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球瑒綠草如茵，涼風柔和輕拂，天空碧青遼闊，浪聲鏗鏘悅耳。同學們穿上不同顏色運動衫分組圍圈而坐，每個圓心站有一對男女，佈局讓草地增添幾分色彩。在半空展翅的海鷗俯瞰，看到穿黃色衫的長髮女孩舉手打個勝利手勢，它彎翼側身與同伴朝碼頭方向滑翔。

　　「我叫黃卓盈，你們可喊我盈盈。科大是首個志願。」

　　「鄭朗希，阿希。工商管理也是第一志願。」

　　「我是李曉秀，中學時同學喊我中肥。」

　　待朗希放下左手終於輪到曉秀，體形肥胖、略帶緊張的她舉起左手豎高食指和中指，向組員們自我介紹過後站於圓中的帶隊女組長開口問道：

　　「中肥是啥意思？聽起來蠻有趣。」

　　「沒意思啦，升中後同學替我按的，因為家人小時開始喊我小肥。」

　　「即是說現在我們要喊你大肥？」

　　「哈哈哈……」

　　坐在旁邊的朗希裝作與她是陌路人，只管和其他組員掩嘴在笑。今天是香港科技大學抑新營活動，新生們互相介紹、參與各類遊戲，讓他們從中對學校環境及同系同學有更多認識。

　　傍晚五時許，迎新活動隨著眾人在大堂解散而告一段落，朗希扣著曉秀的臂彎，帶著疲憊身軀沿電梯來到 LG7 橫過石橋走落斜坡朝宿舍方向步行。

　　「大肥，今日的迎新營很好玩啊。」

　　「哼！警告你這個死肥希，別自嗚得意。」曉秀握住拳頭。「奇怪，高考前聽同學提及過科大有許多男生，只是在迎新營驟眼看女生的數目佔過半數耶？」

　　「也許是因為工商學系的緣故？」

　　「唉！本來報讀科大打算結識其他有學識、有內涵、有型格的男孩子，現在泡湯啦，或者要申請轉到其他大學。嗯，下個目標是港大。」

　　聽罷朗希兩手撐腰，裝凶作勢起來。

　　「喂喂喂，你這樣說即是暗示我沒學識、沒內涵、沒型格？」

　　「錯！剛才顯然是明示而非暗示也。」曉秀嘻嘻笑，看到海面遠處有幾隻白色帆船在飄浮。「時間走得真快，轉眼間六年中學就那樣無聲無息過去，幾年後便要畢業工作。」

　　「別太多愁善感，依我之見應該要好好利用這四年，及時行樂。」

　　「其實能夠考進大學是個奇蹟。嗯，奇蹟嗎？肥希，謝謝你每天替我補課。」

　　「哼！警告你，我叫阿希，不是肥希！」

　　「肥希不好聽嗎？既然你喊我大肥，我就叫你肥希。當我們並肩而站時，人們可以喊大肥希，嘩哈哈！」

　　「無聊。已是大學生囉，別做出如斯幼稚行為，會影響校譽。」

　　兩人談笑風生，環繞山坡終於來到一幢學生宿舍門外站著，朗希沒察覺曉秀突然停住腳步，扣住的臂彎差點叫他跌倒。

　　「全神貫注像個呆瓜般在望甚麼？」

　　「你就是呆瓜，」抬頭看著宿舍外牆上面那些紅白兩色分明的磚塊，曉秀鬆開左手臂，伸展懶腰的同時嘴裡微哼一聲。「Mommy 和 daddy 就是在這裡初次見面，真想知道當年兩人見面時講過甚麼、做過甚麼。」

　　※　　※　　※

　　「我們來到 hall 3，頭盔。」

　　「阿琳警告你，待會兒在人家面前別叫我的花名。」

　　「知啦，不然說一句便要請吃一餐飯嘛！」

　　兩位體型相約的女生穿著睡衣褲沿行人路從毗鄰球場的宿舍來到眼前這幢，站在左邊那位身穿的藍色睡衣畫滿車車圖案，她左手拿小禮物右手從銀包取出紙條，依照上邊寫上的東西在鍵盤按下四個數字，密碼器傳來嘟嘟兩聲。宿舍門解鎖後另外那位穿白色睡袍的伸手拉門柄。

　　「或者先到三樓找佳哥哥。」

　　她們站在升降機前等候，看到裡邊有個節約能源的黃色牌子，「上一層，落兩層，請使用樓梯」。步出走廊右轉前行十餘步來到一個房間，看到房門上邊貼有大張右上角寫著 1997/12 的海報月曆，雅晴舉起右手輕敲。

　　裡邊傳出「來囉」後有位高個子、短髮男生打開房門，她遞上手拿的小禮物，佳哥哥輕抓頭頂隨即伸出兩手收下，三人寒喧幾句後他關上房門。雅晴又從銀包拿出紙條。

　　「現在到二樓找師傅。」

　　她們沿樓梯走下一層，這次步出走廊左轉，經過幾個房間後站在深綠色房門跟前，雅晴再次舉手輕敲房門。沒過幾秒房門慢慢打開，從門隙出現一位男生半張臉孔，跟著就是砰的一聲。

　　「咦？」雅晴從衣袋取出紙條，確定沒找錯房間。

　　「他就是你在線上認識的男生？」阿琳問。「怎麼見到我們就立即關門，真沒禮貌，頭盔我們走吧！」

　　「喂喂喂……」雅晴斜著眼睛注視，阿琳立即吐舌頭。

　　「你們好。」卡擦，房門再次打開，一位短髮粗眉略胖男生站在兩人臉前。

　　「嗨！我是雅晴，她是阿琳。Hall 4 有大笪地及年宵攤位，有空去逛逛嗎？」

　　三人沿樓梯落到地下大堂，推開大門離開宿舍，與一對迎面男女生擦肩而過。

　　※　　※　　※

　　朗希拉住宿舍大門黑色扶手，裡邊走出兩女一男，三人在他與曉秀之間擦肩而過，男的向前走了兩步後停下來，轉身回望叫喊：

　　「李曉秀！」

　　「哦？」曉秀將頭垂下，看到頭髮短短、個子瘦瘦的陌生男子叫喊自己名字。

　　「仍記得我嗎？」他說。「賴子聰呀，小學同學。」

　　「賴子聰，」曉秀望著他，遲疑半秒。「我記起了！」

　　曉秀沒想到對方的身形已叫自己認不出六年沒見的舊小學同學，視線穿過他的右邊耳朵，望到另外兩位女生，當中一位長頭髮髮腳束到兩邊胸口、體型胖胖的女生。對方亦向自己微笑。

　　「她都是你的小學同學，陳蔚茹。」子聰說。「我倆都是讀 CPEG。」

　　「嗯，女班長！我讀 BBA，你們兩個都是住 hall 3 嗎？」

　　「不，我住 hall 2，剛才到她的房間幫忙安裝電腦和床單。」

　　看著兩人牽住手態度親暱的背影，曉秀轉身回望仍然站在宿舍門前的朗希。

　　「他們是誰？」

　　「小學同學。」曉秀回答。「你覺得他們的關係，像我們這樣是情侶嗎？」

　　「也許是吧，為甚麼這樣問？」

　　「小學時他喜歡她，她卻因為嫌他肥而拒絕。沒想到現在兩人和我們同樣入讀科大。」

　　「感情是要靠日子培養的嘛，時間能證明一切。就如你所說，她喜歡他，他卻嫌她肥，真心喜歡一個人是不會因為樣子或外貌而卻步。」

　　「你調轉了，我是說她嫌他肥，只是現在風水輪流轉，肥的人變成陳蔚茹。」

　　「哦……」朗希輕抓頭髮。「我們到 hall 4 吃車仔麵。」

　　「時間仍早，師姐說過 seafront canteen 還未開，到 LG7 去吃吧！」

　　朗希正要轉身時曉秀卻喊停。

　　「別只顧著吃的，肥希，剛才亦有經過 LG7，難道現在已忘記迎新營完畢後我們返宿舍的目的嗎？」

　　「我真大頭蝦，回宿舍是因為玩了整天汗流浹背，先洗個澡再吃晚飯。」

　　「嗯。」

　　半小時後，頭頂包裹白色毛巾的曉秀手挽膠籃從更衣室走出來，粉紅色膠拖鞋在地板上留下足印。她用拇指輕觸房門感應器，嗶嗶，門鎖自行解開。她將籃子放到書桌下，從衣櫃取出一套繪有兩隻小松鼠的便服，更換後穿上白色帆布鞋離去。

　　落到三樓左轉站於第四個房間前，正想伸手轉敲門之際，房門突然打開。

　　「肥希怎知道我正要敲門？」

　　「聽到腳步聲漸響，跟住突然消失，斷估就是大肥走過來。」

　　「死肥希，準備好沒有？我們可以出發囉。」

　　離開宿舍繞過山坡，乘搭升降機走過石橋，來到 LG7 朗希喊了雞脾飯，而曉秀則吃白粥配炒米粉。兩人在收銀處付款後來到靠落地玻璃窗的長檯相鄰而坐。

　　「嗨！真巧合，你們來吃晚飯嗎？」

　　「盈盈？」站在桌邊是位身材豐滿、長髮披肩女生，兩手托著淺藍色膠盤。

　　「介意我坐在這裡嗎？」卓盈含情脈脈地問。

　　「當然不，隨便坐。」朗希將臉前的碟子拉近自己，卓盈隨即放下盤子，拉開膠椅而坐。

　　「你們兩個是中學同學吧？」

　　「嗯，你怎知道？」曉秀點頭然後反問。

　　「在迎新營幾天，總會見到倆人形影不離，每次玩遊戲大肥輸了要受罰，你又會意無反顧替她頂包。司馬昭之心試問路人又怎會沒看出來呢？」

　　卓盈將飯碟和攜來的盒子放到檯面，打開盒子從裡面拿出一對藍色筷子，頂端印有一對企鵝圖案投影進朗希的眼簾。

　　「只是覺得那些懲罰對女生來說太過嚴峻，」說到這裡朗希微彎身體，兩手放到膝蓋上，雙腳輕輕夾緊。「happy honor 我是男生也受不了。」

　　「是 happy corner，嘻。」卓盈暗笑。

　　就在這個時候鄰檯的一群學生突然站起來，不由分說將坐在最盡頭的高個子男生抬起，只見他雖然猛力掙扎，四肢被多人牢牢抓住未能脫險。收銀姐姐、做飯廚師、剛進來 LG7 的同學和教授，全都停下動作凝看他們。

　　結果他被眾人慢慢搬到一條石柱，聽著同伴們拍掌大叫「Happy corner」，兩腿在石柱邊上下移動。約半分鐘後眾人作鳥獸散，返回飯檯安坐吃食物，可憐是高個子男生坐在地上，臉兒對著圓柱裝出一副要哭的樣子，逗得其他正在用餐的男女同學們嘻哈笑。

　　「哈哈，當男生真可憐！」卓盈回頭望著自己的飯碟裡的蕃茄生肉，笑問：「大肥和阿希其實是對情侶吧？」

　　「看來你懂得觀人於微。」曉秀含笑回應。「盈盈有男友嗎？」

　　「沒有啦！看看現在港女多男少，大部分港男又沒內涵。」

　　「其實並非所有港男都是那麼差勁，只是你未遇到而已。」

　　「即使遇到大概都不會看上我啦。」

　　「哦？」

　　聽罷曉秀和朗希互望對方，眼神流露出迷惑。

　　「怎麼看盈盈的樣子比我標緻，沒可能無人看不上眼呢？」

　　「我猜大家還是別只顧聊天，飯菜都涼囉！」

　　※　　※　　※

　　十一月初，大學會堂搭建一座講台，台上寫有「香港科技大學　第三十五屆學位頒發典禮」，隨處都是站滿穿上畢業袍的同學們。

　　畢業典禮結束後的星期六中午，曉秀與朗希離開課室走到大堂，準備前往圖書館還參考書時聽到遠處傳來人們起哄，看到一行人圍站在大學地標。當中兩位衣著打扮與別不同，男的穿上白色長袖禮服及白色外套，有如一個船長；女的低胸白色紗裙，脖子戴上一條銀珠鏈，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璀璨。

　　圍在附近的兄弟姊妹不斷幫忙指示二人站在甚麼地方、應該擺個甚麼姿勢，同行的攝影師和錄影師提著顯得笨拙的儀器在他們前邊走來走去。

　　「看！有對新人在火雞那邊。」

　　「嗯，大概是科大舊生返回校園拍照。」

　　「也許貪這裡風光明媚，有藍天有白雲有碧海，鳥語花香。」

　　「將來要像他們來科大拍照嗎？」朗希輕抓下巴問。

　　「喂喂，你剛才是在暗示將來要我嫁你嗎？」

　　「我沒有如此暗示。」

　　「你有！那要看看肥希有甚麼值得我嫁給他囉。」

　　「哼，依我看應該是大肥有甚麼值得我娶她吧？」

　　兩人來到車站。沒多久有輛綠色專線小巴停站，小男孩跳下車，隨之是位年紀老邁的伯伯，伯伯拖著正伸手指著大學牌坊的小男孩。曉秀說：

　　「今晚來我家吃飯吧，自從入大學後很少見 mommy、daddy。明晚到你家，與 aunt 和妹妹吃飯。」

　　「沒問題，只是家裡地方狹小，還是外出吃吧，讓我訂座。」

　　「沒問題啦，你的家地方其實不算小，沒必要特意到外邊吃。一來不化算，二來有醫學報告說汲取多過多鹽會導致記憶力衰退。」

　　「是真的嗎？怪不得我的記憶力越來越差！」

　　「嗯，你肯定已忘記曾經說過今生今世都會聽我的話、做我的工人。」

　　「有這回事？」

　　「就是知道有人的記憶力已經退化到無可再退的地步，所以我不會勉強你。」曉秀暗笑。「不過，假使有天你的記憶返回來的話，可隨時當我的工人。」

　　「大肥已經是大學生囉，別說這些無聊話。如果讓人家聽到，會以為科大專門出產白痴，直接影響我和許多同學的名聲。」

　　曉秀伸手朝朗希的臀部打去，伸出舌頭然後向前走。

　　翌日早上出門前聽到手提電話傳來叮叮聲，曉秀穿淺黃色長裙撐傘上學。巴士停在大學車站，同學守跌序下車。她獨自沿行人路走到大學大堂，走過十多級樓梯級來到電腦庫，她從揹著的黑色書包拿出銀包，發覺電腦庫內擠滿同學。

　　收好雨傘後在裡邊繞了一圈，發覺在角落有部沒人使用的電腦，她感到自己是日非常幸運，滿懷歡喜將雨傘靠牆邊放，取出銀包輕放在感應器上。

　　嵌在桌面的電腦屏幕投映出一句英文訊息，在訊息下則有個長度為兩厘米的正方格，她豎起右手拇指按在正方格上，作業系統隨即順利啟動及登入。作業系統背景呈現出沙灘，站在前邊是她與朗希合照，桌面還顯示幾層檔案夾，她的手指頭在屏幕滑行，最後開啟昨晚在家裡做的功課存檔。

　　屏幕左上角有個列印機圖示，用左手食指輕觸，雖然有訊息顯示文件正在印列，然而發覺連接到旁邊的打印機就是沒有紙張彈出。檢查打印機好幾遍，又不斷重複按下打印機圖示，訊息仍在卻沒有列印。

　　察覺值日生不在，看看桌面小時鐘還有八分鐘便要上課，曉秀開始感到焦急。

　　「李曉秀？」

　　「賴子聰？」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抬頭望向對面原來就是自己的小學同學。「你在這裡真好，不知道為甚麼我無法打印功課，可以幫忙嗎？」

　　「我猜作業系統有問題，之前有幾位同學嘗試列印卻不成功。」

　　「哎唷！還有五分鐘要上課，遲到不准進入，」曉秀顯得異常焦急。「賴子聰，你可以幫個忙？」

　　「當然，你過來用這部電腦。」

　　「謝謝。」

　　曉秀用指頭按下登出圖示，飛快跑到對面使用子聰的電腦。結果不消一分鐘功課完整地打印出來，她匆匆從書包取出文件夾，將打印紙放進去，向子聰招手然後離開電腦庫。剛巧遇到卓盈手裡拿著文件夾從身邊出現，兩人四目交投，發覺彼此樣子焦急而失笑出來。

　　子聰看看桌面小時鐘，亦執拾攜來的物品後準備離去，看到屏幕仍在顯示幾層屬於曉秀的檔案夾，才醒覺她忘記登出。正伸食指要按下登出圖示時，有位男生經過，看到牆紙而感到驚訝。

　　「你做甚麼私下登入人家的戶口？」

　　「我？」子聰聽到有人向自己呼喝，仍未摸清狀況發覺衣領已被人抓住。他吃驚，察覺正在呼喝的人就是電腦牆紙上與曉秀一起的男子。「原來是你。」

　　「別裝熟，你究竟是誰？我跟本不認識你。」

　　「我是賴子聰，咱們見過一次面。」

　　「見過面？」朗希鬆開手，嘗試想起對方是誰。「沒印象。」

　　「曾幾何時我們在 hall 3 樓下碰過面，當時你和曉秀一起，我和我的女友。嗯，就是在開學前的迎新營。」

　　回憶像菲林逐格倒轉，朗希憶起與女友曾經在宿舍門外遇上她的小學同學。

　　「你是大肥的小學同學？」

　　「大肥？」子聰猶豫片刻。「沒錯，不過當時她叫小肥。」

　　「小肥？」聽到這個銘號朗希心在笑。「大家在中學時會喊她中肥。」

　　「看來她的花名真有趣。」

　　「喂！賴子聰，」朗希說，看到他點頭繼續問：「怎麼你能登入她的戶口？」

　　「剛才她在對面印功課，打印機壞了所以過來借用。大概是趕著上課，匆匆離去而忘記登出。我正想幫她登出的時候你就出現了。」

　　「是真的嗎？」

　　「我沒必要騙你嘛！況且你可以問問她。」

　　朗希望望桌面小時鐘，發覺要準備上課。只是當他轉身走了兩步，卻又立即調頭回望，一心想伸出手指按下登出圖示，只見子聰比自己快一步以右手食指登出作業系統，還向自己送上微笑。

　　「現在趕時間，暫且相信你一遍。」

　　「別擔心，我現在已有位拖了五年的女友，上次在宿舍你也遇見過。」

　　朗希再次匆匆轉身跑，正當子聰打算離去時看見電腦桌對面靠牆位置放有把粉黃色長柄雨傘，於是走前去查看。發覺雨傘上邊粘有許多小水珠，手柄像隻小鴨的頭和嘴巴，子聰記起它是曉秀帶來的。

　　當晚曉秀在宿舍對著手提電腦打功課時，聽到房門傳來兩聲咯咯。她站起來伸個懶腰，然後打開房門。

　　「大肥，你果然住在這裡。」

　　「賴子聰？」曉秀顯得愕然。「你怎樣找到我的？」

　　「嘻！你忘記我讀 CPEG 嗎？你曾說過自己讀 BBA 嘛，英文縮寫是 LHS，只要知道用戶名稱就可以查到你何時到過哪裡。」

　　「原來如此。喂！你找我有何貴幹？」

　　「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子賴伸手收胸作勢。「今次來找你是有件很重要的物品帶給你。」

　　「得意雨傘？」曉秀察覺子聰攜著屬於自己的淺黃色鴨子雨傘，才醒悟遺忘了它一整天。「嗯，真大頭蝦，我早上太過匆忙而沒拿走它。」

　　「不單這樣，你還忘記登出電腦。」子賴說，看到曉秀滿臉著緊。「放心，早已經幫你登出。」

　　「謝謝你。」曉秀含笑。「不如入來坐坐？」

　　「這是女生宿舍喔！」

　　「女生宿舍又如何？我又不會吃人，況且兩位同房今晚去聽演唱會。」

　　子聰臉上流露出尷尬，兩腳蹣跚地走進房間。曉秀輕輕將門關上及打算拉下安全扣，只是心裡打量一陣子後還是將安全扣放下。兩手微舉，十隻指頭在舞動。

　　「嘻嘻嘻，現在你已經中計，乖乖地受死吧！」

　　「沒見你六年，原來還是這副笨蛋模樣。」子聰說，然後環視房門裡邊的擺設，雙架床下層放有幾本漫畫，被子是藍色車車圖案。「這張是你的床吧？」

　　「哎唷！甚麼笨蛋？」曉秀點頭。「慢著，剛才你進來時怎樣稱呼我？」

　　「稱呼？我喊你大肥囉。」

　　「別告訴我讀 CPEG 會連人家的花名都查到出來。」

　　「厲害吧？」子聰奸笑。「其實早上你離開電腦庫後我……」

　　說到這裡電話鈴聲響起，曉秀豎起兩隻食指，然後拿著手提電話接聽。

　　「喂 mommy，嗯，我在宿舍，剛才在做功課。今早有帶傘出門所以沒淋濕啦。Mommy 仍記得賴子聰嗎？是呀！小學同學，原來他都是讀科大，而且和我住在同幢宿舍。他讀電腦……」

　　曉秀左手拿著手提電話坐於書桌前，右手在按鍵盤。子聰則坐在床上，看到書桌放有兩個相架，左邊是曉秀和男友合照，右邊是她和身材豐滿的長髮女生攬肩而站。在枕頭邊有本漫畫，他信手拈來翻開走馬看花。

　　「沒想過你會喜歡看少女漫畫。」

　　「是同房的啦，她們參加了動漫社，經常帶漫畫回房看。我只是在百無聊賴時才會拿來看看，其實又有甚麼不妥呢？」

　　「沒甚麼啦。」

　　「喂，告訴多些關於你和陳蔚茹的事給我聽好嗎？」

　　「八卦妹，你想知道甚麼？」

　　「例如，你倆最後怎樣走在一起的呀？」曉秀將座椅向右轉動九十度角，雙手輕按大腿送上微笑。「印象裡，多年前所有同學都唱你追她，她卻拒絕。」

　　「那你和男友又是怎樣認識的呢？」

　　「你說朗希，他和我是中學同學，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是從梁澄琳口邊傳來，她說朗希和一位高班男生拍他。」曉秀用左手指輕按嘴唇。「嗯，我很記得她當時說過的話。」

　　子聰放下漫畫，抬頭望著曉秀。

　　「梁澄琳，是我們的小學同學嗎？」

　　「是，她和我都升到同所中學。」曉秀點頭。「其實呢，告訴你一個秘密，有次放學做壁布設計我看到你獨自抱膝坐在牆角哭起來。」

　　「是真的嗎，竟有這回事？男孩子之家竟然在班房流淚，而且被你看見？」

　　「放心吧！只要從今天起每天請我吃早、午、晚三餐飯，保證世界上沒有第三者會知道當天發生過的事情。」

　　「沒問題，我請吃白飯，唯一條件是你必定要全都食下肚。」子聰奸笑。「我明天就到百佳買一包五公斤的米，看你怎樣吃？」

　　「你分明是在逼我將秘密告訴所有人，那麼明天要留心大字報，呵呵呵！」

　　「或者，」子聰站起來離開雙架床，慢慢朝曉秀的位置走去。「我可以先殺人滅口，明天大字報標題是《科大女生離奇從宿舍失蹤音訊全無》。」

　　「喂，你想做甚麼？我會大叫救命，救──」

　　眼見子聰兩手朝自己的臉推過來，曉秀裝作要大聲叫喊的樣子，突然從對方身後傳來卡擦聲，房門慢慢推開。一位穿白色衫、深藍色全身牛仔長裙的長髮女生看到房間的情形高聲叫喊：

　　「你們兩個在做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