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約定

　　「敏敏早晨！」看到魏敏亮揹著一個背囊從輪船上步行出來，站在碼頭等候的姚嘉莉從遠處招手呼喊。

　　「嘉莉早晨！子儒早晨！」看見二人在碼頭等候，魏敏亮趕忙跑到他們跟前。

　　「敏亮，你好。」

　　「不知道我們跟著到哪兒去呢？」魏敏亮問道。

　　「我猜想你一定還沒吃早餐，我們先到附近一間餐廳吃早點，跟著返回渡假屋取物品，然後前往結帳。」姚嘉莉解說一會兒的行程。

　　「是啊，我還沒有吃早餐，現在肚子感到挺餓的。」

　　結帳期間，我和姚嘉莉向屋主投設昨晚電力根本沒有恢復，要求她退回部分租金。因為她有言在先，而且我以向消委會投訴來嚇唬，她感到有點害怕，所以願意退回三百元給我們。

　　「怎麼了？昨晚這兒沒有電力供應嗎？」聽到我和屋主的對話，看見我從屋主手裡取回三張紅色百元大鈔，魏敏亮感到有點兒緊張。

　　「是的，不知道是甚麼原因，害我們二人要到沙灘那兒逗留個多小時。」姚嘉莉回答道。「在晚上，沙灘四周也很冷的呀！」

　　「你們昨晚在沙灘過夜嗎？」魏敏亮繼續問道。

　　「不，我們不是在沙灘過夜，晚上我們返回渡假屋。」我回答道。

　　「是嗎……」魏敏亮好像感到很不高興的樣子。

　　我們三人一同在長洲遊玩，魏敏亮察覺到我和姚嘉莉總是靠在一起，仿似感到我們已經由同學關係變成情侶一般，她整個早上都沒有說任何話。我感覺到的是，她不像平日在學校所認識的魏敏亮，在學校裡她總是愛說話，每每遇見她她的嘴巴總是會對我馬不停蹄地開合。

　　※　　※　　※

　　銅鑼灣──港島區繁盛的心臟地帶，星期天中午天氣比較寒冷，然而因為是假日的緣故，在街道上有很多途人在逛商店和購物，人流驟然讓街道的氣溫變得熱烘烘，現在一點也不像是冬季。

　　在時代廣場三樓，集中好幾間高級時裝店和服裝店，一對情侶在牽著手漫步。從背後看過去，男的穿著一件淺藍色短袖羽絨，深黑色燈心絨長褲；女的穿著一條厚厚的紫藍色長裙，上身配上一件深藍色的牛仔外衣。

　　他們二人經過不同的店子，最後來到一間時裝店，她突然停下腳步。

　　「阿邦，我想到這間時裝店看看。」女的轉過臉兒望著對方，她正是劉雅蘋。

　　「那麼我們進去逛逛。」男的亦停下腳步，回應道。

　　各位聰明的讀者，你們沒有猜錯，他正是楊建邦。自從在兩個月前的一個聖誕聯校舞會中和對方邂逅後便沒有碰見，究竟是甚麼原因，令他們可以成為情侶呢？這個嘛，事情是發生在聖誕舞會過後約三個星期……

　　※　　※　　※

　　劉雅蘋的一位中學同學是在香港科技大學修讀，她們某天相約在大學車站等候，怎知道對方遲到，於是致電話給對方。

　　「啊，你這個阿靜現正在哪兒啊？我已經到了車站。」

　　「呀，阿蘋，對不起，我現正在『拉把』一樓影印房，有一本參考書不被外借，所以將它影印。」

　　「你說話的聲線很小，你真是的，那麼要讓我等多久啊？」

　　「不要投訴嘛，這兒是圖書館，不可以談電話的呀。況且遲到這個我也不是故意的嘛，你只好埋怨教授不允許這本書外借。」

　　「這兒風大，我可以走到圖書館找你嗎？」

　　「這個當然可以，那麼你先前來影印房找我，我還有百多頁要影印。」

　　劉雅蘋從大學車站沿著小徑向圖書館走去，她經過科技大學校標「火雞」，走過大堂來到圖書館門前。劉雅蘋一想到圖書館有七層，當然不想逐層找對方。又一想到她現正在圖書館內，不方便接電話，於是站在圖書館外豫猶不決。

　　「噢，我忘記阿靜在哪一層影印房，我應該逐層去找她，還是致致電給她？」　

　　「哎喲！」這個時候一位男子在身後大叫，原來他正托著六、七本不太厚的參考書前往圖書館交還。冷不防前方的女孩子突然停下腳步，兩人碰撞起來。

　　「對不起，我……」劉雅蘋連忙地轉身蹲在地上，幫忙對方將跌在地上的參考書撿起。

　　「不打緊，剛才沒有撞傷你吧？」男子亦蹲下身子，執拾書本。

　　「機器學習、決策樹分析、類神經網路……」劉雅蘋一邊將書本撿起，一邊看著書本的標題，感到很好奇。

　　「怎麼了？」聽到對方在自言自語，男的抬起頭，看見一位似曾熟悉的女子。

　　「沒甚麼，只是覺得這些書目很特別。」劉雅蘋亦抬起頭，看見對方心裡感到有點愕然。「你是……」

　　「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是不是？但我又沒有印象。」

　　「有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劉雅蘋望著手上的一本參考書。

　　「是在聖誕聯歡會！」最後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還記得我嗎？我叫劉雅蘋，那時我們在同一張桌子坐的。」

　　「這個我記起來呢，阿蘋。還記得我的名字嗎？我叫楊建邦。」

　　「你這樣說起令我記起來呢。」

　　「沒記錯的話你是在港大修讀的，怎麼現在會在這兒？」

　　「我等一位中學同學，她遲到，說在圖書館內影印，所以前來找她。」

　　「原來如此。阿蘋，你近來好嗎？」

　　「不過不失，每天也是如常地渡過。你呢？你又怎麼樣？」

　　「忙得很呢！因為畢業論文很快便到期限。」楊建邦雙手接過劉雅蘋端來的幾本參考書，回答道。「恐怕不能畢業，哈哈。」

　　「想必這些都是寫論文時要引用的參考書目吧？」

　　兩人在圖書館門前站起來，慢慢地走到距離不遠的一棵樹站著，他們並沒有說話。這個時候圖書館門外人來人往，有的趕著跑進圖書館，有的趕著朝車站走去。

　　「不知道你下星期六晚上有沒有空？我的一班好朋友組成一隊樂隊要到高山劇場比賽，如果你有空的話，和我一同去支持他們好嗎？」

　　「下星期六，對不起，我現在不能確定，要看看下星期的行程表。」

　　「好的。那麼，如果你有空的話請通知我。」楊建邦從衣袋裡取出一張紙條，在上面寫上自己的名字和一個手提電話號碼。

　　「沒有問題。如果我有空的話，最遲會在星期四晚通知你。」劉雅蘋接過紙條，望著對方所寫的字跡回答道。

　　「咦？原來你在這兒，怪不得我在影印房等不到你。」一位女子揹著一個書袋，手裡抱著一疊影印紙張，從圖書館內走出來。她看到劉雅蘋和一位男子站在。

　　「我剛才記不起你在哪一層的影印房，所以站在這兒等你啦。」

　　「這位是……」看見楊建邦，她望著劉雅蘋暗笑。「男朋友仔嗎？」

　　「你在說甚麼嘛！讓我來介紹，這位是阿靜，我的中學同學。」劉雅蘋望著楊建邦，伸出左手介紹。「而這位是阿邦，我們在一個聖誕聯歡會認識的。」

　　「你好，請多多指教。」楊建邦伸出右手示意歡迎。

　　「你好。」

　　「喂喂喂，不用握手吧。」看到他們二人的舉動，劉雅蘋連忙伸出雙手將他們握著的手分離。

　　「好了，阿蘋，我們現在要到車站去啦，不然會遲到。」

　　「你還好說，我們早已遲到啦！」劉雅蘋好像埋怨起來。

　　「那麼，我不打擾你們。」

　　「阿邦再見。」

　　楊建邦說罷向兩人揮手，跟著走到圖書館門前，將一扇玻璃門拉開，往書圖館大堂走進去。而劉雅蘋亦轉個頭與她的中學同學朝車站走去。

　　「喂，剛才的男孩子很英俊，樣子看起來很有學識似的，你果然有眼光。」

　　「你在說甚麼嘛？我們是普通朋友，只見過兩次。」

　　「哈，任何情侶都是經過普通朋友這個階段的吧？不知道他叫甚麼名字？」

　　「楊建邦，叫他阿邦可以的了。」

　　「楊建邦嗎？很熟悉的名字，不知道在那兒聽聞過。」

　　「不會吧？會不會是你記錯了？」

　　「或許吧，管他的，我們現在應加快步伐，不然會遲到。」

　　「哈哈，這個，我不是已經說過，我們已經遲到嗎？」

　　來到大學車站，看到兩條長長的人龍在排隊候車，令劉雅蘋感到非常驚訝。

　　「怎麼了？剛才還沒有這麼多人的，不知道要等多久才可以乘搭巴士呢。」

　　「或許我們乘搭的士到地鐵站吧？」

　　「阿蘋，我記起了！」

　　「嘩！你這個變態，怎麼在人家耳邊大聲地叫嚷？我的耳朵快要失聰。不知道你記起甚麼呢？」

　　「剛才你那位男性朋友，阿邦，是不是修讀計算機科學系？」

　　「咦？阿靜，你怎麼會知道他所修讀的學系，難道你們早已相識？」

　　「這個不是啦，只是上學期公佈一些獎學金得獎名單，我和同學有天挺無聊地瀏覽這些名單，印象中有列出他的名字。」

　　「原來是這樣的，哈。」

　　「如果人家現在還是沒有女朋友的話，考慮他吧。人家一表人才，能夠取得獎學金，成績一定不會差，外表又那麼英俊，呵呵！」

　　「你這個阿靜，在說甚麼嘛。」

　　「如果你不喜歡的話，請介紹他給我認識，好嗎？」

　　「喂喂喂，聽聞你已經有男朋友的啊，難道你不怕飛影呷醋嗎？說起來，剛才他邀請我下星期參觀和支持他的一班朋友參加歌唱比賽。」

　　「哦？看來他也對你有意思，不然怎麼會約你出外？你答應他嗎？」

　　「我還沒有答應，怎知道他的朋友是怎樣的人？而且他的朋友是組樂隊的，想必是一班懷傢伙，我怕危險。」

　　「大家也是大學生，成年人嘛，怎麼會危險的呢？說起來，我和飛影是透過雜誌徵友互相認識的，大家都有選擇權嘛，如果見面後不喜歡對方，便不再通訊。」

　　「這個，還是有點兒擔心。」

　　「傻妹，相信我吧，剛才雖然和他只有一臉之緣，但我感覺到他是一個良好青年。況且，我知道你對他也有感覺。」

　　「你不要亂說啊，人家怎麼會對他有感覺。即使是有，你又怎麼會知道？」

　　「剛才我和他只是握了一秒鐘手，你便連忙地伸手將我們兩手分離，直覺告訴我，你剛才是呷醋。」

　　「我哪有！」

　　那天晚上和家人吃過晚膳後，劉雅蘋一時站在廳中徘徊，一時返回房間抱著飼養的家貓小白躺在床上。坐在大廳看電視劇集的妹妹看到劉雅蘋抱著小白在廳中再次徘徊，感到有點煩燥。

　　「大姊，你是不是生病了？為何今晚總是阻礙人家看電視？」

　　「噢，對不起。」被妹妹投訴，劉雅蘋抱著小白靜悄悄地返回房間。

　　「喵……」被劉雅蘋抱起的小白，望著主人喵喵地叫一聲。

　　「小白呀小白，我現在的心很亂，不知道應該致電給他還是不應該。」劉雅蘋以右手輕輕地掃小白背部的毛。

　　「喵……」小白臉上流露出很舒服的樣子，繼續喵喵地叫。

　　「哎喲，不要只顧喵喵地叫，我聽不懂你在說甚麼，以廣東話說話好嗎？」

　　「喵喵……」

　　「你總是愛欺負我的，我不依。」劉雅蘋將前額輕輕地貼著小白的臉兒。

　　當電視劇集播放到中段休息的時候，妹妹感到有點兒冷於是返回房間取一件外衣穿上。當經過姊姊的房間的時候，看見對方的行為，感到萬二分的莫名其妙。

　　「大姊，你今晚一定是生病了，你竟然獨個兒和小白自言自語……」

　　「生病的是你吧，你這個妹妹。」劉雅蘋雙手提著小白的前肢擺動著，向妹妹示意要抓她。「看，小白也覺得你今晚很討厭，想抓你呢。」

　　「唉，大學生，想不到現在的大學生會做出這樣低智的行為。」妹妹輕輕地搖頭嘆息。「真是浪費是納稅人的金錢，唉！」

　　「哈哈哈……」對於妹妹的笑話，劉雅蘋一笑置之。

　　「喵……」

　　過了半個小時，劉雅蘋從一件大衣內袋取出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一個男子名字和他的聯絡電話，她走到大廳中取起電話筒。妹妹看到她的行為感到有點奇怪。

　　「喂……」接聽電話的是一位男子。

　　「喂，你好。我找楊建邦。」

　　「我是。」對方回答，顯然他正是楊建邦。

　　「猜猜我是誰？」劉雅蘋感到很緊張，咬著嘴唇問道。

　　「你是，阿蘋嗎？」對方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很厲害，你怎麼會知道的？」

　　「不，只是靠運氣。」楊建邦回答。「你致電給我，是不是確定了下星期有沒有空呢？」

　　「是的，我想我下星期有事情要辦，還是不能去，對不起。」

　　「這個不打緊，日後如果有機會我再通知你。」聽到對方的回答，楊建邦停了一頓，繼續說：「你今天怎樣了？」

　　「今天嗎？和平日一般，你又怎麼樣？」

　　「我嗎？忙著為論文搜集資料。」

　　「不知道你的論文是關於甚麼？」劉雅蘋記起當天在圖書館門外撿起幾本參考書，於是好奇地問。

　　「是關於機器自動學習、研究和歸納，我很喜歡強化學習和模式識別方面的研究。」不知道為甚麼，一提及到論文楊建邦感到非常高興。

　　「唔，看來我是一個電腦白痴，我一點也不知道你在說甚麼呢。」劉雅蘋感到摸不著頭腦。

　　「不、不要這樣說，你並不是一個電腦白痴。」楊建邦細心地回答。「只不過這些科研類別較專和與理論有關，不是甚麼軟體讓用家使用。」

　　「阿邦，不如我們談別的話題好嗎？看來你越說我變得越湖塗。」

　　「你喜歡看電影的嗎？」

　　……。

　　就這樣地，他們二人閒談個多小時，劉雅蘋看到時鐘顯示十一時，於是告訴對方明天因為有早課所以要睡覺。楊建邦亦知道他們談了很久，於是問候對方，希望對方有一個甜蜜的夢兒。

　　「阿蘋，晚安。祝你今晚造一個美好和甜蜜的夢。」

　　「多謝你，我也祝你今晚能夠造一個好夢。」

　　「再見。」

　　「阿邦，等等……」在臨掛線的時候，劉雅蘋連忙地說。

　　「怎麼了？」

　　「你的電話有來電顯示的嗎？」劉雅蘋問道。

　　「有的。」楊建邦回答道。「你想我將它刪除掉嗎？」

　　「不，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以致這個電話與我聯絡。」劉雅蘋紅著臉兒說道。

　　「好的，多謝你。」

　　「不用謝呢！」

　　跟著的日子，楊建邦每晚約十時正都會抽空致電給劉雅蘋，他們總是會透過電話筒聊天個多小時，一些現時社會評論，一些每天在學校發生的鎖碎事情，一些以往在中學時候所發生的事情，一些小時候發生的事情。兩人就是無所不談。

　　然而剛開始的時候，劉雅蘋總是感到對方在不適當的時候致電話給她，因為她的生活習慣是每晚九時半開始做家課。經過個多星期，她亦將自己的生活習慣改變，好讓自己每晚騰出一個小時和對方傾談電話。

　　到了星期五晚，劉雅蘋改變主意，她願意陪伴楊建邦一同到高山劇場支持他的朋友比賽。星期六晚上，幾位揹著結他、低音結他等樂器的男子和楊建邦相約於旺角地鐵站。眾人看見好友楊建邦和一位女子同來，都不期然地高聲尖叫、叫囂。

　　「嗨！很久沒有見面，你們最近怎樣？」

　　「不過不失，還不是和以往一般。不知道這位是……」

　　「你好，我叫阿蘋。」劉雅蘋微微點頭回答。

　　「我叫澤鴻。」一位頭戴綠色帽子的短髮男子，揹著一部結他，向劉雅蘋自我介紹。「而這些都是我們樂隊的隊友，這位是阿明，這位是阿文，這位是阿遠。」

　　「想不到你和以往一樣，總是愛戴綠色的帽子。」

　　「人家自小時候已經喜歡戴綠帽嘛！你是不是妒忌我呢？」

　　「哈哈哈……」

　　對方的說話逗得眾人在地鐵站內大笑起來，而劉雅蘋亦掩著嘴大笑。這一刻的她，感到楊建邦和他的一班好朋友並不是壞傢伙，那一晚，她感到和他們一起並沒有當初時候的擔憂，更加對楊建邦信任。

　　那一晚雖然樂隊不能勝出，大家過後到大排檔共進晚膳，眾人仍是有說有笑。他們談及很多不同的話題，話題多是環繞平日眾人在空置的工廠內練習的情境，令劉雅蘋對他們的活動頗感興趣。

　　往後的日子，楊建邦都會借故約會劉雅蘋出來四周逛逛，劉雅蘋亦沒有抗拒。日子有功，漸漸地他們二人成為一對情侶。

　　※　　※　　※

　　「阿邦……」看見楊建邦獨個兒呆呆地站著，劉雅蘋嘗試呼喚對方好幾遍。

　　「哦？阿蘋，為何用左手捏著人家的手臂，很痛啊！」

　　「你還好說，人家已經呼喚你好幾遍，你只是站在這兒沒有任何回應。」劉雅蘋將身子靠近對方，斜著眼睛問：「剛才在造白日夢嗎？還是想著別的女孩？」

　　「哈哈，不，我不是在造夢，更不是在想別的女孩。我剛才想起我倆第一次見面，跟著相識而成為一對情侶。」

　　「原來是這樣，那麼我寬恕你。」劉雅蘋打趣地說，跟著舉起右手所提著的一條連身裙問：「你覺得這條裙子好看嗎？」

　　「阿蘋，怎麼你又想買裙子？上星期不是已經買了好幾條的嗎？」

　　「喂喂喂，人家只是問問這條裙子好不好看，並沒有要買的意思。」

　　「問人家好不好看，跟著又不買，這是甚麼原因呢？」

　　「嘻嘻，人家想知道你喜歡女朋友穿怎樣款式的衣著嘛。」劉雅蘋將連身裙放回架子上。「你看人家待你有多好？」

　　「你知道嗎？無論你穿著怎麼樣款飾的服裝，我也會喜歡你。」

　　「是嗎？為甚麼呢？」

　　「可能因為這是愛情，會令人變得盲目的。」

　　「無聊。」聽到這樣的說話，劉雅蘋張開左手朝楊建邦的臀部打去。

　　※　　※　　※

　　傍晚五時許，姚嘉莉、魏敏亮和我來到長洲碼頭，兩日一夜的宿營活動要告一段落。我感到很開心，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找到了一生中第一位──亦希望是最後一位──女朋友。

　　渡輪到達中環碼頭，我要求送姚嘉莉回家，但被她拒絕，說魏敏亮和她住在同一屋村，所以不用替她擔心。說實在話，我不是擔心，只是想抽多些時間和她相處。沒法子，我獨個兒乘搭公共汽車返回元朗，因為一來明天早上沒有課堂，二來自己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回家，很記掛我的爸爸媽媽和妹妹弟弟。

　　另一方面，楊建邦和劉雅蘋逛了一整天，二人感到頗累呢。雖然楊建邦居住在元朗水邊圍村，但是他明天下午要返回科技大學上課，所以致電回家告訴父母這晚會早些返回宿舍而不回家吃飯。

　　劉雅蘋居住於沙田第一城，在楊建邦苦苦地哀求之下答應該他當護花使者送自己回家。兩人先是從銅鑼灣乘搭地下鐵路，跟著轉乘火車。巧合地，姚嘉莉和魏敏亮亦在同一個月台上行走，她們看見一輛火車到站，連忙地跑進車廂裡去。

　　火車開始行駛，車廂裡眾人都保持著沉默，除了車輪在路軌上滾動的聲響，除了車廂和車廂間接駁處的金屬互相摩擦而產生的聲響，除了間中傳來的一段廣播，車廂內沒有別的聲音。最後，劉雅蘋開始說話，令車廂內增添一些生氣──或是噪音。

　　「一會兒你送我到樓下便可以，我怕家人看見之後不知道會發生甚麼事情。」

　　「這個我明白的。」楊建邦回答道。

　　「你回宿舍的時候也要小心照顧自己，知道嗎？」劉雅蘋叮囑地說。

　　「我已經這麼大，不用替我擔心呢！」

　　「哎喲，你這麼說即是暗示我很嘮叨是不是？」

　　「當然不是。」聽到對方好像有點投訴，楊建邦連忙搖頭。「我會小心照顧自己，謝謝你的關心。」

　　「這個饒恕你吧。」

　　劉雅蘋滿懷得意地說，楊建邦聽到她的說話後則著臉兒，伸出舌頭。他的舉動正好被站在身旁不遠處的姚嘉莉看見，姚嘉莉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心裡卻暗暗地感到歡喜。姚嘉莉低下頭幻想著如果有天她能夠這樣地叮囑自己的男朋友會有多好。

　　楊建邦知道自己剛才的舉動被人家看見，當然感到非常尷尬，他紅著臉兒將臉兒轉回去，望著劉雅蘋。劉雅蘋看見楊建邦臉兒紅紅的，感到莫名其妙。

　　「嘉莉，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列車仍在行駛中，魏敏亮聽到身旁的一對情侶在對話，於是深深地呼吸一口氣，望著姚嘉莉問道。

　　「不知道是甚麼問題呢？」姚嘉莉抓著扶手站著，抬頭望向魏敏亮反問。

　　「你應該知道我一直以來都是喜歡子儒的，為甚麼？」魏敏亮並沒有一針見血地問，反而旁敲則擊。或許，她一方面害怕面對結果，另一方面害怕會失去好友。

　　「敏敏，對不起。」聽到對方的問題，姚嘉莉連忙地低下頭望著車廂地面。

　　「……。」魏敏亮臉上流露出非常不愉快的神色，縱使火車在高速行駛時發出噪音，她的腦海卻聽到不任何聲音。良久，她兩眼眼角流下淚來。「為甚麼？」

　　「對不起，敏敏，真的對不起。」看見對方臉上有兩行淚趟下，姚嘉莉連忙從衣袋裡取出一包紙巾，遞給魏敏亮。

　　「我不要，你給我滾開！」

　　魏敏亮連忙將右手一撥，把姚嘉莉手裡的那包紙巾撥到站在一旁不遠處的一對情侶身上。原來這對情侶正是楊建邦和劉雅蘋，楊建邦看到地上的一包紙巾，轉過臉兒望著魏敏亮。

　　「阿邦，你有沒有大礙？」

　　「我沒有大礙，不用替我擔心。」

　　看見那包紙巾扔中自己心愛的男朋友，劉雅蘋緊張地問。而楊建邦轉回臉兒望著劉雅蘋，回答道。

　　「下一站：火炭，乘客請用右邊車門落車……」

　　同時間，聽到車長的廣播，車廂內眾人望著姚嘉莉和魏敏亮，有的竊竊私語，有的像在看電視鬧劇，有的在揣測她們二人為了甚麼事情而吵架……

　　「不知道她們在吵甚麼呢？」

　　「會不會是因為感情問題而發生口角？」

　　「但她們兩位也是女子耶。」

　　「這個年代，男子和男子，或是女子和女子也可以談情說愛，有甚麼稀奇？」

　　「或許是為了甚它事情而吵架呢？」

　　「但從她們剛才的對話，說喜歡甚麼小瑜的，一定是感情問題。」

　　「小瑜應該是女孩子名吧？難道是三角戀？」

　　就是人們好奇的心理，使這列車廂頓時好不熱鬧。不久後列車到達火炭，劉雅蘋牽著楊建邦的左手走出車廂。無論如何，魏敏亮哭得很厲害，她又不想聽到眾乘客的閒言閒語，於是獨個兒走到月台。姚嘉莉看見她的舉動，亦連忙地離開車廂。

　　車廂裡留下的，是眾人諸事八卦的目光，和姚嘉莉的一包紙巾。列車離開月台後，魏敏亮哭得越來越厲害，她找了一處蹲著，雙手不停地拭淚水。而劉雅蘋一直牽著楊建邦的右手，帶著愉快的步伐走到 K11 公共汽車站候車。

　　「嗚嗚……」

　　「敏敏，對不起，請你不要哭。」

　　「你給我走開！不用貓哭老鼠假慈悲。嗚嗚……」

　　姚嘉莉不知道應該說些甚麼來安慰對方，她在那兒蹲著，帶著憂傷的神情望著魏敏亮。雖然在月台上有很多候車的搭客張望她們，二人就是沒有理會。過了一陣子，一輛火車駛近月台。

　　「你不要跟著我，讓我獨個兒回家。」魏敏亮勉強地站起來，往車廂裡走去。

　　「敏敏，」姚嘉莉望著對方的背影，沉著氣繼續問：「我們仍是好朋友嗎？」

　　「從今開始，我不想再看到你……」

　　魏敏亮並沒有停下腳步，而且頭也不回地步入車廂之中。頃刻，車門被關上，姚嘉莉隔著玻璃凝望對方，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難過。看著列車駛離月台，姚嘉莉還是忍不著哭了出來。

　　魏敏亮來到自己家樓下大堂，在等候升降機的時候，想到一些事情。她無意間看到身旁有一個廢紙箱，毅然伸手進手袋裡取出一份以花紙包著的禮物，毫不留情地將它仍進廢紙箱裡。同時間，升降機到達地面，她待人們走出來後走進去。

　　這天晚上，姚嘉莉在家裡不發一言，父母還以為她在長洲宿營玩得不愉快。父母們嘗試開口問女兒發生了甚麼事情，姚嘉莉總是搖頭沒有回答。由於知道女兒個性不愛討論自己不快樂的事情，父母沒有再過問。

　　吃過晚飯後，姚嘉莉從房間取過一套衣服走到浴室去洗澡。父母由於探望親戚時跑了很多路子，倆人亦返回房間很早上床睡覺。

　　「爸爸，你放心阿女嗎？我們應該問她發生了甚麼事情嗎？」

　　「這個不用太過擔心，如果她真的有甚麼嚴重事情，必定會通知我們。現在女兒也長大，讓她嘗試解決問題，不用太過依賴我們嘛。」

　　「我擔心她會想不通亂做傻事，唉，現在的年青人就是太脆弱，遇上小小的挫折便說要生要死。」媽媽想起報章近來經常報導青少年或學童自殺率有上昇的趨勢，不期然地感到惋惜。「真的不明白現今的一代想甚麼的！」

　　「或許他們身在福中不知福，成長的時候遇上任何事情總是有別人撐著。當遇上一些與長輩之間的問題，如成績不好恐怕父母責備，便產生輕生的念頭。」

　　「想當年我們讀書的時候，不知道壓力比現時的還要多和重。」

　　「媽媽，不用太過擔心，我們一直以來也沒有給女兒太大壓力，她亦沒有行差踏錯。至少我對她有信心，畢竟她是我們的女兒，而且有著我的遺傳因子，遇上難題一定可以解決。」

　　「哈哈，有著你的吹牛因子罷。」聽到爸爸這樣地自誇，媽媽笑了起來。

　　「親愛的，不用擔心。這兩天你也走過不少路子，辛苦了，早點睡覺。」

　　「晚安。」

　　姚嘉莉洗過澡後，看見大廳燈還是亮著，但爸爸媽媽已返回房間睡覺，於是走到沙發前坐著。她左手提起電話筒，心裡很煩亂，很想致電話給男朋友，卻擔心不知道怎樣向他解釋。最後她還是將電話筒放回原處。看著電腦熒光幕，心裡想到一位男孩子，姚嘉莉於是坐在電腦桌前的一張椅子，伸手啟動電腦連上互聯網。

　　姚嘉莉登入一個電子佈告欄系統的聊天室，看到十多名站友在內。

　　「小嘉莉進入聊天室。」聊天室顯示這句訊息。

　　「小嘉莉你好。」一位聊天代號叫「小雞雞」的站友立即向姚嘉莉打招呼，令她心裡感到滿是歡喜。

　　「小雞雞你好，真好，每次進來總是會遇到你的。你明天不用上學的嗎？」

　　「我明天要上學的呢。其實我也只是剛進入這兒，哈。」小雞雞回答道。

　　「我們可以私下談話嗎？」姚嘉莉在聊天室裡傳送一張小紙條給小雞雞。

　　「沒有問題，請你進入《喔喔喔》會客室。」

　　小雞雞鍵入指令，開設了一個秘室的聊天室，然後傳回小紙條給姚嘉莉。

　　「小雞雞，你又好。」

　　「哈，你都好。」

　　「不，我一點也不好。」

　　「哦？為甚麼，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告訴我好讓我幫你揍他一頓。」

　　「不是啦。怎麼男孩子總是動不動便愛動粗的？」

　　「哈哈，這是正義感。」

　　「哈哈，正義感嗎？我想嘔呀！好了，說回正題，還記得我的一位好朋友嗎？她想問問你們如何得知一位男孩子有沒有女朋友的呢？」

　　「這個我還記得，你一點也不好，是不是因為對方已經有女朋友，所以你的好朋友感到非常失落？」小雞雞回答道，其實打從一開始在他心底裡就是想著，姚嘉莉本人便是她所提及的好朋友。

　　「告訴你一件事情，但請你答應我不要和任何人說。這是我倆的秘密好嗎？」

　　「我明白，我答應你我會守口如瓶。」

　　「他今天已經找到生命中的第一位女朋友，但對方並不是我的好朋友。」

　　「噢，怎麼會這樣的？是不是他不喜歡你的朋友？」小雞雞仿似感覺到為何姚嘉莉那樣不快樂。「這個不打緊，還有很多單身男孩子在香港，很多選擇呢！」

　　「你知道嗎？我覺得自己非常對不起我的好朋友。」

　　「你的好朋友找不到男朋友，怎麼你會感到非常對不起她的？」小雞雞感到摸不著頭腦。「難道……」

　　「是的，你猜的沒有錯。現在我的心很麻亂，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還沒待小雞雞將訊息打完，姚嘉莉仿似知道他想說甚麼。這刻的她，不期然地嘆出一口氣，她再一次感到自己做了一件錯事，傷害到和自己擁有八年多感情的一位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