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時擁抱
〔如果給我重新一次的機會,我還是願意選擇這條路。因為我找到了幸福,我找到了人生意義,我找到了自己一生中最愛。縱使我倆現在不能及時擁抱,在我的心深處,還是有著「你」的存在。〕
二○○九年十一月的一個傍晚,夕陽低垂,伴著片片橙紅色的彩霞。程雪乘坐建軍正駕駛著的一輛藍色的房車,在路途上,她打開計劃書看了看。
「根據這份計劃書的內容,我們下個目標是到唐山修輯一間因為太陳舊而沒有公司願再發展的辦公室大樓。」打開計劃書看了看,程雪向建軍說。「明天下午五時要到火車站會見海光。之後會到唐山察看那間陳舊的大樓環境。」
「很好,這是我們第五個目標,小肥,你感到開心嗎?」
「這個當然啊。肥軍!」程雪臉上露出一個微笑。「想不到短短兩年間,我們可以開辦第五間『得意農莊學堂』。」
「哈哈哈,你始終沒有改變對我的稱呼。」建軍笑起來。
「你也是呢!」程雪也笑了起來。
「想不到時間過得那麼快,轉眼間我們已三十歲。」建軍從車內透過玻璃窗望向天空,看見天上的片片白雲,白雲在夕陽下變成橙紅色。他嗟嘆著時光流逝得那麼快。
「是的。但三十歲還尚早呢,我們有的是時間嘛。」程雪點頭。「在這段日子,我過得很愉快,因為可以和肥軍每天一同吃早餐……」
「哈哈,我還記得我倆初相識時,你也是很嚮往和我一同吃早餐的日子。」
「是的,很浪漫啊!」
「其實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一同吃早餐有甚麼浪漫,哈。」
「你不是我,當然不懂得浪漫。」程雪合上計劃書,說。
「哈哈,你還記得我覺得最浪漫的情景是怎樣的呢?」
「當然記得,而且歷歷在目。嘻嘻嘻……」
「是嗎?說出來聽聽。」建軍當然感到好奇。
「肥軍最愛和小可愛逛街時不用提東西,兩手空空的二人一同步行著。」程雪邊說邊笑著。「是不是?」
「哈,想不到在八年前和你說過的話,你現在還記得呢。」
「你的每句說話,我也記得一清二楚呢!」程雪舉舉手伸伸腰,懶洋洋地回答。
「好了,小肥,我們回到家了。」建軍說。此刻,車子停在他們屋子外的一個停車坊。「今晚要早些休息……」
「但現在才六時多,不用那麼早吧?」程雪看了看自己的腕錶,說。「我們明天下午雖然要起程往唐山,但也不用這麼早呢!」
「哈哈,你不記得今晚有流星雨嗎?」建軍回答。
「流星雨?哈哈,你還和我開這個玩笑?」聽到建軍的說話,程雪答道。「我中了一次計,不會有第二次呢!」
「哈,你不相信不打緊。晚上我會靜悄悄起床,獨個兒去看流星雨。」
「哈哈,晚上你會靜悄悄起床,獨個兒去吃西北風?」
「哈哈哈,我不和你辯……」
「哈哈哈哈,你還是沒有變,一直以來每當不及我辯的時候總會說『我不和你辯』。」程雪再次笑了起來。
最後,他們還是很早便睡覺。在床邊有一個很大的木偶擺放著,沒錯,是『木隅奇遇記』兒童故事裡的主角木隅。
大概晚上十一時多,建軍醒來。他伸出右手摸了摸睡在身旁的程雪的頭髮,知道她熟睡得像一隻小豬,於是獨個兒走到客廳。可是,他的行蹤被程雪發覺了。原來,她是裝睡的。
程雪亦靜悄悄地從床上爬起來,她跟著建軍,看見他在客廳提起電話筒,撥了一個電話,他和對方談了一會兒,跟著便匆匆地掛線。最後還獨個兒跑到屋外的一個空地。
「這麼晚,他致電給誰人呢?」程雪心裡滿是感到很迷惑。「又,一個人走到後園做甚麼呢?」
最後,看見建軍和幾個陌在一起。他們靜悄悄地說了幾句話,但因為光線不充足,看不見那幾位陌生人是誰,也不曉得自己是不是認識他們的。
「建軍?」最後,程雪還是從屋內走了出去。
「小肥?」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建軍回頭一看,赫然看見程雪的身影,他呆呆地站著。
「他們是……」來到建軍的身前,程雪問。
「他們是……」建軍吞吞吐吐。「是……」
「有甚麼事情隱瞞著我嗎?」程雪感到很不開心。
「阿軍,那麼現在我們該怎樣做?」其中一人說。
「是不是滅口?」另一位在他身旁說。
「事到如今,沒法子。」建軍無可奈何地說。「小肥,對不起……」
「……。」此刻的程雪開始害怕起來。
「小肥,」建軍用自己的右手拖著程雪的左手。「跟我來。」
「我不要!」程雪很快地縮開自己的手。
「為甚麼?」建軍嚇了一跳。
此刻,其中一人的電子錶發出「嗶嗶」兩聲。
「行動!」建軍立即說,而其他人紛紛跑到遠遠的地方,蹲在地上。
「建軍,他們做甚……」沒待程雪說完這句話,建軍伸出右手,一邊搖頭一邊以食指按著她的嘴唇邊,示意她不要說話。
過了十幾秒,程雪看見一串串煙花從地面上射向天空。煙花在天空上爆破起來,形成一個個美麗的花球。最後,微細的火花從天上慢慢跌在地面,這情景,就像流星雨一般美麗。不,這情景,比流星雨更美麗。
「建……建……建軍,」程雪感到很開心。「很美啊!」
這時,建軍拍了拍手掌,只見其中一位推著一架手推車過來。手推車上有一個三層高的蛋糕,還有幾支蠟燭燃點著。
「小肥,生日快樂。」建軍說完這句話,親了親程雪。此刻的程雪,眼睛早已流下了兩行熱淚。
「建軍,多謝你。」程雪緊緊地擁著建軍,不停地哭著。「真的,很多謝你。」
其他人看見建軍和程雪二人緊緊地擁在一起,互打了一個眼色,靜悄悄地離去。
「小肥,傻豬女,不用哭。」建軍輕輕地撫著程雪的頭髮。「你不記得今天是你的生辰嗎?」
「肥軍,多謝你。我忘記了今天是我的生辰,真的。」
「不打緊,你忘記,是因為你太集中精神在工作方面。」建軍繼續說。「為了答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支持,所以我想給你一個意外驚喜。怎知被你發覺了,哈哈,我一心想著完美的計劃給破了。」
「說真,開始時我真的很害怕,不知道你半夜起來做甚麼。」
「現在你一切也明白,是嗎?」建軍再次輕輕地撫著程雪的頭髮。
「是。」程雪點頭。
「但其實我想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結果被你發覺了呢!哈,你每次都會令我計劃好的事情上破壞我的流程。」
「哈哈,這就是程雪。」程雪親了親建軍的嘴唇,說。而他們二人仍然是緊緊地相擁著。
※ ※ ※
「看!這兒就是唐山。很美麗呢。」經過了六個多小時的旅程,終於來到河北省唐山。
「是,小肥。」下了火車站,他們二人在候車間等著海光。「這兒一點曾地震過的痕跡也沒有呢!回想起中學時所修讀的中國語文,一九七六年曾經有過一次唐山大地震。」
「肥軍,不要亂說話呢,一會兒真的有大地震怎算呢?」
「哈,不會這樣吧?如果我所說的話是那麼容易實現的話,我想我和你現在的日子會過得更加好呢!」
「最怕好的說話不靈驗,但不好的說話卻靈驗呢!」程雪說。「另外,你不滿意現在我倆的日子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建軍說。「總之唐山不會再有地震的。」
「你們好。」此時,有幾位男子走到他們身旁,其中一位說。他是海光。「我叫海光。」
「你好,海光。」程雪站起來,向海光握了握手。「我叫程雪。」
「你好,我叫建軍。」建軍也站起來,和海光握手。
「很高興認識你們。」站在海光身後的幾位都不約而同地說。
「他們都是我公司的職員,我們待會兒會帶你們到你們打算發展的辦公室大樓看看。」海光說。「但現在請跟我來,我會帶你倆到一間已安排好的酒店放下行李。」
其後,他們一行人到一間位於比較偏僻的辦公室大樓。來到這兒,看見有一幢破舊得很的屋子。而屋子內有幾位七、八歲的小朋友在嬉戲。
「果然陳舊得很。」程雪看見屋子的外貌,說。「肥軍,你認為這間屋子還可行嗎?」
「我想問題不大的,只要花些時間修輯一番應該沒有問題。」建軍點了點頭。「我想進去視察一下。」
「好的,我陪你。但你要小心些。」
「知道。」
跟著,他們一行人慢慢地步進屋子裡去。
「喂!你們在這兒做甚麼?」海光看見一班小孩在屋子內嬉戲,於是大喝道。「快些離開!」
「不要這樣。」看見那些小朋友驚慌的樣子,建軍拍拍海光的肩膀,然後走到小孩子面對,蹲下來說:「小朋友,你們為甚麼在這兒玩耍?今天不用上學嗎?」
「……。」其中一位小孩子只是垂著頭,並沒有說話。
「為甚麼不答我呢?叔叔不會不讓你們玩耍的,你們可以繼續在這兒玩。」建軍繼續說,而他的語氣令小孩子們對他沒有介心。
「叔叔,因為我們都是孤兒,自小已沒有學可以上。」
「哦……」建軍聽到之後感到有點兒不開心。「那麼,你們每天都躲在這兒玩耍嗎?又,你們都沒有父母?」
「是的,我們每天都在這兒玩耍。除了恩恩外,我們都沒有父母的。」
「恩恩?她在這兒嗎?」建軍站了起來,環視四方,問。
「我在這兒。」此時一位小女孩說。「我叫婉恩。」
「好了,如果你們日後可以入學校學習,你們想學習甚麼呢?」
「電腦!」不知為何,各位小朋友都不約而同地大聲叫嚷著。
「哈哈哈,為甚麼要學習電腦呢?」建軍笑了起來。「為何不學習其他?」
「因為我們都想學習電腦,電腦很好的,可以做很多事情。」
「電腦是萬能叔叔……」
「我要學習電腦因為可以賺很多錢!」
「好了,好了。」看見小孩子們那興高采烈的樣子,建軍笑著說。「如果你們真的能夠答應我,日後會用心學習,將自己所學習到的東西貢獻社會,我相信你們將來一定可以成為出色的傢伙。」
「但說這些又有甚麼用呢?我們一定沒有機會學習的。」其中一位小孩說。
「是的,叔叔只是逗我們開心吧……」
「叔叔是大話皇……」
「哈哈哈!」建軍笑起起來。「我現在給你們每人一張咭片,如果誰人能夠將這張咭片保留半年,半年之後,誰人便可以學習電腦,好嗎?」
「……。」各人都無言以對。
其後,程雪從公事包裡取出十多張咭片,然後派給那一班小朋友。
「嘩,這兩隻豬豬很可愛。」婉恩看見咭片上印有兩隻小豬的圖案,叫嚷起來。「但我不懂得怎樣讀豬豬旁的字。」
「好了,建軍,我們要繼續今天的事務。」此刻程雪說,而建軍亦點了點頭。
「不打緊,你們日後一定有機會進學校學習。之後便懂得怎樣讀這些字……」
跟著他們在屋子裡走了一會兒,發覺是兩層高的,有一個地窖,只有一條樓梯通往地窖。
「這條通往地窖的樓梯要擴闊些,因為太窄了,只能夠容納一人上落。」建軍沿著樓梯小心翼翼地走到下層。
「是的。」海光說,而他的一位同事在記事本上寫了一些字詞。
「另外,這兒要修補;還有這兒……」
大概二十分鐘,他們離開屋子,返回酒店去。小朋友們看見大人們相繼離開,便繼續他們的捉迷藏遊戲。除了婉恩把咭片收在自己的袋子裡之外,所有小孩都將手裡的咭片互相投擲。
很快地,一天又這樣地過去了。
「建軍,為何你要給咭片那些小孩?」程雪問。
「哈,沒甚麼,只不過想試試他們。如果其中一些真的能把那張咭片保留半年,也該獎這些小孩一些禮物。」
「哈哈,又是的。」程雪笑了起來。「但我知道你會無條件地幫助他們,即使他們扔掉了你的咭片。」
「小肥,你真了解我。」
「因為你是我的肥軍。哈哈哈!」程雪自豪地用手掩著嘴,笑著回答。
另一方面,在婉恩的家裡,她和家人一起吃晚飯的時候,媽媽如平日般問她白天有沒有甚麼特別事情發生。
「媽媽,沒有呢!今天和平日一樣。」婉恩一邊吞下白飯一邊回答。「但我很想讀書。」
「我知道你很想讀書,但我們現在沒有餘錢……」
「我明白,這個你們和我說了很多遍。」婉恩說。
「但為何其他小朋友都有學上,而我偏偏沒有呢?」婉恩顯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希望你能體諒我們。」爸爸慈祥地說。
「呀,不知為何今天有一班大人到石屋去,他們在哪兒走了走便離開。」婉恩想起程雪和建軍,說。
「啊?」媽媽聽後問。「他們是甚麼人呢?」
「我不知道啊,有一位叔叔很惡的,對我們大喝。但有一位叔叔和嬸嬸對我們很好,他們還問我們想不想進學校學習。」
「又會這樣的呢。」爸爸望望媽媽,二人眨了眨眼睛,說。
吃過晚飯休息了一會兒之後,正當媽媽打算洗衣服,在婉恩今天所穿的衣袋裡發現一張咭片。沒錯,是今天程雪給婉恩的咭片。
「爸爸,你看!」媽媽連忙將那張咭片拿給爸爸看。
「『得意農莊』?」看到咭片上的字,爸爸嚇了一跳。「你在哪兒找到這張咭片的?」
「在婉恩的袋子裡……」
「甚麼?難道婉恩在晚飯時所提到的大人是……」
「我想是吧。」媽媽說。「他們到那所石屋,會不會是打算在這兒開辦一間學堂呢?」
「如果是真的話那便太好了!」
「我也真的希望婉恩有一天真的有機會,可以進學校學習便太好了。」
「如果如她所說,今天真的遇見他們,而且他們還給了咭片給婉恩,真的有機會可以進學校,太好了!」
此刻,在浴室剛洗完澡的婉恩走出來時聽到父母的說話,她裝作甚麼也聽不見。而心裡卻感到很歡喜。
第二天,她如常地和朋友到石屋裡玩耍,看見地上的咭片,她告訴了她的朋友自己父母所說的說話。而其他小孩都認為她在說謊話,所以沒有理會她。
如是者,一天一天地過去,一個月之後,建軍已安排好一切。他們找到一間建築公司去維修那間石屋。因為工程的關係,附近早已用木板圍著石屋,自那天開始,婉恩和她的一班朋友再不能到那兒玩耍。當然,他們感到很失望,因為一直以來,他們也是在那兒玩耍的。石屋可算是她們一班的小天地。
這天下著毛毛雨,小朋友們都站在工場前。
「唉……想不到我們的屋子最後也要重建。」
「那麼,我們日後該到哪兒玩呢?國橦,有甚麼提議呢?」
「連這兒也要重建,我想,日後也很難可以找到地方玩耍。」
「為甚麼上天要這樣作弄我們,唉……」
「靜嫻,或者他們真的在改建一所學堂。」
「恩恩,你真的相信那位叔叔所說的話?」
「我相信的。因為我的爸爸媽媽是這樣說的,到現在,我還一直保留著嬸嬸給我的那張咭片。」
「哈,但我們都不相信。那張咭片?早就不知被我丟到哪兒去了。」
「我們還是離開吧。」
「偉樑,你打算走了嗎?」
「留在這兒也沒法子。還是到別的地方看看有沒有容身之所好了……」
「你們等等我……」
「恩恩,你為何站在那兒發呆?」
正當其他小朋友打算離去時,婉恩鼓起勇氣,她走到其中一位建築工人面前。
「叔叔,我想問這兒將會改建成甚麼呢?」看到印在圍著工場的木板所寫的字,婉恩覺得某幾個字是似曾相識的。
「這兒,你看不到這八個字嗎?」那位建築工人伸出自己的手指,指向木板上的八個字。
「對不起,我不懂怎樣唸……」婉恩不好意思地說。
「哦,不打緊。讓叔叔告訴你。」建築工人看了看那幾個字,苦著臉兒說:「是『得日曲壯第五子堂』。」
「真羞家!」突然在建築工人身後閃出一個身影。「是『得意農莊第五學堂』。」
「判頭?」回頭一看,建築工人臉兒變得紅紅的。
「哈哈哈。不打緊,我不會和其他工友說的。」
「唉,如果我小時候能夠珍惜讀書的光陰,想必現在不用在這兒日做晚做。」
「來吧,繼續努力。」判頭說。他看了看天空,繼續說:「看來今晚會下大雨,我們準備好一切措施,不然打大風便會很危險呢!」
聽到這裡,所有兒童都呆呆地站著。因為,他們都聽到這兒會開辦一所學堂。不知為何,頓時間他們都記起建軍曾經對他們說過的說話:「我現在給你們一每人一張咭片,如果誰人能夠將這張咭片保留半年,半年之後,誰人便可以學習電腦,好嗎?」
跟著,他們都紛紛走進工場,因為想撿回一個月前曾掉在地上的咭片。但很快便被工作人員發現及趕了出來。
「那麼,我們現在怎辦好呢?」
「不打緊,我有辦法!」偉樑說。
「是甚麼辦法呢?」靜嫻問。
「我們今個晚上再來這兒便可以了,是不是?」
「你真聰明呢!」
「好的,那麼,我們現在回家去。晚上再一同來這兒……」
「但現在雨開始大起來,今晚,我怕會下很大雨。」
「如果今晚不回來取,大雨過後,咭片一定會被雨水沖走!」
「說的也是。想起來這麼久也未曾下過雨,可能今晚的雨會很大。」
說罷,各人都懷著充滿希望的心情回到孤兒院去。可是,過了個多小時之後,大雨終於來臨。大大的雨點一串串地從天上落下來,打落在地上每一個角落。
「肥軍,今晚的雨下得很大呢!」看見窗外下著大雨,程雪說。回頭一看,只見建軍埋頭在一部手提電腦。
「是的,小肥。想起來,我倆也很久沒看過雨景呢。」
「哈哈,但今晚下得特別厲害呢。」
「或許是因為這麼久也沒下雨,所以積累了很多很多,一次過下吧。」
「我想,我現在是時候洗澡去。」
「那麼,我在廳中準備下一份計劃書。」
「親愛的,不用那麼勤力。不記得我時常和你說甚麼嗎?」
「我們有的是時間。」建軍笑著回答。「是不是?」
「你知道便好。那麼,現在關上手提電腦吧。」
「是!」建軍把手提電腦關上。
過了一會兒,電話鈴聲響起,建軍接聽。
「建軍,是你嗎?」
「海光?找我有甚麼事情?」
「我剛收到工作人員的電話,他們說第五學堂在十分鐘前下塌了一部分!」海光緊張地說。「而且,他們還說看見有幾位小孩曾經進入那個工場……」
「甚麼?為甚麼會發生這些事情?」建軍嚇了一跳。「那麼,你在哪兒?」
「我在家,我現在打算到工場去。」
「好的,我現在也趕來。」很快地,建軍掛線。之後,他拍了拍浴室門。「小肥,工場發生了事故,我現在要馬上趕去。」
「甚麼?肥軍,你等我好嗎?」程雪打開浴室門,叫著。
「不,來不及。我會很快回來的。」
「好的,那麼,你要小心些。」看見建軍焦急的樣子,程雪顯得有些擔心。「那麼大雨,路子很滑,不要駕車駕得那麼快。」
「知道,親愛的。那麼你在這兒等我回來……」
說罷,建軍一個箭步出門去了。他駕著車子,飛快地趕到工場。來到工場,他只看見一位工作人員站在已塌下半邊的屋子旁。
「為甚麼會塌下來的?而且屋子裡有人嗎?」建軍緊張地問。
「這個我不知道,今天我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但是回到家裡之後,發覺自己忘記帶鎖匙回家,所以連忙趕回來取鎖匙。」
「那麼,跟著呢?」
「正當我離開的時候,我看見有幾位小孩子在工場外鬼鬼祟祟地徘徊著。他們白天時也曾想進工場,說要取回甚麼東西……甚麼……甚麼咭片的,但我把他們趕跑了。」工作人員繼續說。「傍晚,我再次喝他們不要進去,因為大雨,但他們好像沒有理會我。」
「咭片?」建軍此刻想起個多月前曾在這兒遇見過的一班小朋友。「那麼,你又怎會回來的呢?」
「當我駕車子離去的時候,繞過工場到公路,我在遠處聽見一聲巨響,所以連忙趕回來。之後便看到屋子下塌了……而我也看不見那班小孩子。」
「那麼,你有沒有進去找找呢?」
「不要說笑了,我只是在這兒工作,我還有家人要照顧,而且……」
還沒待對方說完,建軍已一個箭步跑進屋子裡去。
因為是晚上,又是下著大雨,加上屋子倒塌而沒有電力供應,建軍所看到的,是漆黑一片。他用自己的雙手摸黑地找到那條通往地窖的樓梯。不知為何,他有預感那班小孩子會在那兒。
「有人在這兒嗎?」建軍大叫。在他腦海裡,只知道他們當中有一位女孩子是叫做恩恩的。「恩恩?你在這兒嗎?如果在請答我!」
過了幾分鐘,還是沒有人回答。但建軍靜心地聽著附近的環境,除了屋子外那滂沱大雨打落在地上和屋子的雨聲外,他還隱約聽到有兩、三個小孩子的哭聲。聽到他們的哭聲,建軍反而顯出一副安心的樣子。這個時候,程雪、海光也趕來了。
「建軍呢?他在哪兒?」看不見建軍的身影,程雪連忙地問。「他應該比我早十多分鐘到來這兒的啊!」
「他進了那所屋子,想查看有沒有小孩被困……」
「那麼,通知了消防局嗎?」程雪緊張地問。
「還沒呢!」那位工作人員緊張地回答。
「不,我已通知了,我想大概兩、三分鐘他們便會趕到來。」海光說。
「你這兒有手電筒嗎?」程雪冷靜地問海光。
「在工具箱會有的,我替你取……」
很快地,程雪手持著強力電筒衝入屋內。而海光則留在屋子外接應。在程雪心中,她知道建軍在地窖那一層。是心靈感應嗎?還是她和建軍二人已到了心連心的境界?
這邊廂建軍找到了三位小孩,他不停地安慰和緊緊地擁著他們。因為小孩子們受驚過度,腿子變得軟軟的,沒有氣力再走前一步。建軍打算逐個地把小孩抱出屋子外,縱使樓梯早已被擴闊,但因為樓梯被塌下來的石塊阻隔著,只能讓一人爬出去。
此時,地窖的頂部開始滲下雨水,他知道,他們小孩子們不能逗留太久,天花板隨時也會塌下來。
「該死!」最後,建軍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怎做。他聽到消防車的聲響,滿以為充滿希望的時候,二樓的一塊大石從牆上掉在地面,這股衝力頓時令地面再次下塌。而此時,更多的雨水從石逢間滲了下來。
「不要!」建軍舉高雙手,打算托著正下塌的石塊時,他看見一束強光。強光是從一個跌在地上的電筒射出來的。而他身旁站著另一人──程雪。
「建軍,幸好我及時趕到。」程雪說。
「程雪,為何你會在這兒的?你不是一直留在家的嗎?」
「我們現在不要說這些了,想辦法救了這些孩子出外。其他事情容後再說,好嗎?」
「好的。」建軍點頭。「小朋友們,你們快些提起地上的那個電筒,然後一個跟一個走回上層地面去,知道嗎?」
「但,我的腳,不能站……」
「我的也是,我很害怕!」
「你們是不是男孩子來的?如果腿子走不動,給我爬的!」建軍大聲地呼喝。三位小孩都給嚇了一跳,沒想到在腦海中那麼仁慈的叔叔會如此怒。「快些!」
最後,小孩子們都鼓氣勇氣,一個跟一個地爬到上層。經過十多分鐘,他們終於爬出地窖。消防員看見屋子內有強光照出來,於是很快地把三名兒童安全地救了出去。餘不來的,是程雪和建軍二人在漆黑一片的地窖裡。
「這兒很黑。小肥,你可以先回去,我會撐著這兒。」
「你說笑吧,我怎會不知道當我一離開之後,你便不能獨個兒承托這兒。」
「事到如今,我想,只有一人能夠脫險吧了。」
「我不會離開你的,我要和你一起。」
「不要這麼傻,一人生存總比二人不能生存來得好很多!」
「不,我要我倆都生存!我不會放棄。」程雪堅決地說。
「小肥,你有後悔過和我一起的日子嗎?」建軍和程雪兩人的雙手一直地牢牢地撐著正在下塌的石板。
「肥軍,為甚麼說這些話?」程雪反問。「無論我和你變成怎麼樣,我也沒有後悔過和你一起的每一天!」
消防員嘗試走進屋內,但當他們踏進第一步,發覺地面的石塊已經變得很鬆,而且有隨時也會塌下的可能。根據小孩們的口供,程雪和建軍就在地窖下。因為這樣,消防員們都不能走進屋內而顯得無可奈何。真的,看來大家都沒法子。
「可不可以在另一個地方進去?」其中一位消防員問。
「我要這兒的圖則,有沒有呢?」消防隊長問海光。跟著又通知總部:「我們是『鑽地鼠』第三小隊,現在要求增援……」
「有的,請等等。」海光飛快地走到工場的另一邊,那兒有一個休息間,休息間的桌上正放了一張辦公室的詳細圖則。
另一方面,建軍和程雪仍然被困在地窖裡。雨水已浸到他們二人的膝蓋。
「小肥,答應我。無論怎樣也要生存下去,知道嗎?」
「是。」程雪點頭。「你也要答應我,無論怎樣也要生存下去。」
「我一定會的。」建軍說。「其實,一切也是天意安排。你還記得幾年前一位相仕和我們看掌嗎?」
「記得,他還說你二十七歲是最光輝的一年,和你爸爸說的一樣。」程雪笑著說。「而我,要四十歲才可以出頭呢!」
「正是如此,我已經得到人生最光輝的幾年,但因為你四十歲還要出頭,所以現在要離開這兒,不用理會我。」
「不,我不會撇下你的。」
「小肥,你聽我說。再這樣下去,二人都一定不能支撐下去的。與其二人不能生存下去,不如你能脫險好得多,是吧?」
「那麼,讓我留在這兒,你先脫險……」
「不!」建軍連忙搖頭地說。他們你推我讓,最後還是沒有人願意離開。
「嗚……」此刻,程雪哭了出來。
「小肥,建軍在這兒,不用哭。」建軍一邊說,自己不禁也一邊流下眼淚。
「我想,今天是我倆最後可以在一起的日子。」程雪開始感到絕望。「我現在雙臂的感到很倦啊!」
「小肥,如果你現在立即走出屋外,我也會很快地跟著你走。最後,我倆便可以重聚,是不是?」
「你不要當我是傻瓜!」
「我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程雪哭得更厲害。「但我不捨得你。」
「天下無不散之延蓆,有聚總會有散的。」建軍安慰著程雪。「我倆今生相愛,來生相聚。」
消防員們接過圖則,立即商討如何可以走到地窖救出二人。可是,天空下著滂沱大雨、石屋已下塌了大半、程雪和建軍在地窖的位置,所有元素都對他們的拯救行動不利。可以說是天時、地理、人和都壞極了。
「鑽地可行嗎?」其中一位二級消防員指著圖則的另一方外,說。
「不,這兒有兩塊大剛板,這次鑽地不可能做到。」
「可不可以試試爆破?」
「我怕屋子會立即塌下來……」消防隊長說。「最不利是他們二人都在地下一層。」
「那麼,在等待增援時,我們真的甚麼也做不成?」
「以我之見,即使增援部隊趕來,他們又有甚麼辦法呢?」
「不,我對他們有信心。」消防隊長說。「我們只是欠缺人手。」
最後過了五分多鐘,增援人員終於趕到。大批消防員旋即進入一號戎備狀態。而『鑽地鼠』第三小隊的消防隊長拿著圖則走去和他們的隊長商討。他們討論了約三分鐘,最後各消防員都配備重型裝備,分成五組。
一組人員在門外戎備,另一組在下塌的石牆外進行爆破,一組準備用鏟泥車撞向石屋,其餘兩組在爆破的一瞬間把鋼板鏟進地窖,希望能夠及時保護建軍和程雪二人免受塌下來的石塊壓著。
「好了,我數三聲,各位準備。」最後消防隊長大叫。「一……二……三……行動!」
一瞬間,一切也像是造夢般,生和死,原來只是相隔一線。
※ ※ ※
「醫生……」建軍睜開眼睛,看見身旁有一位醫生。「我在醫院嗎?」
「是的。」醫生點頭。
「小肥……不,程雪呢?程雪她怎樣了?」建軍想把身子坐起來,但感覺到自己全身乏力。最後,他還是只可以睜著兩眼望向天花板。
「請你冷靜些,你的太太還未渡過危險期。因心臟嚴重衰竭,真的要看看她的意志。如果今晚還是這樣,恐怕她不能撐到明天。」
「甚麼?」建軍兩眼白矇矇的甚麼也看不見,腦海裡只是浮現著程雪以往的片段。「醫生、醫生,有何辦法呢?」
「除了在這兒等之外,我們唯一可以做的,是進行心臟移植。」醫生一邊說,一邊準備用體溫計察看建軍的體溫。「可是這個成功的機會很微,最多也只有四成機會。但最不幸的是,我們這兒沒有心臟可以進行移植。」
「那麼,移植我的……或將我和程雪的心臟互換……」建軍堅強地說。聽到他的說話,醫生頓時把手一鬆,手上的體溫計掉在地上斷成兩截。
※ ※ ※
十年後
「歡迎各位收看『得意農莊學堂專訪』這個節目,坐在我身旁的是『得意農莊學堂』的其中一位共同始創人,Snow。」
「各位好。張生,你好。」
「想不到十年前我和 Jackie 做專訪,而十年後我能和你做專訪,我真的感到很高興。」
「是我的榮幸能前來接受這個專輯呢。」
「回想起來,在這短短的十年間,你在中國不同省份開辦了二十多間的學堂。我想,這段日子對你來說並不容易過……」
「是的。」
「而且,這幾天多份報章都有報導你被選為『世上十大傑出人仕』。專訪之前,在此你有甚麼想和各位觀眾說說呢?」
「我要多謝我的肥軍,因為他一直在身邊支持著我。今天我有這個成就,都是因為他。是他的功勞……」
此刻,程雪哭了出來。
「如果給我重新一次的機會,我還是願意選擇這條路。因為我找到了幸福,我找到了人生意義,我找到了自己一生中最愛。縱使我倆現在不能及時擁抱,在我的心深處,還是有著『你』的存在。真的,很多謝您。」
而這時,在中國成都的其中一個村落裡,有著一間陳舊的屋子。在那兒,建軍正在努力地教導各孩子們學習。他漫不經意地走到屋子外,抬起頭看著掛在門上的一塊木牌,木牌上寫上「得意農莊第八學堂」。
他呆了一會兒,再望向天空中的一片片白雲,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