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龍皇后
嗚嗚,一對夫婦從醫院緩緩走出,大批記者隨即手舉相機及米高風衝前圍住兩人。他們無視婦人梨花帶雨,不停按下快門拍照或將收音器遞到嘴邊。在漆黑的晚上鎂光燈將四周照得像大白天。
「黃生、黃太,講講現時心情?」
「黃素心為甚麼要跳樓自殺?」
「女兒自殺和學校功課有關?」
「這幾天她有無不尋常行為?」
黃先生上前撥動右手將站在最前端的男記者手裡那部相機搶過來,激動得舉起它然後狠狠擲到地面。辟啪,相機應聲墮地鏡頭飛脫出來,望著裂開的碎片記者遲頓幾秒才轉身向站在夫婦二人後邊的軍裝警員破口舉報。
「阿 sir 我要投訴他掉爛我的相機!」
「我看到是你自己將相機掉在地上。」
聽到對方冷冷回答後與其他同僚登上警車絕塵離去,記者蹲身抱著弄爛的鏡頭和相機。返回天水圍住宅站在走廊,黃生從褲袋取出門匙,因手不斷顫抖將鑰匙跌在地上,他緩緩彎身執拾相鄰單位的大門突然被拉開。
「黃太、黃生,剛才有位社署職員拍門,說會幫你跟進事件。」
「社署職員?」警員語氣包含奇怪。
「是啊!因為你們不在,她問了我們許多關於阿心的事。」
「太太你被騙囉!我肯定那個人不是社署職員。」警員回應。
黃太沒有理會鄰人依然不停抽泣,丈夫扶她返到大廳餐椅坐下,一位女警站在旁邊安慰兩人,餘下警員在家裡撿走部分屬於女兒的物品放進透明密實袋,他們逗留約二十分鐘後相繼離去。
華麗的大廳有座深啡色鋼琴,組合櫃裡有幾面錦旗,還有獎座和獎杯。爸爸從廚房端來半杯暖水,媽媽接過兩手緊握卻沒喝,哭著說:
「你聽到嗎?是琴聲。」
「這裡沒琴聲啊!」
「阿心仍未死,我聽到她在彈琴,她就坐在那裡彈著……」
翌日上班回校走進教員室振東看到眾人臉色陰沉,六理班主任端來多份報章,頭版都有共同格式:標題字體粗大,左邊上端印有臉蛋圓圓的女學生照片,下端列有圖表和時間線。
「情困 17 歲少女 住所跳樓自殺。」
「曳曳一次抱撼終生 初嘗禁果中招輕生。」
「當街要求復合不遂 少女回家以死謝罪。」
「父親包二奶男友趙完鬆,女生無可戀留遺書跳樓。」
「荒謬!簡直是一派胡言。」振東接過報章後猛力丟在桌上。
「好肯定那些記者每份作文功課不取 A+ 的話便是 A,不然怎麼可以這樣無中生有、作這麼多似是而非的消息出來。」
「請問李振東在這裡嗎?」
「我是。」聽到教員室外傳來男聲,振東調到看到幾名警員。
「我們隸屬天水圍警署,麻煩你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一宗女生自殺案件。」
教員室頓時變得鴉雀無聲,眾同事眼睛凝視振東,只見他輕輕點頭打開抽屜卻又關上,然後從桌面取起銀包和手提電話離開教員室。
「李 sir 和黃素心跳樓有關?」
「你們猜他會不會是經手人?」
「不會吧?」
玉儀剛巧返回學校,看到振東被幾位警員帶上衝鋒車,心裡感到萬二分奇怪。走到操場經過籃球架,察覺平日站在那兒的幾位高年班女生哭哭啼啼,又看到一位略肥、圓臉和短髮的陌生女子站在她們身邊。
「小儀大件事啊!你知道震蛋被差人帶走?」
「剛剛在校門外邊見到他,發生甚麼事?」
「不清楚,不過聽講好像與一樁謀殺案有關。」
「蛋蛋老師殺人?這個笑話完全不好笑。」玉儀斜視兩位女同學。
「估不到平日外表斯斯文文、扮正義的他,原來裡面是個人面獸心的傢伙,正一金玉其外的衣冠禽獸。」
「是啊!有次上堂時他突然對我翹嘴冷笑,現在想起來感到毛骨悚然。」
「是啊是啊!有次看到他故意將粉筆丟到地,蹲下身偷看女同學裙底。」
「沒可能!」
玉儀越聽越氣,兩手握緊拳頭沒理會其他同學轉身朝學校正門方向跑。站在門邊隔著鐵網觀看,剛才回校時停泊在路邊的警車已經不知所縱。
「謝玉儀,謝玉儀……」
「哦?」
「響過鐘聲怎麼仍然站在這裡?同學都在操場集早會。」
「Miss 江,返學途中我看到蛋蛋老師被差人帶走,他犯了法?」
「在沒有真憑實據前不應妄下定論,這樣會對蛋蛋老師不公平。況且被帶走可以是協助提供消息,未必是罪犯。等等,誰是蛋蛋老師?難道你指的是李 sir?」
「很多同學說他是壞人,沒可能,我不相信他會這樣做。」
「在醫院聽你提過李 sir 是個好人,如果他真的沒做過,警方不可能找到理由將他定罪,你不要為此擔心、亦不要影響上課。來吧,我們現在返回操場集隊。」
玉儀點頭,跟隨老師向操場走。看見訓導主任站在講台,台下還有位身材略肥的女子,就是剛才回校時在籃球架下邊看到的陌生女子。
「六年班同學你們可以直接到禮堂,其他同學請守跌序返回課室上課。」
~ ~ ~
〔本報訊〕品學兼優、人見人愛、孝順父母的 17 歲少女,只因抵不住禁果引誘在同學男友家中偷嘗禁果以致珠胎暗結,昨天與男友吵架獨自回家後因為不堪刺激,突然跨過 23 樓住所門外欄河一躍而下慘死。
墮樓少女黃X心(17 歲),與父母同住在天水圍嘉湖山莊其中一幢大廈的 23 樓,就讀天水圍中學六年級理科班。每逢星期六會到區內替小學生補習,將掙來的錢全數儲起來留為入大學開支,父母都視她為孝順女。
黃和同齡的姓周男友中一入學時認識,兩人自中三開始拍拖,周更是其初戀情人,經常放學後送黃女回家。她非常投入這段戀情,年紀雖輕卻視周為終身伴侶。據悉,黃在日記表明去年聖誕假期曾經和男友「曳曳」而導致珠胎暗結,雖然雙方在學校表現沒異樣,她經常為此事而感到擔憂。昨晚二人相約到銅鑼灣逛街,男方突然提出分手,黃女受到很大打擊。
當時在廣場曾有途人目睹兩人吵架主動上前安慰黃女,事件擾攘約兩個小時後各自離去,未料再過半小時回家後她似乎感到生無可戀,終選擇這條不歸絕路,打開大門兩手握著欄河躍身而下,希望以死來對男友表示愛的宣言。
聽到樓下傳來巨響,父母知道女兒回家卻不見人,察覺紫色書包橫放在走廊已心知不妙。探頭往下目睹女兒屍體不禁失聲慘叫,驚動鄰居於是報警。救護員和消防員趕到,惟證實黃已明顯死亡,再無送院必要。隨後消防員把女事主遺體搬到地面,交由仵工移送殮房。
警方經過調查,證實事件並無可疑。
~ ~ ~
公主屏:「有無睇新聞?摛晚有天中生跳樓。」
麥嘜:「今日個個都o係學校講,仲話蛋蛋老師係殺手兇手。 ~>.<~」
公主屏:「殺人兇手?唔係呀嘛。。。」
麥嘜:「佢地話果個女仔係俾蛋蛋老師害死,我仲見到佢俾人帶上警車。」
公主屏:「咁你覺得呢?」
麥嘜:「肯定唔係!!!不過我又唔知可以做o的咩幫佢,唉~ =.=」
公主屏:「打電話俾人地,睇下佢而家點都好丫。」
麥嘜:「都好。brb.」
公主屏:「咁唔阻你啦,我而家睇追擊。」
玉儀開手提,在聯絡名單找到「egg egg」按下綠色鍵。聽到電視機在廣播,她取起遙控按制將之靜音,屏幕呈現男主持與兩位女生做訪問,左上方印著「聲音經過特別處理」字樣,同時她們的眼睛被打上格子。
主持:你認為以死相逼能將一段褪色的戀情死灰復燃嗎?
甲女:當然,只有真心愛對方才能拿出勇氣去死。
主持:那麼你們又怎樣看自殘?
乙女:初時男朋友不著緊我,在手腕割一刀,很痛。
主持:怎麼你的手腕有這麼多傷痕?
乙女:嗯,這是歷史見證。每次他說不愛我時,便給自己一條疤痕做紀錄。
甲女:看到自已見紅,佢會心痛,跟住這樣抱住我、著緊我。
主持:當時不會痛的嗎?
乙女:痛啊!不過可以挽留他,會不覺得痛。
鈴鈴──翠屏依然坐在電腦旁看電視,突然聽到響聲於是提起電話筒。
「媽,找你的。」
「喂,」媽媽從房間走出來。「是嗎?明天,好的。」
掛電話筒後,媽媽從銀包取出三張紅色鈔票。
「我明天返大陸,過幾日才回來。」
「怎麼突然這麼急?」
「你阿爸上邊發生意外只剩下幾日。」
「我沒有阿爸。」翠屏接過紙鈔對摺放在書桌上。「我就是相信報應。」
「你留在這兒,切記早上起床準時返學。我現在執拾行李。」
翠屏在鍵盤敲打,由於她的肩膀遮擋鏡頭,作者只能看到「我家、自殺」幾個字,及一個箭頭滑鼠游標慢慢移動到「傳送」按鈕上。
第二晚,在某幢私人屋苑某單位大廳坐著三口子,男子突然放下碗筷站起來,他長得高高瘦瘦、髮線稍微向後移。溜進房間將掛在門邊那件外衣取下來,步出房間時瞄到櫃上的手提電話,他上前伸手打量幾秒提起它調頭回大廳。
「這麼晚仍要出去?」看到男子穿上外衣,坐在飯桌旁的女子問。
「有位學生家裡出了點事,我現在要去看看。」
「甚麼事?」
「嚷著要自殺,我怕有事發生。處理完畢我會立即回來。」
「Daddy,你的銀包在這裡。」
「小敏,你要乖乖聽媽媽說話。」
男子摸摸小女孩頭髮,將飯桌上的黑色銀包放進口袋推門離家。
叮,到達十五樓步出升降機向左轉兩個彎,看到單位外邊掛有布甸狗布,他舉起右手。咯咯,大門傳來響聲,開門的是位長髮瓜子臉女孩。
「嗨!太子你終於來了。」對方一眼認出自己是誰。
「你就是公主?」男子反而有所懷疑。
「進來吧。」
女孩拉開鐵閘,從正面看她身材略瘦。
「怎麼不進來,你不相信我是公主?」
「我沒想過原來是你。好了,現在已經很晚我要回家。」
「等等,你要陪我到天亮。」
「小妹妹,不要講這樣無聊的笑話。」
她放下鑰匙,轉身從書桌筆筒裡取出割紙刀架在手腕上。
「我是認真的呀!剛才在 ICQ 不是說過如果你不來我會自殺的嗎?如果你現在走的話,我會在這裡割下去。」
「看你年紀這麼小,我才不相信你會這樣。」
她左手翻過來,割紙刀在手背擦過後留下一道五厘米長的白色切口。白色切口慢慢滲出鮮紅色的血,沿手背滴到地面磁磚,站在門外邊的男子看到她的舉動給嚇呆,急忙跑進大廳扶著她的手。
左手被他扶著,傷口雖然傳來陣陣痛楚,她心裡反而有陣歡愉感覺。
「有沒有藥箱?」她搖頭。
「紗布或繃帶呢?」她仍搖頭。
「那麼膠布應該有吧?」她依然搖頭。
血繼續向下滴,男子左顧右盼最後取起電腦桌上那塊紅色薄布,綑在女孩的左手前臂。看到自己的手腕被抬高,她凝望著那個不太漂亮的蝴蝶結。可惜這方法並不能止血,傷口依然不斷滲出血水。
男子匆匆抓起飯桌上那束鑰匙,拖著女孩走出屋外,在樓下登入的士前往博愛醫院。
「鄧翠屏,這是止痛藥和消毒藥水,日後小心身體。」
「謝謝姑娘。」
翠屏離開病房走到大堂,看到男子站在外邊傾談電話。對方無意轉身看到自己,瞬即掛線將兩手縮進外衣袋裡。
「傷口怎樣?仍然很痛嗎?」
「我們回家囉!」
「現在已經很晚,我都要回家。不如……」
「不如不送我嗎?一個女仔摸黑回家,你不怕她在路途上會遇到甚麼危險?」
二人離開醫院,乘搭的士返回天水圍。咿咿,在車廂內感受到衣袋裡的手提電話在震,男子卻沒有接聽。廿分鐘後他們站在走廊外邊。
「平安抵步,現在應該很安全。」男子顯得著急。
「一個女仔獨自留在家中,你不怕她又會做出甚麼傻事?」
「小姐你究竟想怎樣?」
「我是公主。」
翠屏拉開鐵閘,半邊身子已靠進大廳;男子依然站在走廊。
「公主你究竟想怎樣?」
「我現在是皇后,太子要聽皇后的話。嘻!」
「皇后,現在已經很晚,我要回九龍。」
「回家嗎?走吧,不過留心明天晨早新聞報道。一名剛步過十六歲生日的少女倒臥在家,警方初步相信死者是自殺,已扣留鄰班班主任深入調查。」
說罷男子看見翠屏拉上鐵閘,猶豫半刻伸手拉開鐵閘走進廳內。翠屏屈膝坐在沙發上,右手輕拍身旁的攬枕。男子脫鞋後拿起攬枕坐在她身旁。
「它叫甚麼?」
「趴地。嗯,趴地熊。」
「原來是趴地熊,我女兒很喜歡它。」
「你女兒多大?」翠屏挨過來。
「快三歲。」
「在 ICQ 你經常說很掛念我,是真的嗎?」
「你還不也是一樣嗎?」
「我認,因為我喜歡你。」
翠屏將男子外衣拉鍊往下移,伸手摸他的胸口。
「不要這樣。」
「你說過很想被人這樣摸,不是嗎?」
「唔。」男子很想回應不,喉嚨卻傳出絲微嘆氣聲。
「其實我也是。」翠屏右手將他的手伸到自己胸口,左手有意無意接觸對方下身,笑了起來。「哈!這就是你說男性會有的反應吧?」
「你知道自己在做甚麼嗎?」
「你知道嗎?今晚家裡只有你和我。」
微風輕吹玻璃窗布微微擺動,翠屏兩手將對方的外衣脫下,甚至跨開兩腿坐在他的大脾上,上身向前傾斜觸及男子的臉龐。
※ ※ ※
許多晚後翠屏獨自坐在大廳望著電腦屏幕,在線清單上列出不少網友。電視廣播節目和幾份報章雜誌依然圍繞著早前天水圍女高中生自殺事件,雜誌以多頁報導整件事件的開始、經過和終結。
公主屏:「唔知點解太子突然轉校後無再 on9。」
麥嘜:「突然轉校咁奇?試下 send off9 msg 叫佢收到後 reply 你。」
公主屏:「已經勁 send 左咖啦。」
麥嘜:「咁我都幫唔到你喎。不如你打電話俾佢?」
公主屏:「打左好多次,次次都係留言信箱。」
麥嘜:「再打多次。」
公主屏:「都好。」
公主屏:「打左,電話無人聽,又係留言口訊。 :<」
麥嘜:「叫佢收到口訊覆你。」
公主屏:「我頭先留左啦,次次都唔開電話乞人憎。」
麥嘜:「你o地兩個嗌交呀?」
公主屏:「無呀,果晚仲好地地。 =.=」
麥嘜:「可能佢嫌你煩,開始討厭你,甚至唔理你 lu~ ;)」
公主屏:「唔好嚇我啦。。。」
麥嘜:「喂喂,媽咪鬧我成日掛住上網,遲 d 再傾。」
看到好友離線,翠屏再次開著手提電話,按下傳送鍵。
「我現在不方便接聽電話,請留口訊。嗶……」
「喂,我是公主,電話不開、網又不上、這星期你究竟去了哪裡?」
翠屏關上手提,氣憤得將它扔到床上去。過半分鐘後爬上床再次按鍵。
「我現在不方便接聽電話,請留口訊。嗶……」
「記得那晚嗎?如果你再不找我的話,我會胡思亂想甚至可能做傻事。」
翌晚翠屏回家,第一件事是將書包拋到地上,火速開著電腦檢視留言。依然沒看到有任何新訊息而扁著嘴巴,她如常移動滑鼠點選「太子朗」這個暱稱,在鍵盤敲打訊息後按傳送。與平日不同的是程式彈出方框顯示「用戶不存在」,她連續傳送好幾次仍然是這樣,最後忍無可忍開著手提電話。
「不好意思,你所打的電話號碼已經停止服務。」
她望著手提屏幕,手軟下來電話跌到地上。看到大廳四周,又看到自己手背上那道傷口疤痕,在無人的屋裡感到份外孤單。獨自坐在沙發上抱著趴地熊攬枕,翻開那本兩天前挨餓不吃午飯而從書報攤買回來的雜誌。
記:你有後悔當天這樣提出分手嗎?
華:有。如果能夠返回當天的話,我肯定不會和她分手。
記:為甚麼?
華:因為我其實很愛很愛阿心,我真的無想過她會因為一句說話……
記:如果反過來當天主動提出分手的人是她的話,你也會以死來謝罪嗎?
華:會。其實這幾天我都有這個打算,不過沒勇氣。
記:為甚麼沒勇氣?你不愛她?
在餐廳某角落振東狠狠將雜誌扔到飯桌,它反彈後跌到地上。坐在對面的彩雲和站在鄰桌的侍應紛紛被嚇一跳。
「這是甚麼垃圾訪問?」振東在鬧。「那些雜誌編輯究竟有沒有人性、有沒有感情?」
「還記得早前有很多燒炭自殺事件嗎?當時有組織做過研究,如果社區有人自殺而傳媒大肆報道的話,對社區內的人會造成負面影響,間接鼓勵那些遇上問題或認為有事無法解決的人,走上同樣的路。」
「同樣的路,你指燒炭?」
「就是。奇怪的是,不單自殺是這樣,就連其他報道如劫案、殺人、偷拍和非禮等罪都有同樣趨勢。很大程度上和傳媒報道手法好有關係。他們只求銷量,罔顧對讀者和整個香港造成的負面影響,簡直是草菅人命!」
幾日後放學,玉儀感到手提電話在震,伸手到校裙裡取出看到翠屏的名字。
「喂,怎麼這個時候打給我?」
「今日放學後有沒有甚麼打算?」
「沒有喔。星期四要不是留在圖書館,要不是回家。」
「陪我出九龍好嗎?」
「九龍,為甚麼?」
「現在先不要多問,我在天瑞巴士站等你。」
望著手提電話感到有點不妥當,玉儀抓起書包離開班房,來到巴士站看到翠屏正在 69X 站排隊,於是走上前拉著她的右手。
「告訴我你究竟想怎樣?」
「現在陪我到太子找他。」
「你知道他住哪兒?」玉儀問,翠屏搖頭。
「你知道他在哪裡教書?」玉儀又問,翠屏又搖頭。
「你是有辦法聯絡他吧?」玉儀再問,翠屏仍是搖頭。
看到乘客開始上車,翠屏沒說話向前走。雖然玉儀不想去,還是硬著頭皮跟尾隨上車。二人走到最頂層坐在最前端座位,翠屏挨著車窗沉默不語,玉儀則看著前方車外景物。
察覺好友眼角滴下淚珠,玉儀打開書包從裡邊取出紙巾無聲遞上。
「那個賤人已刻意轉校,難道你不明白人家這樣做無非是不想你再找他?」
「現在的狀況我是否被人遺棄?他很討厭我吧?」
「當然不是,你們根本沒開始過。」
巴士從天水圍駛到太子,翠屏用光玉儀端給她的整包紙巾。在地鐵站附近下車後,二人在街上遊盪。明知對方根本不知道要找的人哪裡,玉儀沒抱怨,一直陪伴好友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
六時許站在街角,看到身型高高瘦瘦的男子拖著胖胖的小女孩在前面行人路,小女孩頭上戴著一個金色紙捲成的皇冠。翠屏沒理會行人過路燈是紅色就向前衝,剛巧有輛的士駛來,幸好司機及時煞車,看到這狀況玉儀連忙向司機點頭道歉。
「太子!」翠屏叫喊。「終於找到你。」
「兩位,你們是否認錯人?」
「我是公主,你沒理由會忘記。」
「我不是太子,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認識你們。」
「你怎麼不會是太子?我是公主,住在天水圍。」
「甚麼公主、甚麼太子?」
「潘健朗,」翠屏咆吼。「你給我站住!」
男子沒理會兩位女生,牽著女孩的小手繼續前行登上的士離去。
「Daddy,星期日你和 mommy 會帶我去迪士尼過生日?」
「當然,答應會為你慶祝嘛!」
「我要和跳跳虎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