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題曲: 等你回來‧張學友
深秋的黎明‧黎明
一九九九年,一個秋天的早上,小玲拿著一束鮮花,獨個兒向前走。她的心很煩亂,並沒有想著甚麼,只知道要向前走,一直向前走。來到一棵大松樹前,待了一會,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
「子峰,三年了,我和你已有三年沒有見面了。你近來怎樣?我告訴一個秘密給你,我真的得到了第廿四屆國際剛琴比賽第一名。多謝你,一直以來我都得到你的支持和鼓勵。現在,我將要起程往外國了。這麼一去,也不知道何時才會回來,大家要有一段時間不能見面了。對不起,全因為我……嗚嗚……」
不久,小玲哭了。可是她並沒有把哭拭乾,在她臉上的只有兩行熱淚,不,還有苦笑。此刻,秋風微微吹過,髮梢隨著微風飄散,樹上的葉子一片續一片的飄下來。小玲含著淚,繼續說:
「子峰,還記得我們相識那天嗎?……」
我們就是這樣認識的
一九九五年的七月廿四日,晴,陳班主任選出我們六人回校負責一個講座,關於學校的歷史和多年來的演變。雖說是講座,但我們亦要搬運很多桌子椅子。那天一早,我們相約在公園裡集合──我們就是這樣喜歡齊心,六集合後才回校。
可是,那天我和學文遲到了。
「很熱呀!」玉珍搧著手上的 File ,不耐煩地說。而俊樂亦不耐煩地說:「小玲和學文做甚麼呀?現在快要遲到了。他們永遠都只遲到,一陣子要罰他們請午飯。」
「問題在於他倆永遠都會一起遲到,真奇怪!」雪亦開始急了。「看!那邊,他們兩人來了……」嘉嘉舉起右手指著。同時,小玲和學文亦跑來了。
「Sorry ,各位,我們遲到了。」小玲帶著歉意地說。「都是學文不好,不願起床!」
「不須解釋,午餐你們兩人請。 OK ?不要說了,快回校吧!」俊樂搶著說。
其後,我們六人一同乘輕鐵回校。在車廂裡,他們總說著我和學文要請午飯,其實,我知道他們暗示甚麼──今天是學文的生日。原本想一班朋友到他家慶祝的,可是今天又要回校負責講座,被迫取消。在車廂裡,他們都暗笑地望著站在一旁的學文和我。
「喂,你們覺得嗎?」嘉嘉最後亦說了出來。
「覺得呀!」雪回答。但被嘉嘉反駁一句,
「我又沒有說甚麼,你怎麼回答『覺得』?」
「我知道你想說甚麼,在我們六人當中,有兩人是穿得最美麗的,是嗎?」雪笑著說。
「沒法了啦!人家自小是鄰居,又是由小學至現在一起上課;考試的時候還一同到自修室溫習,我們還是妒忌他們吧!」玉珍裝出很正經地說著,不禁令大家笑了起來。站在一旁的兩人亦臉紅起來了。
「喂,到站了,快回校吧!我們已遲到十分鐘了。」
大家踏進月台便朝學校方向跑去。陳老師早已在校門等待著我們,我們都感到不好意思,但仍向陳老師說出一句抱歉。
「為甚麼這麼遲呀?」陳老師拍著俊樂的肩膊。
「因為……是因為……」俊樂低下頭吞吞吐吐地說。陳老師對他笑了一笑,說:「是不是輕鐵爆軑了?」
「咦?陳老師,你怎知道的?」俊樂裝出驚奇的樣了。
「還說笑?快動手吧!明天便要舉行講座了,可是現在甚麼也沒有動工……」我認真地說。
陳老師是我們的班主任,他為人和藹可親,平日亦常常和我們說笑,平易近人,我們都很敬重他。而且,他上課的時候亦盡心盡責,每教完一課書總會問我們一些 IQ 題,但題目都是關於課文的。大概到了正午十二時,我們總算完工了,跟著一班人又乘輕鐵往元朗。當輕鐵到了元朗後,我們下月台,我看到前面不遠有一雪糕車,我便拉著學文的衣袖,說:
「學文,我請你食雪糕,好嗎?」「好呀!但應該我請你才是……」
「不,今天應該我請的,你猜猜是甚麼原因。」我笑咪咪地雪著。
其他同學都笑了起來,學文一直拍著自己的頭,他似乎連自己最重要的事情都給忘記了。玉珍看見他的舉止,便給他一點提示(其實是笑我才是):「為甚麼小玲今天穿得這麼漂亮?一身女孩子氣……」
學文還沒有想到今天是甚麼日子,我已手持兩杯牛奶雪糕走回來。當我拿著雪糕走著的時候,突然有一聲從後方發出,「小心呀──」,跟著便有一物件擊我背面,我失去重心向前趺。其後,我看到地上有一足球,而我則坐在地上,看見兩杯雪糕掉在地上、我新買的裙子給弄污了,我很想哭。而其他同學都跑上來,學文扶起我,「小玲,你有沒有事?」
此刻,我的身子向後一看,一男孩站著,垂下頭。而俊樂立即上前去罵他:「喂,你是不是盲的?還在大街上踢球……」而學文亦衝上前去,不理會一切地一腳把球踢到馬路上。我、嘉嘉、阿雪、玉珍和俊樂都嚇了一跳,因為那足球在馬路上很快便給輾破了。他一直站在馬路旁,動也不動,路人都投以古怪的眼光注意著他,我看到他那無奈的神情,我心裡也難過起來。是不是學文他做得太過分呢?
無論怎樣,我剛買的新裙子穿了不足四個小時。
「小玲,你有沒有事呀?」學文邊替我抹身子,邊說。
「我……我……沒事,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還以為可以穿漂亮一些和你一同逛街,怎知現在……」
「不要緊,明天我再和你看戲,好嗎?」他說。而我亦嘆了一口氣,問他:「學文,你覺不覺得你自己做得太過分了?這麼一腳把球踢到路中心。」此時我凝望著他,他停了一會,說:「過分?弄至你這個樣子,我覺得自己並不過分。」
「喂,你們看!小玲和學文,哈哈……」嘉嘉笑了。
學文真是一身男孩子氣,無論怎樣,他也是為了我吧。說真,一直以來他都很維護我,也許我是一個女孩子,也許我是他的女朋友吧!
就這樣,暑假很快便過去。不經不覺,我已是一個中六的學生了,真不知道日後的日子是怎樣的。說真,在這幾年間,我發覺自己好像長大了很多,回想起自己在中一的時候,個子還很矮小,可是到了五年後的我,哈!真感到有點歲月不留人。我知道,每個人都要成長,不可能一直停留在十七歲,任何人都不能例外。可是,我認識了一個傢伙,他真的能停留在十七歲,不,應是十二、三歲才是。就在開學後不久,學校來了一位新同學。
那天,我如常和學文一同回校,當上早會時,雪向我說:「喂,小玲,有勁料呀!我班來了一個新同學,我剛才在校務處看見他的樣子……」八卦的我當然回問她,她道:「這人你都見過了,是一個男孩子。」「男孩子?」我大聲的叫了起來,只見其他同學都望著我,我臉兒紅起來了,幸好沒被老師罰企。「小玲,為甚麼這麼大反應?」
「你說那新來的同學是男孩,而且我也認識,沒有可能的。因為我很少結識其他男孩……」我回答。只聽見阿雪說:「不,這人你一定見過,你不記得了嗎?四個月前的一件事。」
「甚麼!是他?」
我大叫著,而這次其他同學亦望著我,我也被老師罰企了。當早會完後,我上回課室,看見陳班主任身旁有一男孩,真是他!
「各位同學,我班來了一個新同學,請自我介紹。」陳老師說。
「各位,我是新轉來的,名叫蔣子峰,請多指教。」他有禮地說。
「各位同學,相信你們都知道玉珍病了,現在她請了病假,而女班長暫時由姚小玲代替……」陳老師還沒說完,其他同學都拍起掌來,我又一次臉紅了。「……直至玉珍回校。而新同學蔣子峰請坐在那個位子。」陳老師指著俊樂身旁的位子,那原是玉珍坐的。
我覺得有點不快樂,我竟和他一個班房學習。他走回座位時經過了我,對我說:「姚小玲同學,上次我真對不起,希望你能原諒我。」但我把頭轉到第二方向,冷冷地對他說:「不必了,一陣子連校服也給弄污了……」他沒說話,慢慢地走回座位。
如是者過了兩星期,我也沒有理會他,一個令人討厭的傢伙,不單是我不理會他,連學文、雪、嘉嘉和俊樂也是。可能是因為我,學文亦不理睬他,所以我們幾人都一樣不理會他。
我們雖然已是十七、八歲,但那個叫蔣子峰的,心智原來還未成熟,他每逢星期三便帶一本漫畫,好像名叫 Exam 的,經常和同學一起「學習」,尤其是張仔,自從認識了他之後,每逢 Chem 堂都一同談笑。最奇怪的是,蔣子峰是一個如假包換的龍珠迷,他經常在堂上搗亂、嬉戲。上課時,各同學都專心地學習、留心聽講。可是,當老師說錯了一些句子,或,說到一些生字時,這位男同學便說出一些專頂撞老師的說話。
當然,我們全班都會笑,可是,很多同學都覺得他影響我們上課。雖然有他的存在能令我們開心和輕鬆些,但他這行為太過分了。沒錯,我現在暫時是一個班長,我亦曾經勸告他,可是得到的卻是他的大罵。他要報仇?還是他的性格根本是這樣?回想起那一次,我真想哭。在轉堂時,他和幾位同學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筆亂畫。我和學文身為班長,當然走到他面前,勸他不要畫黑板,但被他望著我大聲地說:「班長使唔使咁串呀!你估你自己真係班長呀?走開啦!阻住我畫畫……」
我被他這樣一罵,心裡很難過,只好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學文想上前駁他,但看見我坐在位上不快樂,於是走來安慰我。我在位子上默默地看著他畫黑板,心裡極為難受。還有一次,他沒有做家課,於是問我的給他「參考」。我只是說了一句「抄家課是不好的……」他便大叫:「唔借咪唔借囉,講咁多廢話做甚麼!你好,一陣你就知!」
午飯後我們回課室了,發現我書包裡面的書本全部都在地上。此時蔣子峰大叫「嘩!有人尋仇呀,救命呀!……」這一次我哭了,立即跑出課室,直奔去洗手間。由那天起,我決定不理睬他了。我恨他。
第二天上數學堂時,他又拿出漫畫來看。教我們數學科的是蔡老師,他很嚴厲的,但蔣子峰卻在他面前看漫畫,真是沒想過後果。良久,蔡老師看見了蔣子峰,他沒作聲,其後在黑板寫下一道題目,要我們自行計算。不久,蔡老師向我們說:「這題目雖然深了些,但你們應該知道怎樣做,如果要錯都只會錯在最後的一部分。現在,我叫三位同學出來做,如果誰不懂怎樣做便回家給我抄書二千次。」眾同學都擔心會被叫中,而蔡老師叫了三個名字,是三個沒有留心的同學的名字,當然,「蔣子峰」亦有叫出來。
哈!這次我可暗笑了,以他的為人,必定不識做,書他抄定了。只見他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筆寫著、寫著。很奇怪,蔣子峰他竟然懂得怎做,而且他所計算的速度和步驟都快而簡,這下子我們幾個都嚇得沒有話說,他竟然是數學天才,沒有留心上課亦能計算出準確的答案。最後,除了他外,其他二人都要罰抄。
小息的時候,我們五人又聚在一起,帶頭先說話的是俊樂。
「玉珍為甚麼病這麼久,我不想和那個蔣子峰一同坐。雪,你知道玉珍為甚麼病了嗎?」「我也不知道,或者,我們放學去探望她,好嗎?」
「剛才他很捧,竟能計算出那題數……」嘉嘉牛頭不對馬嘴地說。
「係呀!我想我要請他教我計數好了,我計數那麼差。」雪說。
「不要再說他了!」我不耐煩地說著。「他有甚麼了不起?再說關於他的事就沒有 Friend 做。」
「小玲,日子也過了這麼久,你還掛在心裡?算吧!」學文拉著我的手,說。聽他們這麼說,我也自我反省起來,難道我真的是那麼沒有器量?其實,一切都是他不好在先,我並沒有錯。當時的我,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要渡過多少天。
那時的雪和嘉嘉一同坐,在一個星期五轉堂時,我聽到她們所說的話。但我裝作聽不見,其實,以阿雪的成績,她是不需要這樣做的。
「喂,阿雪,今天要測中文,你知道嗎?」嘉嘉向她說。
「中文……死啦!我忘記了,現在怎算?班主任說過,如果今次測驗不合格,要罰抄答案一百次,這回我死定了!」
「我都忘記了,但幸好昨晚我做了準備,你看……」嘉嘉從筆盒拿出兩張小小的紙張。「不要哭啦,我有辦法,出貓。」
「出……,中文都有貓紙?但如果被發現,要見家長的……」
「放心啦!沒事的,就算萬一『瓜』了,你是女孩子,又是高材生,老師應該不會見家長的!」嘉嘉很有信心地說。而雪駁她一句「但願如此」。
在測驗後不久,班主任走到阿雪的身旁,發現她很害怕,於是打破了沉靜的班房,向她說:「為甚麼時常看抽屜,你有甚麼事情嗎?」
這時,雪害怕起來了,也許她是第一次「出貓」的,所以並不『擅長』所要運用的技巧,而最後亦給班主任拆穿了。只見班主任走到雪的座位旁,發現了她的抽屜有一張紙條。
「這是甚麼?你知不知道出貓的後果會怎樣?你是一個好學生,但為甚麼……」
「陳老師,對不起,我……我不想的。因為……嗚……」
「陳老師,雪並沒有出貓,是我放張貓紙在她的抽屜裡的。」
突然看見蔣子峰站了起來,大聲地說。我、阿雪和嘉嘉都感到愕然,明明是雪和嘉嘉『出』的,怎麼蔣子峰他說是自己做的呢?我看見班主任的樣子,他也愕然起來了,但他說了一句:
「蔣子峰,你放張貓紙在她的抽屜有甚麼目的?」
「我……想害她,因為上午問她抄功課,但她不惜給我,所……」
「害她?如果你真的要害她,那麼為甚麼現在又要自首呢?」
「因為……因為……因為……良心發現,所以……」
「你們兩人放學來見我。其他同學,繼續測驗。」
轉堂時,我們幾個都討論著這事,為甚麼?為甚麼蔣子峰要幫阿雪呢?而雪她也覺得奇怪極了,放學後,我陪雪來到班主任前。當時,蔣子峰亦到來了,他們兩人進了校務處,我在外等著。在門外,我隱約聽到他們和陳老師的對話。
「陳老師,我和蔣紙峰……」
「好了,剛才發生的事,是誰人做的?」
「是我做的,我要陷……」
「不!是……是我沒有溫習,所以才……」
「不!是我,因為她不借功課給我,所以設法害她!」
「不要吵,好,雪先說。」
「我一早回校,聽其他同學說今天要中文測驗。但自己又沒有溫習,所以……不是蔣紙峰做的事。」
「不!陳……」
「閉嘴!蔣子峰,我並沒有叫你回答。雪,你是一個勤力的學生,應該知道甚麼是應該做,甚麼是不應該做的。但為甚麼?」
「因為你說過測驗不合格的話,便要將答案抄一百次,所以我……」
「難道為了逃避罰抄,你便要這樣做?」
「Sorry ,陳老師……」
「陳老師,不是她做的!因為我問她借功課而她不借,所以今天我要陷害她。怎知自己的良心發現,所以……雪她是一個優良生,怎會做出這些事來呢?」
「這……好吧!蔣子峰,你既然自稱是陷害阿雪,那麼,你該知道那張紙條的內容。請你說出來吧!」
「好!那紙條的第一段是課文孔乙己的主旨:作者借孔乙己的命運的悲慘狀況,來反映科舉制度的遺毒的舊社會冷酷無情,希望國人深切反省。第二段是課文始得西山……」
「好了,真相大白、水落石出。蔣子峰我要見你的家長……」
「陳老師,不是蔣紙峰,是我,我做錯了事該罰我,他只是……」
「不要說了,阿雪,我知道你想替蔣子峰頂罪。但……」
「陳……」
「不要再說了,你們二人可以走了。再見!」
不久,我看見蔣子峰氣沖沖地步出校務處,隨後是阿雪。我感到奇怪,貓是阿雪出的,怎會給罰蔣子峰呢?她步出來後,便向著他說:
「你為甚麼要幫我?你不是一直很討厭我們的?為甚麼……」
「沒錯, I Hate You !但,你是一個好學生;而我,不思上進的一件垃圾!如果你記了一個缺點或小過,你的前途便完了;而我,有幾多個缺點也沒有所謂啦!但你要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出貓啦!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