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卡擦，黃色大門慢慢推開，曉秀一個箭步衝回房間。媽媽挽著寫有「我是環保籃」的白色菜籃，察覺女兒今天舉止怪異而滿臉愕然走進廚房。她取出活魚和幾紮青菜放在食物盆，返回房間更換便服；走出房間後坐在客廳沙發，右手在空氣做個抹窗動作，然後食指和中指擺個勝利手勢，平面電視啟動後跳到新聞台。

　　「環保專家估計漏油地帶最快要下星期三才能完全清理。秀茂坪 13 歲少年遇襲死亡案有突破發展，警方昨日傍晚分別在牛頭角及黃大仙拘捕 4 名有黑社會背景的青少年，通宵扣查。而驗屍報告指出，死者是因為頭及胸部多次受到重擊致死。負責調查童黨案的東九龍總區重案組指出，相信將會有更多疑犯落網……」

　　女兒輕輕推開房門，露出頭髮和臉蛋，然後是有對小松鼠圖案的上身便服。她緩緩走到大廳沙發坐下，先用手指按摩在旁的媽媽肩膀，還會握著拳頭輕捶。

　　「Mommy 舒服嗎？今日工作肯定好辛苦。」

　　「嗯，和平日差不多。」

　　「今天學校表現很好，老師在班房讚我乖。上星期英文測驗有九十八分，我會繼續努力，下次要取一百分。」

　　「兩分是錯在哪裡呢？」

　　「我將 go 的過去式寫成 goed，當時其實知道有錯，覆檢時忘記更正。」

　　說罷曉秀兩手繼續幫媽媽按摩，二人看電視新聞，各國天災人禍、因糧食及水源問題而爆發的遊行，以及西方國家的恐怖襲擊。

　　當熒幕播出海面滿是油污、報導員重複描述一艘運油輪在南極附近出事而令大量油污染黑海面的新聞時，媽媽亦輕拍女兒的手背，離開沙發走進廚房。然而曉秀亦很快站起來跟媽媽走，在廚房主動拿起鑊鏟。

　　「有點奇怪，怎麼小肥今天突然變乖？」

　　「我平日都是很乖的啦！」

　　「告訴媽咪你要怎樣，想買東西嗎？還是……」

　　「沒東西要買。只是我想參加畢業宿舍，三日兩夜，在烏溪沙。」

　　看到媽媽點頭曉秀放下鑊鏟，興高采烈的跑出廚房返回房裡。同時間從食物盆拿出菜心準備遞給女兒，卻發覺廚房只剩下一個人，媽媽像個呆瓜般望著廚房門眨眨眼睛。彷似看到自己小時候想買玩具和新衣服，亦是以這種模式向父母求買，媽媽笑了。

　　「剛剛問過啦，mommy 允許我參加畢業營。」

　　「嘻，我是問老爸的。」

　　「我亦是問爸爸的啦。」

　　在房間裡，曉秀透過視像會議與兩位同班女同學聊天，黑加侖子悄悄走進來，跳到女主人的大脾上。從熒幕看到曉秀書桌邊突然出現兩隻腳趾，然後是黑色的小狗鼻尖和頭。

　　「黑加侖子午安，吃飯沒有？」短髮的美美問。

　　「未呀，等主人餵。」曉秀抱起牠搖擺右前肢。「趁還未吃飯，我們玩寵物遊戲如何？」

　　「也好。」

　　登入知名的互聯網遊戲站，手指輕觸畫有兩隻黃色小雞圖示的「寵物農莊」，各人將左手拇指放在書桌鍵盤板感應器，畫面呈現漆黑色小狗、潔白色小貓和粉紅色小豬三隻寵物。

　　確認進入遊戲後，熒幕頂部的微型裝置向地面投射紅藍色光線。看著虛擬小豬在自己房間出現，慢慢走近黑加侖子，坐在熒幕前的曉秀聽到小豬鼻孔傳出噶噶聲就會發出會心微笑。

　　「嘉麗，每次看到你的寵物，真抵死！」

　　「你的狗才抵死！好端端咒人家的豬死，你沒人性沒豬性！」

　　「我不是真的指死啦，只想表達怎麼有人會養豬的？」

　　「誰說在農莊養的一定要是現實寵物？如是這樣的話，現實裡養便可以了，不用登入遊戲站。況且，農莊有提供這類動物當然預料有人會養。」

　　「你們兩個別只顧爭拗，當心提子和 pigpig 的屁股撞倒小白。」

　　咯咯，約半小時後爸爸輕敲房門，曉秀轉身望。

　　「小肥，媽咪已準備好，要吃晚飯囉。」

　　「知道，daddy。」曉秀抱著黑加侖子回望女同學。「現在要食晚飯，一陣繼續。」

　　「和同學在 pet farm 養寵物？」

　　「嗯，每次看到提子，黑加侖子總會汪汪叫。」

　　放下黑加侖子，曉秀從廚房端來寵物專用食物盤，倒進基因狗糧到裡邊。同時間，媽媽夾來一塊豬腩肉放進爸爸的碗裡。

　　「老公，今日工作辛苦嘛？」

　　「嗯，和平日差不多。」

　　爸爸將豬腩肉夾回給媽媽，卻被她敏捷地移開飯碗。凝望夾住的肥豬肉，他彎身想將它放進黑加侖子的食物盤，卻被女兒伸腳踢開盤子。

　　「己所不卻勿施於人。」曉秀投訴。「更何況是寵物？」

　　「你知道有艘運油輪在南極撞倒冰塊？」

　　「下班回家時聽到電台報導，好像有油污。」爸爸將豬肺肉放到桌面。

　　「如果要到南極的話，趁這一、兩年間要去囉，專家估計因冰川融化及環境污染，企鵝將會遷徙到澳洲或其他國家。」

　　「是真的嗎？那麼我要認真考慮和準備起行。」

　　「Daddy 要去南極，莫非是探險？」

　　抬頭望著那副掛牆的四千塊砌圖，曉秀猜度爸媽正談論著甚麼。

　　「拍拖時爸爸經常說要到南極看企鵝。」

　　「嗯，這是我的夢想。」爸爸點頭。

　　「唔，企鵝嘛，到海洋公園就可看到。」曉秀咬著雞脾說。

　　「感覺不同啦，要親身站在冰天雪地，走到企鵝群中，而且要拍攝留念。」

　　「可以登入虛擬地球，到南極去便成。不是嗎？」

　　「感覺始終不同嘛。」

　　「小肥，由得爸爸吧，這可是他的童年夢想。」媽媽說。「另外，老公，小肥想參加學校畢業營。」

　　「在哪裡？要留宿多少天？有危險嗎？」

　　「烏溪沙，三日兩夜，沒危險。Daddy，參加畢業營是我的童年夢想。」

　　爸爸側望正喝湯的媽媽，看見她嘴角泛起微笑。

　　※　　※　　※

　　風和日麗的早上，一輛車身塗滿黑白斑馬紋的旅遊巴慢慢駛進倘大的露天停車場，車窗貼上螢光黃色紙切割出來的 WKPS 大寫英文字母。當旅遊巴停定後，車門徐徐打開，最先下車是曉秀的班主任鍾老師。與平日不同，這天他穿著白色運動衫褲，舉起印有圓形校徽的橙色三角旗站在停車場前邊的廣場。

　　尾隨班主任是六年級甲、乙兩班老師和同學。老師們穿便服，同學們穿淺藍色夏季體育服、白色球鞋，揹旅行袋守跌序下車。教數學科的余老師在點人數，然後登上旅遊巴士確定同學們全都下車。

　　「請各位同學分成四行在此集隊。」

　　曉秀站在第二行最前端，排在後邊是蔚茹、右邊第三行前邊是子聰，他頭頂戴上頂白色帽。

　　「待會兒我們要到視廳室，聽營地主任講解附近環境及注意事項。請各同學慬記，你們現在穿上繡有學校校徽的校服，無論言行舉止都是代表學校。」

　　鍾班主任將話說畢，站在旁邊的余老師拿著米高風說：

　　「現在先每四人一組，跟著的三日兩夜我們會進行各種活動及比賽。呀！為了讓各位能夠建立更深厚的友情，每行平排的四位同學為一組。給大家五分鐘時間替自己所屬組別命名，然後選代表。嗯，就好似每年學期初選班長那模樣。」

　　子聰先轉去右方望，然後是左邊，心在埋怨自己為何不排在第二位置。

　　「李曉秀的花名是小肥，賴子聰又這麼肥，我們這組就叫肥豬吧！」

　　「鄧健維你是欠打嗎？」曉秀握著拳頭對著提出如此建議的男同學。

　　「肥豬聽起來不錯嘛！小肥秀是肥豬，即是說秀是豬。」子聰掩嘴笑起來。

　　「哎唷！應該是：肥秀和子聰組成肥豬，聰是豬！」曉秀不服氣。

　　「甚麼道理？總之我說秀是豬！」

　　「好囉，無論秀是豬，抑或聰是豬，我們要選組長。」餘下的女同學說。

　　「就由豬來做吧！」

　　曉秀與子聰不約而同地伸手指著對方叫喊起來，站在旁邊的兩位組員建維和澄琳互望對方後笑起來。結果余老師走過來湊熱鬧，他提出如果問題解決不到的話，最有效且公平的方法就是猜拳。結果三人出包唯獨子聰一人出捶。

　　「都說肥豬組會由豬來做組長。」曉秀掩嘴：「呵呵呵……」

　　「哼！剛才未說條件，贏的做組長。」子聰不服氣的說。

　　「好吧，既然剛才沒說清楚，我們再猜一局。肥豬請聽清楚：輸的做組長。」

　　眼見子聰握住拳頭，曉秀與兩位同學打眼色，四人垂下手。只見子聰再次出捶，看到其他人出包臉上呈現沮喪表情。

　　「現在沒話好說吧？豬長。」曉秀兩手放在嘴邊狀成揚聲器呼喊。

　　「哈哈哈……」

　　同學們好不容易編組名及選組長，尾隨校長和老師走進視聽室。視聽室地方不算太大，各人坐下後只餘十數長座椅。天花板中間懸空掛有部投映機，紅藍綠三色燈射出的光線交匯到牆壁而呈現倒轉的紅色三角形，中間有線藍色橫線，上邊印有白色 YMCA 四個英文字母。

　　幾位營地職員站在講台，他們穿上白色服飾，胸襟掛有銀色名牌。其中個子較胖、前額稍微禿頭的男子手拿米高風向眾同學揮手。

　　「歡迎各位來到沙田馬鞍山烏溪沙青年新村，我姓郭，你們可以喊我肥郭。」

　　「我們這組也有個叫肥秀。」子聰突然舉手叫喊，同學們笑起來。

　　「你才叫肥聰！」曉秀立即反駁，臉蛋亦紅起來。

　　「好了，各位先肅靜，聽聽入營基本要注意的事項。站在我身邊是兩位營地助手，他們會派發淺綠色小冊子，裡邊列出營地守則、注意事項給緊急事故應變方法，請各位老師同學留心聽我解讀一遍。」

　　肥郭花十五分鐘將每件事項說出來，然後將幾束營地鎖匙交到負責老師手裡。

　　「各位同學，你們如果翻到手冊中間，應該會看到自己的名字及所編的組別，這些組別與剛才在外邊集合時分組不同，是營舍住宿安排。」

　　「為甚麼男女同學不同組？」子聰舉手問。

　　「這個當然了，難道你想睡覺時自己的鼻鼾聲驚醒女同學？」肥郭反問。

　　「其實他是想和陳蔚茹同房。」坐在後邊的男同學叫喊。

　　「哈哈哈……」眾同學笑起來。

　　「好囉，各位同學，仍記得你們的運動衫繡有學校校徽？」校長回應。

　　接過宿舍鑰匙，子聰與另外五位同學走進營房，看到三張雙人床眾人紛紛衝過去霸佔。只見子聰慢慢走近剛才在視聽室出言作弄自己的男同學，他沒說話就將背囊放到對方的床上。

　　「你有病嗎？我霸了這張床。」對方說。

　　「我就是要這張床，貪風水好。」子聰坐下，笨重的身體讓床板傳來震動。

　　「你以為自己是賴布衣呀？走啦！」

　　「我批准。快拿起你的背包離去，最好到走廊去睡。」

　　兩位男生你推我撞，餘下四人不單沒有上前勸阻，反而是站在旁邊握拳舉手，不斷叫喊「打、打、打」。就在這時曉秀打開大門，看到裡邊的情境而嚇呆，子聰和彭仔兩手扭作一團，前者用手扯住對方頭髮，後者則扣住人家的手臂。

　　「賴子聰！」眾人回望開著的大門，有位女同學手拿白色帽子，兩位男生立即鬆開手。「剛才你遺留它在集會室。」

　　子聰接過帽子將它拋到床上，確定曉秀關門離開後繼續與彭仔決鬥。

　　第二天早會和吃過早餐，同學們在草地球場集合。

　　「跟著的遊戲相信許多同學都聽過，甚至玩過，二人三足。」余老師說。「只是我們是喜歡向高難道挑戰的嘛，未知來個三人四足甚至是四人五足又會如何？」

　　「四人五足？」同學們因從來沒聽過這種遊戲而反問。

　　「沒錯，形式就像二人三足，簡單說就是參與者變成四人而已。」

　　組長們接過余老師派發的藍色貼貼墊，子聰亦開始替曉秀等人將貼貼墊繞腳圍圈，最後把自己的左腳與曉秀的右腳靠在一起。四人嘗試向前走卻亂起來，子聰還差點兒跌在草地上。

　　「賴子聰，你沒事吧？」

　　「沒事喔。我猜大家要統一起腳。」

　　「廢話，玩二人三足已經知道要統一起腳。」

　　子聰提議數數字來決定如何起腳，當數一時站在最左手邊的澄琳及身旁的曉秀舉左腳向前踏，餘下的健維和他則舉右腳；數二時則相反，剛才舉左腳的變成舉右腳。用這個方法的話只要數一和二便能順利向前走。

　　「同學們注意，現在要比賽，請抽到一號籌的組員站在白線前邊。」

　　「好，豬組組員，我們要行囉！」

　　子聰輕聲數一，然後舉起右腳，站在旁邊的曉秀則舉起左腳向前行。果然，四人順利向前邁出第一步。四位組員來到白線前停下，望著餘下兩組在跌跌撞撞。

　　「比賽規則非常簡單，鳴槍後從白線起步，直行到對面繞過黃色旗調頭，最先返回起點的一組勝出。老師會計時，勝出的五組中最快的三組將會進入第二回比賽。」余老師說。

　　「計分方法如下：勝出的冠軍組別將會得到五分，亞軍四分，秀軍三分。勝出而未能參加第二回比賽的組別可得兩分。」

　　「為了增加遊戲的趣味與難道，凡有組員跌倒在地上的話那組便當輸。」

　　呠──站在起跑線的老師舉起左手，拿著的氣槍傳來聲響，白線前方的三組組員早已準備好，一鼓作氣向前衝。第一組顯然沒有練習，還未走到第三步已像骨牌般跌倒草地上，逗得站在後邊觀看的同學們捧腹大笑。

　　第二組顯得很齊心，各人有規律地踱步前行；肥豬組亦不惶多讓，子聰不斷數一、二來控制節奏。兩隊幾乎同時間到達插在對面的黃旗。然而這遊戲的難道亦開始出現，他們不知道如何用三人四足方式繞圈。

　　第二組組員有的向前走有的停在原地，四人險些兒跌倒地上。子聰默默去想，最後靈機一觸著站在最左邊的女同學澄琳跨大步走，靠在她身邊的健維跨半步走，而曉秀則跨小步。

　　結果，他們順利繞過黃旗，曉秀卻突然著急向前走，子聰幾乎失去平衡而跌倒，幸好身型肥胖的他以體重將曉秀的腳控制住。只是曉秀變得失去平衡向前傾跌，他立即伸手抓住她的右手。

　　曉秀站穩後立即鬆開子聰牽住她的手，察覺他的手臂位置有許多紅腫甚至紫黑色，心猜度應該是剛才與彭仔打架造成。最後他們四人以二分半鐘最先返回原處，比第二名組別快半分鐘以上。抵達終點時四人都對著拿數碼攝錄機及相機的老師們跳起來，手指擺出勝利姿勢，鎂光鏡亦隨即閃起來。

　　下午是自由活動，部分男生自行組隊到草地足球場踢球，有些會到電子遊戲室打電玩；女生到羽毛球場打球，或逗留在活動室玩康樂棋。子聰本來與男女同學踩單車，沿環繞足球場的單車徑繞圈而行，卻發覺曉秀總是在原地上車落車。

　　「李曉秀，你……」

　　「怎麼樣？知道我不懂踩單車，笑吧！」

　　「我沒這個意思。」子聰停車後將單車擺到欄杆旁。「我教你？」

　　曉秀沒說話，只是搖搖頭然後將單車橫躺在草地上。

　　「很容易的，踩單車是非線性行為。」

　　「甚麼非線性行為？」

　　「五年級綜合科學有說的嘛，一旦懂得怎樣踩單車，就算以後長時間沒踩，身體仍會懂得技巧。」

　　「哦。」曉秀回答，兩隻眼睛繼續注視前邊。

　　「仍然討厭我嗎？」

　　「與你無關。只是三年級時我和鄰居到樓下公園踩單車，結果撞倒欄杆要到醫院縫了好幾針。」

　　「撞倒哪裡？」

　　「下巴。」

　　子聰故意彎身望向曉秀的下顎，沿她的嘴唇望過鼻子和眼睛，最後停在前額。

　　「沒有呢。」

　　「這裡啊……」曉秀將臉兒端近他，甚至用左手食指指著瘡疤。

　　「其實我小時候亦很頗皮，經常攀爬 bb 床，有次從上邊跌下來，撞穿額頭。」子聰邊說，曉秀探頭留意他的前額，從左邊掃描到右邊，搖搖頭。

　　「沒有呢。」

　　「這裡啊……」子聰舉起左手將頭髮撥起，讓人看到一個腫脹的蹓。「踩單車很好玩的呀，讓我推你。」

　　說罷子聰將橫躺的單車提起來，讓曉秀坐在上邊，然後兩手推著後邊的座椅，慢慢向前走動。開始的時候曉秀感到非常害怕而尖叫，雖然爸爸在家裡經常訓導做人不要好了瘡疤忘了痛，對於那次撞倒下巴的意外到現在仍歷歷在目。

　　「在家裡我是獨女，有 mommy daddy。」

　　「哦。」向前推幾步，子聰回答：「我有一個家姐和媽媽。」

　　「Daddy 呢？」

　　「聽媽媽說爸爸在我兩、三歲時走了。」

　　「走到哪裡去？」

　　「好似是去加拿大賣鹹鴨蛋，應該是吧。」子聰猶豫半嚮，又向前推曉秀踩著的單車，走幾步後繼續說：「不過仍然記得當時我在外邊踩單車，見到爸爸衝出來，媽媽拉住他的衣袖。那就是最後一次見到爸爸的背脊。」

　　「賣鹹鴨蛋？」

　　「嗯，媽媽是這樣說過。」

　　※　　※　　※

　　「家姐很慢，我踩得比你快。」

　　在圍村石屋外邊，小時候的子聰與姊姊兩人正踩兩架三輪車。他拼命擺動雙腳去踩，就在鄰家大門前邊，回頭望到姊姊依然逗留在自己家門外。媽媽跑出來，大聲呼喝背著眾人的爸爸。

　　「你要去哪裡？」

　　「你別理我！」

　　「明明約好了開辦農場，為何現在話走就走？」

　　「將來告訴兩個我去賣鹹鴨蛋就可以。」

　　看見女兒鼓起兩腮注視自己，媽媽慢慢蹲下身抱著她哭起來。弟弟掉頭拼命的踩，來到媽媽和姊姊跟前，望著距離自己漸遠的男子背影，口唇微微顫動。

　　「爸爸……」

　　※　　※　　※

　　當晚，同學們在大型活動室內圍圈抱膝而坐，雙手有節奏的拍打唱起歌來。他們唱了幾首流行曲，《我們相處六年》、《今天不是讀書天》、《友情萬歲》等。

　　「三日兩夜的畢業營很快來到第二晚，明天早上退房後各同學將會成為中學生各自走路，心情是有些興奮還是不捨得呢？」

　　半數同學回答興奮半數同學答覆不捨得，曉秀和子聰是後者。

　　「天下無不散之筳席，有聚總會有散。只要大家日後能夠保持聯絡，友誼就可永固。」校長將手冊翻到頁底，朝眾人舉起。「手冊最尾有幾首歌詞，之後就是幾張空頁，各位同學可以找自組組員，甚至是別組組員簽名留言作為記念。」

　　同學們開始提著淺綠色手冊互問對方留言，有的會寫祝福語，有的寫下網上通訊號碼、手提電話及個人網誌地址。

　　「友誼長存，感情永固。」

　　「Forget me not.」

　　「別忘記和你一起相處六年的好友，好朋友，好好朋友！」

　　終於來到第三天清早，大家早已執拾帶來的物品，整理好房間床舖後離開營舍，站在集合處靜靜等候。大家將攜來的背囊和物品放置旁邊，然後按高矮分行排列。後排同學站立，中排同學蹲著，前排同學坐下。

　　校長請來肥郭替大家拍幾張團體照片。

　　「現在是頒獎時間，遊戲得分最高的組別是肥豬組，有 19 分。」

　　集合地點傳來拍掌聲，健維、澄琳、曉秀和子聰走到前邊，曉秀甚至高興得彈跳起來，老師替每人脖子掛上金牌。

　　「你真厲害。」曉秀先是望著手裡的金牌，輕拍子聰的肩膀。

　　「哦？」

　　「沒想過我們豬組會勝出，更從沒想過自己能夠取得獎牌。在每個比賽你都教曉我許多技巧和常識，做豬組組長果然沒錯！」

　　合照拍過以後老師們引領眾學生執拾東西，先將旅行背囊揹好，然後把地面附近的垃圾或廢紙撿起來扔到環保垃圾筒去。同學們守跌序登上旅遊巴，余老師重複點算人數兩遍後向司機表示可以回程。

　　巴士駛離露天停車場，透過車窗望著營地曉秀感到依依不捨；小學六年級的校園生活，亦在畢業營結束而劃上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