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段盟誓
我們二人躺在沙灘上,可愛以左手挽著我的右手,教我怎樣看天空上的星星。她還對我說,有七顆星星形成一個顛倒了的問號,人們稱它們為「七姊妹星團」。我聽到之後覺得她是在哄騙我,怎麼可能會有星星可以形成一個顛倒的問號?無論如何,我沒有反駁她,只是一直躺在那兒聽著她對我說一些關於星星的神話和傳說。因為,這晚的她很可愛。
「如果將來有一天我真的可以成為一位天文學家,又如果我真的可以發現一顆新的星星,那時我將它命名為『小愛良星』好不好呢?」可愛對著我輕輕地說話。
「好的。」我望著天空上的繁星,沉默了一會。「你知道嗎?今天是我一生中過得最快樂和最有意義的一天。可愛,多謝你。」
「……。」可愛並沒有回應我,只是保持著沉默。
「真的希望我們倆人可以永永遠遠地靠在一起,不要像你剛才對我說的牛郎和織女那樣分開遠遠的,每年只可以在七月七日於鵲橋相會。」
這一晚,我說了很多話,但可愛一直保持著沉默沒有任何反應。我當然覺得非常好奇,將臉兒一轉,才發覺她早已經合上雙眼睡著。我也不曉得她何時開始睡著。我想伸手將她弄醒,卻被她臉上那甜蜜蜜的笑容停住了。我仍是躺在那兒約半個小時,最後坐起來雙手推著她的身子,嘗試將她弄醒。
「可愛,不要在這兒睡啦,很容易會著涼的。現在已經很晚,或許我們回家好嗎?」我推著她的身體,但看來可愛沒有甚麼反應。
我輕輕地搖頭,將浴巾放回書包裡,還替可愛的雙腿穿上涼鞋。最後我揹著書包,還鼓起勇氣伸出雙手將她抱起來,跟著站在沙灘上。我在沙灘上慢步地向計程汽車站走去,也不知道這個可愛平日吃些甚麼的,個子雖然細小身子卻那麼的重。
「想必你平日很愛吃東西吧?你這個笨蛋,害我的雙手感到很累啦。」我望著可愛的臉龐,沒有發覺她是在裝睡。「恨不得現在將你掉到垃圾筒去。」
「怎麼了?你想丟掉我嗎?」聽到我的說話,可愛突然睜開雙眼。
「甚麼?你這個可愛,原來剛才一直在裝睡的嗎?」看見她的樣子,我感到自己中計了。「那麼你現在可以走路的吧?你很重啊!」
「唔……」可愛立即閉上眼臉兒一轉,示意自己已經睡著,口裡還發出陣陣的鼻鼾聲。我拿她沒辦法,只好繼續抱著她,朝車站的方向走去。
自那天起,雖然我們從同學的關係轉變為情侶,然而可愛告訴我她的父母擔心求學時期拍拖談戀愛的話會影響學業,他們一直都反對兒女在初中時期談情說愛的。她的哥哥便是一個例子,在初初結識雯雯姐的時候父母向哥哥訓話了很久很久。
結果,我尊重她的意見,在初中的時期大家也不會告訴任何人我們二人之間的關係。我們要保守著這個協議,直至升上中學四年級。
暑假就這樣地在無聲無息中過去,這天傍晚可愛從琴行學習彈琴後獨個兒返回家裡,當她走進屋子的時候看見哥哥可仁在聽中抓著電話筒,氣沖沖地和對方談論。
「雯雯,你要我說多少遍你才會明白?我不喜歡你參加那個義工訓練營。上次和你一同到講座見過那裡的人,他們都像是好不友善的。不單經常粗言穢語,還說這樣才算是義工。如果我們不喜歡的話可以不參與。」
「原來哥哥正在和雯雯姐吵架。」可愛將大門關上,心裡想著哥哥為何會發如此大的脾氣。「那個義工訓練營的人真的很過分吧?怎麼義工便要說粗言穢語?」
「怎麼了?我真的不可理喻?你說他們是大學生?」哥哥繼續和女朋友爭吵著。「我覺得不可理喻的人是你吧?你以為他們真的是大學生或義工來的嗎?」
「小心……小心……」看見哥哥越談越顯得鼓燥,最後還手舞弄足起來。可愛小心翼翼地在他身旁經過,希望不要被他發脾氣。
「哼!我明天沒有心情和你看電影,再見!」哥哥立即將電話掛線,氣沖沖地望著可愛。可愛投以一個緊張的神色望著對方。
「哥哥,你和雯雯姐又吵架嗎?」可愛不知道應該說些甚麼話。
「這是她的不好。那些壞蛋怎麼會是大學生?大學生會說粗話的嗎?如果是這樣我們的香港便沒有希望沒有將來了吧?」哥哥仍然感到怒氣不可歇。
「這個也是的。」可愛點頭回應。顯然她亦不贊同大學生說粗言穢語。
「算吧,我不想再談論下去。妹妹,這兒有兩張明天放映的電影戲票,你拿去和你的朋友看吧。我明天打算一個人到處逛逛散心。」哥哥抓起放在電話旁的一個銀包,在裡面取出兩張《秋天的童話》電影戲票遞給可愛。
「看電影嗎?」可愛伸出雙手有禮地接過戲票,心裡滿是歡喜。「我這麼大年紀還是第一次去看電影的啦。」
「這是一部愛情電影來的,你看看有沒有男孩子願意去。如果沒有男生陪伴的話,找個女生陪也好,不要浪費了戲票錢呢。我儲了一整個星期的零錢才買到的,哈哈哈!」哥哥強裝作歡笑,可愛從他的臉上可以看出來。由於兄妹情深,她沒有當場拆穿對方吧了。
「我相信,我已經找到一位男生陪伴我,真的。」可愛將戲票放進衣袋裡,望著哥哥,微笑起來。哥哥看見她那甜蜜蜜的笑容,心裡好像感到對方已經隨進愛河。
※ ※ ※
「家良,陪我一同到圖書館做功課和溫習好嗎?」開學後的一個月放學,可愛故意走到我的跟前,細語地問。
「這個嗎?我現在打算和志軒到球場踢球。」我望著可愛,感到有點兒歉意。
「踢球、踢球,為何男孩子總是喜歡踢足球的?」可愛的左腳輕輕地踢著地上。
「不要這樣,說實話我不是讀書的材料,即使每天呆呆地坐在圖書館幾個小時,我也只不過是發著白日夢。」我回答道。「我喜歡和志軒一同踢足球。」
「喂,家良,你可以走了嗎?我在這兒等待很久啦!」
「啊,可愛,不好意思。現在我要離開,我今晚致電給你,好嗎?」聽到志軒的呼喊聲,我亦轉個身子看見他已站在學校正門外。
「好的,你踢足球時也要小心身子,不要像一頭蠻牛亂走亂撞。」可愛抬起頭叮囑我。「你每次踢完足球不是手給撞傷便是膝蓋給擦破。」
「我會注意自己的身子,多謝你的關心。」說完這句話,我朝志軒方向跑去。
「……。」可愛呆呆地站在那兒,心裡想著:「看來將來有機會我一定要你改變改變,養成喜愛學習。」
※ ※ ※
「家良,攔下他啊!」在學校附近的一個小型足球場裡,志軒和我編在同一組。
「看我的!」我不顧一切地飛身剷球,膝蓋頓時跪在地上給磨損。最後我的身子橫躺在地上,雙腳牢牢地把足球緊扣著。我將左手按在地上,連忙站起來,兩眼望著前方。「志軒,餘下來的全看你。」
「哈!」看見我以右腳猛力地將球踢向前方,志軒走動位置將足球控著。
「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快些截停他!」
對方的守門員不停地擺動雙手,示意回防。然而志軒那硬朗的踢法令眾防守球員不敢上前攔截,志軒就這樣地在守門員身前抽射,足球應聲進網。
「啪啪啪──」在球場旁邊站在幾位男子,志軒將臉兒轉掌聲的來源轉向左方。
「是榮叔?」我呆呆地站在遠處,看見榮叔正在拍手。這時志軒從對方的龍門前慢慢地走到榮叔他們跟前,看見他的舉動我亦尾隨著他。
「剛才你們入的那一球真的很美妙。」看見志軒和我站在榮叔面前,他說道。
「不是的,只是亂打亂撞地射進了吧。」志軒回答道,他的說話並沒有以往那種傲氣。「是來找我們的嗎?」
「……。」不知道為甚麼,看到榮叔等人站在跟前,我卻沒有勇氣開口說話。
「你們在個多月前不是曾到酒廊找我的嗎?」榮叔問。
「是,是的。」聽到榮叔的說話,志軒整個人筆直地站著。「但那時守在門外的侍應不讓我們進去,又說他們不知道你是誰人。」
「你們知道嗎?法例規定酒廊是不准未成年的中學生進去;另一方面,是我叫那裡的人不可以對任何人說我們在酒廊裡。」榮叔解釋著。
「為甚麼?」對於香港政府的法例我當然覺得理所當然,但我不明白為何榮叔要侍應們對任何人說他們不在酒廊裡。
「不打緊的,即使現在向你們解釋你們也不會明白。或許將來有機會的時候,你們便會體會到或明白到我們為何會這樣做。」
「榮叔,想問你可否介紹一些工作給我?原本打算是找暑期工做的,但現在暑假已經完結。」志軒低下頭,心裡感到很緊張地問。「我想找一份兼職,即使是一些不合法的事情,只要能夠賺錢便可以了。」
「啊?」聽到志軒的提問,榮叔感到有點兒奇怪。「為甚麼呢?」
「我想賺些零錢幫補家裡的開支,只要能夠給自己吃得飽便可以了。我知道現在我只是一個中二生,但仍希望可以藉著自己的雙手去賺點錢。」
「如果你真的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問問祥雄叔,看看他的車房要不要請人。」榮叔轉個身子望望站在左手旁的男子,兩人互相點頭。
「請問……」這個時候我亦插著嘴子。「我可否也和志軒一同當兼職呢?」
「家良,你……」志軒望著我,眼神帶點兒詫異。
「好吧,你們二人一會兒跟隨祥雄叔,自今天起他便是你們的老闆。」榮叔嚴肅地回答道。「他會教你一些基本的規矩。」
「多謝榮叔!多謝祥雄叔!」志軒和我異口同聲地叫喊著。
說罷,我和志軒跑到球場旁取起書包,就這樣地跟隨著祥雄叔。同行的眾人分成兩組,祥雄叔坐在一輛黑色房車的司機座位,榮叔則坐在前座。而我和志軒坐在後座,其他人等坐在另一輛深綠色的房車裡去。
車子駛到黃金海岸,到達酒廊後榮叔先行下車。看見他和其他人走進酒廊裡去,我和志軒兩人互相望望對方,心裡有說不出的緊張和害怕。也不曉得車子被駛到哪裡去,最後我們三人到達一間車房。
「我叫祥雄叔,人人都是這樣地稱呼我的。」來到車房外,祥雄叔調頭望著我們二人。他還伸出右手,向我們表示友善。「不知道我該怎樣稱呼你們二人呢?」
「我叫志軒。」志軒臉帶緊張地回答。
「我叫家良。」當志軒回答後,我亦開口說話。
「志軒和家良嗎?你們好。這兒是我所開設的車房,你們現在可以下車呢。」
「我們是不是在這兒當兼職呢?」志軒吞下一口唾液,問。
「不,正如榮叔剛才說過,法例規定我們不可以請未成年的人工作的。」祥雄叔耐心地向我們解釋著,在他臉上表現得很慈祥的。「但你們不用擔心,我們這兒有別的工作可以安排給你們。」
「不知道是甚麼工作呢?」我亦吞下一口唾液,問。
「你們現在還年少,不會很危險的。」祥雄叔說。「現在讓你們跟隨著我四周走,好讓你們吸收一些經驗。日後的日子你們便可以替我們做事。」
「但這樣子我們便可以賺錢的嗎?」志軒感到有點兒奇怪地問。
「是的,只要跟著我,我保證你們每個月會有約三百元的零錢。記著你們現在還不用做事便有三百元的收入呢。」祥雄叔伸出右手,豎起食指、中指和無名指。
「不知道將來我們可以賺多少錢呢?」真是神奇,只是跟著祥雄叔每月便有三百元的收入,我想你們也不會相信吧?
「這個要看你們將來的表現,如果盡力地做,收入自然會多。好了,我們現在不用說太多,先進車房裡去,我們來一個簡單的入會儀式。當然,只有自己人才可以替我們做事,想必你們二人對這個沒有意見吧?」
「……。」志軒望著我,我亦望著志軒。二人互相微微點頭。
三人下車後,志軒和我跟隨著祥雄叔走進車房裡去。車房的面積不算太大,只可以勉強地容納三輛房車擺放。我看到幾位穿著補藍色工作服的男子在車底下替車子進行維修。車房內有一個房間,房間裡擺放著兩張工作桌和四張椅子。在房間的一個角落擺放了一個神檯。
「祥雄叔午安。」男子們看見祥雄叔都對他打招呼。
「各位現在可以放工。」祥雄叔舉起左手伸出五指說道。
「多謝祥雄叔。」說罷,他們放下手裡的維修工具,走到房間裡取回屬於他們各自的物件。最後把車房的鐵閘拉下來,還將門鎖上。
「家良和志軒,麻煩你們過來這邊。」看見祥雄叔站在一個神檯旁向我們招手,我和志軒互相望望對方,跟著走前去。最後來到神檯前,看見一個關公像。
「不知道我們要做甚麼呢?」
祥雄叔從神檯下的一個櫃子取出一束香和三個小碗子,志軒感到好奇地問。其後,我們二人屏息著氣,凝望著祥雄叔。他首先將清水倒進三個子碗子裡,跟著又以打火機將那束香燃點著。
「好了,你們二人伸出右手的食指來。」此時祥雄從衣袋裡取出一柄小摺刀,豎起自己的右手食指,左手提著小刀向手指微微地割。「跟著我的動作去做。」
「……。」他將割破了的手指慢慢地朝三個碗子伸去,還浸在清水裡去攪拌。第一次看到這個情景,我和志軒兩人一直呆呆地站著,不發一言。
「怎麼了?你們害怕嗎?還是怕痛?」祥雄叔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不,不,我們怎麼會害怕?」志軒沉著氣地說,跟著伸手取過祥雄叔手裡的那柄小摺刀。
「志軒,你……」我話還沒有說完,已經看見志軒將他的手指割破,浸在碗子裡攪拌著,就好像祥雄叔剛才所做的一般。
「家良,這回輪到你了。」志軒沒有甚麼異樣。
最後,我還是鼓起勇氣取過志軒手裡的小摺刀,豎起右手食指凝望著。我咬著牙齦將食指的皮膚割破,痛楚頓時傳到內心深處。不知道為甚麼,平日在足球場上不小心摔倒而擦傷皮膚的時候我是沒有感到這麼痛的。無論如何,我將手指浸在小碗子裡攪拌著。這個時候祥雄叔將那束香分成三等份,將其中兩份遞給志軒和我。
「好,我們一同合上眼。」祥雄叔說罷便合上雙眼,兩手提著香筆直地坐著,臉兒朝向關公像。我和志軒亦跟著模仿。
「……。」良久,車房裡一片寧靜,我仍然是緊閉雙眼。
「從今天起,志軒和家良便是我們『龍』字派的兄弟。我們三個人一條心,無論將來發生甚麼事情,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祥雄叔說完這句話,著我們兩人睜開眼睛。
看見祥雄叔將那束香插在關公像前的一個香爐,我亦跟著將手裡的香插進香爐裡,志軒亦隨著我的動作。其後,祥雄叔雙手提起一個小碗子遞給志軒,志軒亦以雙手接過;跟著我亦以雙手接過另一個小碗子。看見祥雄叔將餘下的那個小碗子取起,還端在口前將混和了我們三人血液的水喝掉。
這個時候,志軒亦毫不猶豫地將手裡所提的的那碗水喝掉。我吞下一口唾液,亦把雙手提起將手裡的那碗清水喝掉。
我想,這就是入會儀式。我亦想,從那刻起我和志軒已經是「龍」字派的人。
往後的日子怎樣了?還不是和以往一般,只不過我和志軒平日多了一處地方逛逛。每天放學後和志軒如常地到足球場踢球,跟著二人到祥雄叔的車房,和他們聊聊天,漸漸地大家開始熟落起來。由於我們二人還是年紀小,好幾次他們有些甚麼特別節目也不允許我們參與。沒法子,我和志軒只好回家去。說實話,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們平日所說的特別節目是甚麼來的。
「喂,你這個家良,怎麼這麼晚還不回家的?」一天我從車房處離開,返回家裡途中,巧遇可愛和她的哥哥在街上經過。
「怎麼了?你還不是這麼晚也不回家嗎?」我冷冷地對可愛說,二人的對話語氣就像是普通的同學一般,並不像是一對情侶。
「哼,我和哥哥打算到茶樓去,今晚爸爸媽媽吃晚餐。」可愛回答。
「那麼我們明天在學校見吧。」我舉起右手向可愛招揮動,跟著繼續向自己家的方向慢慢地走著。
「他是你的同學嗎?」可愛的哥哥問可愛。
「是同班同學,我們二人沒甚麼啦,不是太熟落的。」可愛沉著氣地說。哈,她的演戲技術也頗一流的。
※ ※ ※
幾個月後,志軒賺得一點零用錢後將全數交給嬤嬤,說是自己放學後做兼職賺回來的。他還著嬤嬤到診所求醫,平日不要那麼辛勞地工作,更加不要弄壞身子。知道孫兒這麼孝順,嬤嬤感到非常高興。一個星期天志軒陪同嬤嬤到附近的一間診所,醫生亦開出一些藥給嬤嬤,跟著的個多星期,嬤嬤已經沒有再咳嗽。
「祥雄叔,午安。」在車房裡看見一位男子走進來,工作中的男子向他問安。
「各位,今天可以提早下班,榮叔吩咐我們六時正要到達酒廊。」祥雄叔走進來後對眾人說,他的神色好像很凝重的,直覺告訴我一會兒會發生大件事。
「祥雄叔,請問你我們可以跟著你們到酒廊嗎?」坐在一旁的志軒問。
「是的,祥雄叔。我們很想跟著你們一起到酒廊去。這幾個月以來我們都只是坐在這兒,除了間中跟隨你們到附近的士多和茶餐廳收取『保護費』外,根本沒有甚麼事情可以做的。」
「但你們知道酒廊是不允許未成年的學生進去的嗎?」
「說實話,我和家良這副模樣,根本不像是初中生吧?只要穿得成熟點,根本沒有人知道我們是未成年的。」志軒站起來,好像有點兒不滿的聲音。
「況且你們今晚有事情要辦,多兩個人多兩對雙手。」我亦站起來嘗試說服祥雄叔。「如果我們只是一直坐在這裡,根本談不上甚麼幫忙的啦。」
「你們究竟知不知道我們一會兒會做些甚麼?我們並不是玩耍的。」
「我們知道,我們也不是鬧著玩的。既然早已經是你們的一份子,我們也很想和你們一同四處走動。」志軒懇求著。
「這個……」祥雄叔望望我和志軒,跟著又望望車房裡的其他人。只見他們亦點頭回應,祥雄叔也微微點頭。「這個好吧,就讓你們今晚跟隨著我們。」
「多謝祥雄叔!」聽到對方的說話,我和志軒感到非常興奮。因為這天終於有機會進那所酒廊看看。
「但我有一個條件,你會要留心聽著。」祥雄叔沉著氣地說。
「不知道是甚麼條件呢?」我以認真的語氣問。
「一會兒無論發生了甚麼事情,也不可以和其他人說。無論是誰也不可以,這包括你們的朋友、師長,甚至是『皇氣』的人。」
「這個你大可放心,我和家良都不喜歡學校的老師,家人也不理會我們的。況且,我們怎會無事也走去和『皇氣』的人說這些話?」志軒得意地回應。
「總之你們要記著,國有國規、幫有幫規,凡遺反規條的人便要受到懲罰。」
「不知道懲罰會是甚麼呢?」志軒仍是帶著春風得意的語氣問。
「輕則斬下其中一隻手;重則被挑斷手筋和腳筋,從此變成一個廢人。」
「……。」聽到祥雄叔的說話,我的心頓時往下沉。而志軒的臉兒亦繃緊起來,沒有剛才那滿是得意的笑容。
二人這樣地呆呆站著好一陣子,最後祥雄叔從房間的一個櫃子取出兩套工作服,端到志軒和我的跟前。是的,那個時候我和志軒仍然是穿著校服。更換過衣服後,發覺工作服非常合身,心裡覺得自己的體形真的像一位成年男子,哈!
隨後看見眾人取起一袋又一袋的放行袋取起,跟著放置在一輛白色小型客貨車裡。良久,我才發覺他們早已坐進車廂裡去。志軒望望我一眼,我亦回望他一眼,帶著緊張而沉重的步伐走到客貨車的車廂中。
「怎麼了?現在還未開動車子引擎已經感到緊張?」一位男子看見志軒和我的神情凝重,於是拍拍我們兩人的肩膀。
「不,只是第一次和你們一同前行感到有點兒興奮吧了。」志軒不服輸地回答。
「哈,是嗎?不用這麼快便感到興奮。」坐在前座的祥雄叔轉個頭來望著志軒。「一會兒你們會感到更加興奮的呢!」
「哈哈哈──」其他人不約而同地笑起來,只有我和志軒二人低下頭不發一言。
車子駛了約半個小時,我們到達「快樂時光酒廊」,從車廂裡望出去,看見酒廊的鐵閘被拉下來,四周停泊著一輛輛的車子。
「怎麼今天酒廊不營業的?」我感到好奇地問。
「你看到鐵閘上的一張紅色揮春嗎?」坐在我身旁的一位男子望向車廂外,對我說。而我亦朝他所望的方向看,果然有一張紅色的揮春貼著在鐵閘上。「上面寫著『東主有囍』四個大字。」
「好了,閒話少說,我們現在到達酒廊,各位準備準備。」司機叫喊著,跟著眾人從椅子下取出剛才放置好的旅行袋。
「不知道裡面放了些甚麼?」志軒感到好奇地問。
「想看看嗎?」另一位男子將旅行袋的拉鏈拉開,取出一件被報紙包裹著的物件。「猜猜這是甚麼來的?」
「是刀子?」我和志軒看見那件物件,直覺叫我們知道是一柄刀子。
「沒錯,這是西瓜刀,顧名思義是一柄用來切西瓜的刀。但用他來切人肉也十分一流。」男子將刀子遞到志軒跟前。「拿著它吧,一會兒或許可以教你一命。」
「……。」聽到這番說話,我的心劇跳起來,記起剛才祥雄叔在車房裡對我們說的一番話:「你們究竟知不知道我們一會兒會做些甚麼?我們並不是玩耍的。」
我和志軒各自接過一柄長刀,朝酒廊的正門方向走去。同時間,一輛黑色的房車駛近,幾位男子下車後站著。我將臉兒一轉,原來是榮叔等人。各人互相打過招呼,我亦慢慢地步進酒廊裡去。
「酒廊內的建設可以分為三大部分:卡拉 OK 廳、舞池和酒廊。而這裡就是卡拉 OK 廳。」經過一條走廊,我看到一個大廳,廳裡有很多圓形的桌椅,廳的的一邊設有一個大型銀幕。祥雄叔亦耐心地向志軒和我解釋。「今晚我們會在這兒開談判會議,如果會議談判成功的話,讓我再帶你進舞池和酒廊看看。」
「談判會議?」我心裡不禁想著,今晚或許會沒有機會到舞池或酒廊看看。為甚麼?如果會議真的可以談判成功,想必也不會齊集這麼多人在這兒吧?
我和志軒二人在卡拉 OK 廳繞了一圈,其後聽到榮叔等人將放置好的桌子椅子搬到一旁,於是上前幫他們一把。最後只剩下一張大圖桌放置在廳子的正中,榮叔、祥雄叔和剛叔坐在圓桌的一旁,其他人則站在他們三人身後。
看見他們的舉動,我和志軒二人亦走到人群中站著。就在這一刻,鐵閘的一扇門被人家推開,除了自己的強烈心跳聲外,我聽不到任何聲響。
他們目露凶光,直覺叫我知道他們不是好人。三位男子亦坐在圓桌的另一邊,其他前來的人則站在他們身後。這一剎那,廳子裡站著兩派不同的人馬對峙著。
也不曉得他們在談論些甚麼,只知道除了坐在圓桌旁那六人在說話,所有站著的都沒有開口說話,這個當然包括我和志軒在內。這樣地過了半個多小時,我的雙腿開始感到酸軟。說實話,我不曉得他們正在談論些甚麼,他們所說的話我根本聽不懂,但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每說兩句話都會有一句是粗話。
「簡正豈有此理!看來你們不見紅也不會後悔。」正當我垂下頭望著地上埔著的紅地顫,突然聽到有人用力地拍打檯面的聲音,於是抬頭頭向前望去。
「他媽的!看看誰人先後悔吧?兄弟,我們上!」還來不及看清楚剛才究竟發生甚麼事情,身旁眾人已從收藏在背後的刀子取出來,往前衝去。
「究竟發生了甚麼的一回事?」我仍然是呆呆地站著,在我左手邊的志軒亦像我一樣甚麼反應也沒有。
「家良,看來他們在『開片』。」志軒連忙蹲在地上,感到非常緊張。
「那麼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我亦很快地將身子蹲在地上,還以雙手掩著頭顱。
正當我感到驚慌失措的時候,對方的一位男子提著長刀朝我的方向走來。我來不及反應,祥雄叔已經走到我和志軒身前,以手裡的刀子擋著對方。我站起來,看見四周一遍混亂,根本不知道我怎樣才可以逃命。看見志軒雙眼一瞪,兩手將刀子抓緊,亦衝進人群中拼搏起來。這時的我的雙腿卻一直在發軟。
「他們還是年紀小,看來也給嚇了一頓。你帶他們二人先逃,我和其他人在這兒守下去。」大概過了二十多分鐘,祥雄叔對站於志軒身旁的一位在車房工作的男子說話,對方連忙點頭。「正門已經封鎖了,你們三人從後門離開吧。」
「家良和志軒,你們快跟我來。」男子馬上跑到我的跟著,對我說。
「怎樣走呢?」我緊張地問。
「現在沒時間解說,只要跟著我拼命地走便可以。」
說罷,他經過舞池跑進酒廊去,我和志軒頭也不回地跑著,最後走進一個位於角落的房間裡。志軒站在門外,看見門頂掛著一個寫上「玫瑰」二字的木牌。
「志軒,不要光是站在門外,快點進來吧!」看見他呆呆地站著,我招著手。
「出了甚麼問題嗎?」帶領我們逃跑的男子走出房間外,問。
「不,只是覺得這兩個字雕刻得很有美感。」志軒望著我們二人,說道。
「現在是甚麼時候?怎麼你還有雅興欣賞這些無聊的東西?」聽到志軒的說話,我不知應該發怒與否。
「這裡是玫瑰廳,祥雄叔的專用房間。」男子說罷,連忙走近一張長椅。他兩手猛力地一拉,我看見長椅後有一扇暗門。
「怎麼了?」志軒亦吃驚地問。
「這是暗道,可以通往酒廊外邊。哈,神奇吧?」男子笑了起來。
最後,三人從暗道裡離開酒廊。我和志軒乘坐男子所駕駛的一輛深綠色的房車,返回車房裡去。在那兒呆坐了約兩個小時,看見祥雄叔帶領著一班人走進來。有的雙臂遭斬傷,有的前額被玻璃樽的碎片割傷,有的胸部被刀子剌傷,他們的傷勢各式各樣,嚇得我和志軒當時啞口無言。
「怎麼樣?從未看見過這些場面,被嚇怕了嗎?」祥雄叔沒有理會自己的左手手腕受傷,走到志軒的跟前問。
「只是第一次當然有點兒吃驚。但我可以保證,下一次我會幫助你們一把。」
「呵呵可,看來榮叔真的沒有找錯人選。」祥雄叔仰天開懷大笑起來。「憑你剛才所說的話,我相信你將來一定可以成為大器。」
「多謝祥雄叔。」志軒有禮地道謝,而我卻呆呆地坐在一旁,腦海裡一直浮現著剛才人們互相打鬥的情景,身體不期然地打了一個寒顫。
自從到過酒廊那一天開始,我對他們的生活漸漸感到害怕。不知道應該如何地去解釋,只是覺得平淡的生活才較適合我。在這段時期可愛經常逗我陪她一同到圖書館溫習,我亦硬著頭皮嘗試跟她一同到圖書館去。
「哈,看來你終於不喜歡踢足球。」可愛提著書包一邊走著一邊滿懷歡喜地說。
「很快便要期中考,我不想成績表也是『滿江紅』嘛!」我打趣地說。「不知道我們現在是不是到學校的圖書館呢?」
「當然不是,在學校這兒很容易給哥哥看見我和你在一起,況且其他同學也在,不想他們知道我和你一同溫習。」可愛將臉兒望著我,投以一個微笑。
「那麼我們一會兒到哪裡去?」很奇怪吧?我們二人是情侶,卻從不公開。
「到中央圖書館去,那兒有一個學生自修室的,班上的同學不會到那兒呢!」
※ ※ ※
「你近來怎麼了?平日約你到球場去總是失蹤,車房裡也看不見你的影子。」一個星期後放學志軒走到我的位子裡,問道。「他們問我你是否生病了。」
「不,志軒,只不過很快便是期中考,我要抽一點點時間溫習。這半個學期以來我的成績也不是太好。」我提著書包,站起來回答。「我怕和上一年一樣又被班主任在全班同學面前點名。」
「哈,點名嗎?我記得他說你的成績雖然不算怎樣突出,但是全班同學中進步得最多的一個。」志軒輕輕地拍著我的肩膀,繼續說:「想必你今次的成績也不會怎樣差勁吧?」
「這個你不會明白的。」我微微地低下頭,不知道應該如何地拒絕志軒。
「我有甚麼會不明白的?難道你不想再和我做朋友?」
「不,當然不是。」聽到他的猜測,我連忙擺動雙手,搖著頭回答。「你永遠也是我的好朋友,真的。」
「那麼,為甚麼……」
「喂,家良,對不起!我令你久等了。」志軒還沒將話說完,可愛這時已從課室外走進來。她的右肩膀背著書包,兩手提著兩本課本。
「陳可愛?」志軒回頭望去,看見她的模樣,心裡推敲著。「原來如此,家良你也蠱惑了,原來近來不和我踢足球,是跑去泡女。」
「不要亂說話,我們沒有!」我拼命地搖頭掩飾。
「你這個林志軒,做甚麼在這兒的?」看見志軒站在我面前,可愛連忙地問道。
「哼,這個課室是屬於你的嗎?」志軒將雙手放在頭後,高傲地反問。
「志軒,麻煩你替他們說我這幾個星期要溫習,期中考過後便會再和他們一起的。」我經過志軒身旁,輕輕地拍打他的肩膀,陪著可愛一同離開課室。
「想不到家良是一個重色輕友的傢伙,唉!」志軒輕輕地搖頭嘆息,最後獨個兒離開課室。看見我和可愛朝一邊的方向走,他朝相反方向走著。
「家良,剛才你對林志軒說的『他們』是指誰人呢?」走了一會兒,可愛問我。
「這個,這個嗎?沒甚麼,我是對志軒說期中考過後便會和再次和他們一同踢足球。」我連忙舉起右手拍著自己的前額掩飾著。這時可愛凝望著我,覺得我的舉止怪怪的。
志軒獨個兒來經過足球場,看見一班中學生在踢球,於是站在鐵線網旁凝望著。過了好一會兒,幾位青年站在志軒身後撩動他。
「契弟,怎麼一個人呆在這裡?」
「是你們?」志軒轉個身子,看見幾位染金髮的男子站著跟前。印象中他們是去年曾在公園裡威嚇過他的。「很久沒有見面了,你們近來好嗎?」
「別說這些廢話,你有跟人的嗎?」其中一位男子問。
「有。你們也有跟人嗎?」志軒投以一個冷笑。
「喂!你這個契弟,不要這麼囂張,不然我們的拳頭無眼。」一位金髮伸出左手推了志軒一把。
「你們想怎樣,想被我揍打嗎?」志軒亦出雙手反推那個金髮男子一把。
「哼,小弟弟,我們不想和你動手。」另一位男子唬嚇著。「我只不過是問你有沒有跟人,是屬於那個堂口的?」
「我跟隨榮叔和祥雄叔的,『龍』字派,聽過沒有?」志軒沾沾自喜地說。
「原來是這樣,我和你說,從今開始這個球場是屬於我們的。如果下次再見你在這兒經過,我們一定會好好地教訓你一頓。」
志軒沒有說話,微微地低下頭在眾人間經過。突然間他抬起頭,還閃電般地一拳揮到剛才以最大聲浪說話的那個男子身上。其他人看見了之後,立即紛紛地擁上前去,不由分說地圍毆志軒。可是志軒身手非常敏捷,以一人的力量和其他男子打起來。眾人也給他的動作嚇了一跳,沒想過一段時間沒遇見對方,志軒已經不再是一名小孩子。
「喂!你們在這兒做甚麼?快些停手。」剛巧有兩位警員在對面行人道巡邏,看見一夥人正圍在一起打鬥,於是衝上前去呼喝制止。
「看!『皇氣』到,我們快走!」眾金髮青年趕忙跑離現場,志軒看見警員正朝這兒跑來,連忙向別處逃散。
「怎麼了?想逃跑嗎?」志軒跑了兩步,不慎摔倒在地上,他被兩位警告牢牢地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放開我!我是無辜的,他們圍著打我,快追他們啊!」志軒不停地呼喊著。「相信我,我真是無辜的。」
「你認為我們是傻子嗎?」其中一位警員冷冷地說。「一會兒回到警署再讓你慢慢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