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粒粒皆幸福

　　吱吱，小麻雀半空拍翅，身子慢慢落兩腳穩站在電線杆上棲息，長長往下微垂的電線因而產下波動。太陽光從後邊射來，羽毛被烘得暖暖。牠透過玻璃窗看到建築物裡靠窗位置辦公桌堆滿疊疊簿子，有位穿白色長袖襯衣的男子埋首做批改。

　　「真奇怪，黃素心近來身體好像長胖了許多。」

　　「是錯覺吧？十二月入冬學生都會穿著毛衣校褸，加上校裙和內衣外形看上去多是擁擁腫腫。」

　　「不太像這樣子呢！還記得夏日炎炎學校裡仍有女同學穿毛衣？」

　　「你這麼說我倒是有印象，那堂中文課全班只有她穿成那樣。」

　　正批改習作簿的振東聽到六文、理兩班女班主任對談，他張開右手手掌，筆管從習作簿的中間滾到邊緣停下。記起早前於雨天操場整理學會壁報板時看見她獨自坐在角落，隨後是鄰班男同學出現，振東無意間抬頭望著窗外，看到兩隻麻雀站在電線杆上依偎。

　　午會鐘聲響起，他離開教員室前往操場站岡。幾名幹事個別上台喧讀學會消息後，眾學生守跌序返回房室。

　　「跛豪，還不走？你真的以為自己跛了？」

　　「現在又怎麼樣？」

　　突然聽到吵鬧聲發覺在五年理班最後端突然傳來同學爭執，振東趨前查看。三位同學正互相推撞，兩人伸出食指互相指罵。

　　「我問你為甚麼要挑釁我？」當中背向振東的高瘦男生兩手向前推。

　　「我哪裡有挑你？」被推的男生回應。

　　「喂喂，你們幾個發生甚麼事？」振東調停。

　　「阿 sir，你聽到他剛才講粗口！」

　　「阿 sir 這兩個打靶推我。」

　　看到動手推人的男生目光呆滯、臉青唇白，木納臉孔像小孩被欺負後瑟宿於街角那副模樣，振東頓時被他的臉色嚇呆。雖然老師正好站在眼前，他們依然肆無忌憚地你推我讓，而且越來越狠。

　　高瘦男生不敵二人圍攻，最終連人帶書包跌坐在地上。振東看到地上有兩枝啡色藥水樽，蹲下身伸手撿起，揣測這位男同學臉色這麼難看以及身體反應緩慢背後原因。這刻訓導主任與五理班班主任出現，將三位同學帶到訓導室。

　　午會過後是空堂，振東卻沒有留在教室備課，而是獨自走到雨天操場。如他所料，一位高班女生坐在靠近壁報板那張長桌握筆低頭看書。

　　「黃素心午安。」

　　「李 sir 午安。」

　　素心伸右手遮擋筆記簿右頁下半截。

　　「一個人在這裡備課？」

　　「是呀，總是覺得物理科很難。」

　　「我可以坐下嗎？」

　　「嗯。」

　　素心點頭，左手拿起筆袋將椅上書包放到桌上，然後讓筆袋疊在書包上。振東坐在長椅，眼前的東西是物理課本和寫滿字的筆記簿，眼睛往書包看筆袋是藍色的還有兩隻白色肚黑色身的企鵝圖案。

　　「是呀，物理很難。我高中時花很多時間在這科，高考成績仍是不好。」

　　「怎可相提並論，你是數學科老師嘛！我猜你的數科成績必定很好，是嗎？」

　　「只是過得去，剛好符合教授數學這科要求，哈哈！」

　　「李 sir 真懂開玩笑，聽同學說你的高考至少有兩科 A，讓我猜的話肯定是純數和應用數。」

　　「你們真厲害，連這個都知道？」

　　「不單止這個，我還知道低班同學替你改的花名，呵呵呵……」

　　振東將上身微微向後彈，裝出被嚇的樣子，逗得素心掩嘴暗笑。就在她臉上流露出燦爛笑容時，突然放下筆伸手掩住脹起的嘴巴，不由分說站起來朝位於壁報旁的女洗手間衝進去。

　　好幾分鐘過後素心從洗手間步行出來，慢慢返回長椅旁站立。看到她的校裙前端近裙腳位置沾濕大遍，振東裝作看不見，同時察覺她看到自己筆記簿呈現老師眼前而有所猶豫。

　　「聽班主任說你近來在堂上表現得毫無心機，而且不愛與同學做討論。」

　　「李 sir，我有件事想和你說，是秘密，答應我你不會告訴任何人。」

　　「怎麼突然這樣認真？我猜對你來說這個秘密應該很重要，能夠和老師分享應該鼓起很大勇氣，作為長輩我很想與你共同處理。不如你先說出來，至少多個人和你分擔？」

　　「我，」看到幾位穿體育衫的低年班同學從更衣室跑出來，先在走廊你追我逐然後到雨天操場集合，素心停頓下來。「李 sir 放學後你家裡有人嗎？」

　　「應該沒有。」

　　「我可以到你家裡？」

　　「我有個提議，放學後不如我們到天水圍公園好嗎？」

　　「好的。」素心點頭，看到鄰班男生出現在走廊轉角處，她連忙將課本筆記合上塞進書包。「男朋友來了，我現在要走。放學後到教員室找你。」

　　看到她揹著書包朝男同學方向走，振東伸手向男生打招呼，對方亦伸手招搖。小情侶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轉角處。

　　「蛋蛋老師，你尾二步驟又寫錯了！是 15 不是 78。」

　　「噢！怪不得算來算去都算不到答案。」

　　「你今天怎麼樣，一題數有三處地方寫錯。」

　　「是不是和女友吵架？她不要你的話我要你喔！」

　　「哈哈，小儀你不是認真的吧？」

　　「你們笑甚麼，幸福不是要靠自己追求的嗎？」

　　「全班靜靜，今天不在狀態是老師個人問題，與女友無關。我和她的關係良好，暫時謝絕所有追求，不好意思我們現在繼續上課。」

　　噓──聽到振東拍拍手後笑著說，同學們齊齊張開手指向前撥。玉儀心裡這樣想：暫時，即是說將來仍會有機會！

　　「Goodbye class.」

　　「Goodbye sir.」

　　轉堂時振東拿課本朝課室外走，玉儀立即追出去。

　　「蛋蛋老師，我有幾題數不明白，放學後有空嗎？」

　　「你又想我替你補課？這樣吧，雖然一直不主張同學補習，如果覺得自己追不上，我提議你參加補習班，又或者找位補習老師。」

　　「不是這樣，這次我真的有問題不明白，十分鐘已很足夠。」

　　「每次你都說十分鐘，結果是兩、三個小時。謝玉儀，老師放學後還有很多工作，不能總是抽時間替你私下補課，況且今天我沒空。」

　　「騙人的，每個星期四你都會有時間，怎麼今天偏偏沒有？」

　　「這是老師的私事，好了，我要準備上下堂課。」

　　望著班主任身影在走廊漸漸變小，玉儀不忿得兩腳在原地蹦跳。

　　放學後振東返回教員室，推門時看見素心站在走廊旁。他豎起左手食指，走進教員室將書本放置在桌上，拉出書桌抽屜從裡邊取出手提電話，塞進褲袋同時向門走。兩人沿走廊落到地面，離開學校背向輕鐵站前行，不消十五分鐘已來到公園。

　　公園與區內環境截然不同，趟大的球場、行人緩跑徑，樹木林林總總與附近高聳入雲、密密麻麻的建築物形成強列對比。秒針辛勤地繞圈走，太陽慢慢躲到地平線下，與素心道別後振東獨自走到月台準備乘搭輕鐵回家。

　　「原來你說的沒空和私事，就是獨自約會高年班女生。」

　　一把熟悉的女生聲線從身後傳出來，振東不禁先是打寒顫隨後舉手拍打前額、張口嘆氣。調頭看如他所料，身後站著是那位擁有熟悉臉孔的女孩。

　　「你怎麼會站在這裡？」振東問。

　　「你說放學後很忙，我就是要知道你忙些甚麼。」

　　「你跟縱我？天！看來你真的有太多時間閒著，怪不得經常投訴很多數學功課不懂怎樣做。」

　　「你和她拍拖嗎？」

　　「如果老師和同學要傾談便是拍拖的話，你和我現在是甚麼？」

　　「拍拖。」

　　「無聊。天已黑，你快回家吧。」

　　「只不過是六時多，家裡無人。我有個提議，到你家吃晚飯好嗎？」

　　「恕我怕了你，小姐你究竟想怎樣？」

　　振東顯得無奈，突然衝口而出。聽到他的話玉儀嘴角微微向上趬，將左手伸前豎起食指和中指。

　　「有兩個選擇：到你家吃晚餐，又或者陪我到附近逛。」

　　「第三個選擇：到你家吃晚餐，讓我見見你的家長。」

　　「剛才說過家裡沒人。」

　　「等到你的爸爸媽媽回家。」

　　「他們今晚不回家，你會等通宵嗎？」

　　「是。」

　　「哼！老師竟然要求到女學生家中過夜，我說出去的話你定會惹上大麻煩。」

　　顯然當了三丙班班主任好幾個月，振東依然掌握不到辯駁技巧，尤其是對著這麼難教的女學生，只好苦笑。

　　「你到底想怎樣？」

　　「陪我到廣場逛。」

　　「算我今天倒霉，最多逛半小時，之後各自回家。」

　　玉儀一副天真的樣子點頭，然後轉身走離開月台，振東狂抓頭顱幾遍尾隨對方。兩人來到嘉湖銀座廣場。

　　「早前不是在這裡與彩雲吃午飯的嗎？」

　　「是喔！彩雲姐姐對我很好，你對我卻總是那麼差。」

　　「既然曾經來過，為甚麼仍要逛？」

　　「上次只是吃飯跟著回校，甚麼都沒看過。」玉儀說，然後伸手問：「我要打電話回家報平安。」

　　「剛才你不是說家裡沒人？」

　　「沒人便不可報平安的嗎？」

　　玉儀裝出很惡的樣子，振東搖搖頭將手提電話借給她。玉儀按下家裡電話號碼，等一會兒說：「喂，我是阿儀，今晚遲些才回來，班主任在陪我不用擔心。」隨之將電話關上歸還振東，看到他身後有間糖果零食連鎖店。

　　「我要食珍寶珠！」

　　「你去買，我站在這裡等你。」

　　「甚麼與甚麼呀？你要跟我進去，買給我吃！」

　　「你竟然這樣無賴？」

　　「再無賴些都行，要我告訴其他同學你和高年班女同學約會後又與低年班女同學約會嗎？」

　　振東嘴裡唸唸有辭，只是說話時沒發出聲，這表情逗得玉儀捧腹笑。兩人離開糖果店，玉儀口裡咬著一粒珍寶珠讓白色小棒子露出來，臉上流露出好滋味的樣子像光明珍珠；振東則只拿著它沒拆開糖果紙。

　　※　　※　　※

　　噠噠、卡嗒……狹小的房間傳來清脆的鍵盤敲打和滑鼠按鈕聲，還有玉儀情不自禁的笑聲。笑聲不單越來越大，而且長而響亮，就像控制不到情緒失常那模樣。

　　麥嘜：「成功了！ XDDDDDD」

　　公主屏：「你發神經了！ XDDD」

　　麥嘜：「我終於約到蛋蛋老師跟我逛商場，仲拎埋佢o既手提～」

　　公主屏：「咁 gig？定係有人吹水…… ;)」

　　麥嘜：「我做咩要向你吹水？ =.=”””」

　　公主屏：「咁又係～」

　　麥嘜：「總之我而家可以隨時打電給俾佢，諗起都想笑，嘩哈哈！」

　　公主屏：「有病就去睇醫生啦，記住仲要係獸醫添喎，哈哈。」

　　咯咯，房間外傳來敲門聲，媽媽將房門打開。

　　「阿儀你整晚在狂笑甚麼？」

　　「沒甚麼，和翠屏傾得開心。」

　　「不要這麼晚睡。」

　　「知道。」

　　看到媽媽離開房間順手將門關上，玉儀轉回身望著熒幕伸手掩著嘴暗笑。看到好友離線後玉儀亦關上電腦，躺在床上蓋被關燈後，閉上眼睛沒多久卻又撥開被睜開眼睛。她伸手開燈，從書包取出數學課本坐在書桌上看。

　　喔喔！耳邊傳來雞啼聲，玉儀勉強張開眼睛。

　　「怎麼會有雞啼？」

　　「起床囉，喔喔！」

　　「媽媽，怎麼了？」

　　「現在已七時半，快起床準備上學不然要遲到。」

　　「給我睡多一會，昨晚很晚才睡。」

　　「肯定昨晚只顧玩電腦，不是叫你早點睡覺的嗎？」

　　「錯了，我是溫習數學。」

　　「我沒耳聾聽錯吧？你竟然會溫習，而且是數學？好了，我要去工廠，現在快起床。門口放有雨傘，出門前記著拿它。」

　　「下雨？」

　　「半夜開始下到朝早。」

　　媽媽離家上班後，玉儀站起來伸個懶腰。她走到浴室梳洗，坐在餐桌旁吃著媽媽已準備好的點心。看到掛牆鐘她匆忙抓起書包出門，來到大堂看到絲絲點點細雨串串落下，她才發覺自己忘記帶雨傘。調頭往家裡走，卻發覺鎖匙包遺留在家裡。

　　下雨天，街上行人比平日少，不過都會沿著屋簷下走。望望腕錶快要遲到，眼看前方不遠有條橫跨馬路的行人天橋，玉儀考慮半秒後不顧一切踴身跨過圍欄，打算橫跨四條行車線。

　　當白色客貨車在眼前駛過，她跋足向前跑，然而快要跑到對面後，卻不慎踏到地上一張透明密實膠袋而失去重心滑倒。她兩手在半空擺動，最後跌坐在地上，就在這個時候遠方傳來刺耳的響按聲、眼前看到一對刺眼的強光如野獸般衝過來。

　　呠呠──

　　「剛才是甚麼響聲？」

　　「聽周太講那邊發生意外。」

　　「是呀，有個女仔被車撞到，拖到好遠。」

　　「你有沒有眼花？」

　　細雨停了，救傷車駛到行人道旁停下。

　　在學校早會時，振東站在操場上，看到站在最前端的不是玉儀而感到奇怪。這時梁書記從校務處急步跑出來，將紙條遞給振東。振東閱讀過後與書記傾談幾句隨即離開學校。

　　「你們知道震蛋發生甚麼事嗎？」

　　「聽到梁書記向他提醫院甚麼的。」

　　「醫院？有人入廠嗎？」

　　「不知道。」

　　一輛白色客貨車高速駛到屯門醫院正門，婦人推開車門急促往醫院裡跑。她來到在詢問處問當值職員，只見職員轉身伸手指著某方向，婦人帶著沉重的步伐沿著指示方向走，最後推開米黃色的病房門。

　　「姑娘，阿儀現在怎麼了？」

　　「你應該是謝太，你女兒沒大礙，麻煩你等等我喊醫生來。」

　　「這位是？」看見女兒躺在病床上，床邊坐著陌生男子。

　　「謝太你好，我是李振東，謝玉儀的班主任。」

　　「班主任，你就是阿儀在家裡經常提起的李 sir？」

　　「學校早會時收到書記通知，謝玉儀發生意外被送到這裡。」

　　「阿儀現在怎樣？」

　　「詳細情況我不清楚，不過醫生剛才說她沒大礙。」

　　「沒大礙？」

　　玉儀媽媽顯得驚嚇，回想起剛才在工廠電話裡頭她聽到有人通知女兒發生交通意外，被私家車撞倒甚至拖行十多米。當時在電話筒問女兒情況怎樣，對方卻又答不出，只說沒大礙、沒大礙。被車拖行十多米竟然沒大礙？誰會信！

　　「謝太，沒錯。你女兒只是皮外傷。」

　　「皮外傷？」媽媽依然不太相信剛推門進來的醫生所說的話。

　　「被撞倒時她揹著書包，幸好天雨路滑，書包被拖行一段距離後只是手腳擦傷。不過由於病人被嚇得過分驚慌，加上後腦曾經撞到地所以要留院觀察一晚。」

　　「阿儀沒事，阿儀她沒事，真是謝天謝地！」

　　「麻煩你跟我到登記處辦理住院手續。」

　　媽媽跟隨醫生離開病房，留下玉儀、護士及振東三人。玉儀慢慢睜開眼睛，看到班主任坐在身邊。

　　「這兒是甚麼地方？我為何會在這裡？蛋蛋老師，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醒來囉，你剛才被車撞倒。」

　　「撞倒？是呀，我記起來。蛋蛋老師，你又被車撞倒嗎？我猜這裡是天國。」

　　「這裡仍是凡間，你還年紀輕，距離到天國的路仍很漫長。」

　　「知道我發生意外你特意跑來看我，真感動。」

　　「你媽媽亦有來，正替你辦入院手續。好了，我現在要回學校，你要保重。」

　　望著振東轉身離去，玉儀顯得不快樂。她勉強舉起繃帶包紮成團的右手說：

　　「不要走，蛋蛋老師，你不要走好嗎？」

　　「哦？謝玉儀，學校仍有很多同學等著老師上課，我不能留下。」

　　「放學來探我好嗎？」

　　「嗯，我會的，而且與三丙班同學來探望。」

　　「蛋蛋老師，等等……」

　　已踏出房門半步的振東停下步伐轉身回望，玉儀柔柔地說：

　　「我覺得身體沒大礙；」

　　「愛珍寶珠的味道，真的；」

　　「你要努力教書，不要太過掛念我。」

　　※　　※　　※

　　巴士沿著馬路行駛，坐在上層往車窗透望，建築物外牆掛上不同類別的燈飾，有紅有黃有綠。圓形燈泡圍繞出許多繽紛色彩，這邊兩隻小鹿拉雪橇，那邊肥胖老人揹袋派禮物。

　　來到地鐵站大部分乘客下車，最後那位是振東。他沿地鐵站梯級走，取起銀包在掃描器晃動，通過入閘機走到月台。月台對面有許多掛牆廣告燈箱，眼前的廣告是紫色背景，女明星穿著紅衣，最左手邊列出好幾支護膚品。

　　振東站在月台邊看得出神，直至視線被連串車卡阻擋才醒覺地鐵早已駛到月台停下，門內揚聲器開始傳出響聲，他匆匆走進車廂裡去。可能今天是假日，亦可能現在是傍晚時分，車廂比平日較多人和擠迫。

　　「阿東這邊呀！」

　　列車到達銅鑼灣，遠處看到女友站在已關閉的銀行櫃面向自己揮手，甚至隱約聽到她的呼喚聲。彩雲這晚穿著白色毛毛長靴，墨綠色牛仔長裙，挽著啡色手袋，披上紅色格子長袖外衣，配合一條米黃色頸巾圍頸，看到女友如此漂亮可人振東雙眼瞳孔放大好幾倍。他連忙衝前張手與她來個擁抱。

　　「很久沒見面，很掛念你啊！」

　　「我都是。」

　　「這星期工作怎樣？」

　　「今天是大日子，我倆不應該談工作。依我看現在先醫我們的肚子。」

　　剛巧一對小情侶經過，他們頭上戴上紅色帽子，尖端還有白色圓球。二人手拖手在眼前經過，彩雲視線不停盯著他們的帽子，臉帶半分著迷。

　　「你想戴嗎？」振東輕揉女友的臉蛋。

　　「我們已經不是小孩子。」

　　「誰說只有小孩子才戴這樣的帽？」

　　「你有看到成年人這樣挽手走路嗎？」

　　「就由我們做榜樣給其他人看，說不定其他成年人會效法。」

　　「你的臉皮真厚！」彩雲伸手輕揉男友的臉蛋。

　　沿石梯向上走，來到地鐵看到對面街有位婆婆獨自站立，手拖著許多飾物玩具和帽子，振東拉著女友的手跑到婆婆跟前，花五十元買下兩頂紅帽子，他拿起其中一頂戴在彩雲頭上。看見男友頭頂那頂是米奇，她猜自己戴的是米妮。

　　「不要除下它，答應我你要將這帽子戴直到明天天亮。」

　　「你很無聊。」

　　「彩雲，仍記得拍拖的第一個聖誕節交換禮物嗎？」

　　「記得。你送我一瓶這麼大的幸運星星。」

　　來到餐廳，如去年未畢業時那個聖誕夜，他們兩人交換禮物。振東從衣袋取出小盒子，彩雲則從手袋取出以花紙包裹的禮物。雙方交換禮物，他拆開是一條淺藍色頸巾；她收到的是一條銀色小熊維尼頸鏈。

　　看到對方送給自己的禮物，兩人臉上呈現甜蜜蜜的微笑，隨之是替對方將禮物戴上。他們拿起半滿的玻璃杯輕輕碰撞。

　　晚飯過後，兩人挽手沿著軒尼詩道走經過崇光百貨左轉進入行人專區。偶爾幾陣寒風迎面吹來，冷得讓人全身發抖。雖然這樣，振東和彩雲卻沒感到半點寒意。

　　「你嗅到嗎？很香。」

　　「嗯，是花的氣味。好像在這邊傳來，不，應該是這邊。」

　　「是前方呀！街道兩旁放滿許多束花，很美麗！」

　　「我忘記帶相機。」

　　「你真是笨豬，即使你有相機，還不是沒法將香花氣味拍下來？來吧，現在跟我來個深呼吸。」

　　「彩雲才是笨豬！」

　　嗶、嗶，聽到陣陣音樂鈴聲，彩雲轉身回望男友。

　　「怎麼停下來？」

　　「你的手提電話在響。」

　　「我的？應該不是吧，我沒有這樣的鈴聲。」

　　振東伸手到左胸衣襟，發覺真是自己的手提在響。

　　「喂喂……」他掀開熒幕往耳邊接聽，然後垂下手。「沒反應。」

　　「讓我看看。」彩雲探頭望著手電。「是短訊。麥嘜：祝你聖誕快樂！」

　　「這是新電話，我不知道短訊是這樣的鈴聲。」

　　「麥嘜是誰？」

　　「不知道。」

　　「你在 ICQ 的暱稱是麥兜。」

　　「可能是我的學生謝玉儀。」

　　「就是上次和我們在嘉湖銀座吃飯那個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