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愛輕友
「嘿嘿嘿……」不知是甚麼緣故,志軒突然奸笑起來。
「……。」在他身旁的家良亦感到對方的舉動很奇怪,不期然投以目光望著。
「怎麼了?」婉詩靜待了一會兒,繼續問。
「如果你稱呼我『軒哥』的話,我便破例一次帶你進去。」
「無聊。」聽到對方的說話,家良頓時搖著頭,張開雙手,沒好氣地細語。
「軒哥~~帶我進去啦~~」婉詩伸出雙手挽著志軒的左手手臂,撒著嬌。
「唔……好的,你這麼乖巧,我暫且破例一次帶你進去看看吧。」
「多謝軒哥~~」婉詩仍然是帶著撒嬌的口吻。
「喂喂,稱呼他志軒可以的了。」家良兩手手臂長出一粒粒的疙瘩,他連忙用右手揉揉自己的左手,再以左手揉揉自己的右手。「我快冷死了。」
「哈哈哈。」看到家良的舉止,志軒和婉詩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他們三人一同向酒廊的正門方向走去,最後來到兩位服務生跟前。
「咕嚕……」看到對方的樣子,不知怎的,婉詩感到有點害怕。
「軒哥、良哥,你們好。」兩位服務生同時打了一個招呼。
說罷,他們三人從正門走進酒廊裡去。
「怎麼了?我們不用被查的嗎?」婉詩回頭望望兩位服務生的背影,問。
「哈,你不知道嗎?這間酒廊是家良和我兩個人打理的。」志軒說。「我們自四年前便負責看守這兒的。」
「你是說,這間酒廊是屬於你們的嗎?」婉詩感到好奇地問。
「不是呢。正確地說,我們的大哥將這兒和其他酒廊、餐廳等交給我們打理。如果遇到甚麼麻煩,如有其他『堂口』的人來生事或者『踩場』,我們便會拼死地與他們動手,不讓他們得逞。」
「……。」婉詩感到有點兒迷惘,不知道對方在說些甚麼。
「不明白嗎?就好像剛那班人在小樹熊搗亂,我們便向他們動手。」
「唔,為甚麼要這樣做?打架好嗎?」婉詩無知地問。
「這個……」志軒猶豫了好一會兒。「這樣想吧,老闆請你來打工,你可以任吃任喝,但一遇上問題你便要保護老闆的財產。」
「啊,我明白了。即是說你們收取『保護費』的嗎?」婉詩吃驚地問。
「……。」家良一直站在一旁,望著無知的婉詩。
「『保護費』?唔,是的、是的。」志軒覺得再說下去只會令婉詩越來越弄糊塗,他還是放棄再解釋下去。「我們不要光站在這兒,一同到玫瑰廳坐坐吧。」
在酒廊裡,婉詩看到一大班人圍著圓桌坐著,一些人左手提著玻璃酒杯,右手提著香煙;一些人則和其他人顯得很認真地談話;一些男性與兩、三位女子左擁右抱,還在互相接吻呢。
「……。」婉詩低下頭,盡量不讓自己看到這些噁心的鏡頭。
「怎麼了?身體感到不舒服嗎?」在旁同行的志軒突然問。
「不,我沒有感到不妥,只是……」正當婉詩抬起頭回答志軒的問題,她看到一位穿得非常性感、打扮非常妖艷的女子坐在一位男子的大腿上,還前後移動著身子。「怎麼這兒的人都做著這些事情的,難不成這兒是不正經的地方嗎?」
「這些場面我看慣了。說實話,世界上沒有一間酒廊是正經的吧?」志軒回答道。「不用理會其他人在這兒做些甚麼,他們給錢我們給地方,互不相干。」
「但你們經常看他們做這些不正當的事情,不會感到噁心的嗎?」
「哈,有甚麼噁心呢?食色性也,待你將來長大之後你便會明白的了。」志軒打趣地說。「況且,很多人想偷看人家也沒有機會,你現在要好好珍惜。」
「哼!你很討厭,經常說人家仍然是小妹妹。我長大了的呀!」婉詩不依地說。「說實話,看你們的樣子也不比我年長了多少,說不定和我的年紀差不多呢!」
「是嗎?」
「喂喂,我想問你今年幾多歲?」婉詩感到非常好奇地問。
「年齡是男孩子的秘密。」志軒調過頭繼續向前走,沒有回答婉詩的問題。
「哈哈哈,年齡不是女孩子的秘密嗎?怎麼說成是男孩子的……」
他們終於走到一間房間的門前,那兒位於酒廊裡的一個角落,門頂上掛著一個牌子,牌子的左邊有一朵玫瑰雕刻,右邊刻著「玫瑰」兩個隸書體大字。顯然,這兒便是「玫瑰廳」。
「請進去坐坐……」志軒左手將門推開,右手放在胸前,整個人微微地鞠躬。
「多謝你。」對方如此有禮,婉詩投以一個微笑。
她走進房間,看到一部大電視屏幕,兩眼看前張望,又看到兩張沙發貼近牆邊擺放,在房間的中間有一張大桌子。桌子上擺放了一個大花瓶,花瓶裡插上六、七朵盛放的玫瑰。
「請坐。」家良跟著走進房間,對婉詩說。
「是。」婉詩坐在其中一張沙發上。「這兒很美麗。」
「請問你們想吃些甚麼?」家良坐在沙發的另一旁,而志軒則坐在他和婉詩之間。這時,一位身穿白色襯黑色西褲的侍應走進來,沒錯,他是健銘。
「軒哥、良哥,和這位是……」
「啊,如常地給我們兩個午餐。」家良回答道。「她是新來的,叫婉詩。」
「你好。」看到中等身材和短髮的健銘,婉詩投以一個微笑。
「你都好。」健銘回答。他看到對方正穿著志軒平日所穿的牛仔外衣,心裡感到有點兒愕然。「請問你想吃甚麼午餐?」
「噢,說起來我到現在還未吃午餐呢!」這時婉詩大聲地嚷道,嚇得三位男子突然彈跳起來,跟著張開口、瞪大眼地望著她。
「這兒是餐牌。」志軒雙手按著自己的耳朵,跟著搖搖頭,最後伸出左手取起放在花瓶旁的一張餐牌,遞給婉詩。
「讓我看看……」婉詩細閱餐牌的內容,跟著說:「麻煩你給我一個吉列烈豬扒餐,餐飲要凍檸茶。」
「好的。」健銘伸手取過婉詩的餐牌,調頭離開房間,還將房門關上。
這個時候,志軒從身上取出一包香煙,遞到家良跟著。家良接過香煙包,取出其中一枝出來。及後,志軒亦取出一枝香煙含在嘴裡。他伸手進衣袋裡摸索了一會兒,發覺打火機不在身上。他望望婉詩正披著的牛仔衣,最後伸手進左手邊的衣袋。
「怎麼了,你們又吸煙嗎?」看見志軒從衣袋裡取出一個金色的打火機,跟著替家良生火將香煙燃點,婉詩問。「這樣地吸你們或許會提早二十年死呢。」
「哈,那麼我想問,你何時會死?」志軒反問,同時將打火機放回外衣袋裡。
「我嗎?我想我有八十歲壽命的。」婉詩得意地回答。
「那麼我估計我們有一百歲命的,吸煙後短壽二十年即是八十歲死,和你又有甚麼分別?」志軒深深地吸一口香煙,跟著吞雲吐霧起來。
「說得好。」經常表現得沉默的家良亦拍手笑著說。
「無聊!」婉詩不肖地說。「我想去去洗手間,不知道在哪個方向?」
「出門後靠左走,跟著右轉然後再正行,最後轉左便是。」志軒回答。「要不要帶你去?真的怕你會迷路不懂得怎樣走回來……」
「不用了,我不是小妹妹。」婉詩站起來,笑著回答。
這個時候,她取過志軒手裡的所提著的香煙,將它放在自己的嘴裡。她的舉止令家良和志軒二人再次目瞪口呆。
婉詩走出房間,輕輕地將門關上,跟著將舌頭伸出嘴外,左手不停地撥動著。似乎不懂得吸煙的她感到很辛苦似的。沒錯,剛才為了表示自己不是小妹妹,故意深深地吸入香煙。她沿著志軒剛才所說的指示,來到洗手間。
「志軒,你和彩藍之間沒發生甚麼事情吧?」這個時候,家良認真地問道。
「我們之間很好,沒有甚麼事情發生,為甚麼這樣問?」
「細數起來,我和你認識了也差不多十年。這些日子裡我們遇過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我對你也頗為了解。我只知道,她是第二位女孩能令你主動地帶進玫瑰廳這兒來的。」
「嗯,你是說婉詩吧?」
「看她的樣子還是很單純,難道你忍心將她拖進我們的生活圈子?」
「怎麼了?你好像不喜歡她的。」
「我不是不喜歡她,而是這樣對彩藍不太公平吧?」
「我對待婉詩就像是對待小妹妹一樣吧了,不要誤會。況且,我又不是那些重愛輕友的人,你不用呷這個小妹妹的醋子。」
「希望是吧……」家良回答。「怎麼?你竟然說我呷她的醋?」
另一方面,婉詩浦一走進洗手間,看到一位身材苗條、短髮、配戴眼鏡和帶有少許性感的女子站在一面鏡子前打扮著。女子的嘴裡還哼著調子。從鏡子裡反映著剛走進來的婉詩,看見她正穿著一件白色的校裙,上衣套上一件淺藍色的牛仔外衣,頓時感到很詫異。
「小妹妹,你叫甚麼名字?」
「真奇怪,怎麼這兒所有人都稱呼我『小妹妹』的?我已經十七歲的了,雖然還未成年……」婉詩自言自語。跟著望著對方,回答道:「我叫婉詩。」
「是可莘書院的學生?」白色的校服裙令女子想起一些事情,跟著問。
「你怎麼會知道的?你是誰?」婉詩吃驚地問。「你說的阿軒是志軒吧?」
「果然是你,看來我沒有猜錯呢。」女子仍然保持著鎮靜地說。「那麼,你是那位以校裙幫阿軒包紮傷口的女孩子吧?樣子頗清純呢……」
「請問你是……」婉詩微微點頭回應,心裡卻感到非常好奇。
「原來真的是你。我是阿軒的女友,我叫彩鳳,但他們通常都稱呼我彩藍。」
女子走到婉詩的身旁說。她,正是志軒的女朋友彩鳳。待了一會,彩鳳繞著婉詩走了一圈。
「……。」知道對方是志軒的女朋友,婉詩心裡有一絲絲失望的感覺湧現出來。因為她一直以為志軒是沒有女朋友的。
「婉詩嗎?你知不知道這件牛仔外衣是我送給志軒的?」彩鳳說。
「對不起……」聽到這句話,婉詩連忙將外衣除下。
這刻的她,忘記了為何志軒會將他的外衣披在自己身上。彩鳳看到她所穿的校裙胸前和右臂的布料被扯破,胸口還露出白色的底裙。
「你這個賤人──」彩鳳還未接過牛仔外衣,整個人已感到非常生氣和激動,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一掌朝婉詩的左臉摑去。頓時間,洗手間內傳出響亮和清脆的「啪」一聲聲響。
「你為甚麼打我?」婉詩的左臉留有一記紅紅的掌印,她連忙舉起左手輕輕地揉著臉兒,感到很憤怒。她想還手,但知道和她打起來的話,自己一定會吃虧。
「我為甚麼不可以打你?你這個不知羞恥、狗娘養的小妹妹……」彩鳳右手撐著腰惡言相向,唬嚇著:「快些離開這兒,不要再被我遇見,不然我會殺了你!」
「……。」看到對方樣子那樣憤怒,婉詩不知道自己根本做錯了甚麼事情。然而,她很快地推開洗手間門,朝玫瑰廳走去。
她感到自己的臉兒很痛,來到玫瑰廳的門外,婉詩舉起左手正想推門時,突然想到一些事情。最後,她還是調過頭來,一邊穿上牛仔外衣一邊向酒廊正門方向走著。她離開酒廊,經過舞池和卡拉 OK 房間,最後踏出快樂時光酒廊,攔下一輛計程汽車返回自己的家。
從車窗望去酒廊的正門,婉詩輕輕地嘆出一口氣。這一刻的她,百感交雜,心裡感到幻得幻失。
※ ※ ※
婉詩推開屋子大門的鐵閘,發現爸爸媽媽在廳裡等待著她。
「阿女,你終於回來了……」
「爸、媽,怎麼你們在家裡的,今天不用上班嗎?」看看腕錶,現在只是下午三時多,婉詩感到有點兒愕然。
「詩詩,你終於回來了。」除了在廳中站著的父母外,在沙發上還坐著翠茹。她看見婉詩走進來於是連忙地站起來。「你知不知道我們都很擔心你?」
「你們擔心我?」婉詩不太明白翠茹的說話。
「阿女,你剛才不是被壞人抓去了嗎?」媽媽緊張地說,她不理一切地走前來,緊緊地擁著女兒。同時間,她嗅到婉詩一身充滿著香煙味。
「是的,你學校的訓導主任阿彭 Sir 、翠茹和俊仁也看到的,你被幾位金髮青年抓了上車,不是嗎?」爸爸走到婉詩跟前,說。「剛才他們已經到警署落案,如果你遲些或沒回來的話或許他們會派人找你。」
「……。」聽到爸爸的說話,婉詩呆呆地站著。
「詩詩,你沒甚麼大礙吧?」翠茹問。
「沒甚麼,沒有。」婉詩望望擁著自己的媽媽,跟著又將視線移向身旁爸爸。想著如果志軒被警察拷上手扣被帶走的情境,心裡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那麼我要到警署消案,我沒有事的了……」
「也不用這麼急呢。」媽媽鬆開手,慈祥地說。「快返回房間更換衣服,跟著再慢慢告訴我們剛才發生了甚麼事情,好嗎?」
「不了,我現在先去消案,餘下的今晚再說吧……」婉詩仍然是想著志軒被警員拷上手扣的情境,於是連忙搖頭。
「……。」媽媽抬頭望望爸爸一眼,感到不知應該說些甚麼話。
「就這樣決定吧……」
說罷,婉詩連忙跑到翠茹跟前,提起右手拉著她的左手,一溜煙的走到屋子外。
「詩詩,不用走得這麼急吧?」被牽著走的翠茹因步伐走得不快,險些摔倒在地上。「究竟剛才你被抓到哪裡去了?」
「翠翠,你應該知道我不是被抓去的吧?」當二人經過屋村裡的一個公園,婉詩漸漸放慢腳步。「我剛才到了黃金海岸那兒的一間酒廊……」
「甚、甚麼?你到了酒廊?」聽到對方的回答,翠茹整個人嚇了一跳。
「是真的。」婉詩微微點頭。
「我沒有聽錯吧,但酒廊不是成年人才可以進去的嗎?」
「那間酒廊是志軒和他的朋友打理的,所以我可以進去呢。」婉詩轉過身子,臉上泛起一片紅霞,甜絲絲地說。
「詩詩,你已經喜歡上那個叫志軒的男子。」翠茹舉起左手拍拍對方的肩膀。「說起來,這件外衣是他的吧?」
「是的。這是他的外衣,剛才就一直穿著。」
婉詩輕輕地則著頸子望望一直穿著的淺藍色的牛仔外衣。
「是誰家的外衣來的?」翠茹將身子靠近細看,同時嗅到濃烈的煙味。
「你記不起我的校裙被那班壞蛋扯破了嗎?跟著志軒將他的外衣脫下給我,試想想,如果剛才在家裡更換衣服後被爸爸媽媽看見,恐怕不知道會想到甚麼。」
「你說的也有道理。那麼你打算怎樣?」翠茹沿著地上的石塊所鋪排的排列方式漫步著,最後來到屋村的公園裡。
「或許你可以借一條校裙給我嗎?至少我明天也有校服更換上學,之前的一件已不在了。」婉詩打量了一會兒,提議道。
「哈,兩件校裙也不能再穿,詩詩你也真的太誇張了吧?」
「哼!你竟敢取笑我?」婉詩雙手撐著腰子,裝作很嚴肅地責問。
「喂喂,你不要扮東扮西,你還未答我剛才問你的一個問題。」翠茹嘴裡伸出舌頭,扮了一個鬼臉。「你快些作答吧……」
「我知道你問我甚麼,但我是不會作答的。」婉詩臉色突然一沉,凝望著對方。「志軒他已經有女朋友的了,剛才還在洗手間裡摑了我一掌。」
「你不是在胡亂編故事吧?詩詩,你剛才被人家的女朋友掌摑?」翠茹感到難以置信。「那麼你的臉兒有沒有受傷?」
「不,我現在沒有甚麼感覺。但那時真的感到很痛的,這麼大年紀也未曾被人家摑過的,今天竟然被一個互不相識的女子打,真的感到很氣憤。」
「那時其他人又有甚麼反應?」
「當時沒有其他人在場,只有我和她在洗手間裡。」婉詩說。「好了,我們不要耽誤時間,還是到警局消案吧。」
※ ※ ※
婉詩晚上走到翠茹家裡用膳,跟著更換對方的一件校裙獨個兒返回家裡。她看見爸爸媽媽一直坐在廳中等待她回家,於是從餐桌裡拉出一張椅子,坐上去。想了一會兒,她編出一個故事,說下午遇見的那一班青年,其實是一班和自己在小學一同學習的同窗。他們在中五時已經出來做事,所以才將頭髮染成金色。今天在街上遇見自己,於是故弄玄虛將她拖上車去。
這一晚是婉詩一生人第一次故意向父母撒謊,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再是一位乖女孩。第二天回到學校,婉詩被訓導主任和班主任召見,她亦說出同一個謊言來。
跟著的日子,婉詩、翠茹和俊仁過著如往日般的日子。因為明年三月開始高級程度會考,文理兩班的同學星期一至五都要回校補課;到了周末和周日,三人總是相約在一起逛街。然而,每每上課的時候婉詩總是心不在焉,想著志軒。
光陰似箭,一個月後。
「不知怎的,今天的天氣熱得很。」星期五中午放學之後,翠茹和婉詩二人同行離開學校。「詩詩,你近來怎麼了,上課時總是心神彷彿的?」
「沒有甚麼……」婉詩吞吞吐吐地說。「阿仁呢?怎麼今天他和你一起?」
「他說妹妹今天在屯門大會堂參加話劇比演,所以前去支持她。」
「原來如此。」
「看來你是故意躲開我的問題。」翠茹斜著眼睛,猜度起來。「看來近來經常神不守舍,在單思吧?」
「甚麼單思?我上課的候時非常留心呢!」婉詩連忙地為自己辯護。
「是──嗎?那麼,今天鄭老師和我們補了哪一課?」
「哼,你這個翠翠,怎麼會問我這樣的問題,你想試探我嗎?」婉詩回答道,顯然她不知道怎樣回答對方的問題。
「和你當了這麼多年同班同學,我相信自己也很了解你的。」
「翠翠,不知道為甚麼呢,我每天都會想起他。很奇怪,無論是上學走路的時候,抑或是上課、回到家裡一個人的時候,甚至是晚上臨睡前,我腦子裡總是想著他的……」
「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這是單思。哈哈哈!」
「你覺得我應不應該找他呢?」婉詩將手伸進衣袋裡,取出一張咭片。
「咦?這是他工作的咭片嗎?」看到對方手裡拿著一張咭片,翠茹好奇地伸手將它搶過來。「讓我看看……」
「不問自取,是為賊也。」婉詩投以一個微笑。「小偷!小偷!」
「無聊……」翠茹望著對方回贈一個微笑,跟著望望咭片上印著的字句。「快樂時光酒廊?」
「他在這兒工作。」
「當侍應嗎?」
「不,他說是甚麼酒廊負責人的。」
「哈,是『睇場』吧……」
「無聊!」婉詩伸手將翠茹手伸的咭片搶回,說。「說實話,我恨不得現在就跑到這兒,看看他正在做些甚麼事情。」
「恨不得現在就跑到這兒……恨不得現在就跑到這兒……」聽到對方的說話,翠茹感到按耐不住地喃喃自語。
「哼!你取笑我?」婉詩輕輕地拍打對方的手臂。
跟著,兩人來到輕便鐵路月台等候。在月台裡站著一對情侶,男的雙手提著一份以禮物紙包裝著的盒子。
「如果已經下定決心想去找他的話,便去找吧。有些時候機會是自己爭取的,如果錯過了,將來或許會後悔。」翠茹認真地說。「但你曾對我說他已經有女朋友,你不記得嗎?」
「只是想看他一眼,沒有其他用意的啊。」婉詩低下頭,細語。
「是真的為了看他一眼嗎?」翠茹打量著。「如果是真的話,你也不會因為他而無心做事。」
「如果……我說是如果,如果我喜歡了他,那怎麼辦?」
「甘願做第三者吧!」
「我不是說笑的啊。」婉詩認真地說。
「我也不是說笑的啊。」翠茹亦認真地回答。「你剛才也說過人家已經有女朋友,難道你向他說你喜歡人家,對方便會放棄女朋友然後和你一起?」
「唔……很煩呀!」婉詩雙手按在頭上亂抓。
「放鬆些吧,不要自尋煩惱。解決辦法有兩個,一個是主動找他,另一個是主動忘記他。好了,輕鐵來了……」
在車廂裡,婉詩想著應不應該前往黃金海岸探志軒,她的心很亂。一來擔心一個女孩到那兒會有危險,二來不知道見面的時候兩人會有甚麼話題。無論如何,在離開月台與翠茹道別的回家途中,她經過一間文具店,於是走進去買了一包不同顏色的紙條和一個像水壺般大小的玻璃瓶。
由於現在是仲夏,婉詩走了好一會兒已經汗流浹背。回到家裡,她趕忙跑到浴室洗白白。跟著從書包裡取出剛才在文具店買的彩色紙條。紙條包裝的背後印有幾個步驟,教讀者如何摺幸運星。你們沒有猜沒錯呢,婉詩想摺一瓶幸運星送給志軒。至於為何會她會有這個念頭?或許是剛才放學的時候在月台看到一位男子手裡提著一份禮物吧。
「好,我要下定決心在這兩天摺星星,裝滿這個瓶子。」婉詩坐在廳中的一張椅子,望著檯上擺放著的紙條,左手緊緊地握著拳頭。
掛在牆上的時鐘嘀嗒嘀嗒地走著,婉詩認真地跟著指示學習怎樣摺幸運星。當她摺完一顆小星星便將它放進玻璃瓶裡。漸漸地,瓶子盛裝著不同顏色的小星星。
「鈴──」過了約兩個小時,電話響起來,令專心地接紙的婉詩不禁嚇了一跳。她站起來伸伸懶腰,提起電話分機在廳裡繞著漫步。「喂?」
「詩詩,明天有空嗎?我和阿仁打算下午打算看電影,晚上到大會堂欣賞交響樂團,你也和我們一同嗎?」電話筒傳出翠茹的聲音。
「明天嗎?不了……」婉詩望望擺放在檯上的玻璃瓶,已經盛了約四分一的幸運星。「明天你們二人玩得快樂些,我經常當了你們二人的電燈泡,自己也感到有丁點兒的不好意思呢。」
「哈哈,只不過是丁點兒吧……」翠茹笑著回應。
「翠翠,我已經下定決心,打算在星期天前去探望志軒。」婉詩沉著氣,認真地說。「但你可否陪我一同前去?我怕一個女孩子隻身到酒廊會遇上麻煩。」
「啊,這個我沒有問題。那麼你想阿仁一同去嗎?」
「不,我不想這麼多人知道這件事。到目前為止我也只是和你細訴心事。」
「我明白的,那麼這個星期天我預留給你。」翠茹很體諒地說。
「多謝你,我當天請你食午餐好嗎?」婉詩以感激的口吻問。
「這個當然好好,嘩哈哈!」翠茹像瘋了似的傻笑起來。
「你這個翠翠是不是生病了?哈哈……」婉詩亦掩著嘴笑了起來。「好了,不和你談這麼久,我還有要事要辦,明晚再和你詳談星期天的行程吧。」
「好的,那麼我也不打擾你。」
「你明天可以明正言順地牽阿仁的手,甚至在街上抱抱,繼而啜啜,甚至是呵呵呵……」
「你少管閒事!」翠茹感到無可奈何地說,引得兩人都笑起來。
掛線後,婉詩坐回椅子上,繼續認真地摺著幸運星。
※ ※ ※
「兩位小姐,這兒便是『快樂時光』,承惠四十二元。」下午一時許,婉詩和翠茹乘搭計程汽車來到屯門黃金海岸。計程司機說。
「嘩,這兒看起來很美。」婉詩付過車資,翠茹望著酒廊的外貌,驚訝起來。
「翠翠,我們一同進去吧。」婉詩左手裡提著一個袋子,右手牽著對方的左手手臂,說。「我現在心情有點兒緊張呢!」
兩人踏足走進酒廊,在一個大堂天花板射出一束一束的雷射光線,翠茹不禁嚇呆著。她的表情就像婉詩第一次走進來是的一樣。
「這兒是卡拉 OK 廳,再向前走是舞池……」婉詩將身子靠近翠茹,在對方耳邊耳語。
「這兒的地方那麼大,不知道他會在哪兒?」翠茹打量了一會,問。
「不打緊,我們可以問問侍應們,是不是?」婉詩提議道。
「好的,那麼你負責發問吧。」
「好的。」婉詩看到前方不遠處站著一位女侍應,於是走前去。「請問你志軒在這兒嗎?」
「我們這兒沒有人叫志軒的,小姐,想必你找錯人。」女侍應冷冷地回答。
「怎麼會沒有志軒這個人?他是這兒的工作的,看管這間酒廊……」
「小姐,我已經說過這兒沒有志軒這個人,請你不要白撞。」女侍應顯得不耐煩起來。
「這兒不是『快樂時光』嗎?」婉詩反問。
「發生了甚麼事?」看見同事遇上問題,一位男侍應走過來問。他是健銘。
「這兩位小姐白撞,要來找志軒。我已經說過這兒沒有這個人……」
「……。」婉詩和翠茹呆呆地站著。而健銘望著婉詩的樣子,感到似曾相識。
「請問你是不是上次那位穿著淺藍色牛仔衣的女孩?」健銘問。
「是的,你是不是指這一件?」聽到對方的問題,婉詩連忙地點頭。跟著從手袋裡取出一件淺藍色牛仔外衣。
「啊,原來是自己人……」女侍應冷冷地說。
「自己人?」婉詩不明白對方為何這樣說。
「不打緊,這兒交給我。」健銘輕輕地拍著女侍應的肩膀,跟著又對婉詩和翠茹說:「兩位,請跟我進來。」
健銘轉個身子,帶領兩位女孩穿過舞池,最後來到酒廊裡。婉詩和翠茹看到男男女女擁在一起,有的互相接吻,有的互相撫摸,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軒哥和良哥說過,如果陌生的人在這兒找他們,我們一概說這兒沒有這樣的人。所以剛才的女侍應會這樣地答,真不好意思。」
「這個不打緊。」婉詩投以一個微笑。
「……。」翠茹仍然沒發一言,只是靜靜地跟著健銘和婉詩走。好奇的她卻四處張望其他人的不軌行為。
「這兒是玫瑰廳,你們先在這兒坐坐,我會致電軒哥告訴他你們到來這兒。」
「多謝你。」婉詩拉著翠茹的手,雙雙走著房間裡,然後坐在沙發上。
「請問你們二人想吃些甚麼午餐?」健銘將放在桌子上的兩張餐牌端給二人。
「翠翠,我答應過你今天會請你吃午餐的,就讓我請你吃這一餐吧?」婉詩看看餐牌,跟著對翠茹說。
「但似乎這兒的午餐都很貴……」翠茹看看餐牌上的銀碼,心裡打量了一會。「還是讓我付自己的人份兒,下次你再請我吧?」
「兩位小姐,你們大可吩咐任何午餐。軒哥他們來這兒吃也不用付錢的……」
「是真的嗎?」翠茹歡喜雀躍地說。「那麼我要一個銀雪魚餐,哈哈!」
「哈哈,你真是的。」婉詩投以一個微笑。「那麼我要一個吉列烈豬扒餐,餐飲要凍檸茶。還記得上次我沒有吃過便離開了。」
「那麼請你們稍等二十分鐘。」
健銘一手取過兩張餐牌,走出房間外。同時他致電話給志軒,告訴他有兩位女孩在玫瑰廳正等待著他。
「詩詩,這兒真的很美麗。」翠茹四周張望,看到房間的擺設跟著說。「想不到你真的能夠認識這兒的負責人,說不定你將來可以做一個闊太,哈哈……」
「不要取笑我吧。」婉詩的臉兒漸漸地紅起來。「說實話,我開始時覺得志軒很壞,但和他一起的那一天,我又不覺得是那麼壞的。」
「願聞其詳。」
「首先,他不會粗言穢語的,除了間中吸煙外,他並不是那麼壞。」婉詩回答。
「我覺得,染了金色的頭髮已經很壞的了。」
過了十多分鐘,健銘推開房門,端來兩碗熱湯、兩個麵飽和她們剛才所吩咐的午餐。婉詩和翠茹一邊品嘗午餐一邊閒談,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她們透過房門的玻璃看到有兩位男子的身影在房間外站著。
「嗨!你們好。」志軒推開房門,在他身旁還有家良站著。「很久不見你,還以為你已經忘記了我呢?」
「志軒你好。」看見對方,婉詩的心劇跳起來,她不期然地站起來。「讓我來介紹,這位是我的好朋友,翠翠。」
「我想我們之前也曾見過面。」看見翠茹的樣子,志軒說。
「是的,在蝴蝶灣。」翠茹有禮地回答。顯然,她的態度明顯比在燒烤那天變了很多。「那時我們還是針鋒相對的。」
「這位是志軒,那位是家良。」婉詩向翠茹說,跟著望望志軒和家良。「你們也過來坐坐吧。」
「不知道你們今天來這兒找我們有甚麼事情?」志軒坐在婉詩身旁,而家良坐在志軒身旁。「說起來,上次你去洗手間之後便人間蒸發,不知道你去了哪兒?」
「上次嗎?」婉詩想起在洗手間被一位女子掌摑了一認耳光,不禁吞吞吐吐起來。「我那時記起要回校上課,所以擅自離開了。」
「原來如此。下次也不用這麼著急,可以先告訴我們,有車子送你回校呢。」
「多謝你。」婉詩笑著說。說實話,她不想告訴志軒那天發生了甚麼事情。
「……。」在旁的翠茹心裡當然知道那時發生了甚麼事情,她想告訴眾人當天在洗手間發生了甚麼事情。但一想到婉詩不主動說出來,於是閉著嘴保持沉默。
「另外,我有兩樣東西想給你的。」婉詩提起攜來的手袋,將它打開,跟著從手袋裡取出一件牛仔外衣。「其中一件是你的牛仔外衣……」
「嘩,怎麼被洗得這麼乾淨的?」志軒將外衣打開,穿在自己身上。這一刻的他嗅到外衣帶有衣物柔順劑和一些像是鮮花的香味。「而且還有香味的!」
「我見上次穿著過你的外衣,加上它有一股濃烈的臭煙味,所以洗乾淨。」
「那麼,我應該將所有衣服讓給你穿穿,哈哈……」志軒笑著說。「那麼,不知道第二份要給我的東西是甚麼?」
「登登登登──是送給你的。」
婉詩繼續從手袋裡取出一個被禮物紙包著的盒子,將它遞到志軒跟前。這個時候,家良輕輕地搖頭嘆息,他的舉動被翠茹看到。她心裡暗暗地笑起來。
「為甚麼送禮物給我?」志軒感到很歡喜,雙手有禮地接過禮物。「但為甚麼要送禮物給我呢?」
「我曾答應過請你吃午餐來報答你幫了我幾次忙,但看來請你吃午餐是沒可能的。所以我親手製作這份禮物,希望你會喜歡。」
「原來是這樣,那麼我現在可以將它拆開嗎?」志軒望望手上的禮物,問。
「這個當然可以……」婉詩投以一個微笑。
「請等等……」房間外傳來健銘的聲音,眾人抬頭望向門外,發現一位女子正用手推開房門。說時遲,這些快,健銘來不及攔截,女子已經將門推開。
「你這個賤女孩,竟然還有膽子來找阿軒?」推開房門的正是彩鳳,她看見婉詩正坐在志軒身旁,於是大聲地呼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