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情歸落泊
這天我並沒有陪伴志軒前往公共圖書館,雖然我們是一對要好的死黨,怎麼說他到圖書館的目的也只是為著追女孩子。如果我們是一起借閱參考書的話倒也沒有甚麼大問題,只不過,哈,還是不和他一起,免得自己阻礙他們二人的發展。
「怎麼樣?林志軒先生,昨天所借的書已經看過了嗎?」志軒獨個兒來到圖書館還書處,看見彩鳳坐在櫃面看小說,於是走前去。
「這些參考書嗎?挺浪費我的時間,我早已明白所有寫著的東西。」志軒說。
「哈,是嗎?」彩鳳並沒有甚麼反應,只是對志軒投以一個微笑。「如果是這樣的話,怎麼你又要來這兒借閱它們?你的說話不是在自欺欺人嗎?」
「這個我喜歡,難道是犯法的嗎?」志軒兩手輕輕地拍著檯面,凝望著彩鳳。
「無聊。」彩鳳翻查放在檯上的一疊借書證,最後取出三張是屬於志軒的交還給他。「這是你的圖書證。」
「怎麼只有三張的?這兒有四本書啊。」志軒看看放在檯面的四本圖書,但手裡面只有三張借書證。「似乎還欠一張。」
「是三張嗎?這個便是了。餘下的一張是屬於你朋友的,按照圖書館規矩我們只可以將借書證交還給登記者。」彩鳳伸出舌頭向志軒扮一個鬼臉。
「看來你是存心作弄我的。」志軒似乎明白彩鳳為何要這樣做。
「是又怎樣?這是犯法的嗎?不要報警叫人抓我坐牢啊,我怕怕的。」
「你有種。」志軒將放在檯面上最頂的那本書取起,準備離去。
「林志軒先生,不好意思,這本書不是屬於你的。」彩鳳迅速地從志軒手裡將那本書取回,跟著將第二本書遞給他。「這本才是你朋友的。」
志軒沒發一言,取過對方手裡的參考書後朝正門跑去。
「彩藍,你今次好捧啊!」看見志軒離去,坐在彩鳳不遠的一位女孩子走過來,還伸出右手輕輕地拍打彩鳳的肩膀。她的個子高瘦,長髮。
「韻怡,多謝你,希望經過今天可以給他一個教訓。看他日後還有沒有膽子開罪我。」彩鳳雖然坐在椅子上,仍將雙手撐著腰子,臉上流露出沾沾自喜的神情。
那位女孩子名叫梁韻怡,今年十七歲,會考不理想而往圖書館這兒申請當服務員。哈,看來我忘記介紹彩鳳,她今年十六歲,短髮和配戴一副幼黑色框眼鏡。
「家良,你快跟我來。」正打算離開車房的我,浦一走出來便看見志軒氣沖沖地走到我的跟前。他說完這句話便一手抓著我的左手,飛快地離開。
「喂喂,你做甚麼?不用這麼急啊!」我當然感到非常擔心,不知道他做甚麼。
最後他在路邊攔下一輛計程汽車,往圖書館去,最後我們來到還書處。
「怎麼樣?你竟然回頭的。」看見志軒站在彩鳳跟前,她說。
「我現在就是要還這本書!」志軒豪氣地說,跟著將書本猛力地拍向檯面。
「喂,請你尊重這兒的規矩……」看見志軒的舉動,韻怡連忙走過來。
「你給我閉嘴!這兒輪不到你說話,信不信我將你扔出窗外?」志軒舉起左手中指指向韻怡,無動於衷地說。
「志軒,不要這樣,她是無辜的。」
以往我經常來圖書館這兒溫習,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位女孩子的模樣。我心裡在想,這位女孩子看來非常陌生,應該是初次到這兒工作的。看見她被志軒這樣不禮貌地對待,我連忙拍著志軒的肩膀按著他。
「……。」被志軒這樣地辱罵,韻怡連忙轉過身子往櫃檯的另一邊跑去。
「哼!這是你朋友的借書證,你快些給我滾出去!」彩鳳將我的一張借書證取出來,還扔在志軒的胸口上。啪的一聲,借書證最後跌在地上。
「家良,這張借書證是你的,不是我丟它到地上,你自己撿起它吧。」
志軒說完話後,獨個兒往圖書館外跑去。對於我來說,真是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獨個兒站在那兒好一陣子,最後還是蹲下身子撿起跌在地上的借書證。
「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意將你的借書證丟到地上去的。」彩鳳向我賠不是。
「不,這個不打緊的。」我對彩鳳投以一個微笑,跟著望向站在另一邊的那位女孩。「喂,剛才我朋友這樣地對待你,請你不要見怪。我願代他向你道歉。」
「我不接受。為甚麼要道歉的是你?」女孩調頭回望我一眼,跟著冷冷地說。
「因為他是我的好朋友,我知道他的性格和脾氣。即使不是你做錯,只要你令他看不過眼,他也會對你毫不客氣的。」我為志軒辯護著。
「說起來你的朋友怪怪的,想必他心理上有點不正常吧?」彩鳳對我冷冷地問。
「不,他心理上一點也沒有問題。只不過,他的嬤嬤上星期剛過身,自小時候便被嬤嬤照顧,嬤嬤是他的一切。」我的臉兒流露出一遍傷悲的神色。「與最親愛、最敬愛的人分離,你們無法想像會是哪一種心情。」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中傷你的朋友。」聽到我剛才所說的話,彩鳳舉起雙手掩著嘴子,感到自己剛才中傷了志軒。「真的對不起。」
「這個不打緊的,希望你們不要告訴他我剛才所說的話,他不喜歡人家知道他的背景和這些事情。我不知道應該怎樣說,希望你們明白。」
「這個我們會明白的。」彩鳳向我微微點頭。
「那麼我現在離去,再見。」說罷,我調頭正想朝圖書館正門走去。
「等等……」當我向前踏出一步的同時,女孩連忙地叫喊。
「怎麼了?」我停下腳步,回望著她。
「我叫韻怡,不知道你叫甚麼名字?」那位女孩向我問道。
「嘿,這個嗎?」我將臉兒微微傾斜,聳聳肩並沒有回答對方。
我繼續向正門方向走去,沒有理會彩鳳和韻怡。
「怎麼他這麼酷的?」韻怡望著彩鳳說,臉上流露出難以掩飾的不高興。
「你想知道他的名字嗎?這個沒有問題,他叫周家良。」彩鳳站起來,望著韻怡說。「是我剛才取起他的借書證時看到的。」
「周家良……」不知道是甚麼原因,聽到彩鳳的說話韻怡自言自語。
幾天後,志軒每天放工都會不發一言,匆忙地離去,起初我還以為他是到圖書館去。但每每看到車房內的一張桌子,上面擺放了很多屬於志軒和我的東西,就是沒有圖書館的參考書,這使我推翻了之前所想的假設。
放工後獨個兒回家,我在汽車站等候不久便乘坐 A59 號輕鐵接駁巴士回家。車子駛到一個車站途中,一位女子上車後坐到我身旁。初初我也沒有理會她,只是以左手托著下巴望著車外的景色。
不知道是甚麼緣故,可愛的臉龐再次在我的腦海中浮現著。我知道自己對她仍然有所思念,但這又如何?無論我有多想念她,想必她現在和她的男朋友手牽著手在紐西蘭那兒一同到自修室做家課吧。我有時候會想,即使將來有一天她返回香港,我也配不起她,因為我這年會考失敗無法升讀中六,想必如此勤力、聰穎和努力的可愛將來必定可以升讀大學。即是說,無論怎樣我們根本沒有機會再次走在一起。
說實話,我心裡常常存在著一種不甘心的感覺。我覺得如果可愛仍然是留在香港這兒的話,我倆必定可以一同在原校升讀,將來甚至進同一所大學修讀。想到這裡,我才發覺那位一直坐在身旁的女子下車,然而她遺留了一個銀包在位子裡。
「梁韻怡?很熟的名字。」
我將她的銀包打開,看到一張身份証上印上女子的名字。韻怡這個名字好像熟得很的,但總是記不起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我再繼續翻看銀包裡的其他東西,銀包內還有五張百元紙鈔。最後,我看到一張圖書館工作人員證件,這個時候才記起她是和彩鳳一同工作的那個服務人員。
※ ※ ※
第二天上班前,我走到圖書館去,是的,我不想這個叫韻怡的女孩子擔心不見了銀包。你們或許覺得我很傻,為何不把銀包據為己有,將那五百元也取去。我只是覺得,五百元對我來說並不是一個大數目,但當於一些人來說,五百元卻是一個龐大的數目。
「早晨!」看見韻怡低下頭帶著沉重的步伐走到圖書館,直覺叫我知道原因。
「是你?」她抬頭看見我,跟著沒精打采地伸手拉起通往服務欄裡的木板。
「你今天不用上班的嗎?」這時從正門裡閃出一個身影,原來是彩鳳。
「我今天要上班,但我有一件事情想說。」我回答道。
「有甚麼事情請快說,不要阻礙我們工作。」彩鳳回答道。
「對不起,我不是和你說話。」我回答彩鳳,跟著又望望韻怡。
「那麼你是想和韻怡說話吧?她今天心情不好,你還是不要打擾她。」彩鳳說。「她昨天遺失銀包,證件不見當然要緊,還有五百元是用來替妹妹交學費的。」
「韻怡,我想對你說,我昨天檢到你的銀包。」我不慌不忙地從衣袋裡取出她昨天遺失的銀包。
「怎麼樣?你為何會檢到我的銀包的?」聽到我的說話,韻怡連忙地走到我的身前,雙手將銀包取過去翻看著。
「你昨天乘搭 A59 吧?我下車的時候發現椅子上有這個銀包,看到裡面的證件,知道是屬於你的。」看見韻怡的臉上流露出喜悅萬分的表情,我亦笑了。
「周家良,多謝你。」韻怡不知道應該怎樣去感謝我。
「不用謝。好了,我現在要上班,遲些再和你們聯絡。再見。」
返回車房後,我和志軒如往日般辛勤地工作。放工後不知道他今天為何心血來潮,提議到圖書館去。我卻對他聳聳肩,搖頭說不。
「家良,怎麼了?你不再願意陪我到圖書館去嗎?」志軒帶著抱怨。
「不了,我想回家休息。這個星期我太過拼搏,真想回家好好地睡一番覺。」
「這個嗎?好的,那麼我自己一人前去。」志軒點頭回應。
「你不要這麼無禮地對待人家,我知道你喜歡她的,如果真的想成為她的男朋友,千萬不要向女孩子動粗、說粗話和沒禮貌。」看見志軒打算離去,我說著。
「哈,我不知道你在說甚麼。」志軒回頭望著我,跟著顯得毫不在乎。
「我是說那個借書登記員,和你做了這麼多年死黨,心照吧!」
「看來這個真的瞞不過你。哈,但你大可以放心,我志軒想得到的東西一定可以得到手的。」志軒握著拳頭,表示意志堅定。
在志軒的眼眸裡,我看到他的決心,我亦看到他喜歡上一位女孩子後迷人的微笑。說來真的很奇怪,一直以來也是擁有一顆冷漠的心的他,現在竟然被愛情的魔力深深地吸引著,冷漠亦漸漸地融化變成熱情。
無論如何,他是我一生之中最要好的同性朋友,我心裡面也真的衷心祝福他。
「怎麼只有你一個到來這兒的?」志軒來到圖書館,韻怡左顧右盼,緊張地問。
「我一個人來這兒有何不可?」志軒冷冷地反問韻怡。
「她或許是已經在暗戀你的好朋友。」彩鳳將臉龐貼近志軒,細語地說。
「哦,原來如此。那麼我下次嘗試鼓勵我的朋友到來這兒,希望可以撮合他們兩人。」志軒舉起左手拍拍自己的頭。「他仍然是單身的啊。」
「嘻嘻,多謝你。」彩鳳投以一個暗笑。「你呢?你也要朋友幫你撮合嗎?」
「喂喂喂,聽聞我們不是很熟落的,我為何要答你?」志軒向後退一步,說。
「哼!看你這副品性,想必沒有人家願意跟你一起。」彩鳳亦不甘示弱地向後退一步,還將雙手擺放在胸前。
「不要以為你的品格也很好,如果是的話想必現在已經有男朋友。」志軒說。
「你這個笨蛋在說甚麼?你以為我沒有人追求嗎?」彩鳳不服氣地說。「我只要一開口說話,男孩子們便從這兒排列到尖沙咀去!」
「是嗎?那麼我想看看你所指的開口說話是甚麼,呵呵!」
「那麼我就說出來……」彩鳳心裡想了一會兒,跟著紅著臉兒對志軒說。「如果你有膽量的話,便追求我。」
「怎麼了?我看見這兒沒有甚麼人龍,你剛才還說他們會排到尖沙咀去的。」志軒故意將臉兒轉到四方八面去向。
「你這個林志軒,為何總是欺負我的!我不依!」彩鳳知道自己說不過志軒,雙腿不停地在地上踏著。
「不要這樣,會失禮人家的啊!」志軒搖動將身子,以激將法來欺負對方。
「反正也沒有男朋友,失禮人家又怎麼樣?」彩鳳低下頭說。
「看見你一個人多可憐,如果我主動追求你你又會否接受?」志軒紅著臉兒說。
「怎麼了?這就是你追女孩子的技巧嗎?」彩鳳感到有點兒喜悅。
「這技巧不好嗎?」志軒聳聳肩,反問道。「怎麼樣,不願答我的問題?」
「想當我的男朋友嗎?下星期三便是我的生辰,如果你在不觸碰我身體的情況下令我在這兒大叫,我便答應當你的女朋友,怎麼樣?」
「哈,這個真的很容易辦。」志軒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在這兒縱火,如果你不大叫的話我便不將火種撲滅。」
「除了不可以觸碰我的身體外,我還有一個條件。這就是不可以做些違法的行為。」彩鳳心裡也害怕如果志軒真的做出違法的事情會怎麼樣。
「但要當你的男朋友,我要做一些事情令你在這兒大叫的,在圖書館內大叫不是違法的嗎?」志軒望著天花板想了好一會兒。
「嘻嘻,難道你真的以為我會給機會讓你當我的男朋友嗎?」
之後的幾天,志軒不停地和我談話,內容總是環繞著我當初是怎樣追求可愛。總是覺得他怪怪的,怎麼一位性格剛強的男孩子,頓時會變得經常和人家談情說愛起來的呢?無論如何,我嘗試分享當初追求可愛時候的日子,憶起很多甜蜜的回憶。
「說實話,當然是可愛主動追求我的。至少我會有這樣的感覺。」想起可愛總是會找機會和我一起,總是會拉我到自修室去,總是會對我做很多事情。
「哈,你是不是男孩子來的?竟然要女孩子主動出手?」志軒笑起來。
「怎麼樣?即使是女孩子主動出手,這樣又有何不可呢?」我感到有點兒奇怪地問。「比著是我,我寧願靜靜地讓對方為我做事,不用像你這樣多煩惱啊!」
「誰人說我是在煩惱啊?我現不知道有多輕鬆!」志軒悠然自得地說。
「哈,是嗎?」一想到他這幾天不停地問我關於談情說愛的事情,怎可以令我不聯想到他想談戀愛呢?「不會是想追求那個圖書館管理員吧?」
「她不是管理員,她是借書登記員。」志軒反駁著我。
「嘿,你剛才這麼說,我的直覺沒有錯的。」我對志軒暗笑起來。
想了好幾天,志軒終於想到一個能夠令彩鳳感到驚喜的方法。星期一傍晚,他詢問祥雄叔在哪兒可以紋身。眾人聽到之後都為之一驚。
「志軒,你不是在說笑吧?紋身嗎?這是一個不可還原的步驟,紋在身上的圖案是不能抹去的。除非你將皮膚的肉切出來。」一位車房的員工對志軒說。
「不知道你想繡一個甚麼樣的圖案?」祥雄叔卻顯得沒有甚麼奇怪。
「我想紋一個鳳的圖案。我們是『龍』字派,如我繡一條龍在身上好像會以下犯上。」志軒替自己掩飾著,這一刻,我覺得除了我之外沒有人知道他的原意。
「那麼跟我來吧。」祥雄叔走進一輛黑色四門房車,坐在司機座位,還向志軒招手,示意他跟隨著。「我帶你到九龍去。」
※ ※ ※
「看!這就是我昨天所紋的鳳。」第二天回到車房,志軒將右手展示給我看。
「嘿,你果然有這個膽子,痛嗎?」我心裡產生一點妒忌的感覺。
「很痛的,他們說不會痛不會痛,但當那枝『熱雞』燙下來的時候,我的眼淚也流下來呢!」志軒以左手輕輕地撫著右手手臂,帶點傲氣。
「你也會流淚的嗎?」我暗笑起來。「希望你的努力不會白費掉。」
終於到了星期三,傍晚放工後志軒著我跟著他到圖書館去,說這天正是彩鳳的生辰。這一刻我亦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志軒這幾天做了這麼多的事情,是為了彩鳳的吧?一想到圖書館,心裡會不期然地想起可愛的容貌。
「韻怡,你猜他今天會來這兒嗎?」已經是下午六時多,彩鳳仍是不停地注視著圖書館正門,整天總是心神彷彿,不能集中精神工作。「已經一連好幾天沒有見過他,不知道他現在怎樣,不知道他現在正做些甚麼。」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有信心他今天會來,而且他的好朋友會陪同他一起。」
「你怎麼會這麼肯定的?難道你和他們聯絡上?」彩鳳問道。
「不,我們沒有聯絡上,這只是我的直覺吧。」韻怡說道。
「如果他今天不來的話那麼我應該怎麼辦?今天是人家的生日啦!」
「不用這麼不快樂,或許他今天有很多工作要做呢。」韻怡細心地安慰著彩鳳。「哈!一說曹操曹操便到。彩藍,看誰人正在正門那兒走進來?」
「咦,他們二人真的來了。韻怡,我們要裝作很酷的,不要讓他們覺得我們正在等待著。」說罷,彩鳳連忙低下頭隨手抓起一本小說裝作認真地閱讀。
「唉,救命!」韻怡望著正拍攝中的鏡頭,臉上流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笑容。
我和志軒走進圖書館之後,一位女孩子站在那兒凝望著我們。
「嗨!你們好呀!」看見韻怡,我笑著說。
「叫我韻怡可以的了。」韻怡眨眨眼睛望著我,展示了一個笑容。
「喂喂,怎麼你會主動和他們談話的呀?」坐在一旁的彩鳳連忙伸手拉著韻怡。
「為甚麼不可以呢?」韻怡甜絲絲地笑出來,跟著轉個身子,望著我和志軒。「今天是彩藍的生日,不知道你們一會兒有沒有空?一同替她慶祝好嗎?」
「今天是你的生日嗎?」志軒感到驚訝地問。「看來我忘記了。」
「即是說,你沒有為我準備一些可以令我驚喜的事情,哈。」不知道是甚麼原因,彩鳳笑了起來。「我一早已經猜到,你沒有資格成為我的男朋友。」
「難道我忘記了你的生日,你不覺得驚訝的嗎?比著我是你的話,一定會在這兒大叫。」志軒聳聳肩,打趣地說。
「你別來這樣的胡鬧,忘記我的生日還要我當你的女朋友嗎?」彩鳳臉上雖然展示出一副笑容,卻仍掩蓋不住一份憂傷。
「看這個是甚麼來的。」志軒一邊說話一邊將外套脫下,將左手臂的衣袖捲起。
兩位女子屏息著氣,將眼睛轉望到志軒的左手手臂,手臂上印有一個生日蛋糕的圖案,還寫上「彩鳳生日快樂」這六個字。她們看到這個紋身圖案,彩鳳立即搖頭暗笑起來。
「怎麼了?這樣會令我感到驚喜嗎?」彩鳳心裡挺是歡喜,但仍強裝出很平常。
「不會是紋在手臂裡去吧?」韻怡感到吃驚地問,而我也感到有點兒吃驚,因為志軒一直也是展示右手手臂給我看,不知道他何時也將左手手臂紋上圖案。
「這只是紋身水印,以火酒可以將它抹去的。」志軒暗笑起來。
「嘿,記得起我的生日,貼上這個水印便想我感到驚喜嗎?」彩鳳說。
「彩藍,難道你不感動的嗎?」韻怡附和著。
「不,完全沒有感動的感覺。」彩鳳搖頭回答。「林志軒,真是可惜呢!」
「慢著,我還有最後秘密武器。」志軒將雙手高舉,冷冷地說著。
「哈,不要說你的右手也紋上甚麼鬼圖案。」彩鳳猜測著對方所指的秘密武器。
「沒錯,這就是我的右手……」志軒以左手將右手衣袖捲起來。
這一回兩位女子看到志軒的右手手臂紋上像一條龍的圖案,嘴邊發出一絲微笑。
「怎麼?紋上一條龍有甚麼好看?」彩鳳笑著說。
「它不是一條龍,它是一隻鳳。」志軒紅著臉兒,鼓起勇氣地說。「鳳的全身都是七彩,輪廓是藍色的,我會說它是一隻藍彩鳳。」
「哈,真是有趣。」韻怡附和起來。「比著是我,我一定感到非常感動。」
「怎麼了?韻怡,人家只不過是將印水貼紙貼在身上,有甚麼好感動呢?」彩鳳冷冷地說。「如果你感到感動的話,或許你去當他的女朋友好了。」
「不,我不會喜歡他的,因為我已經有意中人。」韻怡說完這句話,輕輕地偷望我一眼。從她的眼神,我好像感覺到她所說的意中人是誰。
「這不是一個水印來的,這是真的被紋上我的手臂。」志軒繼續說。「我要彩鳳一生一世也和我在一起。」
「……。」聽到志軒的說話,彩鳳好像呆了起來。「你剛才說甚麼?」
「我剛才在說,這不是一個水印,這是真的紋身。我希望彩鳳可以永遠地陪伴著我。」志軒說罷,將右手伸到彩鳳跟前。「你可以摸摸這個紋身,你便會知道它不是一個水印來的。」
彩鳳帶點緊張和不安,伸出右手輕輕地撫摸志軒的右手手臂,發覺紋身的圖案條紋真的被剌在皮膚裡去。條紋間還有皮膚被燒的焦疤。
「你這個白痴,為何要這樣做?」彩鳳感到很震驚,不期然地問。
「因為我想當你的男朋友,可以嗎?」志軒緊張地問道。
「如果我不答應的話,你會怎樣?將這個圖案抹去嗎?」
「不,紋在身上的圖案是不能被抹去的,除非連皮膚也一同切掉。」我附和道。
「噢!」聽到我的說話,韻怡將雙手掩在嘴裡,亦感到非常震驚。
「彩鳳,怎麼樣?你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志軒懷著非常緊張的心情問道。
「我……」彩鳳呆呆地站在那兒,最後深深地吸入一口空氣。「呀──」
彩鳳在圖書館值勤地方大聲地呼叫,引所有人的張望,他們不知道這兒發生甚麼事故。同時,一位圖書館高級主任從主任房走出坐,察看究竟在發生甚麼事情。
「彩鳳,做甚麼?遇上了流氓嗎?」主任問道。「要報警嗎?」
「不、不,我沒有甚麼大礙,對不起。」彩鳳低下頭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他們不是流氓,是我的朋友。而且這位是我的男朋友。」
「原來是男朋友,但也不要再這兒大聲地嚷著,知道嗎?」主任帶點斥責的口吻對彩鳳說,令她感到好不意思。
「我想現在是時候下班,麻煩你找晚間值勤人員來。」
說罷,彩鳳拉著志軒的手臂,離開圖書館。而韻怡看見彩鳳的舉止,心裡不禁產生一絲妒忌的感覺。她不由分說地走到我的身旁,還以雙手扣著我的右手手臂。
「你做甚麼?」我望著韻怡,吃驚地問。
「人家已經一雙一對,看見你還是單身一人這麼可憐,讓我暫時當你的女朋友吧。」韻怡投以一絲微笑,跟著拉我走出圖書館去。這一刻,我的心猶豫起來,我覺得這樣做好像對不起可愛,我心裡不禁產生罪惡感。然而我並沒有拒絕她的請求。
「不知道我們現在打算到哪兒去呢?我今晚不想這麼早回家。」彩鳳問道。
「我們一同到卡拉 OK 消遣,這個提議好不好呢?」當我們四人走出圖書館,志軒提議著。「今天我請客。」
哈,這個志軒也真的頗有點小聰明,說甚麼他請客。其實自從我們二人被榮爺選出來打理酒廊開始,我們到那兒吃喝玩樂也不用花分毫。
「我第一個贊成!」韻怡連忙地笑起來,還舉起左手附和著。不知怎的,今天好像變成是她的生辰似的,哈!
「家良,你……」看見韻怡牽著我的手臂,志軒感到有點兒奇怪。
「她說今晚暫時當我的女朋友。」我聳聳肩,回答志軒。
「既然是這樣的話,你不如打蛇隨棍上,問她今生今世也當你的女朋友,這樣子好不好?」志軒在我耳邊細語。
「你不要胡鬧。」我回答志軒。「不要再談這些話,我們一同到酒廊去吧。」
我們來到酒廊,從外邊看去,酒廊的建設頗為高級,兩位女子感到非常歡喜。她們擔心自己會因為未成年而不能進去。志軒對她們解釋著,說在卡拉 OK 廳只要是滿十六歲便可以進去消遣。
「軒哥、良哥,你們好。」
我們坐在一圍桌子,這時一位個子頗高大的男侍應生走過來。這位侍應名叫顏健銘,上月是他的生辰,他今年十六歲。暑假過後本應升讀中五的,但他因為一次當面在訓導主任跟前說粗言穢語,訓導主任要求召見他的家長,他不服氣而動武揮拳,將訓導主任的臉額打傷。
我和志軒知道這件事之後都覺得他是一個好漢。我們在學校學習的時候,無論怎樣對師長不滿,也不會動武,然而他竟然可以揮拳打傷訓導主任。結果,志軒和我商討,讓他在這所酒廊當侍應。健銘感到自己遇上貴人,亦對我們非常尊重。
我們點來四個晚餐拼盤,當輪到我們這圍出外點唱的時候,我和韻怡慫恿他們二人走到舞台上以情侶檔合唱一曲。起初他們二人感到非常不好意思,經過我和韻怡二人合力地游說,最後亦免為其難地站起來,牽著手走到舞台上。
「各位,今天是我女朋友的生辰,我希望在這兒向她祝福。」志軒伸出右手按著彩鳳的肩膀。「我希望你永永遠遠也這麼漂亮可人,我們永遠也會在一起。哈,我是一個不懂得說話的男孩子,希望你不會介意。」
「啪啪啪──」在大廳裡的各人看見志軒那情深款款的眼神,和他剛才所說的情深說話,眾人不停地拍掌支持和鼓勵。
「我想點唱 BEYOND 的《真的愛你》,可以嗎?」我坐在位子裡大聲地叫嚷。
「BEYOND!BEYOND!BEYOND!BEYOND!」這時其他人們亦一同大叫和應。
「彩鳳,你懂得怎樣唱這首歌嗎?」聽到人們一邊拍手一邊叫喊,志軒當然不能推搪。
「沒有問題。」彩鳳投以一個甜絲絲微笑。「阿軒,朋友通常稱呼我彩藍。」
「好的,各位,我們二人合唱這首《真的愛你》。彩藍,我真的愛你。」
隨後揚聲器傳出這首歌曲的旋律,志軒和彩鳳二人一同合唱。合唱過後,志軒和彩鳳借故一起走到洗手間,留下我和韻怡在桌子旁坐著。
「家良,你也唱歌嗎?」韻怡問我。
「不,我的歌喉不好,唱歌經常走音,小時候每每唱歌便被同學們稱呼為走音王子。」我望著韻怡一眼,回答道。「如果你想唱歌的話你可以到舞台上點唱。」
「一個人嗎?」聽到我的說話,韻怡感到有點兒不愉快。「那麼我不唱吧。」
我們在座位裡逗留了好一陣子,卻看不到志軒和彩鳳回來,當然感到很奇怪。我提議到洗手間去察看,韻怡亦嚷著要跟著我。說實話,她是在感到害怕吧?如果我撇下她不理會,她可能覺得沒有安全感。我明白到這一點,於是點頭同意。
她連忙地站起來,還有意無意地伸手牽著我的手。我心裡就是想著應不應該對她說清楚,我對她並沒有好感。真的,我只是喜歡可愛一人。然而我卻沒有勇氣,我不知道應該怎樣開口對她說出這些話。從她這天的行為我可以感覺到,她對我有好感,甚至是已經喜歡上我。今晚,她對我總是不斷地做出一些像是情侶的行為。
我們還未來到洗手間,已經看到一男一女在大廳的一個角落相擁在一起,而且互相擁吻著。看真些,他們正是志軒和彩鳳。噢,我的天啊,他們竟然發展得這麼快,第一天成為情侶便在公眾場所擁吻和打得火熱!
「彩藍竟然和志軒在這兒……」
韻怡感到有點不好意思,牽著我的左手緊緊地握著。哈,她的舉動是不是代表著羨慕呢?抑或是妒忌?我不是女孩子所以我不知道。然而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這一刻的我感到非常妒忌,我和可愛拍拖的那兩年,只是接了一次吻,一秒鐘的吻。
「不如我們也像他們一樣,好不好呢?」韻怡打趣地說。
「你說甚麼?」我眨眨眼睛,連忙地回望她。
「不,只是說笑吧了,不要這麼緊張和在意。」韻怡舉起雙手向我拼命搖頭。
「韻怡,我想我應該對你告訴一些事情。」這一刻,我低下頭說。
「不知道是甚麼事情?」韻怡望著我,感到有點兒緊張和不安。
「這兒很嘈吵,或許我們到酒廊外談好嗎?」我豎起左手拇指,朝身後指著。
我們走出酒廊,在附近的一處欄杆旁站著。
「不知道你想告訴我甚麼事情?」良久,韻怡問。
「你不是我心目中所喜歡的女孩。」我深深地吸入一口氣,認真地說。
「……。」聽到我的說話,韻怡感到晴天霹靂,不知道應該說些甚麼話回應我。
「我知道你對我有好感,但我已經有女朋友,我不會選擇和你一起的。」
「女朋友?」韻怡好像不相信我的說話,覺得我正在說謊話。「但我一直也沒曾聽你說過,志軒亦說你沒有女朋友的,為甚麼?」
「因為,她現時不在香港。」我望著韻怡,說道。
「是這樣子嗎?」韻怡心裡感到非常不高興。
「對不起,如果我以往沒有女朋友的話,想必你是可以成為我的女朋友。但現在事實並非如此,我希望你明白我正在說甚麼。」我以意志堅定的眼神望著韻怡。
「我,我現在可以說些甚麼?」韻怡問道。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你明白到,我和你是沒有可能走在一起。無論你對我做甚麼事情,我也不會被感動的。因為我心裡面只有一個空間容納我的女朋友。」
「看來是我一直在自作多情,一廂情願地和你一起。」
「這不是你的錯,如果我當初向你表明心態,你便不會再對我存有好感。」
「唉!真的很羨慕彩藍,她找到了自己喜歡而對方又喜歡她的男孩子。」
「我也真的很羨慕志軒,他能夠和所喜歡的女孩子在一起。」
「家良,你可以告訴我關於你女朋友的事情嗎?」韻怡低下頭尷尬地問道。
「為甚麼?」我感到不知怎樣說,於是反問她。
「雖然和你做不成情侶,我很想知道多些關於你的事情,你的過去。」
「這樣會使你感到更加開心的嗎?」我問道。
「就當是成全我的請求好嗎?」韻怡嘗試伸出雙手拉著我,但最後還是將兩手縮回去。她知道,現在不能夠再次和我有任何身體接觸。
我們二人站在欄杆旁,我將自中學一年級在學校裡所發生的事情慢慢地告訴韻怡。她一直細心地聆聽,仿似在聽著電台的單人廣播劇一般。大概晚上十時正,我將整個校園生活說了出來,就是沒有提及可愛已經找到另一位男朋友這一段。
「原來如此,想必你們二人在這段時間一直深愛著對方。我明白你為何不給我機會,甚至不給任何女孩子機會。」聽完我的故事,韻怡沉著氣地說。
「哈,你知道為甚麼嗎?」我望著韻怡,投以一個微笑。
「是因為,如果你現在移情別戀的話,將來有一天當可愛回來香港的時候,她會很難過和可憐的。」韻怡說。「你用情很專一,我真的很羨慕可愛,真的。」
「不用羨慕,每一個男孩子,當他找到一位自己所喜歡的女孩子,他們會意無反顧地守候對方。」這時我望著暗暗的天空,只有幾顆星星在閃爍。
「但我有一個問題想問。」韻怡繼續對我說。「如果將來有一天,變心的是她而不是你,你會怎樣做?」
「這個嗎?我想我會默默地為她守候,希望她有一天會回心轉意,返回我的身邊。不然的話,我會做一個守護天使,一直留守在她的身旁,直至自己死去。」
「這是至死不渝的愛情吧?如果我是可愛的話,我一定會感到很幸福。」
「可是,你不是可愛。好了,經過今晚,我希望你不要再想著我們有機會發展成為情侶。現在已經很晚,我們不如返回酒廊好嗎?」我正打算調頭離去。
「家良,不知道我們日後可以成為朋友嗎?當不成情侶,我還是想當朋友。」
「不了,自明天起我不會再到圖書館去。每每跑到圖書館的時候,我總是會想起初中時和可愛放學後到這兒溫習和做功課,希望你明白我的苦衷。」
「哦……」韻怡感到很難過,不停地搖頭。「那麼我們日後有機會見面嗎?」
「這個,一切隨緣吧。」
說罷,我轉個身子,獨個兒離開酒廊。自那天起,如我所說的,我沒有再到過圖書館,亦很久沒有遇見過韻怡。大概半年後,一天放工我乘搭輕鐵接駁巴士回家途中,從車廂內看見韻怡拖著一位男孩子,兩人談笑風生,我心裡替她感到快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