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很想做男生

　　轉眼間到了一九九二年六月十九日，星期五，這天早上媽媽顯得比平日份外興奮。是的，因為我已經完成為期三年的幼稚園課程。今年正是我和一班同學畢業的大日子，而我亦很快便可以成為大人，媽媽不會再把我當作是小孩子看待。

　　無論如何，我起床後臉上一直掛著微笑，媽媽在廚房弄好一盤餃子，還沖了一杯鮮榨橙汁進杯子裡。站在飯桌旁的我嗅到餃子的香氣早已經垂涎三尺，已急不及待地跳上一張椅子，連忙地伸手提起叉子，口子張得大大的準備吃早餐。

　　「冬，女孩子之家不可以這麼沒有禮貌。」媽媽說。

　　「我哪兒沒有禮貌？」我不明白媽媽在說甚麼。

　　「我是指你剛才跳到椅子上那個動作，你是女孩子來的嘛，不可以這樣。」

　　「那麼如果我是男孩子的話呢？」我好奇地繼續問。

　　「這個，男孩子的話便沒有所謂。」媽媽猶豫了一會，探頭望著我，還伸手輕摸我的前額，回答道。「總而言之，日後你不可以再這樣。」

　　「這個不公平啊！」

　　「這個不是不公平，女孩子要學懂禮儀。不可以像男孩子那樣粗蠻，不然給人家看到的話會說你沒有家教。」

　　「……。」聽到媽媽的說話，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回應。

　　「好了，時候已經不早，現在不要只顧望著我。快些吃餃子，不然的話一會兒你會遲到。今天是畢業典禮，不可以遲到的呢！」

　　媽媽坐在我的身旁，陪伴著我、看著我吃早餐。

　　「媽媽，你為何坐在這兒看著我？」我伸出提著叉子的右手將一件餃子提起，端到媽媽跟前。「這個是給你吃的。」

　　「不，冬乖，媽媽在你未醒來的時候已經吃過餃子。」媽媽搖搖頭，跟著伸手接過我的叉子，將餃子端到我的嘴唇邊。「想不到時間過得這麼快，轉眼間你已經這麼高大，今天回到學校過後，冬便要畢業。」

　　「今天是畢業禮，為甚麼不見爸爸的呢？」

　　「爸爸要工作嘛！」媽媽回答。「來，不要多多說話，快吃餃子。」

　　「畢業之後是不是不用再上學讀書？」我張開嘴巴，向餃子咬下一口。

　　「當然仍要上學。幼稚園畢業之後是小學。」媽媽咧嘴地笑起來。

　　「噢？那麼小學之後是甚麼？」我好奇地問，跟著喝下一口橙汁。

　　「這個嘛，小學畢業之後便會升讀中學，中學畢業後便會升讀大學。」媽媽望著我，投以一笑。「如果你有本事的話，讀書上學這條路子仍然會是很漫長。」

　　「媽媽，我知道，大學畢業後是大大學，跟著是大大大學，是不是？」

　　「嘻。」對於我的問題，媽媽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淺笑一聲。「好了，真的不要只顧坐在這兒說話，快些將餃子吃完。一會兒還要回學校行畢業禮。」

　　「是。」我低下頭連忙地狼吞虎嚥。

　　「你就是愛搗蛋，不用吃得這麼急，當心哽著喉嚨。」

　　吃過早餐，媽媽替我穿上校服。不知道是否我的錯覺，我感到媽媽今天格外愉快。無論是剛才我在吃早餐的時候，抑或是現在替我穿校服的一刻，總可以看到她的嘴唇微微地向上翹。大概早上七時半，媽媽牽著我的手，二人一同離家上學。

　　回到學校，我看到很多同班同學，和他們的爸爸媽媽一起，頓時間操場變得好不熱鬧。說來奇怪，我看到同學們的爸爸媽媽，每個人臉上都是流露出高興和滿足的樣子，這樣的氣氛和感覺就像在早上的時候和媽媽在一起那樣。

　　正當我抬頭詢問為何大人們都笑得那麼燦爛的時候，發覺媽媽已經不在我身旁。我環顧四周，看見媽媽和幾位老師閒談，於是走近去。原來她們正談及我在學校裡的表現，甚至是平日上課的時候如何。嗯，這時的我心裡在想，幸好自己平日在學校裡表現良好，不然現在老師們一定會在媽媽跟前說我是非，回家後一定要吃媽媽的「藤條炆豬肉」。

　　早會過後，我和班裡的同學在操場逗留。看到幾張長椅被放置在地上，還有幾位提著拍照機的伯伯。班主任先是向我們每人派發一張捲好的白紙，打趣地說這是我們的畢業證書，在白紙上還綁有一條紅色絲帶。

　　「看我的寶劍……」一位男同學提起紙筒朝身旁的男同學的頭上打去。

　　「我不怕你，我這道才是寶劍，你的只是木棒！」另一位男同學加入戰圈。

　　「我的才是天下最厲害的！」

　　「幾位同學，我們現在要行畢業禮。你們再這樣地玩耍的話便要受到懲罰。」

　　有些男同學接過紙筒後，提起它當作是一道劍般互相揮擊。正當他們玩得興高采烈的時候，班主任早已靜悄悄地走到他們身旁，還伸手扭他們的耳朵。這一刻看到他們哇哇地大叫大嚷，逗得站在一旁的同學們笑了起來。哈哈，待我們手裡都有一張紙筒的時候，班主任又著我們一個跟著一個、不准嬉戲和小心翼翼地站在椅子上，等候拍照。

　　待同學們站好了，班主任吩咐我們要以雙手握著畢業證書，右手亦要微微地抬高。過了十多分鐘，我們一班同學依照著指示，安靜地站在長椅上，而校長和老師們走過來坐在最前方。

　　「好，讓我們一同大聲地叫喊五個英文字母，」良久，一位站在拍照機旁的伯伯拍掌，示意我們要依著他的指示去做。「很好，現在開始囉，Ａ！」

　　「Ａ……」待伯伯說畢，眾同學齊心地大叫起來。

　　「Ｂ！」伯伯舉起雙手，再一次地拍掌。

　　「Ｂ……」

　　我們再一次大叫。雖然我亦跟著眾人叫喊，心裡卻不明白伯伯要我們這樣地叫喊的用意，這些英文字母我們在低班的時候已經學過了。雖然如此，眾同學們卻沒有頑皮，一直按照指示，叫喊著每個英文字母。

　　「Ｅ！」這一趟，伯伯並沒有拍掌，反而將視線轉到拍照機那兒去。

　　「Ｅ……」各人都張開口，叫了最後一個英文字母。

　　就在們大聲地叫喊的時候，眼前閃出一道強烈的白光，我們才意識到這是伯伯設下的圈套，為的是要讓我們的嘴唇流露出燦爛的笑容。無論如何，畢業典禮在拍照後不久便正式結束。有些時候真的不明白，畢業禮其實只不過是拍幾張照片吧？不知道為何大人們在今天會這麼高興。

　　※　　※　　※

　　幼稚園畢業過後，一天早上媽媽陪伴我到屏山申請小學。來到一間學校，牌坊上寫著「新界神紹會‧惠群小學校」。我問媽媽甚麼是神紹會，媽媽解釋這是一間基督教團體辦學的小學。我站在大門邊，凝望著那個牌坊，顯得有點出神。

　　「冬，不要只顧站在這兒，我們一同進去看看學校的環境。」

　　「是，媽媽。」

　　我將頭垂下往前跑，還伸出左手牽著媽媽的右手。驟眼看去，學校地方好像很狹小，一眼看去只有一個停車場和幾個班房而已。這時一位提著暖水壺的叔叔看見媽媽和我，於是慢慢地走過來。

　　「你們好，是不是來替女兒申請小一入學？」

　　「嗯，你好。是啊，怎麼會知道的？」媽媽有禮貌地點頭回應。我亦伸手牽著媽媽的手，抬頭望去，看到媽媽顯得有點好奇的臉孔。

　　「近來很多父母都會帶同兒女到來這兒參觀。」叔叔左手提著暖水壺，右手微微地舉起，跟著自我介紹：「我是文叔，是這兒的校工。」

　　「文叔你好，我丈夫姓嚴，這位是我們的女兒，嚴冬。」媽媽說，跟著輕輕地推我的肩膀：「冬，快些和文叔打招呼。」

　　「文叔早晨。」我抬頭望向對方，叔叔給我的感覺是他很慈詳和和靄可親。

　　「你的女兒很聰穎，讀書成績一定很好，將來必定會出人頭地。」

　　「成績嘛，算是過得去；她就是有一些小聰明，經常喜歡頂撞我們。」

　　「哈，小孩子是這樣才可愛。如果孩子太過沉默，終日躲在一角不說話反而會令父母擔心。」文叔說道，跟著望望右手邊。「好了，我亦要繼續工作，你們隨便地到四處參觀，我們的學校地方不錯，設施齊備，而且有很多課室。」

　　「不好意思，文叔，我想問這間學校是不是只有這兒幾間課室？」

　　不知道媽媽是不是在剛才看穿我的心思，當我聽到文叔這樣子地說，我再一次地環顧四周，不知道文叔所說的有很多課室是甚麼意思，媽媽和我不約而同地顯得好奇。

　　「噢，這個當然不是。這座是禮堂，供學生早會和唱詩歌。」文叔先是伸手指向位於我右手方的一座建築物，原來它不是課室來的呢！隨後，他轉過身子，將手指往另一邊指著：「那幾間是音樂室、康樂室等。」

　　「不知道課室在哪兒呢？」我好奇地問。

　　「課室的位置在這兒前行轉左，你會看到另一處地方，那兒不單有課室，還有兩個操場。」文叔舉起右手，指向剛才所說的一間音樂室，跟著示意向左轉。

　　「原來如此，謝謝。」媽媽輕輕地點頭。

　　「不用客氣。」文叔亦輕輕地點頭，跟著豎起大拇指：「不要說我賣花讚花香，這間學校其實真的很不錯。你的女兒如果能夠派進來這兒學習，將來一定有很好的前途、頂呱呱的前途。」

　　「嘻嘻……」被文叔這麼一說，我頓時感到有點不好意思，於是低下頭，以右腳輕輕地踢地上的石子。

　　「好了，現在真的不能和你們閒談下去，我還有很多功夫要做。」

　　「嗯。」

　　其後，媽媽和我在學校裡繞了一圈。第一個感覺告訴我，這間學校的環境相當不錯，我很喜歡它。第二個感覺是，小學有一個很大的禮堂，而幼稚園裡卻沒有。聽文敊剛才說，一班同學會在禮堂裡集合早會和唱詩歌，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　　※　　※

　　小學開學後不久，我在班裡結識幾位女同學，最好的兩位要算是小敏和若玫。小敏的身形和我差不多，擁有一把莠麗的長髮，圓圓的臉蛋，就是和我一樣可愛；若玫長得比我高，身體稍微消瘦，我發覺到她在午飯的時候亦不愛怎樣吃東西。

　　為甚麼她們是我最好的朋友？因為她們坐在我鄰座，上課的時候經常一同討論。漸漸地無論是早會、小息或是午飯時間我們三人總是會聚在一起。

　　不知道是甚麼原因，對於小學一、二年級的事情我沒有多大印象。說到能夠令我有回憶的日子，是由小學三年級開始。嗯，那麼讓我由三年級開始說起吧！

　　很快地，我已是一名小學三年級學生。是的，一直以來體育課都是男同學跟男老師上，女同學跟女老師上。還記起在一堂體育課，由於教導我們的老師當天沒有回校，於是班裡的女同學被安排和男同學一同上課。老師要我們做熱身運動，跟著在操場跑圈。說來奇怪，無論我跑得多快，班上很多男同學總是跑得比我更快。

　　「真奇怪，為甚麼男孩子會跑得比我們快？」與我一同跑步的若玫看來亦察覺到我的想法。「我感到雙腿已經很酸倦，可是他們仍能拼命地跑。」

　　「這個我亦發覺到，不知道男孩子的腿是用甚麼製造的？」我好奇地問道。

　　「依我看，男孩子是因為沒膽子，每每遇上甚麼麻煩的時候，他們最擅長的就是逃跑，你們說是不是？」聽到我和若致的對話，小敏插嘴說。「我經常聽哥哥說，甚麼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哈哈哈，小敏，你說的沒錯。他們一定是習慣逃跑，所以跑得比我們快。」

　　當我們繞著操場跑過三圈後，是玩拋豆袋遊戲。老師指示我們以慣用的手抓著豆袋的一角，身子向後傾則約約四十五度角，跟著出力地將豆袋拋出去。男同學和女同學被混合地分為八組，每組四人。奇怪地，女同學總是拋得不及男同學的那麼遠。不單止是在我這一組，當我留意著其他組的時候亦是這樣──男同學就是比女同學有力。

　　「小敏、若玫，為何男同學的氣力比我們大？看！他們總是能夠將豆袋拋得較遠。這個不公平啊！」拋豆袋遊戲結束後，我走近她們，細聲地說道。

　　「是真的嗎？」小敏不太相信我的說話。

　　「嗯，這個我亦留意到。」若玫點頭回應。「至少剛才和我一組的兩個男同學總是拋得比我遠，我不依呢！」

　　「我就是感覺到，男孩子無論做甚麼事情總是比我們優勝。」我凝望著班上幾位男同學，喃喃自語。

　　※　　※　　※

　　這天小息的時候，小敏、若玫和我一同到洗手間去，可是看見很多女同學在排隊等候。我漸漸地感覺到，做女孩子真是不幸。

　　「怎麼洗手間每天也有這麼多同學在排隊？」我肩著嘴巴投訴。

　　「你知道嗎？男孩子小便的時候比我們快啊！」小敏說。

　　「這個是真的嗎？」若玫顯得一臉不相信。「還是你剛才在瞎說？」

　　「我不相信為甚麼男孩子小便會比我們快，」我回答。「你不要說曾經看過男孩子小便啊！」

　　「是真的啊！在家裡，弟弟是站著小便，不用十多秒便完成。可是我們要蹲著，上天真不公平！」小敏解釋著。

　　「那麼我們也嘗試站著小便，男孩子做到的東西，女孩子一樣做得到。」我說，心裡就是不相信男孩子做到的事情，我們女孩子卻做不到。

　　「冬冬不要亂來啊！」若玫連忙地勸喻我，恐怕我真的會做出甚麼東西來。「小時候媽媽經常對我說，女孩子一定要坐著小便，不然會弄到雙腿濕透的啊！」

　　「你們不用太過擔心，我剛才只是說說而已，哈哈！」我笑著說。

　　在兩年的校園生活，對我來說有幾項課餘活動我是很喜歡的，這包括跳繩和跳飛機；而男孩子卻與女孩子不同，他們總是愛在操場上你追我逐，很多時候總會被老師們抓個正著而要罰企。班上有幾位女同學就是愛生事非，每每看到幾位男生被罰企，便會故意地走過去挑逗他們。

　　午飯過後，我們路經學校教員室，看到兩位男同學站在教員室門外。我們走前一看，原來是班上很愛搗蛋的援成和少豪。援成個子高大，樣子算是比其他男同學來得成熟；少豪個子普通，粗眉細眼。他們看見我們三人，不約而同地投以不肖的眼光。

　　「有甚麼好看？」援成先說話。

　　「哎喲，有人家被罰企，真是可憐。」若玫裝出一副同情的樣子，說。

　　「我們在這兒看風景，有甚麼可憐？」援成繼續說：「少豪，你說是不是？」

　　「嗯，這兒風景多美麗。」少豪筆直地站著，回答道。

　　「若玫、冬冬，你們剛才聽到嗎？有人竟然在被罰的時候還裝著看風景。」小敏開始語帶挑釁地說話。「看他們的樣子真是悽涼。」

　　「你們不要這麼說嘛。」站在她們中間的我，就是感到這樣說人家不好。

　　「最好快給我們滾蛋，不然日後你們一定不會好受。」援成右手握著拳頭，還在我們眾女孩子面前有所動作。

　　「哎喲，男孩子之家竟然想向女孩子動粗，真是不知所謂！」小敏聲線響亮，卻絲毫沒有膽怯。

　　「援成，還是算吧。」少豪勸喻對方，而且表現得非常冷靜。「不要和這些長了麻風病的人吵架，當心會被傳染。」

　　「喂！你剛才說誰人長有麻風病？」聽到對方的說話，小敏顯得有點激動。

　　「小心、小心，說話時不要將口張開得這麼大，不然會傳染人家的呀！」援成連忙地舉起右手，掩著自己的嘴和鼻，身子亦瞬速地向後轉。

　　這個時候，林老師從教員室裡走出來，聽到我們在一旁爭吵，於是過來查探。兩位一直被罰企的男同學立即站得筆直，令我們三位女同學感到很可笑。

　　「你們為甚麼站在這兒嘻哈大叫？」林老師問道。

　　「我們、我們在看風景嘛！」援成連忙地將隻手貼在前額，搖頭四處張望。

　　「嘻嘻嘻……」看到他的舉止，第一個大笑的人是小敏，跟著是若玫。其實在這一刻的我不太明白她們在笑甚麼，所以站在一旁望著其他人，沒有任何反應。

　　「林老師，劉援成和黃少豪其實是被老師罰企！」若玫大聲地叫喊。

　　「李若玫，你不要亂說話，我們何時被老師罰企？」授成連聲地反駁。

　　「嗯，是嗎？」小敏立即反問。「剛才我們看見你們在操場追逐，跟著被一位老師抓個正著，不要說不是啊！」

　　「哪有！」奇怪地，少豪亦顯得激動。「陳麗敏，你不要冤枉人家啊！」

　　「……。」

　　看到我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在爭吵，林老師感到有點莫名其妙。最後，午會鈴聲響起，在操場上的同學們紛紛地返回課室準備上課。授成和少豪亦立即離開，他們向前走了幾步，跟著轉個身子盯著我們。

　　「我不是早已經說過，我們站在那兒看風景。」少豪兩眼睜得大大，嘴唇邊流露出一絲笑容。「我們現在上課，不和你們無知的女孩說話。」

　　「我也是這麼認為，少豪，我們一同返回課室上課吧！當心會被傳染麻風。」

　　「林老師，你聽到他們的說話嗎？」小敏伸出左手指向兩位男生，尖叫起來。

　　「好了，午會鐘聲已經響過，你們不要逗留在這兒，快些返回課室上課去。」

　　林老師拍拍雙手，示意我們不要逗留在教員室外。隨後我們三人一同往課室走。沿途中，小敏喃喃自語，若玫輕拍她的肩膀。

　　「你口裡唸唸有辭，不知道想說甚麼？」若玫問道。

　　「我就是不相信他們剛才只是站在那兒看風景。」小敏看來仍是不死心。

　　「放棄吧，不要為著他們而傷神。管他們是不是被老師罰企，與我們何干？」走了幾步，我說道。只見若玫和小敏回過頭凝望著我。

　　「冬冬，你是不是女孩子來的啊？」小敏眨眨眼睛，問道。「男孩子和女孩子就是誓不兩立的，看到他們被罰，我們便要高興。」

　　「我真的沒有你們這樣無聊……」我回答道。

　　「哎喲，你竟然說我們無聊，你是不是已經站在男孩子那邊？看我們的！」

　　若玫和小敏二人互相對望，輕輕地點頭，跟著一同朝我這兒跑來。看到她們的舉止，加上大家都是女生，直覺告訴我一定不會是甚麼好東西，所以我亦開始拔足逃跑。看到我逃跑，她們亦加快步伐地追著我，我跑得不及她們快，結果被二人抓個正著，還伸手在我腰間揉過不停。

　　「不要再騷我，快要死啦！」

　　「哈哈哈，看你以後有沒有膽子說我們所做的事是無聊！」

　　擾攘一會兒後，若玫和小敏相繼地將手放開，而我早已蹲在地上，以雙手按著腹部保護自己。看見她們二人向後退一步，我突然站起來，伸手往她們的腹部揉去，跟著再著拔足拼命地逃跑……就這樣地，我們三人跑回課室去。

　　放學回家後，看到距離家不遠的一個公園裡的一角，有幾位穿著校服的男孩子在玩追逐遊戲。看到他們玩得多痛快，我站在一旁隔著鐵線網凝望著，顯得快要出神。良久，我蹣跚地走進公園，站在一位比我年長幾歲的鄰家大哥哥身邊。

　　「哥哥，我想和你們一同玩，可以嗎？」我問道。「不知道你們在玩甚麼？」

　　「我們在玩一個名叫『兵捉賊』的遊戲，我們這兒是兵。」大哥哥回答道。

　　「我們不會和女孩子玩的啦，你還是回家玩洋娃娃或家家酒吧。」站在大哥哥身旁的一位男孩，聽到我的聲音後立即轉個身子回答道。

　　「喂！人家在和你說話嗎？」我顯得有點不高興地回答。

　　「嗯，人家亦不是在和你說話。」對方聳聳肩膀，不肖地回答。

　　「你們不要這樣。說起來，女孩子和我們玩亦無不可，多些人一起玩耍會更加高興嘛！」大哥哥回答道。「冬冬，來吧，我們一起玩。」

　　「先旨聲明，如果一會兒跑得不快摔倒的話，我不會理會你。」

　　「這個不用你操心，一會兒當心摔倒的人是你！」我伸出舌頭向對方扮鬼臉。

　　「各位，她叫冬冬，現在和我們一同玩啊！」還是大哥哥最好，他不但沒有欺負我，而且拍手向其他人示意我的加入和參與。「冬冬，你先將書包放在椅邊，我們繼續玩……」

　　我環顧四周，看到身後不遠處有幾張長椅，長椅上還放著幾個書包，於是飛快地跑過去，將自己的書包放在一旁。看見一個書包上被一件外套掩著，外套上繡有和剛才那位無禮貌的男孩子所穿的校服上的校徽一模一樣，直覺叫我知道，這個書包是他的。

　　我抬頭望去，看見他正在拼命地跑，心裡突然有一個壞念頭。嘻嘻，我靜悄悄地將書包的左邊帶子鬆脫開來，跟著朝大哥哥身邊走去。由於我們是兵，所以我看到幾位被人追逐的男孩子，便知道他們是賊，於是拔足在他們身後追逐。

　　不知道是自己跑步較慢，還是穿著校裙不方便走路的緣故，我發覺到無論自己有多拼命地走，就是追不到他們。跑了十多分鐘，我早已感到非常氣喘，無奈地站在一旁，顯得上氣不接下氣。

　　「嗄、嗄……為甚麼我會這麼不濟的？」

　　「小妹妹，依我看你還是回家和自己玩家家酒算吧。」突然間身邊傳出剌耳的聲音，轉頭一看，正是剛才那位無禮貌的男孩子！

　　「好，現在讓我們重新分配兵和賊。」

　　大哥哥突然在我另一邊出現，不知道是甚麼原因，每當我感到氣餒的時候，他總是會出現，仿似是要伸手幫助我脫險。經過一輪的編排和分配，我和大哥哥被編進賊組，而那個壞蛋則被編進兵組。

　　遊戲開始後不久，壞蛋就是愛朝著我衝過來。是的，我知道自己是一名女孩子，無論在反應、速度和氣力都不及男孩子，結果一次又一次地被人家抓著。要不是大哥哥連番地冒險走進兵的巢穴將我救出，我一定便被那個壞蛋看不起。

　　「哥哥，快些救我呀！」

　　又一次被壞蛋抓著，看見大哥哥我在兵的巢穴連忙地招手呼喊。如我所料，大哥哥很快便跑過來，將我救了出去。當我拔足逃跑，可是一不小心，左足踏到一塊石子，我應聲地跌倒在地上。

　　「冬冬，你怎麼樣？」聽到我的尖叫聲，大哥哥跑了兩步，立即調頭返回來。「為何會這樣不小心，有沒有受傷？」

　　「我的足踝很痛啊！嗚嗚嗚……」我跌坐在地上，雙手按著左足。

　　「剛才不是早已經說過，女孩子還是早些回家的嗎？看！現在不單弄傷自己，甚至惹來我們的麻煩。」壞蛋走到我的後方，毫不留情地說。「要不是因為你，我們現在不用呆呆地站在這兒，多掃興！」

　　「……。」聽到這樣的說話，我連忙地低下頭。這一刻的我真的很想哭出來。

　　「偉康，不要這麼樣。冬冬已經很可憐，而且她根本不想受傷的吧？」大哥哥蹲下身子，伸出雙手輕輕地揉我的左足足踝。「感到痛不痛？」

　　「哎喲，痛啊！」我一邊叫喊道，一邊心裡在想，原來這個經常和我作對的壞蛋叫偉康。

　　「是你讓她跟我們一同玩耍的，看來你還是送她回家吧。」偉康輕拍大哥哥的肩膀，提議道。「我們繼續玩耍，你沒有意見吧？」

　　「嗯，這個當然沒有問題。」大哥哥不假思索地回答。

　　「哥哥，你不用理會我，繼續留在這兒玩耍。」我搖搖頭。

　　「不，我又怎可以撇下你不顧呢？」

　　「可是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話，你可以繼續玩耍的啊！嗚嗚嗚……」

　　「唉，女孩子就是愛哭！」壞蛋不肖地說。

　　「不要哭，我們下次可以再玩耍嘛。現在先讓哥哥扶你回家。」

　　「不如你扶我到椅子上坐，我看你們玩。一會兒再扶我回家好嗎？」我回頭看見椅子上放著書包，心裡就是要看那個壞蛋一會兒跌了書包的表情。

　　「那麼好吧！」哥哥輕輕地點頭，而我跟著投以一笑。

　　如是者地，我獨個兒坐在長椅上。為免一會兒會被人誤會，我故意坐在距離偉康的書包遠遠的地方。看著大哥哥和其他人你追我逐，漸漸地，太陽已經下山，四周開始黯然，他們亦提議回家。

　　「今天玩得真高興。」偉康經過我身邊時，故意拖慢步伐。「可惜有人跌傷了不能玩耍，罪有應得！」

　　「偉康，不要這樣嘛！冬冬已經受傷，還要說這些話來欺負她？」大哥哥就是很會保護我。「你是男孩子來的，不應該和女孩子吵架。」

　　「哼！我才不管她是男是女，總之下次不讓她和我們一同玩。」

　　「我不稀罕和你玩耍！」

　　「好了，我不和你這個怪物說話，現在時候已經不早，我要回家。」

　　「那麼我們明天再見。」

　　聽到大哥哥的說話，我也不明白為何他要這麼有禮貌地對待壞蛋。無論如何，當偉康右手提起書包背帶穿在右臂上，跟著左手潛意識地穿過左邊的帶子，可是突然一個響聲，他的書包從身上掉到地上。

　　「哈哈哈哈……」我當然立即捧腹地大笑起來。

　　「我知道一定是你作怪！」偉康調個頭來凝望著我，語帶兇惡的口吻。

　　「你說是我作怪，那麼我想問我是怎樣作怪？」我仍是捧著肚子。「我剛才一直坐在這兒，根本沒有理會你的東西，亦不知道你的東西在哪兒。」

　　「你不用裝傻，剛才在這兒一直只有你坐著，難道書包帶子會自動自覺地鬆脫嗎？」偉康蹲在地上，將書包帶子整理好，然後背著書包站起來。

　　「這個我怎麼會知道？或許是因為你經常開罪人家，上天要懲罰你，嘿嘿！」

　　「我不和你說話，哼！」

　　說罷，偉康獨個兒離去，而我亦因為他剛才出洋相而顯得沾沾自喜。大哥哥察覺到我的表情，輕輕地搖頭。我沒有理會他，最後勉強地站起來，獨個兒朝自己家走。雖然大哥哥跑過來說要攙扶我，不過我婉拒他。

　　由於左腳足踝扭傷，我不能大踏步地向前行，結果迫著要一拐一拐地走路。心裡不期然地想到，為何女孩子做任何事情總是比男孩子遜色？上洗手間時要花較多時間、跑步不及他們快、氣力又不大，從種種的跡像顯示出，女孩子在能力上是不及男孩子。我當然心有不甘，可是試問我怎樣做才可以做得比男孩子出色？真的很想成為一位男生，這樣的話，我便不用再給人家看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