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母親的抉擇

　　位於屯門的一所中學，正值小息時候，有些同學站在雨天操場聊天、排隊買小食，有些同學正在籃球場上打籃球、你追我逐，有些同學坐在休憩地方看課外書。在雨天操場和籃球場之間，站著兩位穿著白色校裙、藍色毛衣，結了紅色領帶的女學生。

　　遠處看去，結著小馬尾的她們無論在個子和樣貌上幾乎完全相似。要不是站在近處留意她們所用橡皮圈的顏色是不同的話，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以淺黃色橡皮圈束馬尾的那位女生，背靠牆壁站著，一直垂下頭。在她的臉上流露出驚惶和不安的神情。站在她跟前的是女生撓著雙手，感到無奈，她的馬尾是以藍色橡皮圈束著的。

　　「你不說，我也知道是阿勇經手的。人呢？」

　　「他上星期和我分手，說以後不要再找他。」

　　「還有沒有比這個更過分的啊！怎麼樣？出事了，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留下你一人獨自面對？你才十五歲，他知道這是犯法的嗎？」

　　「對不起，姊姊。我知錯了，現在我該怎麼辦？」

　　「老豆、媽子知道這件事嗎？」

　　鈴──這時上課鐘聲響起，老師和同學們開始返回課室。看著人們經過，兩位同學不約而同地停下嘴巴，直至所有人離開了操場。

　　「不知道，不要告訴他們。我不想他們知道，不然會打死我的。」

　　「好了，我們現在要返回課室。這件事留待放學後再傾談，我到課室接你。」

　　「姊姊，記著不要告訴任何人……」

　　她們轉過身子，沿著樓梯和走廊走。從走廊看到好幾位工作人員將一塊又一塊的白色木板搬到禮堂去，對他們的工作感到好奇。

　　來到二樓一個課室正門，姊姊送過妹妹後，輕輕地握著她的手，表示會全力支持和愛謢她。在臨推門走進課室的時候，妹妹轉身望著姊姊朝三樓走的背影，感到對方是自己生命裡最後的一個依靠。

　　姊姊獨自返回課室，這時看見蔡班主任早已站在黑板前對同學說話，而在她身旁還有兩位個子頗高的女子，正在設置一部放映機。

　　「咦？盧俏玲同學，怎麼你現在才返回課室？」

　　「剛才和妹妹談天太過投入，忘記原來上課鐘聲已響過。」

　　「那麼你現在先返回座位。」

　　蔡班主任說畢，俏玲急速地向座位走。當她經過其中一位女子身旁，對方不期然地從則面凝望著她的輪廓。映入她眼簾的是俏玲的外貌和藍橡皮圈所束的馬尾。

　　「各位同學，剛才已介紹過吳姑娘和蕭姑娘，她們將會在今堂和大家討論婚前性行為的原因、後果和有甚麼方法避免，希望你們一會兒踴躍地參與討論。」

　　「你們好，我是吳姑娘，這位是我的拍檔蕭姑娘，我們都是來自小童群益會的的註冊社工。相信你們已經聽過甚麼是婚前性行為，有沒有同學可以告訴我們這個詞彙的定義嗎？」

　　「我知道。」

　　「我也知道……」

　　如蔡班主任所料，同學們紛紛舉手，顯得非常踴躍。吳姑娘隨意地點選其中一位男同學作答。

　　「這位男同學。」

　　「在結婚前發生性行為。」

　　「嗯，沒錯。那麼有沒有同學可以說說性行為的定義是甚麼？這位女同學。」

　　「一男一女在床上睡覺。」

　　聽到女同學這樣回答，吳姑娘微微點頭。跟著探頭看見蕭姑娘已經設置好放映機，於是合上兩手，繼續說。

　　「其實一男一女在床上睡覺未必一定就是發生性行為。性行為有狹義和廣義兩種。前者是指兩人的性器官有直接接觸，後者是凡指兩人做出一些和性意識有關的行為，例如愛撫、擁抱或口交，都算是性行為的一種。」

　　「吳姑娘，如果擁抱都算的話，那麼接吻算是性行為的一種嗎？」

　　「那要看看接吻的動機和當時的意識。如果是媽媽親兒子的話，是出於親情和愛護，這便不算是性行為。相反，如果一男一女在接吻，其中一方想藉此挑逗另一方產生歡愉，繼續發展性關係的話，這亦算是性行為。」

　　「談了這麼多定義，我們試試討論大家應不應該有婚前性行為、人們想發生性行為的原因，及發生後可會遇到的問題。現在先讓我們看看一段短片……」

　　蕭姑娘一邊說，一邊按放映機的遙控裝置，蔡班主任亦走到課室門旁將電燈關上。同學們細心地欣賞短片。電視熒光幕上出現一對青年男女，正手拖手在街上走……

　　※　　※　　※

　　「吃過晚飯、看過電影，我們現在應該到哪兒去？」

　　「阿霞，不如來我家打電玩。最近買了最新款的跳舞遊戲，你一定會喜歡。」

　　「上你家？爸媽會責罵的啊。」

　　「怕甚麼，你不說我不說，他們不會知道。況且爸媽今晚不在家，我們可以玩多久也不怕。」

　　鏡頭一轉，阿霞和男友在大廳看著電視熒光幕，不停地擺動身體。好幾次他伸出雙手拉著對方，二人一同玩跳舞遊戲。當二人感到倦的時候，阿霞亦跳得喘不過氣來。她的心仍未平定，男友已悄悄走到身後，雙手擁著她的腰，將鼻子端進她的頸部，嗅了一嗅。

　　「喂喂，你做甚麼？」

　　「拍拖這麼久，一直沒發覺阿霞原來是這麼漂亮。」

　　「傻瓜。」

　　「讓我親你好嗎？」

　　「媽媽說不可以和男孩子親吻。不過，看見你今晚表現那麼好，又懂得哄我歡喜，我讓你親我的臉兒。」

　　男友緊緊地擁抱女友，吻了她。阿霞亦張開雙手，繞過他的脖子。原先只是一個小親臉，變成親嘴。同時間，他的兩手慢慢地游移到阿霞的腹部，穿過外衣和內衣，朝胸部摸去。

　　「阿霞，你愛我嗎？我想和你……」

　　畫面播到這裡便停了下來，阿霞腦海裡浮現出兩個選擇──答應還是拒絕。

　　※　　※　　※

　　「嗯，各位同學，如果你們是阿霞的話，應否答應男友的要求更進一步？」

　　「當然要囉！反正沒人在家，不然男友真的太可憐了。」

　　「當然拒絕！剛才不是只說一個親臉的嗎？」

　　「被他繼續撫摸不好嗎？感覺挺舒服的耶。」

　　「如果阿霞是愛男友的話，應該願意嘛！」

　　「才不是，如果男友是愛她的話，不應該做出這些事情。」

　　頓時間，班房裡傳出同學們嘩啦嘩啦的討論聲音。大部分男同學都說阿霞應該答應男友的要求；大部女同學卻認為阿霞應該反對才是。蕭姑娘微微舉起雙手，示意大家先安靜一會。

　　「看來同學們對這個討論顯得非常熱烈。不用擔心，現在先讓我們繼續觀看，阿霞和男友跟著會發生甚麼事情。」

　　※　　※　　※

　　片段繼續播放。

　　「你不怕我會有 BB 嗎？」

　　「不會的，放心，當我快要射精的時候將它抽出，不可能會有 BB 的。」

　　只見阿霞點頭表示答應男友的要求，他感到滿是歡喜，抱起她小心翼翼地返回房間。關上房門後在房間傳出二人的歡笑聲。幾個星期後，二人站在街上，阿霞低下頭，雙眼流下眼淚。

　　「你不是說過不會有 BB 的嗎？現在怎麼辦？我明年還要讀大學，現在怎麼辦？」

　　「阿霞，不要傷心，你是否已經檢查清楚？可能只是虛驚一場。」

　　「我驗了好幾次，而且近日起床時有作嘔和頭暈。」

　　「沒可能的，當時我的確已經抽了它出來，沒有可能有 BB 的啊！」

　　「會不會你當時不小心射了進去？」

　　「這個沒可能，我可以百分百保證。」

　　「百分百保證甚麼？現在我真的有了 BB ，你說我應該怎麼辦？」

　　「你想我怎樣？」

　　「我現在已經很煩，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做，你會幫我嗎？」

　　「其實，這個 BB 真是我的嗎？」

　　「你這麼說是甚麼意思？」

　　「當時我清楚地記得將它抽了出來才射精，會不會經手的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我找你出來商討，你卻說另有其人？我以後也不想見到你！」

　　「我試試問朋友借錢給你，你自己處理吧。不過，我們以後不要再見。」

　　說罷，對方拍拍屁股，轉身離去。看著他的背影，阿霞蹲在地上痛哭起來。隨後，影片像倒帶般返回幾個星期前的那個晚上，男友雙手正在撫摸自己的心胸……

　　「阿霞，你愛我嗎？我想和你試試那個……」

　　「我當然愛你，不過你也愛我嗎？」

　　「當然。我們都是深愛對方，即是說你答應我？」

　　「不如想想我們現在的情況。上星期放榜，我們一同考進科大工商管理，是第一志願。如果我告訴你，現在有了 BB 的話，你會怎樣處理？」

　　「有 BB ？當然不會。我會做足安全措施。」

　　「哦？那麼你做足了甚麼安全措施？」

　　「一陣子當我要射精的時候會抽出來，不會射進你的身體內。」

　　「你已經是中七生囉，不要這麼愚昧無知。除了不進行性行為外，是沒有百分百可靠的安全措施。剛才你所提出的辦法根本不可靠。」

　　「怎麼會不可靠？我清楚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和能力嘛。」

　　「你不知道當你興奮的時候，已經有少量的精液排出身體外？即使只有一顆小精子，遇上卵子的話便可成孕。再者，如果你樂極忘形，或太興奮而來不及抽出的話，那我怎麼辦？」

　　「這個……這個……」

　　「試想想，有了 BB 之後，你會相安無事，繼續你的大學生活，可是我卻要綴學及承受很多風險。被父母責罵、被朋輩取笑，甚至一生的前途就此斷送，為的就是你這一剎那的衝動啊！」

　　「……。阿霞，我明白了。可是我現在感到很辛苦啊！」

　　「那麼你可以到洗手間去自我解決呢。」

　　「你是指……」

　　「嗯，平日不也是用這個方法的嗎？」

　　男友將左手舉起，阿霞望著他點點頭，笑了笑，還推他進洗手間裡去。影片亦在這兒放映完畢。

　　※　　※　　※

　　這時，蔡班主任走到課室門旁將電燈開著。

　　「原來，阿霞說的都是真話，男孩子很多時只因一時的衝動，卻會鑄成大錯。他們永遠不會明白女孩子將要面對或受到的問題和痛苦，有多大、有多深。」

　　「正如剛才討論阿霞應否答應男友的要求，男同學幾乎一面倒地說應該，女同學則說不應該。其實，婚前性行為有很多東西要考慮，除了擔心會懷孕和將來所遇到的問題外，經濟狀況、生理和心理準備，還有可能被傳染性病。」

　　「怎麼說都是那個男朋友笨，電視宣傳片不是經常說要做足安全措施的嗎？買個安全套，甚麼也可解決。」

　　「這位男同學，其實安全套不是百分百安全，因為要視乎當時的情況、男生有沒有按照正確的使用方法、安全套有沒有被刮花、破孔或過期等等。據統計，有高達百分十四的懷孕個案，男方事前已經戴上安全套。」

　　「那麼以安全期計算呢？」

　　「安全期的計算方法因人而異，而且會因不同年紀、不同心情、環境因素、飲食習慣等等而有所影響，女孩子的排卵過程不一定可以清楚地計算出來……」

　　眾同學一直認真地聽兩位社工講解，班主任亦在旁協助。看見腕錶的秒針不斷地走，俏玲終於舉手，班主任示意她可以發問。

　　「吳姑娘、蕭姑娘，你們一直在說不應婚前性行為和避孕知識。我倒是想問，像阿霞那些意外懷孕的女孩子，最後是不是找朋友借錢將 BB 打掉？」

　　「這位同學所提出的問題很好，將 BB 打掉關乎人工流產，即大家所謂的墮胎。其實墮胎不是其中一個解決意外懷孕的方法，不過因為時間關係，我們今天未能深入地討論這個話題。同學們如想對墮胎有更進一步的認識的話，放學後可以到禮堂參觀展覽。」

　　「沒錯，我們已派工作人員在禮堂放置一系列的展覽板，介紹很多關於人工流產的資訊，希望你們對婚前性行為有所警剔。」

　　「好了，今天討論到此為止。如果你們還有甚麼問題，歡迎課餘後向駐校社工傾訴。」

　　鈴──轉堂鈴聲響起，兩位社工將放映機收好，向班主任和眾同學道別後，查看筆記前往二樓，準備向另一班同學講解婚前性行為的原因、後果和預防方法。

　　來到二樓一個班房，她們繼續以影帶欣賞和討論向同學們講解性教育課。

　　「吳姑娘、蕭姑娘，我想問，阿霞最後怎麼樣？她是否將 BB 打掉？」

　　臨完結的時候，看到一位女同學舉手發問，還站起來迎面望著自己。她的樣子正是剛才發問問題的女學生，而且又是問關於人工流產的問題，使她倆不期然地嚇了一跳。

　　「你不是在三甲班學習的嗎？」

　　「哦？不，她是我的姊姊，我們是孿生的。」

　　※　　※　　※

　　放學後，眾中學三年級的學生來到禮堂，閱看以人工流產為主題的展覽。在幾塊大大的白板上展示了很多圖片，每張圖片旁邊亦有文字講解。圖片倒是很驚嚇，將胎兒由母親體內以人為方式排出體外，在不同懷孕期有不同的副產物。

　　圖片嚇得很多女生不敢逗留太久，男生亦感到女生意外懷孕後，如要進行人工流產可會是一件很可怖的事情。看來經過今天的性教育課，學生們對婚前性行為和性行為的安全措施有所預防和認識。

　　「妹妹，你現在怎麼樣？」

　　「不知道，越看這些圖片越是擔心。」

　　「那麼我們現在不要看，我們回家吧。」

　　「我現在不想回家，姊姊，我真的不想回家。」

　　「嗯，那麼讓我們到附近的公園走走。」

　　兩姊妹來到學校附近的一個公園，妹妹垂下頭坐在一張木椅上。姊姊則一直在她身前徘徊。

　　「很像，真的很像……」

　　「甚麼很像？」

　　「阿勇很像阿霞的男友，得知我有了 BB 後，連聲地和我提出分手。」

　　「他怎麼可以這樣不負責任！要知道，你現在才十五歲，他是犯法的啊。」

　　「他對我說過，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就算他坐牢也沒有幫助。況且，如果我仍喜歡的話，不應該再為難他。」

　　「你是不是瘋了？他現在這樣對待你，你仍幫他說好話？」

　　「一件事情還一件事情，不如我們想想現在我應該怎麼辦。姊姊，我現在真的感到很亂、很無助。上天真的不公平，為甚麼遇到這件事情的是我？」

　　「別傻了，這件事情與人無尤，畢竟當初你亦同意。只是，事情發展出來不是你們所想像那樣。妹妹，這件事情已超出你和我的負荷，不是我倆可以解決得來，不如找老豆、媽子商討。」

　　「我是認真的，不要告訴任何人。姊姊，現在世上最值得我信任的人是你，你不要傷害我好嗎？要不然我一死了之，嗚嗚……」

　　「妹妹，不要哭，我答應你，不會告訴任何人。」

　　妹妹以右手拭眼睛，及後站起來跟隨姊姊一同回家。

　　※　　※　　※

　　「你近來怎麼不找我？」

　　「功課忙嘛，而且快要考試了。」

　　「我有了 BB 。」

　　「甚麼？」

　　「我說我有了 BB 。」

　　「不要拿這些來開玩笑，我一點也不覺得好笑。」

　　「我是認真的，現在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怎麼辦？你自己處理吧。」

　　「 BB 你也有份的呀！」

　　看見對方開始轉身離去，她叫喊；他停下腳步，不悅地凝視著對方。

　　「怎麼樣？是你自己自願獻身，我當時沒有強迫你的呀！」

　　「阿勇，我不是在埋怨你，現在我應該怎麼辦？不如告訴……」

　　「你千萬、千萬不要對任何人說，要不然我一定要坐牢。」

　　「坐牢，為甚麼你一定會坐牢？」

　　「因為你現在才十五歲，我會犯下與未成年少女發生性行為罪。俏瓏，你也不想 BB 將來的爸爸是一個『監躉』，是吧？」

　　「我真的很害怕，我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麼辦。」

　　「不如這樣，我問朋友借一筆錢，你到深圳自己處理。好了，我想我們日後不要再來往，待一陣日子後才再見面吧。」

　　待對方轉身離開自己後，她獨個兒站在街角哭著。胎兒突然從腹部爬出來，伸出兩手不斷地向她擺動。

　　「媽咪，你不要丟下我一個，我沒有犯錯，我也有生命的呀，媽咪……」

　　「不要，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我不是故意的──」

　　※　　※　　※

　　妹妹在房間裡傳出尖叫聲，吵醒了熟睡中的家人。待媽媽打開房門、開著房燈，看見女兒瑟縮地坐在床邊，抱著枕頭哭得厲害。姊姊連忙地上前安慰。

　　「怎麼了？俏瓏，你為甚麼半夜哭了起來？」

　　「嗚嗚嗚……剛才造了一個惡夢，很可怕……」

　　「今天是不是在學校發生不愉快事情？」

　　「我想妹妹是看到一些關於人工流產的圖片才會發惡夢。」

　　「人工流產？」

　　聽到姊姊的說話，雙親顯得異常地緊張和愕然。他們連聲地呼喝和追問下，姊姊亦解釋當天在學校有兩位社工講解關於婚前性行為和展覽人工流產的圖片。聽到這樣的話，父母才安心地舒出一口大氣。看到他們剛才那樣嚴厲和著緊的神情，姊姊不忍心說出關於妹妹的事。

　　如是者地過了三個多月，俏瓏在姊姊的陪同下，每天都是提著擔心和憂慮的心情上學。大熱天時，當其他同學已沒有穿著毛衣上學，唯獨是她仍然穿上毛衣。每當上體育課時，她必定會坐在雨天操場，不是忘記帶運動服便是說身體感到不適。每當小息、午飯和放學的時候，她總是只找姊姊一人聊天，對於其他同學就是避而不見。

　　俏瓏的舉止引起班主任的注意。班主任藉著一天上體育課的時候，主動地走到雨天操場，在穿著校服的她身旁坐下。

　　「盧俏瓏，聽其他老師說，你近來在課堂上很多時候都不專心，而且經常打瞌睡。你的身體近來是不是有甚麼毛病？」

　　「鄭主任，我的身體很好。或許是因為近來開始準備中四選科，我擔心考不進文科，所以每晚溫習和做家課至很夜才睡。」

　　「是真的嗎？聽其他老師說，你近來有很多次欠交功課記錄。」

　　「對不起，我日後會先做妥功課才溫習。」

　　「不如找天讓我和你的家長傾談好嗎？」

　　「不，鄭主任，你千萬不要見家長，他們會打我、會打死我的。求你，給我最後一次機會，我會繼續用功，不會辜負了你的期望。」

　　「另外有一點我不太明白，現在已快五月，天氣酷氣得很。看，其他同學早已穿著夏季校服，唯獨你仍然穿著毛衣，為甚麼呢？」

　　「我不感覺熱，而且有點冷。不過不用替我擔心，我的身體很好……」

　　鐘聲響起，體育課完畢後，俏瓏站起來返回課室。班主任不經意地看到她微微地挺著身子走路，要不是細心觀察的話可不會發覺。她輕輕地點頭，在腦海裡雖然浮現出很多鎖碎的事情，卻有一條無形的線將這些事情一個一個地串連起來。

　　「盧俏玲，你可否告訴我妹妹近來在家裡的表現？」

　　「鄭老師，妹妹和平日一樣，為甚麼？」

　　「她是不是每晚很夜才睡？」

　　「這個我倒是不太清楚，我們有自己的房間。」

　　「你知道她為何整天穿著毛衣上學？難道她的身體有甚麼問題？」

　　「身體……沒有呀。妹妹的身體很好，可能是天氣很冷吧？」

　　「你們兩人是孿生，不過你是俏瓏的姊姊，你有責任看護和照顧她。」

　　「不明白你想說甚麼，鄭老師。」

　　「我想安排盧俏瓏和駐校社工文姑娘談談，你可以幫忙嗎？」

　　「為甚麼，妹妹是不是遇上甚麼問題嗎？」

　　「從很多跡象顯示，我懷疑她受到性侵犯。不過，我是班主任，不能胡亂地下這樣的定論，要進一步查證。」

　　「性侵犯？不是呀，妹妹她……」

　　俏玲還想說下去，卻連忙地伸手掩著嘴巴。她的舉止，和說溜了嘴沒多大分別。鄭老師當然感到奇怪，顯然地姊姊知道箇中發生了甚麼事情。

　　「我知道自己再追問下去也沒多大作用。不過我知道盧俏瓏她不想讓爸爸媽媽知道一些事情。要知道，你們現在年紀仍小，有很多事情還沒有能力解決。成年人畢竟遇過很多不同的事情和經歷，他們必定可以給予你們支持和鼓勵。」

　　「別說下去了，鄭老師，總之我的妹妹一切都很好，她沒有被人侵犯。」

　　「給你告訴一個故事：從前有一座房子，其中一條木柱被白蟻蛀食。然而房子的兒子看見了卻沒有告訴父母，一心以為自己有能力將白蟻趕走。日復一日，最後白蟻群將木柱蛙食得很深，在房子快要塌下來的時候，兒子才告訴父母。可惜那時已經太遲，最後房子因木柱支撐不住而倒塌下來，一家人再沒地方居住。」

　　聽到鄭老師的寓言，俏玲只是聳聳肩，調頭離開課室。然而當她剛踏出第一步的時候，立即調頭回望。看見她一臉憔悴，鄭老師感到一陣不安。

　　「鄭老師，你一定要幫助妹妹，她已懷有五個月身孕……」

　　鄭老師合上雙手，在臉上揉了一揉，感到既難過又惋惜、既愕然又憐憫。她盡快地聯絡駐校社工文姑娘，雖然今天不是文姑娘駐校，她卻特意從九龍區趕往屯門，和俏玲討論關於妹妹的事情。

　　兩天後，俏玲陪著妹妹，在鄭老師和文姑娘的陪同下前往一間志願機構。

　　「歡迎來到『母親的抉擇』，一個為未婚懷孕的女士及其父母，提供支持、協助及輔導服務的志願機構。我們很樂意替你和你的 BB 提供任何協助，不用擔心，你所提供的任何資料都會受到絕對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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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的抉擇 1987 年在香港成立，早期是為意外懷孕的少女提供住宿服務，

　　漸漸演變為照顧每年逾百兒童的溫馨家庭。母親的抉擇所提供及推廣的服

　　務範圍包括照顧等待領養的幼兒及兒童，並且幫助未婚少女及其家庭，解

　　決因懷孕所帶來的種種問題。　　－ http://www.motherschoice.com/

　　※　　※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