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情緣

　　「怎麼樣，不如你主動約會姊姊，甚至是追求她，你說如何？」

　　「既然知道姊姊已有男朋友，為何仍要慫恿我主動跟她約會？」

　　「姊姊這幾年，有男朋友等於沒有男朋友。比著是其他人，亦希望姊姊找到一位疼惜自己的男孩子。」

　　「不可以，這樣的話我便會成為第三者。」

　　「這個又有甚麼問題？第三者與否，只不過是時間先後的問題而已。你沒聽過一句話話──學無前後，達者為先？」

　　傍晚，位於銅鑼灣的一所商場二樓，有一間西式餐廳，一對青年男女坐在靠窗的一張桌子。女子右手握著一杯熱飲杯柄，向對方投以一笑，然後將杯子端到嘴唇邊淺嘗飲品。待她放下杯子，柔情地望著對方，顯出一副含情脈脈的樣子。

　　「就是這樣，既然一切都是上天安排，我又為何要破壞倆人，何苦。」

　　「機會是自己爭敢的嘛，我知道這幾年你一直在陪伴姊姊。」

　　「談不上甚麼陪伴，我們只是好朋友。」

　　「真的只是好朋友？每當她遇上甚麼問題，你總會出手相助。」

　　「好朋友不是要互相幫忙的嗎？」

　　「嗯，這個當然。不過你的幫忙已經超越了好朋友的範圍，明哥哥。為何你喜歡的人是姊姊而不是我，上天真是不公平，哈！」

　　「嘻，別傻了，你已經有一位多年的男朋友。」

　　另一邊廂，一位穿著深藍色牛仔長裙的女孩子揹著一個書包，手裡抱著一本參考書，獨個離開科技大學校園，朝公共汽車站走去。來到車站，看到一條長長的人龍，她沉著氣站在人龍末端。

　　此時一輛編號 298 的公共汽車停泊在車站，同學們有秩序地上車。她坐在下層近車門位置，也許是下班的緣故，路面比較擠塞。望著車窗外的景色，漫不經意地過了半小時，公共汽車終於到達藍田地鐵站。

　　看見乘客們下車，她揹起書包站起來，尾隨眾人走到地鐵站。

　　列車很快到達銅鑼灣，一位披著風衣的男子離開車廂，從衣袋裡取出一張八達通咭，在出閘關卡的感應器輕掃後前往一間大型商場。遠處看見一位男子向自己招手，他感到有點愕然，仍上前去和他打招呼。

　　「喂！大雄，現在才七時半，今晚你很早到來喔！」

　　「嗯，反正在家裡無所事事，所以出來逛逛。」

　　「不要給我開玩笑，還有三個多小時才開始工作，你這麼早來這兒幹嗎？」

　　「剛才不是說過出來逛逛的嗎？說起來，你又這麼早來這兒幹嗎？」

　　「哈，我和女友約好今晚一同吃晚飯。早點回來放下工作服。」

　　「女朋友……」

　　「大雄！」

　　聽到同事的說話，大雄微微低頭，若有所思。正當他一直凝望著地面的磁磚，突然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從後邊傳出來，可是他沒有抬起頭，亦沒有轉身回望。

　　「我怎麼會這麼笨？你今晚這麼早到來，想必和我一樣，是和女友有約會。好了，現在時候差不多，我要到地鐵站等候女友，一會兒再見。」

　　「……。」

　　對方和自己擦肩而過，同時他伸手輕拍大雄的肩膀，暗示他要振作。只是，大雄依然是站在原地，沒有任何舉動和反應。那位同事繼續向前走，看見迎面站著的短髮女子，他微微點頭，然後朝地鐵站走去。

　　「你為甚麼在這段日子一直不與我聯絡，甚至在迴避我？」

　　「我沒有。」

　　「還說沒有？現在人家和你說話，你連身子也不轉過來、頭也不望著我。」

　　「阿澄，對你來說我只是一個負累，你為何仍是這麼頑固？」

　　「這個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一直以來我根本沒有感到你是一個負累。無論將來的日子會變成怎樣，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好男朋友。」

　　「不要玩弄我呢，在香港還有很多比我好的男孩子呀！為甚麼要這麼笨將自己的青春放在我的身上，找個比我的人吧？」

　　「那好，我現在就去找，你等我一會。」

　　「……。」

　　說畢，阿澄看見幾位男子朝自己方向走來，立即上前逐一地詢問他們。

　　「先生，我很喜歡你，可否當我的男朋友？」

　　「發神經！」

　　「不好意思，我想你當我的男朋友，今晚來我家和爸媽吃飯好嗎？」

　　「這個嘛，不好意思，我已經有女朋友。」

　　「請問你可否當我的男朋友？我很想和你一同渡過每一天。」

　　「小姐，你是不是認錯人？我們不認識的呀！」

　　「大雄，你聽到吧？我已經很努力，可是他們就是不願當我的男朋友。我想，是因為我很差吧？又或是我的條件不好。唉，現在如果連你也不要我的話，我便是一個沒人要的女孩子，嗚嗚嗚……」

　　大雄終於按奈不住，他轉過身子，抬頭望著站在距離不遠的阿澄。看見對方，阿澄的嘴唇邊流露出一絲甜蜜的笑容。她向前走幾步，展開雙手緊緊地擁著對方。被女友這麼地擁抱著，大雄雖然感到尷尬，仍將左手繞到她的身後，右手輕摸阿澄的頭髮。

　　「你這個傻瓜，剛才竟然真的問途人要當你的男朋友。」

　　「怎麼樣？你現在感到很擔心嗎？」

　　「萬一真的有人答應當你的男朋友，你會怎麼辦？」

　　「如果是真的話，那麼你會失去一個天下間最好的女孩子當你的女友。」

　　「你的臉皮倒真是很厚。剛才的事件已經証明一個事實──如果我不要你的話，便沒有人家要你了。」

　　「這個你倒是可以放心，喜歡我的男孩子由這兒排到元朗，你知道的，元朗距離這兒很遠的喔！」

　　「哈哈，是真的嗎？剛才我好像聽到有人在訴苦，說甚麼自己是一個沒人家要的女孩子。」

　　「哼！都是你不好。我不依，你現在要請我吃自助餐！」

　　「經常都是想著吃的，當心很快會變成一個肥妹。那個時候連我也不要你的話，你便真的沒人家要了。」

　　就這樣，大雄牽著阿澄的手，離開商場。二人前往一間台灣飯店，一邊用膳一邊訴說這段沒有見面的日子發生甚麼事情。雖然日子和平日一樣，他每晚努力工作、她每天用功上課，可是倆人都有說不完的話題。

　　吃過晚飯，他們到附近的一家糖水店，喊了一碟雜果西米撈。大雄以湯匙盛著雜果端到女友的嘴唇邊，阿澄紅著臉張開口將水果送進口裡。二人的舉動引來旁桌的女孩子妒忌。

　　快樂的時光總是溜得快，阿澄看看腕錶，轉眼間已到了十時許，頓時感到唏噓。她望著大雄，流露出一副不捨得的表情。

　　「不如今晚我留下來陪伴你好嗎？」

　　「我要工作嘛，不然怎樣儲錢養你這隻小肥豬？」

　　「我有手有腳，懂得工作嘛。或許將來由我來養你。」

　　「不了，畢竟我是一個男孩子，沒理由會喜歡當小白臉。」

　　「嘻，總之我不想這麼快回宿舍，就讓我留下來陪伴你工作。」

　　「我的工友看見你必定會取笑我的啦！」

　　「取笑你甚麼？他們只是開玩笑，我不會介意。」

　　「先旨聲明，如果你生事的話，我會罰你和我一起工作。」

　　「沒問題。」

　　阿澄點點頭，然後牽著大雄的手臂離開糖水店，二人一同返回剛才那間大型商場。這時幾位工友已經穿上深藍色的工作服，站在工作室準備清潔用具。

　　他們看見大雄牽著一位清秀的女子進過來，如大雄剛才所料，眾人無不高聲叫囂。害得大雄低下頭，臉兒變得紅紅的；阿澄沒有感到甚麼，反而主動向他們揮手打招呼。

　　「嗨！各位好。」

　　「大雄，你好。這位是……」

　　「你們好，我叫阿澄，是大雄的女朋友。請多多指教。」

　　「阿澄你好。剛才已經和你見過面。我是小峰，和大雄一同工作已有三年。」

　　「阿澄，你在這兒等等我，我要到更衣室換過工作服。」

　　阿澄點點到，看著男友的背影，她轉個臉兒望向其他人。

　　「小峰你好，大雄間中有向我提及你。」

　　「他提及我？一定是說我的壞話吧！」

　　「哈，倒不是的呢。」

　　良久，大雄穿著深藍色工作服從更衣室走出來。阿澄看見他，心裡想到一點鬼主意，於是走前去。

　　「你有多餘的工作服嗎？我也要穿上它和你一同工作。」

　　「不可以，你的身份不應該穿上這樣的工作服。」

　　「怕甚麼？反正不會讓人家看見。來吧，大雄啊！只是今晚而已……」

　　「好的、好的，不要這樣地撒嬌，這裡有很多工友的啊！」

　　大雄將一串儲物櫃鑰匙交到阿澄手裡，阿澄懷著愉快的心情走進儲物室。看著鑰匙上刻有 310 這個數字，她毫不猶豫地走到一個儲物櫃前，將櫃門打開。她向看瞄了一眼，確定門是關上的，於是從書包裡取出一份小禮物，將它放進儲物櫃裡。

　　過了好一會，阿澄穿上男友的一件工作服，雖然有點寬鬆，全身卻感到一陣陣的溫暖。不知道是否心理作祟，她隱約嗅到工作服傳來男友的氣味。離開更衣室，看見眾人手裡提著清潔用具、推著盛載垃圾筒的車子準備前往最頂層的寫字樓。

　　「想起來，這是我第一次和你一同工作。嘻，突然感到有點點緊張。」

　　「咳咳，好了，現在是工作時間，我們要認真點。」

　　「知道！」

　　這樣地，他們乘搭升降機到達頂層，各人開始分隊到不同的辦公室進行清潔。眾同事倒是通情達理，故意安排阿澄和大雄一起。阿澄握著吸塵機在辦公室裡團團轉，而大雄剛將每個房間、小間隔裡的廢紙筒取出來，將廢紙倒進垃圾筒。

　　不知道是因為平日少運動的緣故，抑或是清潔工夫太花氣力，還沒過十分鐘，阿澄已經感到腰酸骨痛。她站在一旁，伸手輕敲背部。她的舉止被大雄看過正著，他搖搖頭，發出一個會心微笑。

　　「怎麼了？清潔工作才剛剛開始，還有很多層數的辦公室要清潔喔。」

　　「哎喲，我現在已經感到很酸麻，走不動囉。」

　　「哈！你這個樣子，剛才吃晚飯前仍對我說將來我可以不用工作，有人家會養我過活的。看來現在這個夢想要破滅了……」

　　「嘻嘻，不過你好像回答我不要做小白臉，所以我放棄養你的念頭。」

　　「那麼你現在找椅子坐坐，讓我來清潔。」

　　「其實我是不是一個沒用的傢伙？」

　　「當然不是。你是讀書人嘛，將來用腦力為社會工作，這些粗重工夫當然不是你做的。」

　　「男孩子都不是愛找懂得做家務的女孩子的嗎？」

　　「嗯，不打緊，將來由我來負責一切家務。」

　　「哼！你真是臉皮厚，誰家說過將來要和你一起？」

　　說畢，阿澄坐在一張有滾輪的工作椅，以雙腳踏地讓自己在大雄身邊繞圈，想起初中時在學校裡的日子……

　　※　　※　　※

　　一九九七年二月，那年阿澄和大雄是中學三年級學生，放學後他們在學校附近的一個公園裡，坐在長椅上閒聊。突然間，大雄從身後取出一隻毛公仔，展示在阿澄眼前。

　　「阿澄，看這是甚麼東西？」

　　「咦，怎麼你會有這隻麥兜公仔？剛才一直看不見你拿著它。」

　　「送給你的，祝你生日快樂。」

　　「多謝！」

　　看見毛公仔，阿澄伸手將它擁在懷裡。臉上流露上初戀時才有的那絲甜蜜笑容。看見她這麼愉快，大雄笑了。猜想自己買對了生日禮物。

　　「其實，你將來有甚麼願望？」

　　「我嗎？我希望可以環遊世界！」

　　說畢，阿澄將麥兜放在書包上，一邊將兩手展開一邊站起來，繞著大雄轉圈。

　　「雖然現在我暫時沒有這個能力，不過我答應你，將來一定會努力工作，儲錢和你一同乘飛機環遊世界。」

　　「不過環遊世界要花很多錢的啊！我們又不是有錢人家，怎麼辦？」

　　「不用擔心，雖然一次過不能到世界每個角落參觀和遊玩，我們可以每年到一個地方。假使我們廿二歲大學畢業，工作三年後，至六十五歲退休還四十年時間，我們每年去一、兩處地方，你說好嗎？」

　　繞了幾圈，阿澄感到有點倦意，於是垂下雙手，坐回大雄身旁。她繼續抱著毛公仔，將身子輕輕地倚偎在他的肩膀。

　　「嗯。我也會用力學習，將來一同升上大學、一同工作、一同儲畜。說起來，不知道你將來的願望是甚麼？」

　　「我嗎？我倒是很想到南極看企鵝。」

　　「哈，要看企鵝的話我在星期天陪你到海洋公園，不用跑到南極那麼遙遠。」

　　「這個當然不同。依你所說，你想環遊世界的話我在星期天帶你去世界之窗一趟不就行了嗎？」

　　「你說的也有道理。那麼好吧，如果將來你痛惜我的話，讓我帶你到南極一同看企鵝。」

　　「那樣的話，我要謝謝你喔！」

　　※　　※　　※

　　正當阿澄仍在陶醉在中三那年在公園裡的時光，大雄已靜悄悄地蹲在跟前，凝望著發呆的她。過了幾分鐘，他伸手輕揉對方，阿澄才感到痛楚地清醒過來。

　　「哎喲，很痛呀！」

　　「小肥豬，你剛才坐在這裡發甚麼呆？」

　　「沒甚麼，只是想起將來我要帶你到南極看企鵝。」

　　「嘻，你還記得這個。我曾答應你，將來要帶你環遊世界。」

　　「還有四年我們便廿五歲，不知道那個時候開始我們還能實行這個計劃嗎？」

　　「當然可以，我有信心。」

　　「說起來，要不是因為我，想必你現在和我一樣在大學學習。」

　　「不要這麼說，如果當初我不這樣做，現在我和你的身分只是調換過來。怎麼說我們都不能一同在科大學習。」

　　「對不起，大雄，如果……」

　　「喂喂喂，我們不是約法三章，不再重提那件事情的嗎？你犯規。」

　　※　　※　　※

　　一九九九年三月。一所中學響起放學鐘聲不久，同學們開始離開校園。在路上一對男女同學揹著書包一同走路，沿途中他們閒談起來。

　　「還有兩個月會考要開始了。時間過得真快，你說是不是，大雄？」

　　「是的。轉眼間五年的日子要過去，你對這個會考有信心嗎？」

　　「有信心。昨晚我溫習時想著大家一同升上預科、甚至在大學一起上課。」

　　「阿澄，不如我們來個比賽，看誰能夠取得較好成績？」

　　「沒問題，輸的一方要服侍對方一個星期，在這段時間任勞任怨。」

　　「嘻，即是說，我將會有一個任勞任怨的女孩子服侍我一個星期，真好。」

　　「奇怪了，大雄，為何你會說了我想說的話？」

　　「哈，那麼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囉！」

　　跟著的日子，他們二人如這兩年以來的日子一樣，一同到自修室用功溫習。阿澄善於語文科目，大雄則對數理科較有把握，他們總會互相幫忙。在這幾年的學習日子裡，他倆的成績一直在進步。亦因為這樣，他們一直不認同師長們經常說的「中學生不應談戀愛」。只要方式是正確的話，談戀愛對雙方也有幫助。

　　轉眼間，兩個多月過去，這天是數學科會考。大雄和阿澄被派往位於屯門的同一間試場，他們還相約一同前往試場。早上大雄來到阿澄的家，她已經穿著一套簡潔的運動服準備出門。

　　待阿澄出門，媽媽看見女兒忘記帶銀包和准考証，於是提起它連忙地趕出門外，還一邊匆匆地走一邊喊著女兒的名字。聽到媽媽的聲音，阿澄調頭一看，媽媽察覺不到地上有一包鄰家放置的廢物袋，結果踏上去後整個人失去重心向前跌。

　　「哎喲！」

　　「是媽媽……」

　　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在叫喊，阿澄的心快要跳出來。她連忙地從大堂趕回家，看見媽媽整個人伏在地上，前額撞到鐵閘，心流如注。這時大雄亦從後趕來，看到這個情況，立即扶起媽媽。阿澄一臉著緊，不知道如何是好。

　　「阿澄，你不要擔心我，現在快點到試場考試。」

　　「不，我怎麼可以丟下你一人不理？現在讓我陪你到醫院去。」

　　「不用理會我，快點到市場考試！」

　　「大雄，妹妹又上學了，現在怎麼辦？我很擔心呀！」

　　「這樣吧，現在先讓我陪伴伯母到醫院，一會兒再乘的士趕去試場。」

　　「可是這個……」

　　「不用擔心我，數科是我的強項，即使遲一點到試場，對我來說仍大不了。」

　　「但……」

　　阿澄想繼續說下去，不過大雄連忙地搖頭。看見媽媽點頭表示贊同大雄的提議，阿澄立即返回家裡，撥電話通知報案中心有人受傷。約五分鐘後，看見幾位救護人員到來，她才懷著擔心的心情前往試場。

　　※　　※　　※

　　已是深夜一時許，正當各人在家裡熟睡的時候，這班清潔工人辛勤地打掃和清潔地方，好讓辦公室、商店等地方變得乾淨，清早開店時給予顧客走進店子感到四周整潔。

　　這時大雄推著手推車，陪伴女友一同返回工作室。其他同事早已更換便服，在工作室互相寒喧一番後相繼離去回家。留下來的是這對小情侶，四周變得靜悄悄。

　　「現在只剩下你和我。說起來，你明天不用上學嗎？」

　　「要呢。不過下午才有演講課，今晚可以陪你到天亮。」

　　「嘻，要陪伴我到天亮嗎？看你現在倦倦的模樣，想必忙了一整晚感到很辛苦吧？」

　　「其實都不算辛苦，我只是在四周團團轉而已，反而整晚在騷擾你，呵呵。說到辛苦，你現在一定很累吧？不如讓我替你做按摩。」

　　「你來替我做按摩？剛才聽到有人在吵鬧，說倦得連羽毛也拿不起……」

　　「哎喲，你竟敢取笑我？」

　　阿澄慢慢地走到大雄的身後，正當她伸手輕按對方的背，大雄突然轉過身子，把她整個人抱起。阿澄嚇了一跳，卻沒有刻意反抗。大雄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輛小型運貨手推車裡，載著她在工作室繞圈而行。

　　這刻，阿澄感到很愉快。她知道，這一刻的時光，是屬於她和他的。

　　「說實話，你有沒有後悔和我在一起？」

　　「為甚麼這樣問？」

　　「在這幾年，我刻意逃避你，你卻一直沒有死心。我真的不太明白。」

　　「因為我喜歡你。」

　　「其實你可以找到很多比我好的男孩子，將來的生活會過得比現在的好。」

　　「不，我相信沒有任何一個男孩子可以給予我現在的溫馨。」

　　「不要胡鬧，我是在認真的呀！」

　　「我當然不是在胡鬧，剛才你在街上也看到的吧？我問過很多男子，他們都不願當我的男朋友，甚至罵我發神經。」

　　「唉，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樣和你說好。」

　　「總之，明日之後無論這個世界變成怎樣，我的心是不會變的。嘻，我要你一生一世和我一起，照顧我、愛惜我，將來要聽我的說話。」

　　「不明白女孩子的心理，真的不明白。」

　　越聽阿澄的說話，大雄越感到迷惘。他慢慢地將手推車停下，蹲在對方跟前，抬頭凝望她的臉龐。

　　「其實媽媽早已將當天發生的事情告訴我，雖然你曾經要求過不要將當天的事情告訴我，然而我不是一個笨小孩。當我知道你沒有前往試場的時候，必定有甚麼事情發生了。」

　　「伯母怎麼可以反口的呀？我們經曾說過不告訴你當天的事情，就是不想影響你將來的幸福。」

　　「你這個笨蛋，難道直至現在仍不知道媽媽的心意？她認為你是個最可靠的男孩子。還著我快些嫁給你，免得你被其他女孩子搶去了……」

　　說到這兒，阿澄的臉兒倒是刷一聲地變得紅紅的。她咬咬下唇，輕輕搖頭。

　　「你這樣說，是要向我求婚嗎？」

　　「哈哈哈，你真的很想！我才不要你，不知羞愧。」

　　※　　※　　※

　　「陳太，初步觀察和檢查，你的傷口不是太深，沒有傷及頭骨。不過由於你曾有嘔吐現象，循例要留院觀察廿四小時。」

　　「謝謝你醫生。」

　　「那麼麻煩你的兒子到登記處辦理留院手續。」

　　「說起來，大雄，你為何現在仍逗留在這兒？不是要到試場考試的嗎？」

　　「嗯，現在還來得及，不用擔心。」

　　「那麼我現在先行離去，伯母，下午考試過後會和阿澄一同前來探望。」

　　說畢，大雄獨個兒離開醫院，前往試場。可是當他就快到達的時候，發覺自己的銀包和准考遺失了，細心一想，應該是在阿澄媽媽的身邊。正當他感到徬徨的時候，司機突然將車子停下，探頭回望。

　　「你是不是忘記帶銀包？」

　　「是的，我想是遺留在醫院裡。」

　　「那麼你要折返嗎？」

　　「現在還有十分鐘便到九時，我想已經來不及。司機，麻煩你繼續前往市場好嗎？」

　　「別說笑了，現在繼續前去，你又沒有帶銀在身，即是要搭霸王車？」

　　「不、不，司機，麻煩你現在趕去試場好嗎？不然我會遲到趕不及考試。」

　　「考試？你當我是個呆子？我女兒今年會考，上午八時已經到達市場。考試不是一早已經開始了嗎？好了，現在我不收你車資，請你下車。」

　　「……。」

　　聽到司機的說話，看見車子停泊在行人路邊，左邊車門亦已經被打開，大雄感到非常難過。他垂下頭蹣跚地離開車廂。再次望著腕錶，大雄連忙地朝試場跑去。約二十分鐘後，終於來到一座禮堂前，他已經感到上氣不接下氣。

　　雖然看見門上掛著一個牌子，寫著：「會考進行中，請勿打擾」，大雄仍是伸手將大門推開。禮堂裡坐在大門旁的一眾考生抬頭望著他，這時兩位監督員立即上前去攔著他。

　　看見大雄被人帶離禮堂，阿澄望望放在桌上的腕錶，是九時十五分。她知道，大雄遲了四十五分鐘才到達市場，依照會考規矩，遲到超過半小時者不得考試。阿澄繼續低下頭答問題，心裡卻感到失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