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位於三樓課室,一塊白色布簾從天花板頂端放下來,連接電腦系統的投影機將兩頁電子筆記內容投射到布簾,呈現在上邊是類似神經末稍聯起來的圖表。課室空間不算很大,約有三十位同學就座,他們視線紛紛集中在站於布簾前邊戴眼鏡、短髮和身材纖瘦的男教學助理。
「教授今日在演講廳提及的習作,各位同學可以先分析為甚麼大部分測試者會認為自己喝的是可口可樂,誠然當中有超過四分之三喝的其實是百事。做完分析後試試將得出來的理論應用到行為經濟學上,對我來說是項功課並非困難,只要腦筋多轉兩圈便可。好了,如果大家沒特別問題的話今天的導修課完畢。」
說畢他伸出右手,掌心朝天花板方向推空氣,投影機自行關閉同時白色布簾慢慢捲動自行隱藏在天花板裡。同學們執拾桌面的東西,用手指輕觸書桌熒幕屏右上角登出作業系統,站起來徐徐離去。
「你知道嗎?好像已有幾星期沒見過盈盈。」
「是啊!演講課沒上、導修課又沒上,過兩星期要考試,她不會是練仙吧?」
曉秀拿著電子手帳尾隨同學們離開課室,低頭檢視這星期及下星期的行程,獨自沿走廊步行時隱約聽到前邊兩位對話內容。離開教學大樓她來到圖書館入口,手指輕觸感應器後往裡邊走,在近門地點看到靠窗位置有個沒人坐的位子。
坐在窗旁她再次打開電子手帳,從聯絡清單搜查卓盈的電話傳送短訊。
大肥:聽同學說你已有許多天沒上課,考試很快來臨,我們努力!
盈盈:謝謝,我今年大概會放棄參加考試,祝你成功。
大肥:你沒大礙吧?
盈盈:我患了 SLE,不想見任何人。
曉秀注視電子手帳顯示屏,用手指輕觸 SLE 三個英文字母,畫面呈現電子字典,列出多項英文片語。她再選擇分類、醫學,畫面投映出幾項條文,當中兩項深深烙印在心裡:聖路易斯腦炎,系統性紅斑狼瘡症。
連接網上醫學百科全書,曉秀將兩種病症的資料速讀一遍後,左手掩住嘴巴。
「你在看甚麼?」
「哦?」聽到朗希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曉秀立即關上電子手帳。「沒甚麼啦,只是在找 MGTO121 的資料。」
「古古怪怪,」他用兩手輕按在曉秀的肩膀。「現在要上課啦。」
下午三時二十分,教授宣佈演講完畢後將天花板的電燈漸漸變得光亮,電腦系統亦自行關閉,曉秀兩手抱住電子手帳尾隨其他同學沿座椅平排相隔的梯級朝門外走。
「大肥,你有聽到我在講話嗎?」
「哦?」快要走出演講廳外突然感到左邊身體變得非常沉重,曉秀側身望才醒覺手臂被站在身後的男友抓住。「肥希,怎麼你在這裡?」
「在說甚麼嘛?」朗希輕抓頭頂感到莫名其妙。「整堂一直坐在你身邊。」
「哎唷!我終於記起來。」曉秀繼續向前行,朗希追前去。
「發生啥事,怎麼越喊越走的呀?」朗希只見自己越問曉秀就越向前行。「記得我倆約好今晚到鑽石山吃飯和看戲,喂喂,大肥你好像有點不妥當。」
走出夏利萊博士及夫人演講廳,和暖陽光穿過玻璃牆照到曉秀的臉蛋,朗希看到是眼前女友滿臉焦憔的容貌。回想起無論再多功課習作、抑或是繁忙考試季節,平日總愛早睡的她從來都沒有黑眼圈,現在的模樣要比擁有黑眼圈還可怕。
「今晚我有點事,大概不能和你吃飯及看戲。」
「沒打緊,反正晚飯隨處可以吃,而且對這套電影沒太大興趣。」朗希微笑。
「嗯,謝謝你。」曉秀點頭,正要轉身左的時候被對方喊停。
「大肥,我永遠都會在你身邊。」
曉秀送上微笑然後渾入其他同學裡朝車站方向走,朗希獨自站在門外聽著其他人走路時發出的腳步聲。待最後那位同學與教授離開演講廳,他望著手上兩本邊頁印有藍色 HKUST 字母的印刷參考書,才意識到中午時到圖書館忘記交還,於是朝圖書館方向走。
走到一樓將參考書交還後,沿樓梯走到地面,正要離開時無意凝望左邊有位結馬尾女生坐在靠窗位置的獨立書桌,她低頭閱讀電子課本。朗希腦海裡呈現中午時分自己從外邊推門越過閘口走進來,察覺曉秀就是坐在相同位置,走前去打招呼時無意間看到屏幕顯示標題為 SLE 的醫學百科網站,而她亦立即將電子手帳關掉。
結果朗希走到附近的中央查詢系統,雖然程式不允許使用者離開查詢介面,他視察四周後伸手到鍵盤按下三個組合鍵圖書館程式跳到作業系統,在搜尋引擎打入 SLE,屏幕顯示許多條目,朗希看到有條引述香港復康會、關於紅斑狼瘡症的項目時心跳得異常厲害。
「系統性紅斑狼瘡(System Lupus Erythematosus;簡稱 SLE)是一個影響多個系統的疾病,患者的體內出現免疫系統功能異常的情況,令免疫系統失去平衡,產生過量不正常的抗體,誤將自己體內細胞當作敵人,直接或間接攻擊身體各種組織或器官,導至發炎及各種症狀,最常影響的部位包括皮膚、關節及腎臟;患者多為 15 至 30 歲之女性,男性患者比例則約佔十分一。」
這邊廂朗希憂心忡忡的衝出圖書館,在胸前打個勝利手勢,戴在耳朵的聽筒傳來錄音,他喊了聲「大肥」耳筒瞬即傳出接線成功訊號。那邊廂正乘搭小巴的曉秀聽到手袋裡有東西在震,於是拿出來接聽。
「喂,是我。你沒事吧?」
「沒事,別擔心呢。」
「其實中午在圖書館看到你瀏覽醫學百科,當時知道我走近你立即將電子手帳關上。與你拍拖多年倒是感到有點不妥當,既然你不想別人知道自己就沒追問。」
「沒事啦,真的,你可以放心。」
「我是你男朋友,都是那句:無論發生甚麼總會在你身邊。」
小巴停在彩紅地鐵站,曉秀關上手提尾隨其他人下車,乘搭地鐵前往樂富。叮咚,大門慢慢打開,一位中年婦人從門隙間望,看到體形胖胖的女生穿著便服兩手挽住白色手袋站在外邊。
「小姐,請問找誰?」
「姨姨你好,記得我嗎?我是李曉秀,大肥呀,盈盈的大學同學。」
「李曉秀,嗯,記起來啦!學期初經常幾個來做功課的嘛。」
「倒不算是功課,學期初我們參加模型設計比賽。姨姨,請問盈盈在家嗎?她已有幾個星期沒上課,大家都很擔心。」
「這個嘛,她現在不太方便見你。」
「其實盈盈有告訴我發生甚麼事,我特意來探望她。」
只見婦人轉身探望,廳子傳來毛毛拖鞋拍地板的聲音,一位長髮、個子消瘦及穿淺藍色連身睡裙的少女站在前邊。她將防盜扣拉下,打開大門。曉秀看到的是她臉上長滿像疹般紅色粒狀東西,兩腮位置還有幾分紅腫。
「就是有預感你會來,真的給我猜中。」卓盈說。
「嗯,我專程來探你。」曉秀顯得難過。
「你來探我,不怕會被傳染嗎?」
「放心,我已經查閱過,SLE 是不會傳染的啦!要是傳染的話你必須留在醫院隔離,更何況姨姨一直陪伴你。」
「大肥進來吧。」
卓盈輕拍媽媽手臂然後拉開鐵閘,曉秀點頭往裡邊走。卓盈緩慢地走近沙發,兩手輕撥裙腳將頭挨在沙發旁身體橫躺到上邊,沙發旁的玻璃茶几上擺有出兩樽棕色瓶子和藥包。
「李小姐請隨便坐,剛才正要替她塗藥時你來探訪。」卓盈媽媽走到茶几與沙發之間坐在。「茶水也沒招呼,真不好意思。」
「姨姨別介意。說不好意思的應該是我,事前沒有甚麼準備工夫便衝上來。」
「喂喂,你們二人別只顧聊天而忽略病人。」
聽到卓盈在投訴,曉秀向姨姨送上苦笑。她悄悄坐在飯桌旁的方形木椅,放下手袋到另張木椅上然後翻開一本休閒雜誌閱讀。
「大肥,答應我別告訴其他人,連你的男友也不可以。」
「嗯,答應你,我會尊重病人要求。」
「說起來我已走了幾星期堂,系裡有甚麼特別事嗎?」
「倒是沒有,最重要的大概是下星期五 MGTO121 考試。」
「唉!以現在狀況來看我猜自己要停學一年,攪不好甚至要綴學。」
「其實 SLE 不會傳染,平日可以在家裡溫習,當天返科大應試。」
媽媽用棉花棒末端伸到藥瓶裡,然後輕輕朝卓盈的臉上橫掃。只見女兒微閉眼睛,兩手卻用力握緊裙腳。
「我才不要讓其他人知道自己這副模樣!」
「戴臉具又如何?」媽媽再提議。
「這和此地無銀有何分別?」
「盈盈,或許和校方傾談,看看他們能夠酌情處理考試,可能允許你在家裡作答呢?」
待媽媽替自己抹藥完畢,卓盈兩手拿著圓形化妝鏡觀察,紅腫的地方依然紅腫、長紅疹的地方依然長紅疹,她將鏡子合上後放到茶几上,閉上眼睛搖頭。
「這樣子以後怎樣見人,而且肯定沒男孩子要!」
「別這樣,醫生和姑娘都說你的病情已有好轉。」媽媽安慰。「況且只看表面的男孩子,不要也罷!」
「姨姨說的沒錯,看看我的身體,小時候被家人喊小肥,跟著升中叫中肥,現在在學系人稱大肥,肥希還是要我。」
「你喊他肥希,想必身型與你相似所以沒介意。如果你的臉長滿這些鬼東西,我猜他都會捨你而去!」卓盈說得激動。「大肥抱歉,剛才並非故意中傷你,我只是嘴沒遮攔衝口而出。」
「我明白。別擔心,自小時候我們這些肥妹肥仔就是被人歧視、欺負,」曉秀合上雜誌將它放回飯桌上。「陌生人啦、同學啦、甚至是老師,現在聽到甚麼說話都會變得習以為常。」
※ ※ ※
星期五中午曉秀拿著手帳離開電腦庫,從衣袋取出手提電話按下 1 數字鍵然後端到耳朵邊。她沿樓梯級慢慢來到賽馬會大堂,發覺兩位女生站在一塊木板前邊正討論上邊寫的內容。
「喂,是我,突擊檢查,現正在做甚麼?」
「捐血?在哪裡,我又捐。」
「不批准?哈哈,看來太遲,因為我看到前邊有紅十字宣傳單張,在 LG4,
我現在來囉。」
關上手提電話向前走,來到大堂沿電動樓梯直落,依照放在地面的紙牌走入學生活動室,沿途有幾位男女將左手或右手的衣袖摺高,手臂貼上圓形膠貼;有些站在靠牆壁的木檯上拿起橙汁喝。
「你好,是來捐血嗎?」頭頂戴白色帽、臉掛淺藍色口罩的護士姐姐問。
「嗯,這第一次捐血。」曉秀點頭。
「沒問題,任何人都會有第一次嘛!請到裡邊,有職員會為你做準備。」
曉秀依照指示躺在一張黑色斜椅,看到隔壁坐著的就是朗希,有位女護士正拿著針筒替他的左手抽血。朗希和她四目交投,然後微笑。
「你剛剛來嗎?」曉秀問。
「嗯,剛才人多所以我要排隊輪候。沒想到你這麼快過來。」
「快人快事嘛。」
護士姐姐向曉秀講解捐血步驟後,開始替曉秀手臂塗抹消毒藥水及將針筒斜斜抽入皮膚裡。起初感到有少許痛而皺眉頭,側身看到男友臉上流露斯斯然樣子,就像完全不痛或沒感覺而讓她感到戚戚稱奇。
「之前有捐過血嗎?」
「有,大概三次,今天是第四次。」
「嘩!已有三次經驗,怎麼我不知道?」
「因為你沒問嘛。」
「你的血型是……」曉秀故意拉長語氣。「K 型?」
「是 A+,你的就是畸型!」
朗希回應,而坐在曉秀旁邊的護士姐姐嘴角流露出暗笑,然後慢慢站起來。
「這位同學,現在已抽完囉,你可以到那邊吃餅乾和喝橙汁。」
「哦?」聽到護士姐姐對自己說的話,又望到朗希依然躺在長椅,曉秀感到非常奇怪。「他比我早來,怎麼我反而先捐完?」
「因為他是男孩子,況且個子比你高,可以抽多點點。」護士姐姐解釋。「我們從來都不對男生吝嗇,所以對他們會抽取多些。」
抽血完畢,曉秀依指示尾隨幾位同學來到放置餅乾和橙汁的木檯,站在活動室外默默等候男友。良久,朗希手裡拿著盛裝半滿的橙汁向自己走來。
「嗯,要渴橙汁嗎?」朗希將右手伸前來。
「哦?你沒感到渴嗎?」
「捐血前已喝過清水。」
「那麼我就不客氣囉。」
曉秀點頭微笑,伸手接過朗希的杯子跟著將裡邊的橙汁倒進自己的杯子。看著杯裡的液體從底部三分一位置慢慢升至近乎杯頂,曉秀得意起來,男友則伸手輕摸她的頭髮。她說:
「看你對我這麼好,我送半塊餅乾給你當回贈。」
「謝過了,這半塊有牙齒印的就留給自己。」
兩人離開活動室,朝車站方向走,察覺四周沒太多同學,曉秀輕聲說:
「告訴一件發生在上星期的事,只是你要答應不可取笑我。」
「嘩哈哈!」朗希立即捧腹大笑。
「我還說你怎麼卻笑出來?」
「現在先笑,這麼樣一會兒聽故事便不會取笑你。」
「無聊。」
※ ※ ※
上星期六我獨自乘搭地鐵,抵達荃灣站後步行到地圖位置找尋路線,打量一會兒後朝 A 出口走,確認路牌指示巴士總站方向。離開閘口我將銀包放進手袋,然後如平日般走出大堂。
「小姐你好,我是星星娛樂公司職員,這是我的咭片。」
「哦?」突然有位樣貌普通,下顎留有鬍鬚的中年男子靠自己走過來。仍未知發生何事我兩手接過咭片,看到上邊寫的東西後點頭。「張生,你好。」
「請問小姐怎稱呼?」
「我姓李。」
「李小姐,我其實是名星探,剛才遠處看到你走路時的外表及神情有種特別氣質,直覺感到你頗有星相和天賦演藝細胞。未知可否給我三分鐘呢?」
「嗯。」
在熙熙攘攘的行人天橋上,我先是帶著半分遲疑,看到他穿著斯文得體所以點頭跟隨對方走到圍欄旁邊站,自己的視線再次停在咭片上的文字:張宏亮星探。
「人生沒太多寶貴機會,當來的時候沒好好珍惜的話,幸運是不會再來。」他慢慢與我沿行人天橋走到巴士站。「如果李小姐不想成為萬人迷,隨時可以放棄與本人聯絡,況且我又不知道你住哪裡,怎麼看就是沒損失。」
「嗯,張生,我已來到巴士站,如有興趣的話會聯絡你。」
「沒問題。只是我們公司明天有個面試機會,有位導演會親自來到公司試片室為新戲挑選演員,正如剛才說過,機會真是千載難逢!」
「明天是星期日,」我當時心想。「嗯,那麼面試時間是?」
「上午十一時至下午兩時。」男子說。「如果方便的話可以留下聯絡電話?」
我點頭然後將九個數字的手提電話號碼說出來,對方用電子手帳記下。兩人亦在巴士站分手。
回到家裡其實很想告知 mommy、daddy 下午發生的事,卻忘卻他們到澳門工幹兼旅遊。到了晚上九時許我坐在沙發看電視,其實有打電話的動機,卻突然聽到手提電話響起,發覺來電是個陌生號碼。
「喂?」
「你好,我是星星娛樂職員,我姓吳,請間你是否李小姐?」
「我是。」
「明天十一時你有沒有空前來參加試鏡呢?」
「吳小姐你好,其實我倒是想問要交費的嗎?」
「別太敏感,試鏡費用當然是全免的。」
到了第二日,即是星期天,我穿上牛仔長裙來到太子商業大廈五樓某間公司。接待處有位打扮入時的年輕俊俏男生坐著,在他背後的牆掛有兩部大型平面電視,正播放舞台上約六、七位少女穿上漂亮時裝步行。
「你好,吳小姐約我十一時來試鏡。」
「早晨,小姐麻煩先坐在那邊填寫個人資料,我們的同事很快會和你聯絡。」
看見他端來一塊夾有兩頁紙的淺米色木板,我拿著它依照指示坐在身邊的大椅,察覺四周早已坐有三位年紀和外貌與自己差不多的女生。有位穿淨藍色短裙疊腳而坐,有位穿七彩花花長裙,餘下那位則穿黑色長褲。
「譚可欣。」
一位女職員從轉角房間出現走到櫃檯,拿起置頂那份表格,同時間坐在鄰座穿七彩花裙的女生站起來。工作人員引領她到轉角房間,由於門沒關上,我邊填個人資料邊聽到房間傳來嬉哈笑聲,鎂光燈亦從裡邊閃出來。約五分鐘過後那個叫可欣的女生從邊房間走出來,然後被一位男職員帶到另間房間去。
「郭靜儀。」
這趟穿淨藍色短裙的女生站起來,亦是依照工作人員指示走進轉角房間。
如是者地過了十五分鐘,早前到來的女孩已經相繼離去,而自己的名字終於被職員呼喊。我站起來,帶著戰戰兢兢的步伐尾隨職員走進轉角房間。房間空間頗大,靠牆邊架設了約兩寸高的平台,四邊被大燈照著。
「你先站在台上,我們會替你拍幾張個人硬照。」
「嗯。」
「好,聽著指示做下列表情:喜、怒、悲、樂。」
站在平台上的我按照指示將每個表情盡量流露在臉上,職員亦按下按紐,照相機鎂光燈亦閃個不停。五分鐘過去,我被引導到隔壁房間。房間有張辦公桌,天花板掛有部投映機,正將自己剛才做過的表情逐幅投映到牆上。
「基本上你的表情行為沒太大問題,只是舉止較為生硬。」
「嗯,剛才真的很緊張,有點不知所措。」
「別擔心,對新人來說其實已經很好。」男職員安慰。
「在眾多新人來說,我覺得你的氣質真是非常不錯。只是,」女職員望著我剛才填寫的個人資料,遲疑半刻。「導演大概不會接受。」
「是真的嗎?」聽到這翻話我倒是帶點失落。「看來自己並非演藝界材料。」
「又不用那麼灰心,以我個人經驗來看,只要稍為改善擺姿勢和臉部表情,導演肯定會感到喜歡。」
「但我真的不會。」
「大雄,可以帶她到訓練班嗎?」
「這個……」
「我真的感到她很有潛能及明星相,看在我份兒帶她到訓練班。」
坐在辦工桌前的我默默等候的同時,見到男女職員在竊竊私語。
※ ※ ※
「大肥,別告訴我最終報名參加那個訓練班啊!」
「嗯,就是這樣子。」曉秀點頭。「他們原本要我交六千元報名費,女職員替我議價到五折優惠。」
「你被騙囉,電視節目就是經常播放這類騙案。」
「當時我倒有小心眼,特意問他們是否要交費用,他們說不用的呀!」
「既然他們存心要騙人入局,當然不會承認。難道他們回答『是呀,你待會兒要交六千元報名費』你仍會坐下來嗎?」
「我交錢後回家路途上都覺得有點不妥當,之後再打咭片上印的電話號碼,已接不上了。」
這刻一輛專線小巴駛到車站,曉秀和朗希排隊上車。
「第二天放學我特意再到荃灣去,卻發覺那間公司已不存在。」
「不存在?」
「嗯,舖面甚麼都沒有,裡邊的辦工桌、投影電視、攝錄機等甚麼都沒有。」曉秀輕輕嘆氣。「實在沒法子能夠想像到,他們一夜間竟能將所有東西搬走。肥希,我是否很笨?」
「對於是項問題我保持緘默。」朗希故弄玄虛。「別告訴人家你是讀科大的呀,會影響校譽及降低我們的智慧。」
「哼!人家已經損失三千元,你不單沒給我安慰,還在幸災樂禍。」
「只是說笑嘛,不說哪裡可笑呢?」朗希回答。「這樣吧,明晚我請你吃晚飯,餐廳由你來挑選吧。」
「這又差不多。」曉秀點頭。「不過如果有人能請我食一個月、甚至是半年晚餐的話我會感到開心多些。」
「不如你將我放到網上拍賣好囉!」
兩人哈哈笑起來。
「其實你很想當明星嗎?」
「說實話,我就是知道自己這副模樣又怎可以當明星呢?只怪自己當時沒自知之明,那些損失就當是買個教訓。只是這個教訓挺昂貴就是了!」
「其實向好方面想的話,這次算是不幸中之大幸。試想如果他們是甚麼壞人,或再進一步禁固、綁劫你的話,損失分分鐘不是以千元計算。」
「死肥希,別嚇我喔!」
曉秀越聽心越感到心寒害怕,皮膚的毛髮亦開始豎起來,於是用兩手搓磨。
「沒必要嚇你嘛,間中不是有報導未成年少女被陌生人誘拐的嗎?有些父母被勒索錢;有些手腳則被切下來在街上當乞兒;有些甚至會被賣到其他國家去,永遠不能回家。」
「好囉好囉,我們已到彩虹,快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