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勇氣
「真奇怪,人人都將杯子垃圾放在桌上?」
「因為兩個垃圾筒都爆滿,你繼續攪伴,其他事讓我來吧!」
我戴上手套打開儲物櫃從裡邊取來兩個白色垃圾袋,徑自走到大堂將近門那個盛滿膠杯紙碟的袋子從圓筒取出,正當在頂端打結時門傳來悅耳的叮噹鈴聲。有人從我身後繞過站在櫃檯。
「請給我兩杯芒果珍珠少冰。」對方說。
「麻煩你等等。」小茄回應。
這時我提著兩個膠袋朝垃圾房走,看見那張又陌生又熟悉的背影。他取過收條轉身望過來,二人四目交投,緊張的我雙手鬆開膠袋跌到地面橫躺著。我無法相信站在眼前的是仲遠,怪不得剛才好像聽到他的聲音。
細算起來已半年沒出現,對我來說這段日子他是失蹤人口當中個案。再次相遇他看來長高了、成熟了,皮膚曬得拗黑。
「你、你好。」
「嗨!很久沒見面,近來好嗎?」
這刻我是多麼希望能夠鼓起小小勇氣回答「過得不好」。
「先生,兩杯芒果珍珠。」小茄端來飲料,看見我呆呆站著他瞬即蹲下身單手抓起兩袋滿滿的垃圾,轉身離去。
「你,」察覺到他左右手各執杯子我的心沉甸甸:「和女友好嗎?」
「女友?」他反問,門又傳來叮噹聲。
「歡迎光……」我轉身向剛推門的顧客致敬,察覺原來是她。
「果然給我猜中你在這裡,哈!」
與上次相比她的髮型很不同,由黑色束辮變成電燙染啡,穿上一條黑色碎花吊帶連身裙,白色的底衫、淺橙色外衣,雖然我是女生還是被她那裝扮和玲瓏的身材深深吸引著。我大概知道自己這模樣永遠也比不上她。
「對不起,剛才我不是故意撩你男友說話。」我點頭。
「哦?」只見仲遠將臉兒轉來轉去。
「沒關係,」她向我微笑,走前來伸手取過仲遠右手拿著的杯子,然後挽著他的手臂。「蜜糖兒,咱們繼續逛街,剛才看中那顆鑽戒你說會買給我!」
「蜜糖兒、買鑽戒?」仲遠感到莫名其妙。「姊姊,你在發甚麼神經?」
「姊姊?」
我的嘴巴張得大大,下顎差半公分便要觸及地面,她這刻按著肚子笑起來。我亦暗不住笑起來,哈,原來我一直是個傻瓜!
「遠,突然發覺自己忘記好朋友約了今晚吃飯,我現在先走。」
「哦?我們才剛剛回港,沒聽說你有約朋友?」
「男孩子不可這麼笨的呀!」姊姊輕拍弟弟的肩膀。「我走了,好好努力。」
留在貝貝的是小茄、仲遠和我三人。
「芷琳,既然你有朋友剛回港現在可以先走,反正已差不多六時,更何況現在沒客人。」除了仲遠和我站在櫃檯旁外四周已沒顧客,小茄拍拍手說道。
「這個不好,」我向小茄搖搖頭,跟著望看仲遠:「等我十分鐘好嗎?」
「嗯,當然沒問題。」
仲遠獨自坐在卡位喝飲品,自得其樂,我返回岡位進行清潔。時針很快指向六時,愛蜜莉和她的大兒子走進來,我與小茄脫下圍裙放到洗衣筒,向他們交待事宜後相繼離去。小茄說要到超市買東西而不與我同行,望著他的背影我知道對方是故意這樣做。這刻街上只剩下仲遠和我。
「你叫芷琳吧?」他問。
「你早已知道?」我反問,心在微笑。
「不,剛才聽到你的同伴喊這個名字。」
「噢……」我的嘴變成圓圈。
「你卻知道我的名字,為甚麼?」他問。
「嘻,因為聽到你的同伴喊這個名字。」
「啊?」他的嘴亦變成圓圈。
我們沿街漫無目的向前走,跨過街區走過隧道來到商場。看到一對父女迎臉走來,小女孩牽著爸爸的手,爸爸左肩揹著粉紅色書包。我突然望著仲遠。
「直至會考前你的同學依舊到貝貝溫習,這半年你到底跑到哪裡去?」
「爸爸在英國要動手術,媽媽接受醫生的建議著姊姊和我趕往那兒探望。」
「手術,成功嗎?」
聽到手術這名詞我感到茫然,表情亦顯得緊張。對於這道問題仲遠沒回答而是仰天長嘯,只是沒壯懷激烈而已。這刻我沒追問下去,輕拉他的衣袖示意到商場上層逛逛。在商場繞圈走大家沒說話,我也沒問他在這半年的生活是怎麼過,尤其是離港而沒出席高級程度試。
回家後看到爸媽圍坐在大廳飯桌,桌上放滿文件,知道兩人正埋頭研究大官司,身為孝順女兒的我於是獨自返回房間不作打擾。躺在床上心想這天應該是我和他初次正式互相介紹認識,彼此雖然仍未知道對方的姓氐卻已使我感到滿足。
誠然,得知他離港的原因我不知道應否值得讓大家高興?
往後幾天仲遠都會獨自到貝貝,想起某電視廣告公公婆婆那番對話,我猜他不是想喝我親手弄制的飲料而是想多見我幾臉。我突然感到自己的臉皮非常厚呢!離開貝貝我從袋裡取出半年前更換的手提電話,按下開關。
「你有手提嗎?」
「有。」仲遠點頭。
「將號碼輸入進去好嗎?」
我將電話遞給他,他不假思索依指示做。取回它我輕按傳送鍵,幾秒鐘後聽到久被遺忘的電話鈴聲從他身上傳出,我又按下結束鍵。當仲遠與我交換手電號碼後我說:管它是晴天、是陰天、是雨天,你都要打電話給我!在熱戀中的情侶,不都是會每天談電話,有著說不完的話題的嗎?
周末我離開貝貝時看見仲遠穿上運動裝,右肩膀揹著藍色運動袋坐在行人道旁欄杆上,還向我打招呼。
「現在有空嗎?」看到我前來他從欄上跳到地面。
「現在?」雖然不知道他打甚麼主意,自己還是點頭。
「我與好友們相約到旺角踢足球,願意來當個現場觀眾?」
「嗯。」我再點頭。
到達旺角大球場,裡邊有個很大觀眾席,只是與坐在上邊的人數相比顯得浪費,我尾隨仲遠走到八、九位男生跟前,他們穿上藍色運動衫,球衣背後繡上橙色數字。仲遠脫下黑色風褸,我探頭看他的背球衣數字是12。
我倆坐在石階凝望隊友互相傳球控球,球場對邊是穿白色球衣的男子,仲遠告訴我他們每兩星期都會約其他隊員到球場比賽,這習慣已維持好幾年。
比賽開始,我依然坐在原處觀看。仲遠負責後防,每當敵隊前鋒進攻時他總會彎下身緊盯足球,要是前方強行突破他會刻意將球踢到界線外;要是敵方傳球他又會指示隊員到相應位置守備。他的每個舉止紛紛映入眼簾,使我著迷。
「想不到你會喜歡踢足球。」賽事完畢,我和他離開球場後問。
「小學時我打前鋒,升上中學後轉為後衛。」
「依邏輯看,再過些日子你便要當守門員囉?」
「也不見得,因為我跳過中場位置,即是說再過些日子我會當後備。」
「哈哈,你真傻瓜!」
回家後洗澡及吃過晚飯,在房間聽到媽媽敲門進來,我將電話掛上。
「芷琳,你最近是否和男生交往?」我點頭,心在驚訝媽媽是憑甚麼知道。
「讓我猜猜,他是你的大學同學?」我搖頭。
「哦?」媽媽的語氣看來吃驚。「難道是中學同學?」
看見媽媽坐在床上我心裡其實很想點頭。仍記得小時候做錯事刻意說謊,舉止卻一眼被看穿,說實在媽媽含辛如苦養我成人,我還是老實搖頭。
「難道他已經畢業做事?你們二人是怎樣認識?」媽媽顯得緊張。
「媽媽,早前你不是慫恿我結識男生的嗎?」我悄悄反問。
「現在很晚,不要這麼遲睡。」
媽媽沒追問下去,站起來從我手裡取過無線電話後離開房間,我望著慢慢被關上的那扇房門唏噓嘆氣。這刻我輕按胸口,心想如果將仲遠的情況說出來,媽媽必定反對我倆交往。仲遠,我們的關係是否很快便會完結?
一星期後快要下班的時候,仲遠與姊姊來到貝貝。我托著盛載三杯飲料的盤子到卡桌,坐在仲遠和姊姊對邊。
「你是不是和我弟弟交往?」姊姊單刀直入。
「是。」看到仲遠低頭喝飲料,我點頭。
「恕我直言,你是否讀完中三便綴學?」
「為甚麼?」我反問,心在猜度她說這番話的用意。
「芷琳,不好意思,姊姊其實不是刻意為難。」仲遠替姊姊辯護。
「甚麼刻意為難?你知道爸媽很想你成才,將來能夠繼承生意?」
「我不是說過對這些東西沒興趣?我只想過自己喜歡的生活……」
在貝貝今天空氣密度看來較稀薄,凝聚在我們三人間的氧粒子悄悄游走,我伸手抓著飲管往上下晃動,在杯子裡那端不停撞擊黑色珍珠。
「其實我,九月份將會是三年級生。」
「你今年才中三?看你的樣子年紀又不像那麼小。」姊姊驚訝地問。
「嘻,其實你的外表亦不像仲遠的姊姊。初次看到你那刻,我還真的以為你是他的女友。」我笑說。「說實話一個人的年紀是很難從外表判斷。」
「明白。抱歉,因為我看你這麼年輕卻在這裡工作,還以為你早已綴學。」
「我是來這裡當兼職,賺點外快不用靠爸爸媽媽。」
我們三人談著笑著,我其實沒告訴他們真相,我不知道當我說出自己快是大學三年生的話,他們又可會用另外角度去看我?想起媽媽這幾天不斷向我說教,明示暗示要找個高教育程度、最好家境富有的男生,愛情這東西,當牽涉家人的話就會讓當事人感到煩惱。
男生都是有自尊、不願輸給女生,我猜仲遠會因為年紀比我小、學歷比我低而感到自卑。其實打從第一天我對這段感情沒抱多大信心,看來我和他彼此將要面對來自多方的壓力,就像項羽軍被重重包圍時,晚上聽到楚軍的歌聲從四面傳出。
因為這緣故,我總是不願帶男友回家,我害怕爸媽會像犯人審訊般對待他。唉!上天倒是愛作弄人,當你越要逃避某件事它卻會在你沒防範時發生。這是發生在我和仲遠發展地下情的第四個月某天。
「芷琳姐,這些粗重功夫還是讓我來嘛!你幫忙將幾杯飲品送到三號檯。」
正在廚房清潔的我聽到小茄叫喊,我向他展示微笑將掃帚遞給他,洗手後走到櫃面將六杯飲品放在盤子上。我以兩手托著盤子朝門邊走。怎知道自己突然感到頭暈目眩,就這樣全身無力跌倒在地上。
聽到盤子杯子跌到地面時發出的噹啷聲,眼前看到的都是白色。我聽到叮噹聲,隨後是一把熟悉的聲音,當我感到被結實的手臂抱起時真的很想張開眼看看這人是誰。
我終於能夠張開眼睛,發覺自己身處病房而不是貝貝,坐在床旁是爸媽和仲遠。天!我從沒想過這壞情況會這麼早發生。
「怎麼我會躺在這裡?」
「芷琳,你醒來了。現在覺得怎樣?」媽媽瞬即站起來伸手輕摸我的前額,在她身後是帶著木納表情的爸爸。
「我剛才不是在貝貝工作的嗎?」
「你工作時暈倒在地上,我剛到那兒接你下班,於是召喚救護車。」
「謝謝仲遠。」我勉強坐起來,媽媽伸手攙扶我的背,將枕頭擺到床頭處。「噢,我忘記給大家來個介紹……」
「不用呢,我們剛才傾談很多東西。」爸爸回答後轉身望向仲遠:「感謝你對女兒的關懷,看看外邊天色已晚,既然芷琳無恙醒來你還是先回家,不然父母會擔心。」
聽到爸爸嚴肅的語氣,我雙手掩著臉搖頭,心在抱怨上天為何要在這刻給我這種考驗。無論如何,仲遠向我打眼色後自行離開病房。病房門關上才沒多久爸爸臉色突變,兩眼好像充滿怒火般注視著我。
「芷琳,日後你不可以和他來往,聽清楚了嗎?」
「冷靜點,女兒才剛醒來,你不要說這些話刺激她。」媽媽輕拉爸爸的手臂。
「他只不過是中七畢業,今年沒出席會考,明年打算自修再考。論年紀論學歷他都低你一等,我看不出這傢伙有甚麼值得你與他相處。」
「感情這東西就是沒理由,況且他沒出席會考是因為家裡出事。」
「總之任何人遇上失敗都可找到上過百個理由,每個理由都只不過是藉口。芷琳,不要這麼任性,我們的出發點都是為你好的呀!」
「我現在想睡覺,咱們明天再談。」我瞬即放下枕頭拉上被單轉個身子。
「你看你現在算是甚麼態度?往日你不會用這種口吻與長輩說話,是中學的倫理課抑或大學的通識堂教你這麼說,還是近日經常和沒文化的傢伙在一起?」
怎麼蠢的人都明瞭爸爸剛才的說話是在含沙射影,我沒反駁因為我知道與他爭辯下去吃虧的只會是自己,我就這樣背向雙親閉上眼睛。雖然看不到,耳朵倒是聽到媽媽拉爸爸的手和二人離開病房的腳步聲。
待房門再次關上我急促伸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感受到心在跳腦海亦浮現出某個怪念頭,喃喃自問:我會死嗎?
留醫觀察一晚,醫生早上提著報告告訴我身體狀況基本上良好;不過當他將幾張透明底片放到燈光前,指著其中朦朧黑影解說時,我聽到自己的心臟因跳動而發出的撲通聲。我沒取報告,只交戴授權父母代我取,趁爸媽仍沒到來時已自行替自己辦出院手續。
步出醫院發覺街道上的人和物依舊,感到這個世界是如斯的美好。我從手袋取出手提電話,撥的並不是家裡的號碼。
「喂,是我。現在有空嗎?我想約你到貝貝見。」
來到貝貝看見愛蜜莉在工作,我與她打招呼然後坐在角落等候。二十多分鐘後透過玻璃反映我看見仲遠出現,他本以為只要悄悄溜到我背後嚇我,怎知道默不作聲的我突然回望反嚇他。他站在我身旁一副顯得受驚的樣子,我倆都笑了。
「身體怎樣?現在感到好點嗎?」
「感到蠻好,醫生說我平日工作過分操勞,休息多點便無大礙。」
「依我看你真的要好好休息,看你現在臉青唇白的模樣十分讓人痛心。」
接著我站起來,伸手牽著他到外邊走。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爸爸媽媽昨晚對你那樣無禮。」
「哦?不打緊,我並沒有放在心上。」
「他們不允許我倆一起都是為你好。你知道嗎?愛你真的需要很大勇氣。」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才對,依這情況發展下去,只要我日後稍有差池或不聽話,你的爸媽定會殺了我。」
「嘻,那時候我們一同到天國相戀。」
我鬆開他的手向前跑到旺角地鐵站入口,回頭望他。
「我們到銅鑼灣好嗎?」
「你想到哪裡?」
「沒相干,我只是突然想逛崇光而已。」
在車廂我挨在車門旁那扇玻璃,仲遠左手按著門左手抓著扶手,整個身子包圍我。我伸手摸他衣服上的扭扣。
「說些關於你爸爸媽媽的事給我知?」當列車停在尖沙咀站,我問。
「你想知道甚麼?」
「甚麼也好,例如他們為人怎樣?」
「為人怎樣倒是很難形容,不過他們應該沒你的父母那麼嚴厲。」
「是嗎?如果換轉你是我,你的父母會讓你結交一個學歷和年紀都比自己小的男生嗎?」
「你是指學歷和年紀都比自己大吧?」他以為我弄錯而取笑我。
「不,的確是比自己小。」我搖搖頭,故意將近肚子的扭扣解開。
「你是說假如我是女生,父母會否接受自己交個年紀和學歷都比自己小的男生?」
仲遠將扭扣扣上,而我亦將前額貼在他的心胸位置微微點頭,我喜歡個子比我高大的男生,撒驕或緊張時可以站著將額頭貼到他的胸口。
「芷琳,在姊姊出現那天你不是說過自己九月份是三年生嗎?」
「沒錯,只是我的年紀比你大兩年。」
「那麼說你現在已是個大學生?」
對於這道問題我沒有回答,只是再貼著他的胸口點頭。他顯得異常吃驚,嘻,剛才鼓起勇氣將這個秘密說出來時已經想到他會有甚麼反應,這個表情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就是了。
「這個笑話其實很吸引。」
仲遠左手輕撫我的臉蛋。
列車到達金鐘,我倆走到前邊月台等候。沒多久前往柴灣列車到來,我們登上車廂。列車緩緩開始行駛,我從手袋裡取出銀包將學生証端到他跟前,看到上邊印有「香港科技大學」和我的照片,他再次感到吃驚。哈,他的樣子真是讓人看得入迷!
「真是意外,女友竟然是大學三年生,怪不得你的爸媽不允許我倆交往。」仲遠輕抓頭髮,滿臉流露說尷尬。「昨天傍晚在醫院與他們同坐,談笑風生。現在才明瞭當他們知道我因家事而沒參加高考時為何會向我展露那個表情。」
「他們都是大狀,很想兒女繼承這行業。然而哥哥在英國修建築,我卻主修商科,有些時候讓他們很無奈就是。」
「我不明白,既然你的家人這麼能幹,理應你會有很多零用錢,為何仍要當兼職?」
「兼職是給自己機會學點待人處事原則,自小時候開始從來沒擔心過零用錢問題。其實大半年前早已打算轉往替人家補習,不過,還是算吧。」
「不明白。」
走出車廂來到銅鑼灣月台,我瞇上眼睛向仲遠微笑,他倒是摸不著頭腦。我沒將事實告訴他,因為他不會明瞭女生的心事就是了。
「怎麼樣?仲遠,現在你知道我的真實身分,仍會和我交往嗎?」
「這個嘛,我現在倒要好好考慮。」
「考慮甚麼?」看到他托著下巴我好奇問。
「要看看你日後是否願意當我的工人、對我服從命令,那時我會勉強考慮是否要你。」
「嘻,你真是傻瓜!」我微張開手擁著他的腰,很喜歡的樣子。
來到崇光,我們在商場走馬看花。
「剛才我告訴你自己的事,現在輪到你告訴我關於你的事。」
「我的事嗎?我叫──」
「不,」我拼命搖頭。「暫時對你自身的東西沒多興趣,告訴我你爸爸的事情好嗎?」
這刻仲遠遲疑半秒,望著我點頭。
「爸爸和媽媽在我讀中三那年已移民到英國居住,媽媽曾說過他出生沒多久被診斷出心臟有毛病。年初姊姊收到媽媽來電,爸爸要動第二次大手術,很希望我們一家人前往支持。」
「是甚麼手術?」
「我不太清楚。只知是和心臟有關。」
「成功嗎?」
「手術過後爸爸在醫院熬過幾個月,最後……」
看見仲遠低頭微合眼睛沒說下去,我伸手搖晃他的右手。他側臉望過來,看見我搖頭又點頭。在課堂有「小辣椒」之稱的我雖然性格頑固、喜歡向教授講師們不斷提問挑戰,倒是知道甚麼時候不應該堅持。
經過一間珠寶店,我拖著男友溜進去。因為自己對這些東西沒興趣,我從來都不會進去。縱使是手鐲、頸鍊甚至是指環,都要花上過千元,現在終於明瞭為何靜文和小雲總是希望男友送她們這些禮物!
「芷琳,你看上哪款?」
「我要這個。」我順手往玻璃櫃指。「謝謝你,只是感到不值得,很貴耶!」
「嘻,剛才沒說過要送給你。不過你硬要送給我的話,我倒是樂意接收。」
「世間上我只聽過男友送戒指給女友,哪有女友反送戒指給男友之理?」
「這個社會太多人隨波逐流,我們就是不要像他們。」仲遠向我奸笑,續說:「就由我們這刻開始進行反傳統,女生送男生鑽戒。」
我輕拍打他的手臂,兩人離開珠寶店。經過巴士站看到燈箱貼上黎明演唱會海報,紫色的舞台背景讓我看得著迷。
「不要告訴我你喜歡黎明。」
「你不覺得他個子高大、外表俊俏嗎?當初選擇你,某程度與你的身形和他很像有關呀!」
剛巧一輛城巴駛近,車身塗得深綠色份外讓人注意,在下層位置印有白色商標和「國泰航空公司」幾個字。
「喂喂,要走囉,怎麼你呆呆站著動也不動?」
「哦?沒甚麼,將來有機會的話我們到外地旅遊好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