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情比紙薄
啪啪,空氣中傳來拍掌,正進行小組討論、聊得興致勃勃的同學們紛紛抬到望向前方。鐘聲響起轉堂的訊號,站在黑板前的班主任兩手舉起一疊東西。
「各位,我剛才忘記派通告,是關於下月學校旅行。麻煩兩位班長趁轉堂時派給同學,大家回家後給家長看。」
「震蛋老師,不知道今年我們會到哪裡?」
「城門水塘遠足。」振東速看通告回答。
「冬天到水塘遠足?你有沒有病啊!」
「首先謝謝關心,我身體狀況良好;其次是旅行地點由校方開會決策,不是任何老師單獨決定。」
這時一位長髮、身形消瘦的女同學在走廊經過,然後蹣跚地步進課室。眾人望著她面色蒼白、目光呆滯,臉上好像沒半點氣息,無不感到奇怪。女生來到第三行第二個座位,兩手按著書桌傾著身體而站。
「你怎麼鵲巢鳩佔我的座位?」察覺有男生私下霸佔座位,顯得非常生氣。
「這位同學,你是……」振東滿腦子問號。
「我?我叫阿玲。你是誰?」女生回答。
「這裡是三丙班課室。你是哪班學生,會否走錯班房?」
「不是二丁班嗎?」
說罷轉身往課室外走,眾同學傳來笑聲。
「好了,現在落堂。Goodbye class.」
「Goodbye sir.」
班主任離開課室,班長開始向同學派發通告。
「水塘!」拿著通告男生轉身叫喊。「這麼冷沒事做要跑到毫無遮擋的地方行山遠足,不要說是我說的,他們肯定發神經。」
「那麼你有甚麼提議?」坐在後方的女同學問。
「應該做些對人生有意義的事,譬如在禮堂舉辦雀王比賽,或者到暖水池冬泳,又或者到酒樓打邊爐。」
「哈哈,白痴!」
在走廊看到剛才走錯課室的長髮女生向前走,隨後溜進鄰班班房。她的步伐跌跌盪盪,身體就是好像要摔倒的模樣,深深印在振東腦海裡。他皺著眉,因為曾幾何時他見過有同學走路姿態正是這樣子,卻又記不起是誰、及在哪裡見過。
經過鄰班課室時,長髮女生被一位身材略肥、圓臉的年青女子陪伴走出來,振東與年青女子四目交投。
「李 sir 早晨。」
「早晨。嗯,你知道我是誰?」
「當然,不過你未必知道我是誰,我是歐姑娘,駐校社工。」
「歐姑娘你好。不知道這位同學怎麼了?」
「現在趕時間,或許遲些再傾談?」
說畢,歐姑娘扶著女同學向前走,身影消失在走廊轉角處。他繼續前行,兩位女同學拉開門從洗手間走出來。
「昨晚哥哥接我放補習,看到阿玲和一班人在的士高外邊。」
「那班人是不是染金毛、穿爛牛仔衫褲的?」
「是呀,你都知道?」
「她和那些人還在 fing 頭呢!」
勉強聽到兩位女生的談話內容,振東站在女洗手間外回望,看著二人左轉走進剛才那個班房,他唏噓嘆氣繼續向前行。
※ ※ ※
「我們經常聽到的搖頭丸,原來除了外觀上有許多顏色及圖案外,還有其他別名:fing 頭丸、忘我、狂喜。亦有人稱它為 MDAM 或 Ecstasy。究竟搖頭丸是甚麼?服食之後是不是如其名那樣不停 fing 頭、忘記自己是誰?」
在學校大禮堂,低年級學生排排坐,台上有幾名穿著白色護士制服的男女坐著。而站在講台中心正是高瘦短髮、戴黑色鏡框眼鏡的彩雲。
「對於這些問題,今天很慶幸邀請到醫院管理局轄下的社區醫療服務醫生哥哥和護士姐姐為各位同學講解及解答問題。有請 Wendy 姐姐。」
彩雲說完後拍掌,禮堂裡的學生們跟隨。她慢慢走到台下最前排座位坐下,頭戴白色帽的護士姐姐站起來走到台上拿著米高風,同時間幾名工作人員將兩部大電視分別推到講台的左右兩邊。
「多謝文姑娘。各位同學早晨,我是 Wendy,來自明愛醫院。首先我有個問題要問問在座各同學,你們有沒有不開心的時候,例如測驗成績不好要家長簽名?又或者感到很大壓力,例如考下星期大考,但仍有很多範圍未讀?」
「試過。」禮堂傳來同學們的回答。
「那麼你們會怎樣處理?」Wendy 說,同學相繼舉手。「四年班那位男同學。」
「我會不停吃東西。」班主任將米高風端近男同學,他回答。
「怪不得你這麼肥。」身邊的男同學回應,引來全班大笑。
「各位同學取笑其他人是不對的,我們應該給予獎聲鼓勵。」
聽到取笑聲 Wendy 立即說,隨後舉手指示坐在後方的女同學。
「我會找朋友傾訴,有時候他們會帶我到 disco 散心。」
「到 disco 散心其實亦是個不錯的途徑,不過如果有朋友給你細小的藥片,說吃它之後跳跳舞、搖搖頭,所有煩惱都會忘記,你又會否願望嘗試?」
「當然不會。」
「如果他們每人都服食,又對你說:『係咪 friend 先?』你又會否嘗試?」
「我會。」
「不如先問問自己,世間上究竟有沒有藥物可以選擇性將自己不開心的煩惱忘記?如果有的話,相信這種藥物會連開心的記憶都會洗掉。即是說,大腦的記憶出現障礙。其實不單止記憶衰退,還有其他後遺症。」
Wendy 走近左邊屏幕,畫面顯示臉色蒼白的男生在課室烏眉瞌睡,另一幅是體型瘦削、女學生目光呆滯、精神飄浮,又有一幅是男生滿臉紅筋向人謾罵。學生們看得聚精匯神。
這邊廂禮堂繼續傳出廣播,那邊廂振東坐在雨天操場等候。彩雲匆匆跑出禮堂,兩手按在胸口上氣不接下氣站在男友跟前。
「不好意思,我、我又遲到。」
「幸好我早有準備,你看!」
「是甚麼書,」彩雲掀到封面笑起來。「《做人男友甚艱難》?」
「是呀,在圖書館借的,裡邊有很多小文章解說做人男友真的不容易。」
「我也看過。你知道其實有本叫《做人女友甚艱難》嗎?」
「嘻,是嗎?」振東將書放進書包站起來。「這次講座主題是甚麼?」
「搖頭丸。」
正向前走的他突然停下回望,滿臉好奇。
「怎麼樣?」
「真巧合,最近在校內聽到傳言有位低年班女同學經常服食搖頭丸。」
「是你班的學生?」
「不,學校社工已跟進。其實有點我不明白,讀書時身邊的朋友同學從沒遇過這類問題,究竟是自己一直懵然不知,還是社會漸漸開放導致青少年問題越來越多及嚴重?」
「兩者也有可能。」
二人離開學校,沿路遇上幾位低班女同學,她們會同喊「文姑娘再見」。振東看在眼裡聽進耳裡,心裡倒是有點羨慕。
「下星期我不能來接你下班。」
「知道,上星期你曾提及過學校旅行,我明白帶領頑皮學生走一整天路你定會很疲累,今年的情人節順延一天吧!不過再下個星期晚上你要陪我做家訪好嗎?」
「沒問題,這次要到哪裡?」
「彩虹。」
很快,掛在牆上的日曆紙逐頁給撕下來,看到星期二那頁畫上大圓圈,旁邊還寫上「旅行」兩個大字。看到玉儀呆站牆邊自我陶醉,在廚房門的媽媽搖搖頭,她感到自己永遠都猜不到親生女兒的行為模式。
終於,來到二月十四日。振東與甲班班主任帶領兩班同學到城門水塘遠足。雖然各人穿上厚厚衣服,離開旅遊車後幾陣寒風吹過眾人不禁全身打顫。站在振東身邊的男同學刻意蹦跳,兩手在磨擦前臂。
「學校的老師有神經病,這麼天寒地凍來這些地方旅行!」
「是嗎?吳卓峰,依你之見今天應該到哪兒較好?」
「在學校禮堂開麻雀比賽、或者室內露營,甚至是打邊爐最好。」
「哈哈,你應該留下口氣暖暖肚。說實話,男人大丈夫,流汗不流淚。」
「李 sir,應該是流血不流淚啊!」
看見大家已齊集在城門郊野公園遊客中心外,聽到鄰班學生與班主任的對話,江老師送上微笑,順道向眾人拍手作指示,學生們停下動作探頭望著她。
「各位同學,請你們每兩至三人一組,當中選一人做組長。這趟旅程麻煩組長負責點人數。下午三時我們將會返回這裡集合。」
沿著城門水塘繞圈走,每走好幾段路兩位班主任都會點人數確定沒有學生走失。傍晚三時旅程總算完畢,同學們站在遊客中心外,有些挨在牆邊聽耳筒音樂,有些圍在一起聊天,有些三五成群吃零食,有些拿著相機拍照。
振東伸出左手食指在群眾中來來回回,越點人數越顯得焦急。
「李 sir,怎麼了?」
「Miss 江,我們欠缺一個人。」
「哦?」
看到振東再次在人群裡繞圈點人數,江主任連忙叫喊同學們前來集合,還吩咐各組長點名。一陣喧鬧過後,秀明與另外一位女組員戰戰競競地走到振東跟前。
「你說吧。」秀明輕拉同學的衣袖。
「不,還是你開口。」對方搖頭。
「震蛋,我們的組長小儀不見了。」
「小儀?」振東原地轉圈向四周望。「是謝玉儀。」
秀明與江主任前往女洗手間查看,振東則跑到遊客中心詢問,甚至走進男洗手間檢視,發覺洗手間裡只有一位成年男子站著小便,只好跑回中心外。良久看見她們從遠處向自己搖頭,他嘗試將時間逆行,腦海裡每個記憶如小片段向後回轉,記起最後看見玉儀是在位於城門水塘西北方的大城石澗。
看到遊旅巴士停泊在候車處,振東與江主任商討後著他們站在原地等候,雙方以手提電話進行聯絡。說罷他沿著行人徑跑,在中心外秀明心顯得驚恐和恐懼,江主任看見她的神情於是站在旁邊安慰。
拼命向前跑了約五分鐘,沿途不斷叫喊玉儀的名字,甚至詢問途人有否見過嬌小的女生獨自走路。只見途人們搖頭,他喘著氣脫下外衣,手挽著它繼續向前跑。跑了十分鐘,看到一位短髮、身材細小的女生頭抑天橫躺在溪澗旁,細看下她穿白色運動衫、補藍色牛仔褲,很像玉儀。
「謝玉儀!你怎麼樣?」
振東跑到溪澗旁發覺她果然是玉儀,半身浸在流水顫抖,瞬即抱她到懷裡。只見玉儀頸有圈紅腫指印、左額頭有道明顯傷痕不斷淌血,血水沿臉上輪廓流到下顎然後滴到運動衫上,白色運動衫胸脯位置因此而染有大遍鮮紅色。
「蛋蛋老師,是你嗎?我……」
玉儀勉強睜開眼睛沒半秒鐘已不醒人事。有對情侶剛巧經過,看到男子脫下外衣、跪在岩石塊旁抱著十來歲的女生在懷裡有所動作,紛紛急步離去。
「救命呀!有人受傷,快過來幫忙!」
振東放下玉儀,追著兩位情侶,只見快要追到兩人時,男的停下來張開兩手保護同行女友。振東跑了幾步亦停腳步,左手牢牢按著胸下喘氣,運動衫亦染上紅色掌印。男子握著拳頭狠狠向振東的肚子摳去,然後拖著女友的手繼續跑。
當他轉身要返回溪澗邊時,站在遠處的幾位女子瞬即調頭跑。他摸不著頭腦走到玉儀身旁,從外衣袋取出手提電話,通知江主任報警求助。他抱起玉儀,一步一步朝遊客中心方向走。
滴嗒,已不知過去多久,兩眼睜睜四周漆黑,偶然有道強光從左至右、跟著由上而下移動,隱約看到天使穿上白色長裙,四周又變得黑暗。感到自己坐在軟綿綿的雲朵上,玉儀開口問:
「我死了嗎?」
「你醒來囉!」
「蛋蛋老師,你都死了嗎?」
「謝玉儀你並沒死,這裡是醫院,我是霍醫生。」
一把中年女子聲線從耳邊傳來,玉儀腦海裡閃出一個體型略胖的男子身影,控制不已大聲叫喊:「不要埋來,你做甚麼,快走!」
「霍醫生,她怎麼了?」
「我猜她是想起剛才不愉快的經歷。」
「謝玉儀,不要害怕,你已經安全。」
振東走到病床邊安撫玉儀,她張開兩手側身擁到對方懷裡。雖然眼睛看不見,鼻子仍能嗅到他的體味。縱然是混和了汗水臭臭的,她仍深深吸口氣。
「阿儀,你醒來了!真是謝天謝地。」
聽到媽媽的聲音,玉儀鬆開兩手將身體坐正。看著對方從病房外衝過來,尾隨進來的是兩位男女警員,振東顯得尷尬而後退兩步。
「不好意思,剛才我……」
「班主任,多謝你一直照顧阿儀。要不是你找到她,現在恐怕嗚嗚嗚……」
「謝太不要這麼傷心,謝玉儀現在身體無恙。」
「真是他媽的!世風日下、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這種喪心病狂的人!所有路過的途人都沒人性、人情比紙還薄,怎麼看到一位女孩受傷倒臥在路旁都毫不理會、袖手旁觀?」
病房內每個人聽到媽媽如此激動地叫罵,無不靜默。
※ ※ ※
「阿東,情人節快樂!」
「雖然這個情人節比原先計劃的遲了整整一個星期,希望你不會介意。」
「傻瓜,你已經解釋過,還答應我你給我三個願望來補償。」
「我哪有說過要給你三個願望?」
「哦?你現在這麼說是想賴帳嗎?」
這天傍晚彩雲與男友坐在位於彩虹村金碧樓地下某間快餐店,她左手兩指夾著飲管攪拌鴛鴦凍飲,然後拿起玻璃杯端到餐桌對面。隨之她將一包代糖倒進冒蒸氣的熱檸茶裡,看見振東喝下一口表現得滋味無窮,彩雲其實不太明白他為何在這麼冷的天氣仍喝凍飲。
「聽學校社工歐姑娘說,駐校社工很少會做家訪。是真的嗎?」
「是啊,駐校社工,當然是駐守在學校。如因學生有問題而要見父母的話,通常都會要求他們到來學校,畢竟上門對受訪者來說是侵佔其私隱。」
「那麼為甚麼你要上門?」
「任何事情總有特殊狀況。例如事件涉及整個家庭,又或者學生家長不願意到學校商討甚至解決問題。」
晚膳過後振東結帳,二人離開餐廳,彩雲調頭望著餐廳前端寫上「愛群快餐店」的門牌,與男友前行。
「這次家訪的目的是?」
「有位女同學因為某些原因,近來經常跑到超市和便利店偷東西,媽媽好幾次在警署接她回家,最終因為疼子心切不斷虐打她。」
「其實作為社工的你,經常遇到這些問題學生和家庭,會否感到人生很灰?」
「灰嗎?當初倒會有這種感覺。不過如果連我們都放棄的話,他們便會一直這樣下去。社會工作者,其實和許多專科行業一樣,為有需要的人服務。」
步出升降機右邊,看到鐵閘上圍著一塊粉紅色布,布上印有牛奶仔和牛奶妹在舔下唇。彩雲整理外衣後伸手按門鈴。叮咚,廳裡傳來響聲的同時大門慢慢拉開。
開門的是位婦人,外表看來像四十來歲。
讓振東顯得驚嚇的是,婦人整隻左眼都是紫紅色,腫得讓人不願正視。比男友表現得較平靜的彩雲從衣袋取出名片。
「請問這裡是許宅嗎?」
「沒錯。你們是……」
「許太你好,我是九龍中學駐校社工文彩雲姑娘,這是我的咭片。而這位是我的朋友李 sir,他在天水圍中學任教。我們來這裡跟許楚如同學做家訪。」
「文姑娘、李 sir 請進。」婦人取來門匙將鐵閘開鎖拉開。「小心木板。」
低頭看到一板薄板放在鐵閘與木門間,又看到門內有雙皮鞋和運動鞋,彩雲脫下鞋子跨過木板,振東照做。站在廳旁看到四周凌亂,飯桌、茶几和沙發上滿是雜物,一堆堆紙箱放置地板上。這堆紙箱旁擺放幾袋裝滿鱷魚頭玩具,那堆紙箱放滿許多不同顏色的膠花。
「近來很忙,回來後又要煮飯洗衫,沒時間執拾不好意思。」
「不打緊,說來真慚愧,我家裡要比這裡還要亂呢!」
「兩位要喝甚麼?開水好嗎?」
「我們剛剛吃過晚飯,不用客氣。」
縱然坐在餐椅上的彩雲耍手搖頭,楚如媽媽右腳一拐一拐走到廚房。在女友身旁的振東刻意迴避而朝大廳四周望,發覺魚缸裡只有小攝碎沙石,一條小金魚在水中半浮沉。這時近沙發位置傳來開門聲,白濛濛的水蒸氣從門隙湧出來,個子矮小的女孩身上圍著浴巾,坦肩露背走出來。
「文姑娘,你來了。」
「哦?」振東探頭望,看到對方只圍上毛巾,立即轉個身子。「不好意思。」
「給我兩分鐘,我現在返房換衫,很快的。」
媽媽從廚房走出來,將兩個盛半滿的玻璃杯遞給訪客。楚如亦穿上長袖睡衣裙、披上毛衣坐在媽媽旁邊。
「這次進行家訪,是要了解許楚如最近在超市和便利店偷東西的原因。」
「其實是我不好……」
「媽媽,根本不是你的錯,所有事都是那個賤人弄出來的!」
四人坐在大廳對談,雖然振東與楚如不相識,仍以身為老師去解釋她上學所遇到的在學問題。彩雲則著重如何處理媽媽與女兒的關係。約個半小時候彩雲站起來與媽媽握手,振東亦站起來跟著女友的動作做。楚如伸手取起門匙將鐵閘拉開。
「怎麼魚缸裡只有一條金魚?」
「每次不開心,無論餵多少食物牠們就是不吃,好像懂得我在想甚麼。」
「早已叫過不要養,她又不聽。本來有十多條的,幾天死一條,幾天又死一條,現在就只有這條死剩種。」
正離家的彩雲和振東聽到媽媽的話後互望,待鐵閘拉上、大門關起後兩人牽手走到大堂等候升降機。
「有點不忿氣,難道我們生活的世界就是這麼殘酷?一個不負責任的人,竟然會影響到整個家庭。最可憐是做錯事的根本不是她們,卻要承受及承擔那個壞人行為和帶來惡果。」
「我希望楚如和媽媽能夠忘記以往,努力向前看,希望在明天。」
「剛才你亦聽到她說過,拍拖追求的日子甚麼都以她為先,結婚後包二奶兩人的感情比紙還薄。你常說希望在明天、希望在明天,都是你們這些男人,哼!」
看見升降機門打開兩人走進去,彩雲伸手打振東的臀部,啪的一聲在密封的升降機內顯得特別響亮。
「好端端燒到我身上,你在發甚麼神經?」
「啊,現在竟然說我是發神經!以往的你不會這樣,經常聽人說男人不可靠,我終於明白了。蒼天無眼!」
「如果你再這樣發神經的話,我會帶你到青山去。」
振東張開左手輕輕貼在女友前額,姿態故作認真。他的行為逗得彩雲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右手掩嘴微舉左手看著腕錶。
「九時半,仍有時間趕去。你趕著回家嗎?」
「不,有甚麼提議?」
「跟我到旺角去,我要買東西。」
彩雲盪著振東的手,走到地鐵站乘地鐵來到太子。離開車廂她匆匆朝 A 出口往旺角大球場方向走,振東亦急促尾隨,最後兩人站在花園街與弼街交界處。
往左邊看,一間間商店並排營業,華麗的魚缸、奪目的珊瑚,在燈火通明下散發出美麗色彩。雖然快到晚上十時,店外仍有行人在觀看及揀選,振東終於意會到彩雲為何要來這裡。
「很熱鬧。」
「如果早上七點前來的話,在界限街那邊有許多流動小販聚集在金魚市場,售賣觀賞魚。看著萬條小金魚熱舞般游來游去,你會知道甚麼叫浪漫。」
「浪漫?早上七時必定很冷啊!我寧願躲在棉被裡好好睡覺,這才叫浪漫。」
「男人就是這樣子。」
走過幾間商店,彩雲逗留在較細小的那間。在店外取下三袋寫有「紅滿 10」的金魚袋,交到老闆手裡。
「老闆,有無折頭?」
「見你這麼靚女,廿五塊。」
「謝謝。」
老闆將三袋紅劍放進膠袋裡,收過彩雲的付款後端給她。兩人離開商店轉身往剛才那個地鐵站走。當離開地鐵車廂時,振東左手牽袋右手挽彩雲的手沿著行人路走,看到她抑望屋村大廈層層塗上不同顏色的外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