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翊暖薇心

　　「兩位，十分鐘已經過去。」一位警員說，跟著望著躺在病床上的耀恆。「對不起，麻煩你跟我回警局。」

　　「醫生，我忘記告訴你一件事情。」耀恆勉強地下床，在經過盼翊身旁的時候，停下腳步說：「他們傍晚會找薇薇的爸爸，恐怕你來不及。」

　　「快些走吧。」警員推按耀恆的右肩膀，好像顯得有點不耐煩。

　　「……。」聽到對方的說話，盼翊連忙地轉個臉兒望著耀恆的背影，心裡顯得迷惘，口裡亦喃喃自語。「他們會找中書？」

　　「盼翊，怎麼在這兒呆呆地站著？在想著甚麼事情吧？」這時曉愉亦跑進來，輕拍盼翊的肩膀。「我現在肚子很餓，是午飯時間呢！」

　　「我、我現在想找薇薇。」盼翊望著曉愉，說道。

　　「你是說現在嗎？也許待她放學才去會比較好。」曉愉回答。「由這兒到她的學校，來回也要花上一個小時，試問我們又怎樣和她吃午飯？我倆下午一定會遲到的啊！」

　　「不是這個，我害怕有人會對她的爸爸不利。」

　　「依我看，即使你現在跑到學校找她，也不能幫上甚麼忙。難道你想叫薇薇去找她的爸爸？況且那個壞蛋這麼差，想必是經常開罪人家。仇家必定多得很，救了他一次，難保將來還有其他人對他不利。」

　　「不，我真的害怕他們傍晚會對他不利。」盼翊還是不放心。

　　「喂，人家專程由公司來到這兒，為的就是要陪你去吃午飯。如果你是故意左右推搪的話，我會生氣的啊！」曉愉雙手擁著盼翊的腰，撒著嬌。「如果真的想找人家的話，你要在傍晚到薇薇的學校等她放學，我要說的就是這麼多。」

　　「……。」盼翊凝望著曉愉的臉，默默地點頭。

　　「這樣子才得人家喜愛的嘛！」曉愉鬆開雙手，跟著伸到盼翊的臉旁，柔柔地揉他的臉兒。「我喜歡你。」

　　「哎葯，很痛啊，你這個笨蛋。」

　　說畢，盼翊伸出右手牽著曉愉的左手，跟著帶她到自己的儲物櫃旁，將醫生袍子脫下。二人洗手後一同從醫院離開，前往附近的一間餐廳進膳。然而盼翊人在心卻不在，他沒有怎麼和曉愉說話，只是沉默地望著對方，臉上流露出彷徨徨的神色。

　　曉愉心裡在想，盼翊是個笨蛋，竟然為了一個壞傢伙而這樣地對待自己，如果她早知道會是這樣的話，午膳留在辦公室吃算了，不用特意千里迢迢走過來。

　　吃過午飯盼翊獨個兒返回醫院，當得知有人對中書不利，他在整個下午根本無心機工作。一直望著腕錶，還未到三時便請假離開醫院。其他醫生、護士都感覺到他今天的行為怪怪的，卻又猜不出是甚麼原因。

　　※　　※　　※

　　來到薇所就讀的學校門外，盼翊看到剛剛有幾位學生經過，於是上前去。

　　「請問，你們是不是剛剛放學？」盼翊有禮貌地問道。

　　「是的。」其中一位男同學有禮地回答。

　　「謝謝。」盼翊投以一笑。

　　「不用客氣。」

　　望著他們離去，盼翊站在一旁，默默地等候。約過了半個小時，終於看到薇從學校裡揹著書包慢慢地步行出來。她看到一位熟悉的男子的身影站在學校門外不遠處，心裡感到有點驚喜，連忙地往學校門外飛奔。

　　「哥哥！怎麼你會站在這兒？是不是在等我放學？哈！」

　　「是啊，薇薇，你今天怎麼樣？」看著她那非常雀躍的樣子，盼翊投以一笑。「在學校裡有沒有頑皮或不聽從老師的說話？」

　　「薇薇是一個乖學生，當然沒有頑皮，我每天亦在課室很專心上課。」

　　「我知道你平日亦很乖，薇薇是最好的。」盼翊摸摸薇的頭頂，笑說著。

　　「說起來，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上學的？」薇伸出手，裝出成人想東西時的動作，輕輕地托著下巴，就是感到有點不可思議。「印象中我一直也沒有告訴你我在這兒上學的嘛。」

　　「嘻，薇薇的事情我甚麼也知道，所以你最好不要做錯事。不然的話，我會責罵你，嘿嘿嘿……」盼翊這時突然地奸笑起來。

　　「哥哥今天有點問題，不是撞到頭變得有點神經失常吧？」

　　「哈哈。好了，我們不要光是站在這兒，現在讓我送你回家，好嗎？」

　　「現在回家？」薇站在那兒，神情顯得很驚怕。

　　「薇薇，怎麼今天走得這麼快？幸好我們能趕上來。」這時幾位女同學從薇身後閃出來，還拍她的肩膀。當她們看到一個個子高大而英俊的男子站在眼前，無不感到驚訝。「這位是……」

　　「你們好。」盼翊輕輕地點頭。「你們一定是薇薇的同學，是不是？」

　　「讓我來介紹，這位是盼翊哥哥。」薇望著幾位好朋友說，跟著又望著盼翊。「這三位是我的好朋友，她是小瑩，這位是小詩，而這位是小玲。」

　　「哥哥你好，很高興認識你。」小瑩連忙地伸出右手和對方握起來。

　　「好像在哪兒見過你。」小玲皺著眉頭說，跟著拍拍雙手：「我記起來，你是薇薇銀包裡那張相片的男子。」

　　「薇薇銀包裡的相片？」盼翊望著薇，被人家這樣地看著，薇立即低頭不語，右腳還向地上輕輕地踢了兩踢。「嗯，這個我記起來。」

　　「哥哥，你在這兒出現，是不是等候薇薇放學？如果是的話，我們亦會很識趣，今天將薇薇讓給你。」小瑩輕輕地拍打盼翊的心胸，打趣地說。「可是只是一天這麼多。」

　　「噢！我幾乎忘記了，我現在要陪薇薇回家。很要急的，讓我們日後再談好嗎？」盼翊不經意地伸出右手牽著薇的左手，二人朝附近的一個計程車站走去。

　　「嘩，你們看到嗎？他牽著薇薇的手走路。」小瑩說。

　　「真是令人羨慕，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也很想被男孩子牽手走路。」小詩說。

　　「下次見到哥哥的時候，我一定會抓著他的手不放。」小玲開玩笑地說。

　　「哈哈哈……」

　　在計程車內，薇沉默地凝望著車窗外的景色。有一件事情使她感到很迷惘，為何盼翊哥哥會跑到學校等候她放學，而且要求一起回家。她好幾次想提問對方的時候，探頭張望總是看到他那緊張和不安的表情，於是沉著氣繼續地凝望著窗外。

　　盼翊曾經想過先致電到薇家，如果中書在家裡的話便提醒他可能會遇到壞人。他伸手進衣袋裡，發覺手提電話並不在，心裡猜度是剛才匆忙地離開醫院，所以忘記取手提電話吧。他望望薇一眼，看到她望著車窗外，所以沒有打擾她。

　　二十多分鐘後，盼翊得到薇的指示，終於來到她家門前。可是當二人從升降機走出來的時候，看到幾名青年提著木捧之類的東西站在大門前，還不停地拍打著鐵閘。

　　「哥哥，他們是甚麼人？」薇連忙地抓著盼翊的右手，感到非常害怕。

　　「……。」聽到小女孩的聲音從後方傳出，眾青年調頭一望，看見薇和盼翊。其中一位不慌不忙地問：「請問你是不是薇薇？」

　　「你們站在我家門外做甚麼？」盼翊來不及掩著薇的嘴巴，她已經回答問題。

　　「終於找到你們。嗯，各位給我上！」其中一位男子將木棒輕輕地敲打自己的手掌，跟著將手伸直，以木棒指著盼翊。「雖然他不像耀恆所形容般，長頭髮和樣子極凶惡，不過牽著薇薇的手，必定是他。」

　　「是的，老大！」

　　原來這幾名青年正是耀恆在醫院裡所提及過的老大等人，他們正好來到薇的家，原本是等候中書回來的時候可以狠狠地湊他一頓。怎知道當盼翊趕來，希望預先通知中書，卻被對方們誤以為是中書，現在還惹上麻煩。

　　「喂喂喂，你們做甚麼？」薇驚恐地叫嚷。

　　「……。」盼翊後退兩步，跟著抱起薇，調頭逃跑。

　　「快給我停下腳步，不要走！」

　　由於盼翊已經一把年紀，加上抱著薇動作當然使他的行為和反應變得比較遲鈍。跑了沒幾步，已經被眾人圍著，他看到這個情形，先是將薇放下，暗示不要傷害她。其他人亦點頭同意，反正他們要對付的人並不是這位小女孩。正當盼翊嘗試呼喊救命的時候，眾人已經一窩蜂地擁上前去，對他拳打腳踢起來。

　　「你們為甚麼要打人？」薇尖叫起來。「救命呀！救命呀！」

　　「小妹妹，如果你再吵的話，我們會好好地教訓你。」一位青年大喝，還伸出拳頭在薇的臉前顯示，嚇得她雙腳發軟呆呆地坐在地上。

　　鄰家的一位老婆婆由於剛才聽到有人打架的聲響，本來伸手想將大門打開看過究竟，卻又聽到大伙男子呼喝，還是害怕會惹上甚麼麻煩所以一直沒有打開門察看，只是透過防盜孔窺看門外所生甚麼事情。她看到很多人圍著一位男子拳打腳踢。

　　「嗚嗚嗚……」看著盼翊哥哥被人家打得連站也站不起來，薇最後哭了起來。

　　「最後這一棒是給你的。」

　　打了約十多分鐘，老大將握著木棒的雙手猛力地一揮，朝躺在地上的盼翊後腦打去。被這棒重重地敲打，盼翊口裡頓時吐出一灘鮮紅色的血。

　　盼翊躺在地上，身體無法動彈。他伸出雙手往地上按去，嘗試勉強地撐著身子蹲起來，可是後腦痛得非常，他再次吐出一口鮮血，就這樣地伏在地上不省人事。薇站在門外，看著盼翊昏迷不省，連忙地走上前去，跪在他身旁，在驚惶失惜的情況下不知道怎辦，結果在那兒哭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門外邊已經靜止下來，隨後是女童的哭聲，老婆婆透過防盜孔看不清楚門外發生甚麼事情，擔心不知道發生甚麼事，於是連忙地將大門打開。

　　「嗚嗚……救命啊！」薇看見婆婆，連忙地向她求助。

　　「你等等我，我現在替你報警。」婆婆看見一位男子躺在地上，於是轉身返回大廳，提起電話筒連忙地按下「九九九」，告訴他們這兒有人受傷。

　　約十分鐘後，兩位警員和幾名穿著白色制服的救護員提著擔架趕來。他們看見盼翊滿身瘀傷，而且口裡不停地嘔吐，無不感到毛骨悚然。

　　「嗚嗚，快些救救哥哥……」薇一直在哭泣，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不用擔心，我們會救護你的哥哥。」一位警員走到薇身旁，嘗試安慰她。

　　「你不要過來！」看到對方是男性，薇感到很害怕，連忙地向後退了兩步。

　　「好的，我答應你不會走近。可是你也要答應我，現在先不要哭，你要堅強些，知道嗎？」警員亦向後退了幾步，還伸出雙手向薇展示。

　　兩名救護人員將盛著盼翊的擔架抬起，急速但小心翼翼地往救護車走去。另一方面，剛才那位警員留守在現場，另一位則詢問婆婆剛才看見甚麼事情。當一名救護員將救傷車門打開，突然有一位女子從遠處趕來。

　　「盼翊！盼翊！」女子一臉緊張，而且十分憔悴和焦急。

　　「小姐，你是……」一位警員嘗試攔著對方。

　　看到擔架上的男子的模樣，女子連忙地叫喊。是的，她就是曉愉。她剛才致電到盼翊的手提電話，可是手提電話一直地關著，她於是致電到醫院去，眾人都說盼翊當天很早已經離開醫院。想起在午飯前的時候盼翊不停地嚷著要到薇的學校接她放學和送她回家，因此曉愉顯得心緒不寧，恐怕他會發生甚麼意外，於是特意地提早下班趕去薇的家。

　　「我是他的女朋友，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

　　「姐姐……」薇看見曉愉站在身旁，連忙地伸手往她撲去。「我很害怕。」

　　「既然你是他的女朋友，請你陪伴這位女孩一同上救傷車……」

　　「薇薇，不用擔心，盼翊會吉人天相。」

　　曉愉牽著薇的手，二人跟隨兩位救護員登上救傷車。司機響起警號，在街道上高速飛馳。最後來到醫院，他們將盼翊送進手術室進行搶救。曉愉和薇則站在手術室外等候，二人並沒有說任何話，只是靜靜地依靠在牆邊。

　　「姐姐，我很害怕。」薇最後還是打破沉默的空間。

　　「不用害怕，所有人都知道盼翊是一個好人，上天一定會保祐他。」曉愉望著薇輕輕地點頭，跟著把雙手合上。「一定會。」

　　「哥哥是一個好人。」薇重複這句說話。

　　「沒錯，好人是不會這麼容易……」

　　曉愉說到這兒突然停下來，伸手連忙地伸手打自己的嘴巴。薇看到她的舉動感到有點奇怪，但不敢說甚麼話，繼續默默地站在那兒。

　　等了約三個小時，看到醫生將手術室門慢慢地推開，曉愉感到自己的心臟跳得異常劇烈。她牽著薇的手，詢問醫生關於盼翊的狀況。

　　「醫生，不知道盼翊現在怎麼樣？」

　　「我們已經盡了努力，由於病人延腦受到硬物撞擊留有血塊，恐怕只有做手術才能將這些瘀血抽走。可是這項手術非常危險，以病人的情況來看並不樂觀。」醫生搖搖頭，繼續說：「即使能夠成功將瘀血抽去，亦有九成機會會變成植物人，你們要有一個心理準備。」

　　「醫生，求你救救哥哥，他是一個好人，好人不應該受傷的。」薇緊張地說。

　　「現在病人一直昏迷不省，能否醒過來要看他能否撐過今晚。」

　　「植物人……」聽到醫生的說話，曉愉全身發軟，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姐姐，地上不清潔，不要坐在地上。」薇拉著她的雙手，示意要她站起來。

　　當晚，曉愉一直逗留在病房裡，坐在病床邊默默地守候盼翊。薇由於哭了一整晚，身心都感到倦透，依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不一會便睡著。曉愉看見她的睡相，害怕她會著涼，於是站起來，一邊將外套脫下一邊走到薇跟前，柔柔地蓋在薇身上。

　　第二天清早，天還未亮曉愉已經醒來，她凝望著盼翊，在寧靜的清晨聽到他的呼吸聲，於是鬆了一口氣。她知道，盼翊堅強地撐過一晚。餘下來的，是讓醫生替他動手術，將後腦所積聚的瘀血抽去。

　　曉愉將身子倚在床邊繼續睡覺。早上八時半，一位護士小姐走進來，看到她和薇在病房內感到有點難過。當護士小姐想輕輕地把房門關上的時候，一不小心踢到床腳，使曉愉驚醒過來。

　　「哎喲，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意想將你吵醒。」護士小姐連忙地賠不是。

　　「不打緊，原來現在已經八時半，我幾乎忘記薇薇今天還要上學。」曉愉伸伸懶腰，跟著輕站起來走到薇跟著，輕輕地搖她的身體。

　　「原來是這樣，嗯，那麼我現在巡視別的房間。」

　　「薇薇早晨，快些起來，你今天要上學啊。」曉愉溫柔地說。「今天讓姐姐送你上學好嗎？」

　　「姐姐，早晨。」薇柔柔地拭眼睛，跟著看見盼翊仍在病床上躺著。「我今天不想上學，我希望可以逗留在這兒，可以嗎？」

　　「不可以呢。」曉愉搖搖頭回答。「盼翊哥哥不希望你因為任何事情而不上學。這個你要記著，知道嗎？」

　　「我知道。」薇點頭回應。「我答應姐姐日後會努力學習。」

　　隨後，二人一同到醫院內的一間洗手間梳洗，跟著到附近的一間餐廳吃早餐。因為盼翊的事情，她們都顯得沒精打采。

　　「薇薇，快些吃呢，不然你會遲到。」

　　「姐姐，不知道哥哥何時才會醒過來？」

　　「我也不太知道，這個我亦很擔心呢！」

　　「我很害怕，如果哥哥不醒來的話那怎麼辦？」

　　「不要胡思亂想，我現在陪你上學去。」

　　曉愉陪伴薇來到小學校門外，赫然看見中書站在學校門外。這個使曉愉和薇紛紛吃了一驚。

　　「你們好，原來薇薇昨晚沒有回家，果然是和你們一起。」中書先說話。

　　「姐姐，我很害怕。」薇伸手抓著曉愉的右手，還躲到她身後。

　　「你怎麼會站在這兒？」曉愉牢牢地握著薇的手，示意不會讓她離開自己。

　　「我怎麼不可以站在這兒？我是薇薇的爸爸，難道你是她的媽媽嗎？」

　　「……。」被這麼一說，曉愉頓時不知道應該怎樣回應。「我……」

　　「我不想聽任何解釋，如果日後你再和我的女兒一起的話，我會報警。」中書嚴厲地說，跟著凝望著躲在曉愉身後的薇。「薇薇，快些過來我這兒。」

　　「不、不過來。」薇拼命地搖頭。

　　「你竟然不聽我的說話？」

　　中書立即上前去，想伸手將薇抓著，就在這個時候，兩位警員巡經學校附近，看到三人像是在糾纏著，於是上前去查問究竟。

　　「不知道你們發生甚麼事情？」一位警員問道。

　　「嗯，你們來得正好。她是我的女兒，昨晚沒有回家，我懷疑被這位女子拐帶去了。」

　　「請問有這件事情嗎？」警員望著曉愉，繼續問道。

　　「他不是我的爸爸，我沒有這樣的爸爸！」薇大聲地叫喊，使四位成年人感到震驚。

　　「薇薇，你剛才說甚麼？」中書感到有點愕然。

　　「先生，看來她不承認你是父親。」警員說。

　　「薇薇乖，我怎麼不會是你的爸爸呢？快些過來這兒，不要和其他陌生人一起，會將你賣掉到別的地方，永遠也回不來。」

　　「爸爸是不會經常在家裡欺負我的。」薇終於說出心底裡不愉快的事情來。

　　「……。」聽到薇的說話，中書顯得很緊張。他的表情正好被曉愉看個正著。

　　「薇薇，你看見警察叔叔在這兒嗎？你告訴他們，爸爸平日在家裡怎樣欺負你？」曉愉知道薇一直被中書性侵犯，可是因為害怕所以一直不敢說出來。

　　「薇薇，我……」中書本想說話，但被站在他身旁的一位警員伸出右手攔著。

　　「爸爸在家裡經常在晚上脫光我的衣服，還用小便的地方弄得我很痛。」

　　在曉愉的支持和鼓勵下，亦想起在看見盼翊昨天被壞人虐打的情景，薇終於鼓起最大的勇氣，開口說出中書在家裡的行為。兩名警員聽到小女孩這樣地說，又看見中書嘗試調頭逃走，於是立即將他逮著。

　　※　　※　　※

　　不經不覺地過了兩天，盼翊在醫院裡仍然是昏迷著，曉愉和薇顯得很擔心和失落。儘管醫生替他作全身檢查，心跳脈摶和呼吸都很正常，就是找不出原因為何一直昏迷不省。

　　「醫生，你可以替盼翊動手術，先將積聚在腦站的瘀血抽出來嗎？」

　　「不，這項手術並不簡單。而且會對病人生命構成相當大危險，在未經病人同意下，我們不能擅自為他動手術。」

　　「這句話是甚麼意思？你看不到病人現在昏迷不省嗎？試問他又怎樣可以醒來向你說出同意與否？」曉愉越說越顯得激動。「況且我知道作為醫生的他，一定會把握每個生存的權利和機會，他一定會願意接受手術的。」

　　「請問你是不是他的親屬和妻子？」醫生猶豫好一會兒，問道。

　　「不。」曉愉輕輕地搖頭。「為甚麼？」

　　「對不起，我們也是按著醫生指引工作，恕我們暫時不能為病人動手術。」

　　當醫生離開病房後，曉愉坐在椅子上哭起來。

　　「姐姐，為甚麼醫生不替哥哥動手術？是不是哥哥的病醫不好？」

　　「薇薇乖，盼翊一定可以痊癒。」曉愉將薇擁抱在自己懷裡，哭著說。

　　跟著的幾天，曉愉要陪伴薇到法庭指證中書的罪行。由於薇未滿十四歲，控方律師以保護兒童為理由申請她透過兩個洋娃娃和錄影證供方式陳述中書在家裡怎麼非禮和侵犯她。結果，經過一星期的審訊，中書被六名陪審團一致認為多項非禮和五項侵犯親女兒罪名成立，法官判他入獄五年。

　　得知父親被判坐牢，薇顯得很不開心。她在怪責自己如果當天沒有開口說話告訴警員的話，便不會來到今天這個地步。曉愉好幾次細心地向她解釋，一個人犯錯事，如果受害者一直啞忍只會縱容壞人繼續犯錯。現在指證父親，是要他知道，要為自己所做過的錯事承擔責任。雖然薇口裡說明白，心裡還是在痛恨自己。

　　薇每天放學總是會到醫院探望盼翊，雖然對方一直沒有醒來，薇就是希望藉以自己微薄的力量，去幫助他、為他做點事情。因為她知道，為著媽媽天恩和自己，盼翊在這十多年來一直努力付出，沒有想過要得到甚麼回報。

　　薇雖然個子細小，但仍懂得如何地替盼翊抹身子。

　　不經不覺地，自從盼翊入院後到現在已經相隔三個多星期，曉愉這天如常地到醫院探望盼翊。當她伸手觸摸對方的左手的時候，感覺到盼翊的身體很冰冷，她的心開始驚慌起來。

　　「醫生、醫生！」曉愉連忙地叫喊，一位護士聽到她的呼叫聲立即跑進來。

　　「怎麼樣？」護士緊張地問道。

　　「快些叫醫生來，盼翊他全身都很冰冷……」曉愉緊張地說。

　　「哦，麻煩你等等。」說畢，護士往房間外跑，通知一位當值醫生。

　　「全身都很冰冷？」良久，一位醫生口裡唸唸有詞，最後趕進來。

　　「醫生，盼翊他全身冷冰冰，不知道是甚麼原因……」

　　醫生先是提起盼翊的左手，輕輕地按著他的手腕，跟著提起聽筒貼在他的胸口。過了一會兒後，他望著曉愉輕輕地搖頭。看到他的舉動，曉愉的心臟像要爆破出來。

　　「病人已經沒有脈摶和呼吸，對不起……」

　　「為甚麼……」曉愉凝望著盼翊的身軀，最後流下眼淚來。「我們每天都這樣地為你默默守候，就是要等你醒來，為甚麼你要這樣地撇下我們不理。」

　　「……。」看著曉愉跪在床邊，醫生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些甚麼。

　　「嗚嗚嗚，為何你要這麼狠心丟下我和薇薇，你快些醒來！我知道你是裝睡，你快些醒來，不要捉弄我。嗚嗚嗚……」

　　盼翊在這天突然沒有呼吸和心跳，醫生替他檢查後證實已經死亡。曉愉得知後頓時哭不成聲，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另一方面，她不知道應否將這件事情告知薇，可是一想到薇遲早也會知道，倒是誠實地告訴她比較好。當薇得知這個消息，整整痛哭了三天。

　　當盼翊過身後，曉愉在醫院裡領取他的遺物。無意間在一個紙盒裡看到他平日總是會佩戴在左手手腕的一條綠色珠鏈，曉愉取出來看看。良久，她站在那兒，想起以往盼翊曾經對她說過的一番話。

　　※　　※　　※

　　「咦？你所佩戴的這條綠色珠鏈很別緻。真想不到，男子之家佩戴著這樣的東西？」

　　「這是天恩生前送給我的禮物，她想我可以日後永永遠遠地佩戴著它。」

　　「譬如說，她為何要送這條珠鏈給你？」

　　「因為我要離開香港，到外地讀書。在臨離開香港前一天，我倆到山頂去，她亦將這條珠鏈送給我。我答應她，會好好學習，將來有一天回港後再和她到山頂遊玩。」

　　「……。」

　　「她對我說，日後會用功讀書，將來要當一位護士，當我生病的時候，她會無條件地在我身邊照顧我。」

　　※　　※　　※

　　想到這裡，又想到薇在這幾天所做的種種事情，曉愉明白到薇這樣地認真和無條件地照顧盼翊，就像她的媽媽天恩，在以往曾經向盼翊許下的承諾一樣。最後，曉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流下眼淚來。

　　「姐姐，你為甚麼哭？」薇聽到曉愉的哭泣聲，連忙地調頭回望。

　　「薇薇，你伸出左手給我好嗎？」曉愉伸出右手，並不是將眼淚拭去，而是向薇招搖。「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

　　「……。」聽到曉愉的說話，薇站在對方跟前，乖乖地伸出左手。

　　「你要答應姐姐，日後無論發生甚麼事情，也要好好地保管這條珠鏈。」曉愉一邊將珠鏈佩戴在薇的左手手腕一邊說。「無論怎樣，你也不可以遺失它。」

　　「姐姐……」薇看到曉愉再一次哭出來，感到有點愕然。她還是保持沉默。

　　曉愉在想，看來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她之外，沒有人會知道這條綠色珠鏈背後所埋藏著的秘密。只是，薇對於在盼翊哥哥家裡過夜的那一晚，聽到他和曉愉姐姐的對話，對這條珠鏈的事情亦略知一二。只是，她一直沒有說出來，因為她不想將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

　　「薇薇，我們現在離開醫院吧。」曉愉說。

　　「媽咪送給盼翊哥哥的東西，我一定會好好地保存。」薇心裡想著，最後伴隨曉愉離開醫院。

　　幾星期後，盼翊被火化，薇按照曉愉的指示一直將珠鏈佩戴在左手，而且對它非常珍惜。自從父親中書入獄後，曉愉向法庭申請薇的領養權，薇亦願意從今以後跟隨曉愉，待她如自己的親母親。

　　往後的日子，曉愉沒有和別的男子談情說愛，只顧努力地工作和照顧薇的日常生活。她視薇就像是自己的親女兒一般，得到曉愉的照顧和愛惜，薇亦很用功地學習。

　　在獄中，中書因為以往有吸食毒品的習慣，一下子沒有毒品全身總是不自在。雖然他被安排到戒毒中心進行戒毒生活，很多次就是因為毒癮發作而全身感到很不舒服。那種像是被螞蟻咬遍全身的感覺難受極了，在獄中他亦和其他人過不去，經常因為小事情而和他們吵架，甚至大打出手。

　　經過多方面搜索和調查，有組識罪案及三合會調查科探員得到有力的證據和證人的口供，將當天有份參與毆打盼翊以至他重傷甚至死亡的老大等人繩之於法。法官認為眾人好勇鬥狠，而且將盼翊這位好好先生誤當成中書，對他虐打，紛紛判監十至二十年的刑期。

　　老大等人被編進和中書一起，他們得知自己要坐上十年以上的牢獄生涯，一不做二不休，找了一天趁中書在洗澡的時候圍毆他，最後中書在浴室裡重傷昏迷倒地。經過兩天急救，中書因內臟嚴重出血而失救。

　　※　　※　　※

　　轉眼間，薇已經就讀小學五年級。她各科成績在這一、兩年有著明顯進步，在四年級下學期的時候還得到最佳學業進步獎。雖然她各科成績都不錯，唯獨是數學科勉強地合格。或許是得到媽媽天恩的遺傳吧？這一晚，她在大廳中努力地做家課，遇上一條頗為棘手的問題不知道怎麼解答。花了很久亦毫無頭緒。

　　「姐姐，這一道數學題很深，我不明白它在問甚麼。」

　　「讓我看看，嗯，其實它在問你關於圓柱體的表面面積。」

　　「圓柱體的表面面積？」

　　「是啊，你試試在白紙上繒畫這個圓柱體出來，好嗎？」

　　「讓我試試……」

　　就這樣地經過多年的努力，她和其他女孩子一樣健康地成長。自從被曉愉領養和照顧後，薇對男孩子亦開始沒有戒心。在她二十二歲的時候，成功地被瑪麗醫院取錄成為一位見習護士。她當然感到開心不已，在醫院上班的第一天，她亦遇見一位男見習醫生，由於二人都是醫院裡的新鮮人，自自然然地經常走在一起聊天和交流心得。

　　日久生情，他們二人成為一對情侶。經過幾年的努力，薇已是一位出色的護士，無論遇到甚麼事情，願意和其他醫護人員一起站在最前線，無條件地、奮不顧身地幫助社會上任何有需要的人仕。

　　說到薇最大的理想，是將來要和男朋友成為無國界醫生，在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都可以幫助病人。雖然她知道距離這個理想還有一段很遙遠的道路，畢竟現在的她只是剛剛起步。

　　薇一直認為，夢想這東西，就是要定立在一個高處，自己才會努力和拼命地爭取。每當她遇上甚麼事情，無論是愉快的或不愉快的，右手都會不期然地輕輕觸摸左手手腕所佩戴著的那條珠鏈，一陣暖暖的感覺就如電流般在她身體流過，一直傳到她的心深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