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如果有一天
一道打碎玻璃聲從廚房傳出,地上盡是零星碟子碎片,我勉強以右手撐著洗碗盤,滿是洗潔精泡的左手按著胸口,感到很疼痛。痛得太辛苦使我無法站穩,緩緩彎曲膝蓋蹲到地上,汗水從額頭滴到玻璃碎裡。
「不做手術的話我只能建議開藥,你要每天依時服食及每兩至三個月回來做檢查。如果有天在造影檢查發現冠狀動脈或左心室收窄得嚴重,那時你要立即動手術。」
在醫院的景像呈現在腦海,發覺手電留在房間,很想走出大廳提起電話筒,想不到心痛得連站起來也沒能力,我只好跪在地上蹣跚爬行到茶几位置。勉強提起手取電話筒,好幾次沒成功,最後以指尖拭擦直至它跌到地上。
「喂,我很辛苦,你快趕來。我在頌遠家……」
說罷自己已失去知覺伏在地上。
不知過去多少時間感到有東西拍打臉龐,隱約聽到有人喊甚麼「看更、白車」,聲線非常朦矓且斷續,我找不到方法確認是誰。
當我終於能夠張開眼睛的時候,第一樣看到的東西是那張熟悉的臉孔、那個十年如一日的鮑魚刷髮型,知道自己仍在生我送上微笑。
「你醒來囉!」
「這次我睡了多久?」
「二十小時。」
「當時我好像在廚房打爛一隻碟。」
「不用擔心,現場已經被清理好。而且依你的白色指示傳送電郵,他不會知道是怎麼回事。」
「謝謝兆麟。」
「小意思,舉手之勞。不過剛才與張醫生替你做檢查,這次並不樂觀。」
穿白袍的兆麟在我身旁壓著聲線說,看到他手裡拿有一份米色文件袋,我臉上已沒有剛才那個微笑表情。
「你的冠狀動脈已變得非常狹窄和硬化,心電圖亦顯示心律不正。」
「我一直都有聽你的話,準時食藥、定期做檢查,為何會變成這樣?」
「你得知道,這個病在醫學界只靠服藥而不動手術,能夠撐到今天其實已是個奇蹟。」
「我不想死,現在我感到很幸福。幫我,兆麟你要幫我!」
「我現在替你安排做手術,別再優柔寡斷。只是要有心理準備,來到今天以這個狀況來看成功率最多只有三成。」
「真的要做手術?」
「其實有點不明白,為何對動手術總是這麼堅持?每次問你總會不回答,我只想說:自己生命較寶貴,還是有其他東西比這個更寶貴?」
出院後回家,一個人在路途上總是想起兆麟說的三成。連擲硬幣猜對哪面的機會也沒有,我應該接受手術嗎?回家打開大門看到頌遠坐在沙發,看見我的出現頓時彈跳起來。
「芷琳,這兩天你跑到哪裡去,你知道我得擔心你嗎?」
「不是已電郵給你,有位朋友失戀且嚷著要輕生,我在她家過一晚夜。」
「電郵?你不是不知道我十天才檢查一次的啊!為甚麼不打手提?」
「手提我有打呀,只是我的留在家,你的收不到。」
「那你可以晚上致電回家。」
「我整晚要陪朋友,沒時間喔。」
「看到你回來真是謝天謝地。」
你張開兩手給我來個擁抱,這刻讓我感到格外溫暖。當時自己刻意裝作非常喜歡主人的小花貓般在你臉上輕舔,看到我的行為你站在大廳傻笑,我亦笑了。你可知當時的我內心是有苦自知?
這晚我倆躺在床上,每每想起兆麟對我說過的話就是睡不著。轉身看到身旁呼呼入睡的你,發覺自己從來沒有認直細看你的臉。三十來歲的你臉上明顯有幾條深深的皺紋,都是在風霜雨打下所留下的烙印。偷偷伸手輕撫你的頭髮和臉蛋,你卻伸手趕開我的手,看到你的睡相就是惹人好笑。
「原來你在這裡,」在寧靜的深夜突然聽到你的聲音我給嚇了。「這麼晚你為何仍不睡覺?」
「沒甚麼,我睡不著。」我轉身回答。「想起昨天朋友的事情,我擔心不知她往後的日子會怎樣。」
「剛才在床上看不見你,我擔心你又失蹤。」
看我一個人摸黑坐在沙發,你從椅背抓起外衣穿上,屈膝坐在我身邊。
「你很少會為朋友的事擔心到晚上睡不著,事情很糟嗎?」
「嗯,她是我的好鄰居,讀幼稚園和小學時都會一同上學。升中後我們不同校不過每年仍會保持聯絡見面。現在這個年紀才失戀,很傷吧。」
「那要看看是因為甚麼事而失戀。」
「心愛的人患上絕症呢?」
「這個真的很傷。」
說罷你和我保持緘默,我很想哭卻叫自己堅強,知道假若真的哭出來你定會感到不妥當。這樣坐了不知多久,你打了個呵欠。
「人命天定,還是不要想太多。說起來你可知道昨晚回家不見你,打電話給你手提卻在餐桌響起,使我整晚擔心得要命。」
「我問你,如果,我只是說如果,有天我離開這個世界,你會怎樣?」
「當然會傷心非常。不過你可放心,往後的日子一定不會結識其他女生。結識,嗯,我指成為情侶那種。」
「那時我已經不在世上,你和第二個、第三個相愛我不會干涉。而且想深一層想干涉卻又可以怎樣?」
「傻瓜,這些事別想這麼多。我們才三十出頭,還有很多年日子要捱喔!而且早前看統計在香港女性要比男性平均長命七年,以我們的年齡差距看,你還要比我長命四至五年。」你說,跟著伸手輕拍我的臀部。「現在應該是我問你,如果有一天我離開這個世界,你會怎樣?」
你的說話逗得我笑起來,當時真的很想說:傻瓜的人其實是你。
兩天後我們到保良局與鄧姑娘會面,傾談由助養助變成領養的事宜。她對我們講解很多申請內容和條件,當知道身體有毛病不能領養我耳在聽心在擔憂,卻因為不想你知道而沒即時說出口。
取過領養申請表格,我握筆坐著遲遲未有填寫資料。
「芷琳,你怎麼了?」
「頌遠,我想考慮清楚。」我回答後再問:「鄧姑娘,可否給我幾天時間?」
「當然可以。」
離開辦公室我倆前往遊戲室,看到詩雅與其他同伴嬉戲,面帶笑容的她看來已沒有感到傷心,就如鄧姑娘早前分析,年紀太小的兒童對不愉快的經歷會很快淡忘。對她來說究竟是喜抑或是悲?
「芷琳姐姐、頌遠哥哥!」
「我們來囉,詩雅,你今天怎樣?」
「快過來玩耍,芝芝正煮飯。芝芝,有親戚來,你會煮他們吃嗎?」
「煮我們吃?」你吃驚地說。
「哈哈,是呀,就煮你來吃。」我捧著腹在笑。
這天三人到動植物公園,身在大籠裡看到小鳥在頭頂上展翅飛舞,詩雅看得著迷,不禁伸手指著樹叉大叫。
「詩雅,你覺得頌遠哥哥和我好不好?」
「好。」
「你想不想來我們家住?」
「想。」
「不過將來會很少見到芝芝和鄧姑娘,你捨得嗎?」
「捨得。」
聽到我們的對話,你亦蹲下身輕握詩雅的小手問:
「芷琳姐姐是不是笨蛋?」
「是。」
你在笑,我伸手打你的肩膀。
太陽已悄悄沉到地平線下,送返詩雅回局後我倆牽手回家。沿途中你問我填表當時要考慮甚麼,我卻只會搖搖頭不懂說話,是因為我不知道應該怎去告訴你。
第二天你離家上班,我獨自到保良局約見鄧姑娘。我從手袋取出身體檢查報告遞給她,得知我的心臟有毛病她倒是顯得驚訝。
「其實上次我在電話裡頭曾經向你提及身體狀況這件事。」
「在電話裡頭?我記不起來。」
「你每天要處理這麼多事,或者在通電話時我表達得不夠清楚。」
「昨天我們三人面談,你曾解釋身體有毛病的人不能領養兒童。」
「以這狀況看來有點不妥當。」鄧姑娘將報告放回文件袋裡。「我知道詩雅很想跟你們一起生活。」
「哦?」
「吳小姐,昨天你們曾向詩雅提及過帶她回家?」
「是。我們想知道她怎麼想。」
「她昨晚在飯堂歡天喜地對我說:我很快會有一個家。」
聽到鄧姑娘的話說,我的眼淚不自覺從眼眶溢出,她伸手端來幾張面紙。
「也許如果詩雅被其他人領養會來得更好?」
「只是詩雅真的很喜歡你們。如果方便的話,我能與主診醫生交談嗎?」
「沒問題,他是我的好朋友。」
不知怎的這天回家的路途要比平日來得遙遠,走過很多路仍未看到門口。
我從書架上取來幾本厚厚的相簿。部份相片經過年月日子已漸褪色,我倒是很羨慕那些懂得將數碼相片放在互聯網的人,因為他們的相片會歷久常新,在何時何地只要能夠上線便可看到。看罷相簿裡套著的每張相片,我開動電腦在電子相簿應用程式看相片。
每每看到一張和你在街角拍的合照,背後景物清晰,我們的樣子卻淡朦朦。記起當時你說自己懂得怎樣使用那部相機,誰知道拍出來的效果是這模樣,獨自坐在大廳的我不知覺傻笑。
電子相薄最後那張詩雅張開手與蹲下的米奇擁抱的照片,這刻我才醒覺大家已很久沒一同拍照。我抓起手提打了個電話。
「兆麟,我想通了。我想接受手術,你可否幫我安排?」
「當然沒問題,讓我看看,下星期二好嗎?」
「嗯。另外,我將檢查報告給保良局的鄧姑娘看,她想和你私下傾談關於我的病況,不知這幾天你會有空嗎?」
「芷琳要求到,我一定有空。」
關上手提,我感到整個人都放鬆了,就好像放下沉重的擔子。
「很香!」這是你下班回家後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今晚的餐單是白汁海鮮飯配中式魚餅,還有 XO 醬炒菜心。」
「哦?不是你和我的生日,我忘記今天是甚麼日子,願聞其詳。」
「今天是,」我的食指尖在咀唇打轉。「大日子。」
飯後你嚷著要洗碗碟,不過我堅持要自己洗。你帶著古怪的眼神走進廚房,我卻以臀部撞你到大廳去。待我倆洗澡過後坐在沙發看電視劇,我依偎在你的身上,手指在你的身體打轉,耳在聽你的心跳動。
「芷琳,你今晚有點不妥。」
「哦?」
「別裝傻扮懵,我可是你的男友。突然待我這麼好,你是想買東西還是今天做錯事?」
「哈,待你好要有原因的嗎?我喜歡。」
我主動吻你的咀唇、退開你的上衣,在靜靜祈求上天能讓自己的心臟熬過這個星期。
翌日當你醒來時伸手輕撫我的臉蛋,我感到癢癢的不過沒張開眼睛。最後還是讓你察覺我在裝睡,你伸出兩指朝我的鼻孔插去,說這是豬的鼻子,我頓時按奈不住笑了。還有半小時才七時,看來今天比平日早起。
「忘記對你說,有位同事最近搬家,他在儲物櫃發現一部數碼相機。早前我曾提過自己的跌壞了,他將那部舊的送給我。」
「是真的嗎?」
「我的樣子似在說謊嗎?」
「那麼這個星期六我們去拍照好不好?」
「沒問題。不過星期六我要回公司加班,改為星期天好嗎?」
「嗯。」
我想起床弄早餐,卻給你快一步霸佔廚房。嘗試伸手搶你的鍋鏟,你以臀部將我撞到大廳去。
「昨晚你做了很多東西,今天應該是我。」
「好的,我要吃蕃茄牛油果火腿麥包三文治。」
「哈哈,當心我會踢你的屁股!」
三文治沒有,因為你弄的是火腿通心粉。當時的我嘴在埋怨,心其實感到歡喜。
「如果有天我離開這個世界,你會怎樣?」
「哦?你早前不是問過這個問題了嗎?」
「嗯,我故意再問,看看你的回答是否一致。」
「無聊。我不是說過不會找別的女孩子嗎?」
「男生的說話才不可信,還記得我們初初相識的日子?看掌紋預測你今生會結兩次婚的呀!」
「不要信這些毫無科學根據的東西,那都是有人為求混日子亂寫出來。看看現在的我連婚也未結,今生何來兩次?」
「很想結婚嗎?」
「你說呢?」
「有準備戒指向人家求婚嗎?」
「沒有。」
「你知道為甚麼到現在仍沒人家要你?」
「是因為我沒有求婚?我曾經問過你幾次啊!」
「是因為你笨。」
我倆只顧談天不知時間過得如此快,你看看掛鐘已七時半快要遲到。你趕忙更換衣服離家上班,臨出門前再三提醒我要準時服藥。
我負責整理餐桌上的東西,不經不覺倆人的生活模式很像男主外內主內的小夫妻。其實我很想工作,能夠為你分擔,每每提及你就是搖頭不允許。你知道嗎?一個人在家等候你回來,時間其實是過得很慢,要不是探望詩雅真不知道這些日子該怎麼過。
令人嚮往的星期天終於到臨,我這個「人肉鬧鐘」還未到七時已響起,你看看窗外天黑黑太陽還未出現,於是伸手指住我的肚子輕按。
「嗶──」
「這是甚麼?」我好奇問。
「將鬧鐘關掉。」
「哈哈,沒用的,這個按制壞了。現在快起床啊!」
「給我多睡一點時間好嗎?這個星期公司真的忙得不可開交。」
「好的,我起來為你弄早點。讓我想想,今天的餐單是芝士火腿蕃茄飽配奶茶。」
「遇上你我真有口福。」
說罷睡在裡邊的我滾過你的身子轉到床邊,你嚷著身體快被壓扁,聽罷我再滾回床裡又重複轉到床邊,是故意的。
吃過早點,我從書桌取起一部相碼相機。
「它比我們之前那部重很多。」
「同事說這是舊型號的單鏡反光機。」
「單鏡反光機?其實我很早已想有一部,攜它去拍照好嗎?」
「當然沒問題,現在先充電。」
我拉著你的手走進房間拉開衣櫃門,打量今天應該穿甚麼。
「你喜歡我穿裙子還是長褲?」
「無所謂,穿你喜歡的。」
「有所謂,我要你選擇。」
「今天外邊風大,穿褲子吧。」
「不,我要穿長裙。」
從衣櫃取出幾條裙子,我向你暗笑。
「你喜歡我穿哪條裙子?」
「天啊,你是故意留難我。」
「哈,這次不是,快說!」
我將一條紗裙貼在身前看著鏡裡的反映,又換過另一件背心連身裙,跟著是綁帶上衣裙。我在你眼前騷首弄姿自鳴得意,你卻只顧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吃過便睡在床上,怪不得你的肚腩越來越肥。」
「我不是睡覺,只是閉目養神。」
「我不知穿哪件較好看,給我意見好嗎?」
「有時候我想做個問卷調查,看看女孩子每次逛街前平均要花上多久在裝扮上,我有預感她們在整個人生動輒浪費上好幾年時間。」
「你這個笨豬頭不會明白甚麼叫女為悅己者容,快給我選擇穿哪件喔!」
「白色那條怎麼樣?我喜歡你穿它配牛仔褲。」
低頭望著你伸手指的方向,是那條白色紗裙,上身還有很多灰色的音樂符號圖案。如你所言平日我喜歡將它配搭銀色腰帶和藍色牛仔褲,於是點頭在房間更換衣服。來到化妝桌我塗上口紅及戴上銀色手鐲,從鏡裡看自己真的很漂亮。
「你還不換衫?」
「不用,我喜歡穿睡衣上街。」
「哈哈,你說的。不要讓我看到你沒穿睡衣和我拍照。」
「看你穿得這麼美,我穿這套睡衣好像不合襯。唉,免為其難讓我換換衣服,不然要讓你失禮。」
這天我們到過很多地方逛,經過貝貝的舊址,發覺昔日的飲品店變成異度網吧,雖然仍有賣飲品,只是性質已經不一樣。我們又來到尖沙咀太空館看影片,到大會堂看下月有甚麼文化活動。
在餐廳吃過晚餐我末察覺天色變得昏暗,一天快要過去。看著攜來的相機和三腳架,原來我倆整天只顧逛而忘記拍照。來到海旁我急忙著你開始設置攝影器材。
「以你這樣資質,不懂得使用計時器我可以諒解。」站在欄杆旁的我看到你花很長時間仍未能設定相機,刻意上前取笑甚至將你拉開。「讓我來吧,你站在那邊等我。」
從相機熒幕看到你站在欄杆旁傻兮兮望過來,我心在暗笑。按下計時器我瞬速走到你身旁,指示燈在閃爍我取回手袋及挽著你的臂彎。卡擦,閃亮的鎂光燈隨即彈出。
「看!就是這麼容易。從這件事我們可以看出:頌遠是笨蛋。」
「你喜歡說這些話來抵毀我的話隨便,我好人不與你衰人計較。」
「嘻,看來你不懂操作,由現在起這部相機歸我。」
說畢,我上前將它從腳架拆開,提著它連續向你拍幾張照片。
「喂喂,你不要亂動,剛才那個角度很完美。」
「完美?看不到我的臉耶!」
「就是這樣才叫完美,你不懂得甚麼叫藝術,快將身子轉回去。」
你乖乖依著我的說話做,轉身回望對岸的建築物,我細心調教光圈。
「要這麼久的啊?」
「多等一會,慢工出細貨嘛!」
「這兒很冷啊!」
「好了,一、二……」
你站在那兒靜靜等候那個悠長的字,可是許多秒後仍聽不到我的聲音。
「還未到三嗎?你是故意搗亂還是……芷琳,你怎麼樣?」
回頭望過來,發覺我左手握著相機、右手按著胸口蹲在地上,你趕忙衝前來抱我,顯得著緊非常。
「不打緊,我現在沒事了。你整天不是有話要跟我說的嗎?」
「你怎知道我有話要說?」
「我是你肚裡的蟲,聽到你的心聲。快說吧!」
「這個,明天才說好嗎?」
「不好,我想你現在說。」
「我仍未有準備,不如我們多來幾張合照好嗎?」
「你說的,不要賴帳。」
你勉強扶我起來,然後將相機扣在三腳架上。我再次按下計時器走到你身旁。看到指示燈在閃,看到你急忙伸手從衣袋裡取出綠色東西的同時,一幅幅一幕幕回憶像照片急速在腦海如倒帶般滑行。
行山時看到彩虹、帶詩雅到遊樂場、到保良局、爸媽離開香港到英國、離家出走到你家住、在醫院提出分手、愛情和麵包、王子與公主參加嘉年華、看演唱會、到旺角踢足球、遇見姊姊……
當最後那張影像定格在一間飲品店,你和幾位同學剛推開玻璃門走進來,我終於失去知覺伏在地上。
「芷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