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接受
「跟著呢?」
「真不知道應該如何說下去。」
在科技大學教職員餐廳某個角落,我和兩位好友圍著餐桌用膳。坐在對面的小雲此時兩手肘按在桌面手掌托著下腮,眼睜睜凝望我移動飲管攪動杯裡的蘋果汁。
「這個叫兆麟的人,」坐在小雲和我之間是靜文。「真是你的男友?」
「我不知道。是也非也,我真的不知道。」
「怎會不知道,你們曾經拍拖嗎?」
「曾經約會過一次而已,那是中五學期中的事……」
※ ※ ※
六年前,1997年2月。
在公園兩位穿上深灰色冬季校服的男女同學並肩而行,男的有個鮑魚刷髮型,雙肩背上藍色書包;女的蓄黑色直短髮,左手揹著單肩綠色間條紋書包。當來到一張木椅旁,他停下步伐坐在椅上。
「你有甚麼要說?」
「下個月我要離開香港。」
聽到對方的話女生感到身體無力站立,心像小石子跌到深淵久久未聽到回音,手一鬆書包沿手臂滑到地上。這刻涼風輕吹,幾片枯葉順風盪漾,校裙微微隨風擺動。她呆呆站在長椅旁不懂說話。
「怎麼你不問我原因?」他續說。
「知道了又如何,難道你會因此不離開嗎?」
「對不起。」
「你沒做錯。只是,為甚麼要選擇快要會考離去,為甚麼要告訴我,你知不知道這樣做很自私?嗚嗚……」
看見她哭起來他瞬即從木椅彈跳到地上,張手將對方抱進懷裡。
「芷琳,真對不起。」
「不是說過你沒做錯的嗎?」
※ ※ ※
「依你所說當年會考前約你到公園的就是兆麟?」咬著飲管的小雲好奇問。「我不相信這麼多年間他沒告訴你為何離開香港、又為何回來。」
「他要到英國讀醫,這麼一去便是五年多。」我說得咬牙切齒。「真不明白為何家裡的男人都愛控制自己兒女的命運?」
「身處在男權主意世界,我們可以作甚麼投訴?」靜文附和。
「要不是在嘉年華重遇他,我還真的以為他死了。」
是死了嗎?其實自從兆麟離開香港後,我一直沒他的任何消息。他的生活、他的狀況,統統都是從爸媽與他的家人閒談得知。漸漸只覺得這位曾幾何時擁有「男友」身分的人是位與自己沒血緣關係的遠房親戚而已。
「嗯,你好像還沒說在嘉年華當晚事情跟著變成怎樣。」小雲追問。
「你們真的想知道?」
「你猜呢?」知道我在拖拖拉拉靜文舉起握拳的左手。
※ ※ ※
「難道你已忘記我?我是你的男朋友兆麟。」
在海逸酒店一樓宴會大禮堂,我被這位自稱男友的陌生人抱著,站在不遠處目睹這情景的頌遠,他將分別盛有半杯橙汁的兩個杯子放在身旁的那張桌上,轉身調頭離去。
「頌遠,等等我!」
「吳芷琳你給我站著!」
我瞬即推開兆麟不顧一切朝大禮堂入口跑,爸爸卻在眾人前大聲嚴厲呼喝。我雙腳不聽自己使喚停下來,目送頌遠的身影漸漸隱沒在人群中,最後消失。被兆麟攙扶坐回椅上後,他察覺我其中一隻高跟鞋鞋跟截斷,於是伸手按著我的右足。
「你做甚麼?」
還是初次被男生觸摸我的足部,我感到驚慌。他用力將右鞋鞋跟扭斷,天啊!從沒想過他會這麼力壯,雖然心知道自己就是只有這一雙而已,我依然說:
「這是我最心愛的高跟鞋。」
「這樣便可以,芷琳,我遲些賠你一對新的。」
餘下來的時間我保持沉默,直至嘉年華宴會完畢。縱然兆麟告訴我這幾年在外地生活,甚至嘗試找話題逗我說話,我就是低頭沒反應。
離開酒店,我和媽媽坐在爸爸駕駛的房車回家,在車廂裡靜靜聽著爸爸一直說教。他說了許多話,我卻全都聽不入耳,直至這句:
「我不許你再和這晚帶他同來的傢伙見面。」
「甚麼傢伙?人家有名字,叫頌遠。」
「他叫甚麼我沒興趣知道,我只知道對方無論年紀、學歷、家境,統統都沒資格當你男友。」
「我知,打從我在醫院過夜那晚你見過他後就是不喜歡。你一心只想我和兆麟交往,怎麼說你和譚家在生意上有往來,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兆麟有甚麼不好?人家在英國劍橋畢業,現正在瑪麗工作,他的父母又是醫院主任,怎麼說都比那傢伙好上百倍千倍。」
對於爸爸的論點我沒興趣聽下去,我閉上眼將臉兒轉到車窗旁。回到家裡,我脫下變成平底的高跟鞋,不由分說返回房間猛力關門。
「你看她現在甚麼態度?真不知道近來結交到那些沒文化的傢伙!」
「整晚怒氣沖沖、說話語氣從沒理會女兒感受的你,對我來說也是個沒文化的傢伙。」媽媽搖搖頭嘆氣。「你現在先洗澡,女兒家的事情由女兒家來處理吧。」
爸爸聽後啞口無言,徑自取過睡衣服到浴室去。媽媽又搖搖頭,來到房門前輕敲。
「阿女,我可以進來嗎?」我拉開門後坐在床上,媽媽將門輕輕關上前來坐在床緣。
「如果你跟爸爸那樣勸我和兆麟交往的話,我現在要睡。」
「我很明白你的心情。」
「媽,你不會明白。」
「告訴你一件事,就連爸爸一直不知道。」媽媽探頭望望房門,又望望我:「當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有兩個男生追求自己,其中一位是你的爸爸。」
「另一位呢?」
「他叫洛奇。當年我和爸爸是同系同學,而我和洛奇在二年級認識。他非常喜歡玩音樂,和幾位朋友組樂隊,經常穿上重金屬服裝在校園出現。以當年潮流指標去衡量的話,他的打扮就是現在你們所說的『型』和『酷』。」
「真沒想過爸爸也有情敵。」對媽媽的過去我感到滿有興趣。
「二年級暑假,他介紹我給眾朋友結識,還送我一件玫瑰紅哥德式衣服。當時亦感到自己打扮頗酷,現在想起來那時倒是穿得像個蕩婦。」說到這裡媽媽不自覺發出會心微笑。「在整個暑假我們去過很多地方,雖然只是短短的兩個月,卻是我一生最開心的日子。」
「既然和他一起這麼開心,為何最後卻選擇爸爸?」
「爸爸的樣貌平平,外表不突出;他的性格沉悶,只懂讀死書和死讀書。只是,聽到媽媽告訴自己她在年青時的經歷,我最後意無反顧選擇了爸爸。」
「嬤嬤曾經告訴你年青經歷?是不是就像媽媽現在告訴我那樣?」
「嗯,一模一樣。麵包和愛情,我還是選擇志願當律師的爸爸。原因倒是簡單,我不用擔心將來生活日子,知道自己不用挨餓,會有一個安逸的家。」
「麵包和愛情。」
「有些時候我們要接受自己有想法不成熟的一刻,在愛情和麵包之間分不了輕重。試想如果與男生交往後生活會更不安穩的話,獨自生活不是更好嗎?」
媽媽輕拍我的手,徑自站起離開房間,我依舊坐在床上以棉被蓋著下半身。
※ ※ ※
「你媽媽說得正確,我們在愛情和麵包之間總是分不了輕重。」靜文將杯裡的凍檸茶喝光後,放下杯子說。「大概這個歷史事件會不斷循環下去。」
「甚麼歷史?」
「你應該會選擇兆麟吧?將來你會有個女兒,在她成長階段又會遇上麵包和愛情這個煩惱。這就是我剛才說的歷史事件。」
「還有五分鐘便二時,要到演講廳囉!」小雲看過腕錶著急地說。
麵包和愛情,我就是不相信頌遠兩樣都不能給我!
星期二下課,我找教學助理問課堂筆記不明白的地方,隨後如常趕到貝貝去。自頌遠獨自離開酒店後我倆一直沒聯絡。他沒給我電話,自己亦沒主動找他。我不知道他今天會否來接我。
「芷琳,剛才有人找你。」
「哦?」到達貝貝看到幾位顧客在排隊,小茄正將幾個盛滿飲品的杯子放在密封機,已是上氣不接下氣的我還是瞬即伸手將圍裙掛上身。「他是頌遠嗎?」
「不,要不然剛才我會說:你男友找你耶。」
「男的?」
「嗯。」
「麻煩你一杯菠蘿冰和一杯荔枝紅茶。」
不知怎的今天的時間過得特別快,在貝貝真是忙得不可開交。轉眼間還有五分鐘便到六時,門傳來叮噹聲響。
「歡迎光……」我抬頭往門看,已說不出話。
「是他了!」小茄在我耳邊輕語。
「芷琳,你好。」
進來的是位穿上短袖親衫、提著大袋的男子。
「你竟然會知道我在這兒。」
「這是還給你的。」他走到櫃檯前,將大袋端給我。
「可否等我幾分鐘,我快下班。」
「嗯,沒問題。」
沒想到兆麟會來這兒,自問自己從沒借任何物件給對方,他要還甚麼給我?回憶很快回轉到兩天前的晚上,他曾經說過某句話,這刻我意會到攜來的袋子裡盛著甚麼。
當愛蜜莉出現時我脫下圍裙,從私人櫃取起手袋後走到獨自坐在角落的兆麟。
「今晚有空嗎?」他站起來向我微笑,看見我點頭繼續問:「賞面和我吃頓晚飯?就當是好朋友久別重逢。」
好朋友久別重逢,我找不到理由推卻,可是心裡卻浮現出頌遠的容貌。我伸手輕按心胸,及後觀看腕錶已是六時十五分,又借機瞄看店外的環境,我猜頌遠今天不會前來。
「沒問題,我的好朋友。」我刻意強調「好朋友」這三個字。
離開貝貝兆麟從衣袋取出車匙,按鍵後前方不遠的車子閃著燈。看到車子是鮮紅色,走前看是架兩門跑車,沒想到和我一樣年紀的他現在已有駕車經驗。他伸手打開車門讓我坐在前方,然後坐在司機座位。
「快要成為醫生還駕紅色跑車,好像不適合耶?」
「誰說醫生不能駕紅色跑車?」
看到車廂裡的佈置,寬闊的真皮座椅,鼻子仍能嗅到一陣皮制品氣味。他扭動車匙,視察街道環境後絕塵而去,當車子經過貝貝時我刻意望著正門,仍然看不見頌遠的影子。
此時一輛救傷車沿對面行車線靠近,看到車頂閃著警報器,與紅色跑車並肩擦過。不知怎的我伸手輕按心胸,感到一陣悶熱。
「怎麼了?」看到我皺著眉頭,兆麟顯得愕然。「冷氣開得不夠嗎?」
「沒關係,可能這幾天我睡得不好。」
跑車在街角左轉後消失,救傷車卻停在距離貝貝一個街區遠的地方,許多路人包圍在文具店前。這邊一輛貨車切入行人道上,那邊一位婦人抱著小女孩,她左手握著橙色圓筒,躲在懷裡不斷流淚和哭個不停。
「讓開、讓開!」幾名穿白色制服的男救護員瞬即抬起擔架。「先生,你聽不聽到我的說話?你叫甚麼名字?你能夠張開眼睛嗎?」
※ ※ ※
皎潔的明月悄悄引到樹梢上,在泛著漣漪的湖面上留下亮白倒影。在一所華麗的高級餐廳吃過意大利餐,我取起餐巾往嘴上輕抹,看見兆麟仍握著刀叉吃得挺滋味。
「怎麼你會吃得這麼快?」他問。
「快?不是啊,速度和平日差不多。」我將餐巾放在桌上。「想必是你離開以後,已跟不上香港人的節奏及步伐。」
「吃慢些可以幫助消化,況且時間仍多著。看!今晚的月光很圓、很美。」
「嗯,謝謝你帶我來這兒。一直不知道原來香港還有這種地方欣賞夜景。」
我依然隔著玻璃窗望著圓明,不知道是否紅酒酒精漸漸滲入血管,很少喝酒的我感到滿臉紅紅熱熱。
「不單止夜景,香港還有很多地方值得欣賞,鳳凰山看日出、南生圍踏單車。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們每個周末或周日出來遊玩好嗎?」
「兆麟,日後還是不要經常找我。」
「為甚麼?」
「我已經有男友。」我低頭說。「他和我一同出席嘉年華。」
「這個我知道。」他並沒有因我的說話而感到驚訝、不開心,只是若無其事繼續享用晚餐。「我們不是好朋友嗎,好朋友相約出來遊玩你不會反對吧?」
「我不明白。當年為何你要離開我,為何你要讓我獨自面對會考?」
「我沒有選擇權。」
「那麼為何這幾年沒與我聯絡?你知不知道我在高中、甚至是剛升上大學的日子過得很苦?」
兆麟沒回應,他放下刀叉提著餐巾向唇邊抹去,隨後舉手向侍應示意結帳,從銀包取來信用咭遞給對方。他探頭望著窗外,直至侍應返回將信用咭交還。
「我帶你到一處地方看看。」
「怎麼你能當甚麼事也沒發生過?譚兆麟,我現在想回家!」
說罷我推開椅子站起來,可是心突然一陣絞痛整個人絆倒在地上。兆麟立即蹲到我身前,雙手抱著我的上身,顯得非常緊張。
「芷琳!你怎麼了?」
「沒甚麼,我猜剛才喝下過量紅酒,現在全身感到乏力。」
「小姐、先生,你們要幫忙嗎?」
侍應前來慰問,兆麟豎起手掌搖頭,隨之將我扶起朝餐廳門外方面走。將車匙端給代客泊車的小伙子,待車子被駛到我們跟前,他又一次有禮拉起車門先讓我坐進去。車子緩緩離開餐廳沿著無人的路子走,他按下按鈕打開車頂天窗,我抬頭看到星星在閃。
「告訴我,剛才你在餐廳跌倒是不是因為心感到痛?」
「你,」對於兆麟這道問題,我遲疑半秒望著他。「怎麼會知道?」
「雖然我不是心臟科醫生,假假地我也是醫學院畢業。」兆麟瞄我一眼繼續注意馬路狀況。「你之前試過這樣暈倒嗎?」
「試過,而且曾經留院觀察。」
「報告怎麼說?」
「這是病人的私隱。」
我望望兆麟對他奸笑,我猜在這麼黑的環境下他看不見就是。
車子停在大門旁,兆麟極力要求送上樓,卻被我多番婉拒。當我來到大堂等候電梯,想從手袋內取出門匙卻發覺手袋不翼而飛。我連忙趕到大堂外,看見兆麟仍然坐在車廂內。
「沒錯有空,給我二十分鐘,現在趕來。」我伸手拉開車門,看到他將手提電話關上,還煞有介事放進衣袋裡。
「我忘記取手袋。」
「手袋,是這個嗎?」兆麟側身從後座取起我的手袋和一個大袋,端給我。「還有這東西是賠給你的,請笑納。」
「你,」我接過東西,好奇問:「趕時間?」
「不,你想我送你上樓嗎?」
「剛才不是說過不用嗎?再見。」
我調頭往大堂走,亦聽到輪軑與地面急速磨擦轉動、排氣裝置響亮的排氣聲從身後傳出。我悄悄側臉偷看,察覺已經不見車子縱影。回家已是晚上十時,我抓起電話筒返回房間,不假思索按下頌遠的手提電話號碼。
竟然沒人接聽!
我放下電話筒,顯得坐立不安心緒不靈。自上星期天開始頌遠好像存心躲避,他已沒到貝貝接我放班,初時致電話到他的手提又沒回應,甚至將手機關上。
呠呠──聽到店外傳來汽車的嗽叭聲,小茄探頭張望後向我說:「喂喂,你的醫生朋友來了。」看到熟悉的紅色跑車,我解下圍裙取過手袋,與小茄揮手道別後離去。
「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我刻意選擇早點下班,這是送給你的。」
兆麟將車窗放下,看見我靠近便下車走到車尾,打開車箱取出一束紅玫瑰端到我眼前。細算起來自己還是初次收到鮮花,本來應該感到興奮,只可惜送花的人不是他。
「你知道一個男孩送花給女孩,如果她不接受的話是沒禮貌的表現?」
「我不喜歡紅玫瑰。」我沒伸手接花,只是搖搖頭婉拒。
「那麼你喜歡甚麼花?」
「百合。」我隨口說。
「賞面今晚和我吃頓飯?」
「如果我回答沒空呢?」我笑笑。
「我知道你不會這樣回答。」
「看來你對自己很有信心。」
「上車吧,我有東西要跟你說。」
兆麟如常先打開車門讓我上車,然後關門走到司機座位,說實話每每和他一起的時候我倒是有感到自己是位小公主的感覺。車子停在紅燈前。
「不知道你想和我說甚麼?」
「今年暑假你畢業後可否陪我到英國?」
「你知道我跟著會問甚麼。」
「爸爸的一位朋友是位非常有名的醫生,我想帶你去見見他。」
「兆麟你沒生病吧?我被你弄得糊塗。你要到英國,卻又要我陪你,但你又想帶我去見醫生?」
「嗯,我看過你的身體檢查報告,與爸爸討論後他建議我這樣做。」
呠呠──聽到嗽叭聲從後邊響起,兆麟才察覺現在是綠燈,他猛力踏下油門向前加速,而我卻呆呆坐在車廂,腦海不斷重複他剛才對我說的一番話。
「停車!」
「這是高速公路,讓我們到達餐廳再談?」
「我現在就要停車!」
兆麟無奈地按下緊急燈,將車子停在路旁。
「剛才你說的話是甚麼意思?」
「你還記得早前在小吃店暈倒,跟著要留院觀察?」
「你指貝貝?是的,不過你沒可能會知道這件事。」
「前天我問過你的爸媽,這是他們告訴我。隨後我到醫院問主診醫生,他沒正面回答我你的病況,誠然我在你家裡找到這份報告。」
兆麟打開車頭儲物箱,從裡邊取出捲曲的大信封。
「你很過分!竟然私自拆開人家的診斷報告,根本沒尊重我!」
「我承認這些行為不對。不過這份報告一直在你家裡未曾拆封,就剛才看到你聽到我所說的一番話後顯得若無其事,恕我來個大膽假設:你很早已經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是不是?」
「我哪有若無其事?我現在很嬲就是了!」
「別在我跟前裝傻,你要怎樣才肯做治療?」
「我的心臟根本沒事,我不用任何治療!」
「我剛才一直沒提過你的心臟有問題。」
聽到他的說話我才知道自己辯駁失敗,我沒任何回應,只是專注著其他車輛高速駛過我們。
「你害怕手術要花很多錢嗎?你的雙親是大狀,應該有不菲的收入和儲蓄,要不然我可以向爸媽幫忙。」
「我不要你任何幫忙。」
「芷琳啊芷琳,為甚麼你到現在仍要這麼固執?我不明白你心在想甚麼。」兆麟猶豫幾秒鐘,從衣袋取出手提電話遞到我眼前。「這樣吧,你現在致電給男友,讓我和他說幾句話。」
望著銀色的電話,淚水不禁從兩眼眼角滑下,在我的臉蛋留著兩道痕跡。
「你哭甚麼?」
「頌遠他不要我,嗚嗚……」
終於,身體抑壓了近兩個星期的情緒突然全部爆發出來,坐在車廂的我控制不已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