aiselo & jack

　　四．驚遇野蠻女

樂霖：一九九九年六月十四日，星期一，天晴。依依不捨

　　在墨爾本國際機場，我和兩位同學各自推拉著幾箱大行李在等候登記。終於，三年的大學生活怎麼也想不到是這麼快完結，從今天開始我便要離開這兒返回香港，返回一處屬於我的地方，一處自小開始生活成長的地方。當我仍在排隊等候的時候，漫不經心地調頭向四周探望，心裡邊就是感到依依不捨。

　　飛機經過九小時的飛行，我們幾人到達香港國際機場。浦一下機，我已經急不及待地跑到入境處，及在行李輸送帶取回自己的行李。走到大堂，看見很多人圍著探頭張望，應該是等待自己的親友吧？突然間我聽到幾把熟悉的聲音從左邊不遠處傳出來。

　　「哥哥，這邊呀！」

　　「阿霖，看見我們嗎？」

　　「嗨！樂霖……」

　　當我探頭往左邊看，爸爸、媽媽和妹妹就站在一旁，還不停地向我招手。我感到很開心，提著行李一邊招手一邊飛快地跑過去。

　　「爸爸、媽媽、妹妹，你們好！」我說。「我回來了。」

　　「樂霖，很久沒有見面，先讓我替你取這一箱行李。」爸爸連忙地伸手取過我的一箱行李。「你看來長高了，皮膚曬得黑黑的，而且身栽比以往結實。」

　　「多謝爸爸。」我有禮地道謝，跟著打趣地說：「說起來，又不是第二度發育，怎麼會長高了的呢？」

　　「不過，怎麼會將頭髮留得這麼長的呀？」站在兒子身旁，看見他的一身打扮比三年前有很大的分別，爸爸感到有點好奇。「看起來像一個女孩子！」

　　「依我看，哥哥是比以往變得蠢了。」妹妹先是輕拍我的肩膀，跟著還用手去揉我的腰：「看！而且長得比以往肥！咦，你很肥啊！」

　　「阿雯，你不可以這樣地說哥哥的。」媽媽站在我身旁，幫我說話。

　　「嘿嘿嘿嘿……」我則著身子奸笑起來，同時間向妹妹打了一個眼色。

　　「好了，我們現在不要只顧站在這兒，快回家再一同到茶樓吃飯。」爸爸說。

　　「嗯，不過說起來，哥哥，為何希雅姐姐今天不來接你機？」妹妹還真是多口地說了這樣的一句說話：「莫非你們『散』了？」

　　聽到妹妹的說話，我的右手一鬆，手提行李跌在地上。一時間，各人顯得異常地沉默，大家沒有說任何話。

　　家人看見我這樣，站在那兒沒有任何反應。最後，媽媽輕輕地搖頭，還伸手拍打妹妹的左手手臂。是的，雖然我沒有和媽媽說過我和希雅的事情，畢竟她是自小養育我成長的媽媽，對我的一舉手、一投足應該很清楚，甚至是瞭如指掌。

　　我知道，我和希雅之間的事情應該不會隱瞞得多久，於是蹲下身子，將手提行李提起，跟著向前踏兩步。

　　「……。」家人投以奇怪的目光望著我。

　　「我和希雅在約一年半多前已經分手。」我說。「對不起，一直以來我沒有勇氣告訴你們，因為我很害怕。」

　　「傻孩子，不是你的錯，不用向我們道歉，更加不用害怕。」媽媽說。「況且，這是你和希雅兩人之間的事情，我們用不著去管呢！在香港好的女孩子還有很多，不用擔心。」

　　「哥哥，對不起，我剛才只是瞎說。」妹妹顯得比我更不開心。「我不是故意為難你，早知如此，我剛才不會多口說這些話。」

　　「哈，其實這件事情或遲或早也要給你們一個交待，現在不是正會時間嗎？」我強裝作若無其事。是的，雖然和希雅分手已經有一年半多，我的心其實對她仍是念念不忘。「不過說起來，媽媽，你說在香港還有很多好的女孩子，看看我家的樂雯，便知道這是個錯誤的。」

　　「哼！你是說我現在很差勁嗎？」妹妹撐著腰，顯得有點愕然。

　　「哈哈哈，你們兩兄妹的事情，我還是最好不去干涉。」媽媽掩著嘴說。

　　「我也是這麼認為。」爸爸亦笑起來。

　　「哈哈哈……」這一刻，眾人都笑了起來。

　　雖然希雅不會再在我的身旁，我知道自己還有很痛惜和愛我的家人。這刻的我，心裡有著這樣的一個哲學：愛情，失去了可以再找；親情，失去了永不復得。

　　「樂霖，現在已經畢業回來，不知道你將會有甚麼打算？」爸爸問道。

　　「我打算休息幾天，跟著認真地找工作。」我回答道。

　　「不知道你想找甚麼類型的工作？」媽媽關心地問。

　　「這個應該和電腦方面有關的吧？」妹妹插嘴說話。「近來很多小型的私人公司聘請電腦專才，薪金方面亦很優厚。」

　　「這個要看情形。」我回答。「我看過幾本時事雜誌，談及關於經濟週期。他們說電腦科技公司在跟著的一、兩年便會相繼地倒閉。」

　　「是真的嗎？」聽到我的說話，爸爸顯得有點不相信。

　　「這個是真的，起初我也抱著懷疑的態度。及後在大學和幾位教授談及這個，他們都有著同樣的分析。」我認真地回答。「所以，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盡量避開不從事關於電腦科技的工作。」

　　「哥哥，你特意到外地學習三年電腦工程，現在回來卻不打算找電腦方面的工作，這個有點可惜，是不是？」妹妹說。

　　「其實不是不找電腦工作，只是不找那些小型的科技公司。」

　　「雖然不明白，不過我相信哥哥，我一定會全力支持你！」

　　※　　※　　※

樂霖：六月廿一日，星期一，晴朗。

　　不經不覺地，我已經返回香港有一個星期。最要命的是時差問題，每天早上五時許，天還未光我便會自自然然地醒來，無論怎樣就是睡不著。到了傍晚六時許，我會感到很疲倦，而且很想睡覺，不期然地會坐在沙發上打盹。

　　想起來我在幾年前到澳洲亦遇到同樣的經歷，這個就是時差所造成的吧？

　　回港後休息了幾天，跟著買來幾份報章雜誌，每天很用心地翻看哪些工作較適合我。其實是看看我較適合哪些公工才對！哈哈，不知道是不是剛畢業沒有工作經驗的緣故，很多工作卻要求有至少有兩、三年的工作經驗。眼看有這麼多工作不能申請，就是會令我感到有點不甘心。

　　最後，我電郵了好幾間電腦公司，應徵幾份關於美術設計、廣告設計、客戶服務和系統維護的職位。其中一間廣告設計公司辦事效率很快，前天寄的電子郵件昨天已經有所答覆，還約見我今天面談。看來他們真的很急需要人手。

　　想起今天的面談，頗是緊張。在一間房間，有三位設計公司的主任坐在一邊，而穿著一套西裝的我，坐在另一邊。房間裡的氣氛令我有點緊張。

　　「簡先生，多謝你今天到來面談。在這次面談結束之前，你可否給我們三個理由為甚麼你較其他人適合這一個職位？」

　　「這個當然可以。首先，我到過澳洲學習，雖然三年不是一段長時間，然而我有很多時間和機會去接觸西方文化。廣告設計在乎創意和靈感，我相信在這幾年的日子我體會到的東西要比別人多。」

　　「嗯。」坐在中間的主任微微地點頭，她的舉止就像給我打了一枝強心針。

　　「其次是，雖然是主修電腦工程學系，我在小時候已經對美術和設計有很濃厚的興趣。我在選報副修科目的時候都會偏於揀選與設計有關的課程。理科著重邏輯分析，設計著重概念感覺，我有信心和能力兩者兼顧到。」

　　「那麼，不知道最後一項理由是甚麼呢？」坐在我左前方的一位男子問。

　　「最後是，我對這間公司有信心，我對自己有信心。我相信公司選用我後，營業額會蒸蒸日上，亦是這個原因，我揀選這間公司應徵。」

　　「很好，現在你可以先行離去。如果你被取錄，我們會在一、兩天後會聯絡你。」

　　「謝謝。」

　　※　　※　　※

　　星期四，是樂霖第一天上班。他很早起床，梳洗過後從衣櫃裡取出一套多骨子的西裝，還站在妹妹經常使用的全身鏡子前裝模作樣起來。就在妹妹樂雯吃過早餐準備上學的時候，好幾次幾過哥哥身邊的時候，不期然地搖頭嘆氣。樂霖沒有理會妹妹，繼續整理穿在身上的西裝。大概七時半，他提著手提袋離家。

　　在一個繁忙的十字路口，樂霖在等待過馬路的時候，突然有一位長頭髮、下顎尖尖的少女從他身旁站過來，還猛力地與他碰撞一下。樂霖轉個臉兒望她一眼，她卻以怒目而凝望著自己。被人家這樣地瞪著，樂霖感到有點怯意。

　　橫過馬路後，他們二人一同走進地鐵站，沿著電梯到達下層。樂霖向左走，還提起銀包放在八達通感應器；而女子則向右走，取出八達通和二百元自我增值。三分鐘後，一輛地鐵列車駛近慢慢停下，各人爭先恐後地往車廂內擠。

　　列車門還沒有關上，樂霖已經給人擁在其中。他心裡在想，香港的交通真是這麼擠迫的嗎？難道他每天上班都要這樣地和其他人擠迫在車廂裡？

　　「呀──你這個賤人，剛才做甚麼？」突然間站在他跟前的一位女子大聲尖叫，並且轉過身子不由分說地一掌朝樂霖的臉上打去。

　　「……。」只聽到「啪」的一聲，車廂裡突然間顯得鴉雀無聲，樂霖看見站在他前方的正是早上在十字路口遇見的女子。

　　「小姐，我是便衣探員。」突然間站在身旁不遠的一位男子提著警員證件，表露自己身份。「不知道剛才發生甚麼事？」

　　「他非禮我！」女子大聲地。

　　「不、不是我……」樂霖連忙地搖頭，而且理直氣壯地說。

　　「小姐，看來你誤會了。真的不是他。」便衣探員說。「我看到非禮你的人是另一人。」

　　車廂裡頓時傳出很多乘客耳言的聲音。突然間，有一位男子緊張地往車廂外逃跑，探員亦機警地一手抓著對方。然而對方藉著一股蠻力，瞬即爭脫探員的手。幸運的是，月台上很多職員看見男子神色可疑，一同上前去追捕他。結果不消兩分鐘，眾人合力地把男子按在地上。

　　女子說：「先生，對不起！剛才因為混亂，一時間誤會是你而錯打你。希望你能原諒！」

　　樂霖說：「算吧！就當我今天是當黑吧！」

　　女子說：「請聽我說一說，不要見怪。你這個長頭髮的模樣，在別人眼中可會當你是色狼的啊！」

　　樂霖說：「是嗎？」

　　女子點點頭說：「是啊！」

　　樂霖打量一會，繼續說：「全香港有那麼多長髮男生，即是說香港有很多色狼？」

　　她掩著口笑起來：「是啊！真的有很多色狼，你會是其中一個，哈哈！」

　　樂霖苦笑一下，和女子道別後，看看腕錶差不多九時正。他焦急地等候下班列車到站。雖然這一件事差些令到他上班的第一天遲到，最後時間還是剛剛好。

　　來到公司，眾同事看見一身穿著和打扮非常認真的男子站在接待處，無不感到驚訝。樂霖看見其他人穿著便裝，而且打扮得非常隨便，他才醒覺自己穿得太誇張。就在這個時候，一位女子站在他身旁，還伸手輕輕地拍打樂霖的肩膀。

　　「簡先生，早晨！」原來對方正是當天面談他時坐在中間的女子，在她左手提著一杯熱朱古力飲品，右手提著兩份檔案資料夾。「第一天上班，很準時呢！」

　　「早、早、早晨。」樂霖連忙地站得非常挺直。「叫我樂霖可以。」

　　「怎麼臉上有一個紅紅的掌印？」對方感到奇怪地問，樂霖瞬即伸手掩著臉。

　　「陳小姐，你好。」這時接待處一位女職員有禮地打招呼。

　　「陳、陳小姐，你好。」樂霖得知對方姓陳，於是連忙地點頭打招呼。

　　「其實你不用穿成這個模樣，會給人家笑的。廣告設計著重靈感，打著領帶會使人有很大的壓迫感。」陳小姐說。「快些脫下它吧。」

　　「你是說現在？」樂霖再一次感到吃驚，他環顧四周，看見對方點頭示意，於是舉起右手將領帶脫下。「明白……」

　　當樂霖脫過領帶後，陳經理將右手裡的兩份資料夾端到他跟前，表明這些是他今天要看的資料。樂霖先是放下手提包，伸出雙手有禮地接過兩份資料夾。

　　「各位早晨，今天有新同事加入，」陳經理慢慢地走進公司大堂，叫喊起來。「現在先讓我來介紹，他是簡樂霖，和我們一起負責廣告設計。」

　　「你們好，很高興能夠和你們合作。我叫樂霖，請你們日後多多指教。」

　　「樂霖你好，其實你不用穿成這個模樣，這會逗我們笑的……」看見樂霖的一身打扮，其中一位女同事笑著說。「而且，為甚麼你臉上會有一個掌印的？」

　　「嘻，這個我真的不知道，還以為在設計公司上班要穿成這個樣子，哈哈！」樂霖伸出左手，輕輕地拍打自己的頭顱，以笑去掩飾。

　　「好了，樂霖，你這坐在那個位子。」陳經理伸手指向旁邊的一個空位子，赫然看見位子旁邊那個小間隔的燈沒有亮著，感到有點奇怪：「咦？怎麼晴晴現在還沒有上班？」

　　「晴晴……是啊！她剛才致電話回來，說在地鐵車廂裡被一個賤人非禮，現在要到警署備案，所以今天要稍微遲到。」另一位女同事回答道。「她說已經抓到那個禽獸了。」

　　「在地鐵車廂裡被人非禮？」樂霖心裡突然想到一些事情來。

　　「嗯，遇上色魔嗎？」陳經理輕輕點頭。「想必晴晴一定會一掌摑在那個色魔的臉上。」

　　她的話剛剛說畢，眾人立即轉個臉兒凝望著樂霖。被眾人這麼地望著，他感到非常尷尬，不知道應該說些甚麼。

　　「咦，怎麼你們都站在大堂這兒？難道今天不用上班？」突然有一位女子從門邊說話，她那清脆的聲音直插進樂霖的心窩。

　　「原來……」樂霖不期然地眨眨眼睛，正當他調頭一看，對方果然就是早上在街上、地鐵車廂內遇見的那名女子。「你就是晴晴？」

　　「怎麼你會在這兒的？」看見樂霖，女子感到異常地驚訝。

　　「晴晴，這位是樂霖。第一天上班，他是我們設計組的成員。」陳經理說。

　　「你好，我叫葉晴，同事們都喜歡喊我晴晴。」葉晴伸出右手，示意和樂霖握手。樂霖亦有禮地伸出右手和她握起來。「不好意思，剛才誤會你是色狼。」

　　「甚麼？你就是那個色狼？」聽到葉晴的說話，眾同事異口同聲地說。

　　「不、不是啊！」樂霖拼命地搖頭，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

　　陳經理拍拍雙手，示意各人返回自己的工作岡位，繼續努力。樂霖帶著急促的步伐來到剛才被指定的小間隔，可是葉晴看到他的舉止之後，感到非常驚訝。

　　「你怎麼會坐在這兒的？」葉晴連忙地問道。

　　「我為甚麼不可以坐在這兒？」樂霖亦連忙地回答。

　　「你未曾聽過『男女授受不親』這句說話嗎？哎喲，我不依啊！」葉晴尖叫起來，嚇得樂霖兩眼睜得大大的。「我要你調位。」

　　「可是，是陳小姐安排我坐在這兒的啊！怎麼可以說隨便調位？」樂霖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於是連忙地環顧四周。「況且，你看附近已經沒有空餘的位子，你叫我應該調到哪兒去？」

　　「晴晴，想必你又在作弄同事吧？」聽到葉晴剛才的尖叫聲，陳經理走過來看個究竟。「人家是第一天上班的啊！如果你將他嚇怕，明天申請辭職的話我一定會宰了你。」

　　「甚麼？陳小姐，你剛才說晴晴在作弄我嗎？」樂霖感到一遍迷惑。

　　「嗯，請你不要見怪。晴晴這個小丫頭就是喜歡作弄同事，剛才她是在捉弄你呢！」陳經理說畢，看看自己的腕錶。「好了，不和你們說笑，我有事情要辦。」

　　待陳經理離開後，樂霖看見葉晴雙手掩著嘴，不停地暗笑。

　　「嘻嘻嘻，你知道嗎？同事們都說我是一位鬼主意多多的女孩子。不好意思，想必剛才把你嚇壞了吧？」葉晴說道。「就當是我給你第一天上班的見面禮吧？」

　　「原來如此，可是剛才這個是第二份見面禮。」樂霖微微地點頭。「其實你在早上乘搭地鐵的時候已經給了我一份很好的見面禮呢！」

　　「……。」聽到樂霖的說話，葉晴不期然地伸出舌頭。

　　樂霖坐下來，打開一直提著的資料夾細看，內裡有很多文件，是關於設計組跟著的三個月要做的工作。不知道是否太過認真和投入，轉眼間已經是下午一時正。

　　「喂，樂霖，我們現在打算一同出外吃午餐，你又來和我們一起嗎？」

　　「嗯。」聽到葉晴站在自己身旁說話，樂霖抬起頭，跟著微微地點頭。

　　「哈哈哈，我只是說笑，我們並沒有打算預你份兒！」葉晴突然大笑起來。

　　「……。」樂霖呆呆地站著，良久另一位女同事走過來。

　　「晴晴，人家今天才上班，不要這樣地對待他吧？」女同事望望迷惘的樂霖，跟著向他投以一笑：「你好，我叫嘉儀，很高興能夠認識你。」

　　「嘉儀，你好。你是說，晴晴剛才是在作弄我嗎？」

　　「是的，她就是喜歡這樣地搗蛋，你坐在她身旁，想必日後會被她不停地整蠱。」嘉儀認真地說：「你真的要做好心理準備啊！呵呵呵……」

　　「晴晴，你是經常愛作弄人家的嗎？」樂霖緊張地問。

　　「不，」葉晴連忙地搖頭。「就是喜歡作弄你，哈哈哈！」

　　「我們快些到餐廳吧，現在餓子餓得很！」嘉儀投訴起來。

　　「樂霖，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一定要請我們吃一頓午餐。」葉晴以嚴厲的語氣說。「如果你說不的話，我會打你的！」

　　「……。」樂霖凝望著對方，前額不禁流下一滴冷汗。

　　嘉儀看到這個純真的男孩子在半天內已經被同事欺負上好幾遍，卻又不懂得怎樣保護自己、怎樣反過來欺負對方，心裡就是覺得他蠻是可愛。

　　※　　※　　※

樂霖：六月廿五日，星期五，陰。

　　今天是第二天上班，自從昨天看見眾同事不用穿得那麼正統，我今天亦只是穿著便服上班。感覺是寫意，因為不用太過顧慮所穿的服飾。認識幾位同事，其中最令我驚喜的是一位野蠻的晴晴，她那喜歡捉弄人家的性格令我感到詫異。真的，在我生命裡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女子，可是為何偏偏選中我這位純真的男孩子？

　　吃午飯前，晴晴突然提起電話聽筒，還在說甚麼陳經理要見我。我當然相信，於是立即往經理室跑去。可是還沒跑三步，突然聽到晴晴的笑聲。嗯，我調頭一看，她一手掩著肚子一手在桌上拍打。我知道自己被她戲弄了！

　　說回工作上的事情，我被編在和嘉儀一組，二人負責兩星期後的幾本雜誌封面構思。這個可算是我第一份差使，一定要用功去做！

　　※　　※　　※

　　星期六早上，下著毛毛細雨。樂霖提著雨傘返回公司，看見葉晴早已坐在小間隔裡，認真一看，原來她躺在那兒睡覺。樂霖心裡在想，平日對方總是會欺負自己，這一躺他不向對方打招呼，甚至不吵醒她，當上司看見她這樣子的話，一定會責罵她。樂霖越想越開心，還掩著嘴坐在座位裡去。

　　大概早上九時半，陳經理到來，樂霖連忙地向她招手，還示意對方走過來。

　　「樂霖早晨，你今天看來頗愉快，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

　　「不，可能我加入公司後不久，已經能夠漸漸地融入這個大家庭。另外，我和嘉儀已開始共同構思那幾份雜誌封面的概念。」樂霖投以一笑。

　　「嗯，希望你們能夠成功。我對你們有信心。」陳經理微微點頭。

　　「咦？現在時間已不早，怎麼在公司裡仍有人在睡覺的呢？」樂霖故意將腕錶露在上司眼前，跟著探頭望向伏在桌上的葉晴。「這樣真不要得！」

　　「哦……」聽到樂霖在身旁喧嘩，葉晴在朦朦朧朧中醒過來，抬頭望向二人。

　　「晴晴，我知道你昨晚捱得很辛苦，你還是繼續睡覺。」

　　「……。」葉晴輕輕地點頭，繼續伏在桌上睡覺。

　　「甚麼？」樂霖吃了一驚，嘴巴張得大大的。

　　「昨晚我們有一個海外樓盤廣告示範，晴晴的表現很好。由於時差關係，我們在這兒留守到凌晨四時，真的很累所以沒有回家。」陳經理解釋道。

　　「原來如此……」

　　樂霖點頭，跟著悄悄地坐回位子裡，心裡感到這次竟然不能對付葉晴，有點不甘心。上司亦調頭返回自己的辦公室，樂霖不經意地望向葉晴，發覺她的兩眼竟然睜得大大的，嘴唇邊還流露出一個奸乍的笑容。

　　「嘻嘻嘻，我知道你剛才想做甚麼。想對付我？沒這麼容易……」

　　「呀、喔、噢！」樂霖咬著唇，伸出兩手掩著臉兒，還拼命地搖頭。

　　約一個小時後，葉晴執拾東西，打算回家。當她步乘搭升降機到達大堂，發覺很多人聚集在大堂的大門內，感到有點奇怪。細心一看，原來在外邊正下著滂沱大雨。由於回家途中要經過幾條大街和一個十字路口，計程車站又在馬路的另一邊，她知道自己沒有攜帶雨傘，現在的情況不允許她回家。

　　沒法子，葉晴垂著頭返回公司。樂霖看見她突然回來，免不了感到有點奇怪。

　　「外邊下著大雨，我不能回家，我不依！」

　　「下大雨嗎？今早還是毛毛細雨。」樂霖回答道，跟著看見對方凝視著自己桌子上的一把雨傘，心裡感到葉晴沒有帶雨傘。「呵呵呵，這個真是天助我也！原來有人沒攜帶雨傘，嗯，或者今晚亦留在這兒睡覺吧？」

　　「你是不是男孩子來的？現在看到女同事需要幫忙，你卻在說風涼話。」

　　「總之這扇雨傘是我的，一定不會借給你。不然我便要冒著大雨回家。」

　　葉晴呆呆地站在那兒約兩分鐘，跟著調頭往經理室走去。樂霖當然不知道她在打甚麼鬼主意，然而他沒有理會，繼續埋頭工作。不一會兒，葉晴走過來，顯得一臉認真。

　　「樂霖，陳小姐說想和你討論關於你的最新工作。還著你帶一本記事簿和她開會。」葉晴非常認真地說。「另外，你要叫喊嘉儀一同進去。」

　　「嗯，謝謝你。」樂霖連忙地提起一本記事本，走到嘉儀的小間隔，叫喊她一同前往經理室。

　　「呵呵呵……」看著對方的背影，葉晴心想暗笑起來。

　　來到陳小姐的辦公室，樂霖深深地呼吸一口氣，跟著敲門。

　　「請進。」辦公室內傳出陳小姐的聲音。

　　「陳小姐……」樂霖有禮地打一個招呼。

　　「是你們二人？找我有事情嗎？」

　　「怎麼？你不是要召見我和嘉儀一同開會的嗎？」

　　「開會？誰人說現在要開會？」陳經理一臉驚訝。

　　「哎喲！我現在明白了……」

　　樂霖連忙地跑回自己的小間隔，看到那扇雨傘已經不翼而飛，在桌子中間留下一張紙條，上邊寫著：「謝謝你的雨傘，我真的不知道要怎樣答謝你！」他才醒覺自己再一次中了葉晴的奸計，頓時咬牙切齒、緊握雙手，一臉不依和著緊的樣子。

　　※　　※　　※

樂霖：七月七日，星期三，有雨。

　　因為上星期離開公司時變成濕水鴨，乘搭有空調的巴士時著了涼，回到家裡足足睡了三天。星期一請病假看醫生，由於星期五要提交幾份雜誌封面設計，這可是我在公司的第一份差使，我不想因為傷風而壞了工作。結果，昨天我帶著病上班。

　　回到辦公室，看到雨傘就放在桌上，還有一張紙條：「謝謝你。對不起，我不是存心害你生病，希望你快些痊癒。」而晴晴得知我帶病上班，連番地道歉。說實話，我亦知道她不是存心，而且想不到後果會是這樣吧？

　　眾同事知道我傷風，都有意無意地避開我。嗯，這個我亦明白，如果因為我而受到感染，我良心亦會過意不去。反而有一位女同事在午飯時願意陪我坐，還主動地幫我到櫃面買食物。這個野蠻女同事，總算還有少少良心呢。不過說實話，真想不到她亦有這樣溫柔和細心的一面。

　　※　　※　　※

　　還有一天便要提交設計封面，樂霖和嘉儀分工合作，每人負責一半工作。嘉儀早已經將幾則圖則樣半完成，交托他以透過電子畫版繒進電腦裡去。可是因為樂霖在星期一請了一天病假，而跟著幾天他帶病的身軀令效率減了一半；再加上服食藥物後令他很想睡，令餘下來的效率再減一半。

　　結果是，在星期四晚上八時半仍然未能完成。葉晴提著手袋準備離去，她漫不經意地看到樂霖仍在拼命地工作，於是走到對方身旁察看。

　　「怎麼你仍在工作？其他同事已經離去啦！」葉晴問道。

　　「請你不要打擾，我還有兩個電腦圖則未完成。」樂霖左手提著紙巾，右手提著電子畫筆回答。「明天便要提交……」

　　「不過現在已經很晚，你或許到附近吃點東西吧？」

　　「已經說過請你不要打擾我。」樂霖不肖地回答，仍集中精神以兩眼凝望著電腦熒光幕。「乞囆、乞囆！」

　　「那麼我不打擾你，再見。」葉晴連忙地調頭離去，當她聽到樂霖連翻地打噴涕，心裡就是感到有點難過。

　　「再見。」

　　八時四十分，公司裡只剩下樂霖一人仍在努力中。因為在六時許服食藥物後，好幾次他很想睡，卻握著拳頭敲打自己的身子、拍打自己的臉兒，叫自己不要睡覺。嘀嗒、嘀嗒，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樂霖最後仍撐不住躺在桌上入睡。

　　「樂霖，你快醒醒……」突然被人拍打臉兒，樂霖慢慢地睜開眼睛。

　　「是晴晴？你怎麼會在這兒？」看見葉晴站在自己身旁，樂霖吃驚地說。

　　「幸好我回來這兒，不然你會一直睡到明早？」葉晴繞過樂霖，還將手裡的一盒外賣飯盒遞到對方身邊。「這是你和我的晚餐，我知道你現在肚子一定很餓。」

　　「現在肚子不餓，我不吃。」樂霖輕輕地搖頭，繼續望著熒光幕。

　　「啪──」葉晴舉起左手猛力地拍打桌面，嚇得樂霖兩眼睜得大大。「本小姐知道你捱著肚子，特意連飯也未吃，買飯盒上來陪你。你現在感到羞愧嗎？」

　　「是、是，真的不好意思。」樂霖連忙地將桌上的東西移到一旁，將盛裝著飯盒的紙袋打開。「現在先和你吃晚飯吧！」

　　「哼！看你還有一點點識時務，這回饒你一次。」

　　「天啊！請在我們吃過晚飯後打發她離去。」樂霖望著天花板，心裡懇求著。

　　「為甚麼你在望著天花板發呆？」葉晴問道。

　　「不，沒甚麼，我們現在吃晚飯。」樂霖打開兩個飯盒一看，一盒是叉油雞飯，另一盒是焗豬扒飯。「不知道你想吃哪一款式？」

　　「隨你喜歡吧，我沒有所謂，吃甚麼也可以。」

　　「那麼我吃雞吧。」

　　最後，樂霖取過叉油雞飯，葉晴看見後提著木筷子將幾片雞肉夾到自己的飯盒裡，跟著將一塊豬扒夾到對方的飯盒中。樂霖看見她的舉止，並沒有說甚麼話，嘴角流露出一絲微笑。

　　「不要在這兒發呆，吃快些，晚飯過後要繼續努力。」

　　「嗯，但你一會兒獨個離去會不會稍為晚了？」樂霖漫不經心地說。

　　「誰人說我一會兒獨個離去？」葉晴很快地回答：「我會留在這兒督促你，如果你睡著的話我便會用間尺拍打你的頭。」

　　「甚、甚麼？你要留在這兒？」樂霖開張口，一塊雞肉從口裡掉出來，跌進他的飯盒裡去。「不用了，我會獨個兒拼命努力。」

　　「唏？你想趕本小姐走嗎？」葉晴以凌厲的眼光凝望著對方，嚇得樂霖心裡感到如果開罪對方的話不知道會有甚麼下場，於是拼命地搖頭。

　　「不敢、不敢……」

　　「算你識趣！一會兒我在這兒陪你，當你完成工作後，順便送我回家。」

　　「是。」樂霖就像一個乖巧和聽從姐姐說話的小男孩，認真地點頭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