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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了．深秋的黎明
在這兩個月期間，我都很努力去練琴，希望能得到第一。雖然，我知道自己的要求過高了，在這個國際比賽，高手如雲，每個國家派三名選手。而我，其中的一個，說起來也很幸運，在全港比賽中能入三甲，多謝上天。
唉，真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因為，我已將自己的前途投注在這比賽中 ，如果不幸落敗，我也不知道日後會怎樣。而為了這場「仗」，我在兩月內先後請了十多天的假。而學文，他雖然有點不捨得，一個天天和他一同上學的女孩子，突然要往外國一段時間，不知道他那時的心想著甚麼。
在一個下午，我在車廂裡遇見嘉嘉，我和她談起話來。自從上次和雪在送她回家途中，大家互吐心事後，也再沒有和人傾訴了。雖然偶爾和他們一班人說話，但因時間和其他人的關係，並沒有真正傾訴。如今，我在臨別離前，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離別，能和其中一個知己談心，太好了──雖然這人不是學文。
我和嘉嘉下車後，來到一個公園，一個曾半夜離家出走後走來的公園，兩人又坐在秋千上，說著、說著……
「嘉嘉，下星期三我要走了，我要往外國比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我一邊盪著秋千，一邊說。
「小玲，恭喜你。其實，我很羨慕你，能夠達成志願，家人又允許。」
「我也不知道自己幸不幸運，而現在，我只希望能得到第一名。哈！我太天真了，是不？」我笑著問。
「我覺得這並不是沒有可能的，因為你專長在這方面，好像子峰一樣。他的數很『勁』，最後還得到校際數學比賽冠軍……」嘉嘉說。
「想起他，我也不知道他怎樣想的？明明第二天雪要走了，他還是選擇比賽，難道比賽還重要於自己的女朋友？要知道，比賽年年也有，自己的愛人一生也未必有一個。唉……」我搖頭說。
「當時我也懷疑子峰他，怎會不送阿雪，後來我才知道，子峰是一個有責任感的人。還記得嗎？當雪出貓被發現時，子峰突然替雪頂罪，我也不明白，在我們眼中，雪是出貓的，但陳班主任卻相信子峰的說話，奇嗎？」
「我想，陳老師是知道的，但，在當時，子峰常常被老師罰，他又常常搗蛋，各同學都非常討厭他……如果陳老師不信子峰的話，雪要記小過了，而日後她一定很傷心；如果陳老師相信子峰的話，子峰的心意沒有白費，雪亦沒事了，雖然犧牲了子峰……」
「是呀，小玲，你下星期三何時上機？」嘉嘉問。
「上午十時，我想你們不要送我了，當天你們考 Maths. ，很重要的一科。不要因我而連累你們。」小玲站了起來，說。
「唉……歲月不留人，小玲，不知道何時才能再一同玩耍？」
「我想，很快便會回來。嘉嘉，多謝你們，這幾年來我得到各人的支持，我成長了……」不知怎的，我竟突然流下淚來。
「小玲，大家都是朋友，又何必說這些話呢！如果要說，說多謝的人應是我，我本是一個平凡的女孩，認識你後我便學習了遲到的習慣，哈！」
「不要取笑我吧……」小玲臉兒紅起來了。
「咦？為甚麼現在又笑了？剛才你不是哭了起來的嗎？」
「哼！我以後不和你玩……」最後兩人都笑了。
很快已到了星期三，一早起床，我感到很緊張，吃過早餐便和家人一同到機場了。當我去到機場的時候，我發現遠處有一男孩子站著，他是子峰！
「咦？子峰？你為甚麼會在這裡？你怎知道我在此？」我驚奇地問。
「我……我上星期聽到你和嘉嘉的對話，但我並不是有心的。」子峰低著頭說。
「為甚麼要來？為甚麼要送我？今天你要考 ALevel 試，而且是你最喜愛的一科。」我很緊張地說，因為，數學算是一科主科，如果沒考便……
「試每年也有得考，但送機一世也未必有一次……」子峰他裝作很快樂地說。在這一刻的他，我比誰也更了解。
「子峰，我們到對面的餐廳慢慢談吧！」我指著對面馬路的一間餐廳。
「也好！」於是兩人行了過去。
「兩位，隨便坐。想吃甚麼？」
「唔……給我們兩個午餐，加兩杯雪糕，要牛奶。」我拿起餐牌後說道。那時的我並沒有徵求子峰的意見，哈！我太自私了。
「是。」侍應走開了，而子峰亦說：
「小玲，這樣的天時還吃雪糕？」
「子峰，還記得我們相識那天嗎？你不小心踢了一個足球過來，而我當
時手持兩杯牛奶雪糕，就這樣，一條新買的裙子穿了一次便浪費了……」
「說起來，我真對不起。我還記得，你那時很怒，說一世也討厭我、不見我。可是……現在呢？」
「也許這就是緣吧！」
此刻，午飯端來了。我們二人吃著、談著、笑著……
不久，雪糕亦送來了。我拿著其中一杯給他，他看了看那杯雪糕，亦看了我這杯，說了一句：
「這杯大些，給你吧！願和你交換……」他拿著那杯雪糕說。
「又好。」於是我拿著他給我的一杯，吃著。但子峰好像有心事般，他望著我，我望著他，笑了。他隨後亦笑了，但很勉強。
「為何不吃雪糕？」我問他。
「小玲，阿雪有沒有說會回家？」子峰牛頭不對馬嘴地回答。
「沒……沒有。她移民了，還說不會回來。每天，我都期待郵差的來臨，看看雪她有沒有來信，但，一去二百五十多天了。也許阿雪她忘記了我們這班朋友了。」我說完這句話，子峰便提起雪糕棒吃著雪糕來。男孩子的心理真奇怪。人們說「女人心，海底針」，我認為「男人心，宇宙針」才是。
他沉默了一會，望著我，說：「小玲，你今天很漂亮……」
「這麼說，平日的我是不漂亮的？」我打趣地說。
「不……但今天你真是特別漂亮，比平日更漂亮美麗。」
我笑了，問他：「那麼，在你心目中，阿雪漂亮些還是小玲漂亮些？」
「這……」他猶豫了一會，「阿雪，對不起。小玲，在我心目中，雪永遠都是最漂亮美麗的。」
「哈，我永遠也取替不了雪雪的地位，在你心目中。」
「不要笑我了……」子峰臉紅起來了。
「咦？男孩子亦會臉紅？」我笑他。
「誰說我是男孩子？我是一個女孩子來的，你不知道嗎？哈哈，哈哈哈……」
「哈哈！……」
就這樣，我們都吃飽了，不，在離別前的心情，吃甚麼東西也不會飽的。到了最後，我說：「子峰，我……要走了。」「我請客。」
「你請客？有甚麼『小往大來』的計謀？」
「……！？請客不一定要有計謀的！而且，這是我和你最後的午餐了……」
「你又在說笑，我很快便會回來的！只是一場比賽罷了。」我笑著說，那時的我又怎會知道子峰所說的是真話。
在機場裡，很自然地令人想起阿雪臨別離時的情景和悲傷。「想不到今天送我行的人是昔日我最討厭的人。蔣子峰哥哥，再見了……」我亦模仿雪當日的動作──將右手放在耳朵旁。
「這動作……小玲，你也看龍珠的？但據我所知，你是不喜歡看這類卡通片的。」「是阿雪臨別離前的動作，子峰，再見了。」我再將這動作做多一遍。
「姚小玲妹妹，你一定要比賽成功！我最後衷心祝福你。再見！」
「告訴一個秘密給你，阿雪臨別離前亦很想著你的，可惜你沒有到來，而她亦說了一句『子峰， I Love You ！』 Bye ……」我現在亦不知道，我應不應該說出這個慌言。子峰，對不起。
不久，我和爸爸媽媽道別了，此刻的我，臉上流出兩行哭兒。
「爸爸、媽媽、子峰，旅行社在那邊，我想，我要走了。你們都要保重……」其實，這句說話應是他們對我說的。
「小玲，努力。我永遠也是支持你的。再見！」
爸爸媽媽並沒有離去，在看著我，好像後悔起來似的。我看著子峰的背影，再次哭了。「子峰，我一定會成功的，不會辜負你們一班的期望。」我心想著。而此刻，子峰步出機場，橫過馬路，但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有送昨天所買的禮物，於是飛快地跑回機場。
就在這時，一輛棕色的旅遊巴士駛來，子峰走避不及，給它撞倒了。子峰被拋到地上，雙手按著頭部，也計是給撞到右腦那塊血塊的部分，但他勉強地站起來，走往機場。大叫著：「小玲──」
而我，小玲，正想轉入通往飛機的跑道，回頭一看，發覺子峰還沒有離去。「子峰？……」
「小……小玲，送給你……的，再見。」他拿出一個小盒子，當我接過後，他一步一步地離去。
「多謝你，子峰，我一定會好好地保存和珍惜這份禮物。」
飛機漸漸離開地面，地上的物件亦越來越小了……而不知怎的，竟下起毛毛的細雨來。
晚上，子峰獨個兒坐在廳中的沙發上，拿著雪給他的最後一封信，一封令他更為難過的信。他開著那套音響，播放出黎明的一首歌曲：沒有一天不想你……
沒有一天不想你
抬頭望雨絲 夜風翻開信紙 你的筆跡轉處 談論昨日往事
如何讓你知 活在分開不寫意 最寂寞夜深人靜倍念掛事
沒有你暖暖聲音 瀝瀝雨夜不再似首歌
別了你那個春天 誰在痛苦兩心難安
我帶著情意一絲絲悽愴 許多說話都仍然未講
縱隔別遙遠懷念對方 悲傷盼會上再會期望
我帶著情意一絲絲悽愴 許多說話都仍然未講
盼你未忘記如夢眼光 只須看著我再不迷惘
從投夢裡鄉 在孤單的那方 見到今天的你 仍像昨日漂亮
柔情望對方 望著一身都不想放 怕日後夢醒時候印象淡忘
沒有你暖暖聲音 瀝瀝雨夜不再似首歌
別了你那個春天 誰在痛苦兩心難安
我帶著情意一絲絲悽愴 許多說話都仍然未講
縱隔別遙遠懷念對方 悲傷盼會上再會期望
我帶著情意一絲絲悽愴 許多說話都仍然未講
盼你未忘記如夢眼光 只須看著我再不迷惘
他哭著，只是將信紙看了十多回次，此刻的他發覺信紙上染上一滴又一滴的鮮血，才發覺是從自己鼻子流出來的。他嘗試抹去鼻裡流出的鮮血和止血，但仍沒有效。他漸漸進入迷糊狀態，在此刻的他，腦海裡浮現出以往和雪一起的日子，是多麼愉快和滿足。最後他臉上露出笑容。
「媽媽，對不起，我……要走了，往一個更美好的地方；雪，對不起，我……」
＊ ＊ ＊
一九九九年，一個秋天的早上，小玲拿著一束鮮花，獨個兒向前走。她的心很煩亂，並沒有想著甚麼，只知道要向前走，一直向前走。來到一棵大松樹前，待了一會，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
「子峰，三年了，我和你已有三年沒有見面了。你近來怎樣？我告訴一個秘密給你，我真的得到了第廿四屆國際剛琴比賽第一名。多謝你，一直以來我都得到你的支持和鼓勵。現在，我將要起程往外國了。這麼一去，也不知道何時才會回來，大家要有一段時間不能見面了。對不起，全因為我……嗚嗚……」
不久，小玲哭了。可是她並沒有把哭拭乾，在她臉上的只有兩行熱淚，不，還有苦笑。此刻，秋風微微吹過，髮梢隨著微風飄散，樹上的葉子一片續一片的飄下來。小玲含著淚，繼續說：
「子峰，還記得我們相識那天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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