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情緣

　　我將大門打開，暗黃色的街燈照進屋子裡，對姚嘉莉來說好像是生命中出現一道柱光。看到自己的右手一直握著我的左手，她感到有點兒不好意思，連忙將手縮起。

　　「這個……」看到她的舉止，我不知道應該說些甚麼。

　　「對不起，這是我第一次牽著男孩子的手，剛才真是失禮了。」

　　「不，失禮的是我吧？」

　　看到姚嘉莉臉上流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去回應。有誰又會知道，這次亦是我一生中第一次牽女孩子的手？

　　「現在應該怎做？」

　　「來吧，我們一同往屋主家去。」

　　「好的。」

　　來到渡假屋屋主家，我按著門鈴，不久後一位身材較胖的婦人將大門打開。

　　「你好，還認得我們嗎？我們今天中午時租你的一間渡假屋，怎知道剛才突然沒有電力供應。」

　　「噢，又沒有電力嗎？」對方好像對這樣的事情沒有甚麼著緊。「我現在通知電力公司，著他們派人來維修吧。」

　　「但我們現在應該怎樣？留在屋裡呆等嗎？」姚嘉莉問。

　　「你們或許可以到附近地方逛逛。」屋主回答。

　　「可是我們今天已經在長洲走了一整天，現在想留在家裡休息的嘛。」

　　「不知道要多久才可恢復電力？」我問道。

　　「或許兩至三個小時。」

　　「這樣會不會對我們不公平呢？我們交了住宿費用，現在卻得不到電力供應，還要在街上流連。」我冷靜地說。「如果沒有任何補償的話，我們定會向消委會投訴。」

　　「這個嘛，我減少你們二百元租金好不好？」聽到我們打算往消費者委員會投訴的聲音，屋主好像緊張起來。她連忙地對我們提議道。

　　「好的。」姚嘉莉望望我，我微微點頭回應。她跟著說。

　　就這樣地，我和姚嘉莉在渡假屋附近的一個沙灘漫步。雖然已是差不多晚上十一時，沙灘上還有很多青年男女聚集。有的一班人在沙灘上圍著圈子坐著，有的一對情侶坐在樹下相擁在一起親熱，有的像我和姚嘉莉一般在沙灘上漫步。

　　「想不到這麼晚還有那麼多人在這兒，很熱鬧呢。」

　　「哈，他們來這兒宿營，想必不會這麼早便睡覺。」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甚麼日子？」

　　「你想考我嗎？今天是二月十四日，情人節。」

　　「想不到第一次和男孩子單獨相處，竟是情人節，哈哈。希望你不會介意。這個情人節，到目前為止，應該是我一生中最特別的吧。」

　　「你真是的，我又怎麼會介意呢？難得有女孩子陪伴，不亦樂乎？」

　　「走了這麼久，我們不如到前方的一張椅子坐下好嗎？」

　　「好的。今天走了這麼久這麼長的路子，想必你的腿子很累吧。」

　　「暫時還沒有痺的感覺，但我知道明早起床後便會感到酸軟。」

　　我們二人來到沙灘旁不遠的一張木椅，木椅後有一盞淺黃色街燈。我們兩人坐在椅子上，這時天空沒有月亮，微黃的街燈悄悄地照耀著姚嘉莉和我，四周冷冷的空氣漸漸地往我們身旁凝聚。

　　「現在我們應該做甚麼呢？」

　　「或者找一些話題來談談好嗎？」

　　「今天的天氣很好。」

　　「哈哈，子儒果然是一名笨蛋。」

　　「哼！讓我想想看。嘉莉，不知道你喜歡甚麼顏色？」

　　「顏色嗎？我喜歡淺紅色，你又如何？」

　　「我喜歡紫色。」

　　「不會吧？男孩子竟然喜歡紫色，真羞家。」

　　「為甚麼？現在社會不是提倡男女平等的嗎，男孩子喜歡女孩子的顏色又有甚麼問題？」

　　「這個我不和你辯，難道你也會喜歡玩洋娃娃、穿裙子和塗口紅嗎？」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也想嘗試的。」

　　「呵呵，剛才你說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將來有一天我會借裙子和口紅給你，那個時候你千萬不要賴皮。」

　　「我剛才說了些甚麼？我的腦很痛，呀，我失憶了。」

　　「哈，你裝作頭痛和失憶也沒有用的，我聽到你的說話。」

　　姚嘉莉舉起右手掩著嘴微笑。看見她的眼神和舉止，我心裡亦暗暗地笑起來。

　　「其實，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問你一道問題嗎？」

　　「這個我介意。」姚嘉莉向我伸出舌頭來。「和你開玩笑罷了，請問。」

　　「平日在學校裡我很少有機會和你相處，從今天的行程，我感覺到你對很多小事都感到非常緊張。」

　　「為甚麼會這麼說的？」

　　「首先是你攜帶很多物品來宿營，早上的時候在輪船上你亦要坐在救生圈旁；其次知道我們的渡假屋在東堤小築附近，你好像很害怕。」我望著姚嘉莉，慢慢地憶述今天所發生的事情。

　　「……。」姚嘉莉沒有說任何話，只是默默地等著我說話。

　　「剛才在渡假屋停電的時候你亦被嚇得很驚慌，牢牢地抓著我的手，這些行為對一般人來說好像是誇張了點。」

　　「……。」姚嘉莉望著我，沉默好一會兒，最後向我發出嫣然一笑。「看來你很留意我呢。」

　　「是不是因為你是家中唯一的女兒，父母不允許你出門和朋友逛街或結識異性，對你非常呵護和緊張呢？」

　　「不是這個原因呢。」

　　「那麼，可否和我分享或分擔是甚麼原因呢？」我柔柔地問道。

　　姚嘉莉慢慢地閉上眼睛，沉思一陣子，她腦海裡浮現出一件事情。

　　「那是一件發生在中學二年級的事情，還記得當天下著滂沱大雨，我放學後獨個兒返回家裡。」說到這裡，姚嘉莉腦海裡呈現著幾輛警車和一輛救護車，不停地閃著警號。「在屋村距離一個公共汽車站不遠處停泊著一輛公共汽車，一輛救謢車和幾輛閃著警號的警車。」

　　「……。」這一趟我默默地坐在椅子上，聽著姚嘉莉的說話。

　　「回到家裡放下書包，再跑到樓下的一間文具店買一本筆記薄。當時天雨路滑，一位老婆婆看到一輛巴士正準備駛離巴士站，於是匆忙地向巴士站衡過去。」

　　說畢，姚嘉莉深深地吸入一口氣，她好像不想再說下去。從她之前所提及的救護車，我知道當天有意外發生。這一刻，姚嘉莉突然哭起來。

　　「嘉莉，不要哭。」她突如其來的舉動令我頓時感到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應該說些甚麼話來安慰她。「我在這裡，不用怕。」

　　「嗚嗚嗚……」姚嘉莉將身子挨在我的胸膛，還放聲大哭。「我看到這位老婆婆被剛駛離站的巴士撞倒，肚子還被輪子輾過，當時我真的很害怕。嗚嗚嗚……」

　　「看，這個女子哭得多厲害。」這時兩位婦人在我們身前走過，其中一位婦人望著姚嘉莉，細聲地說。

　　「想必男的弄大了她的肚子吧。」另一位婦人說道。「真的世風日下。」

　　「……。」聽到這樣侮辱的說話，我頓時瞪雙眼怒視她們。

　　「不要再說，被人家狠狠地望著，快些走吧。」第一位說話的婦人說罷，二人一同急腳地離開。

　　「現在沒有事的，不用怕。」看見姚嘉莉連忙地在我的胸膛擦拭眼淚，我繼續安慰她。

　　「已經過了七年，但我還是無法忘記當天所看到的事情。自那天開始，我每晚都不能關燈入睡。」姚嘉莉拭過眼淚後，將臉兒挨在我的胸膛。「我間中亦會造惡夢，夢見老婆婆不停地向我招手喊救命。」

　　「那麼，你有沒有看醫生呢？」

　　「我看過醫生，醫生建議我嘗試在睡覺前將房燈慢慢調暗，日子久了便可將房燈關上。」姚嘉莉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我就是沒有勇氣將房燈調暗。」

　　「原來如此。想必當時你受驚過度，才會產生這樣的恐懼。其實，那位老婆婆的意外並不是你造成的，這不是你的錯，你不應該感到害怕。」

　　「子儒，多謝你。」姚嘉莉舒出一口氣。「不知為甚麼，說了出來後我好像感到舒服多了。真的。」

　　「希望從今晚開始，你不會再害怕黑夜。」

　　「我會振作的。」

　　姚嘉莉說完這句話後，一陣冷風從海邊吹過來，雖然她穿上一件風衣，身體仍不期然地打了一個寒顫。

　　「嘉莉，你感到寒冷吧。我們一同返回渡假屋好嗎？」

　　「唔，我不感到寒冷……」姚嘉莉微微搖頭，示意不想回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和你一同留在這兒多一會，好嗎？」

　　「但你剛才身體在打寒顫吧？」我很擔心她會著涼。

　　「真的不感到寒冷，不用擔心我。」

　　「那麼，就讓我們繼續坐在這兒，直至你想離開好嗎？」

　　「好的。」說罷，另一陣寒風從海邊吹來，姚嘉莉又打了一個寒顫。

　　「但你的身體真的在顫抖……」

　　「你可不可以用左手擁著我的身子？」

　　「這個……」

　　我猶豫一會，腦海裡再一次想起姚嘉莉站在報告板上填寫相片編號的情境。最後我還是將左手微微舉起，貼在姚嘉莉的左邊肩膀，柔柔地擁著她。這刻的我心裡感到砰砰地跳，不知道是甚麼原因，我沒有拒絕她的請求。

　　也許，在我心底裡，對姚嘉莉亦有一絲絲的愛意。

　　「多謝你。」姚嘉莉向我道謝，其後望著黑夜的天空，心裡想著：「如果這一刻坐在子儒身旁的不是我，而是敏敏的話，想必她一定會感到萬分高興。」

　　「你小時候有沒有甚麼志願？」我嘗試找別的話題來傾談。

　　「我這樣做，是不是對不起我的好知己敏敏呢？」姚嘉莉心裡繼續想著。

　　「嘉莉，你在聽我的說話嗎？」

　　「哦？對不起，我剛才在想別的事情，所以沒聽到你的說話。你剛才問我甚麼呢？」

　　「你真是的。我剛才問你在小時候有沒有甚麼志願。」我重複剛才的問題。

　　「沒有呢。一直以來我也不知道將來應該當甚麼，學業方面爸媽總是替我安排和著想。說起來，爸媽是從事會計和財政方面的工作，他們希望我將來可以成為一個會計師。」

　　「所以你報讀會計學系吧。」

　　「那麼，不知道你將來的志願是甚麼呢？」

　　「我嗎？沒有想過呢，但爸爸媽媽建議我有能力和機會的話便繼續升學，將來做一些關於研究性質的工作。」

　　「原來是這樣的，即是說你將來會取得碩士甚至是博士學位，蠻有大志呢。」

　　「這不算是甚麼大志吧，只是家人想我攻讀上去，我又沒有甚麼所謂，所以順他們的意見。」我解釋道。「嘉莉，你打算畢業後會繼續升學嗎？」

　　「這個當然想呢，但我怕自己的成績不合乎資格被取錄。」

　　「或許我們一起努力，畢業後一同報讀工商管理碩士課程好嗎？」

　　「如果我的成績允許的話，我一定會和你一同報道的。我答應你。」姚嘉莉轉過臉兒凝望著我，看到她的眼睛，在淡黃色的街燈照射下，我感到有點不好意思。

　　「你不要這樣望著人家，我會感到不好意思的。」

　　「哦？你害羞嗎？」姚嘉莉含著笑問。「你臉紅嗎？」

　　「那有！」我迅速地抬起頭望著天空，逃避對方的眼神。

　　「你不用隱瞞，雖然沒有月光，而且這兒的燈光很暗，但我仍然可以看見你現在的臉兒變得紅紅的。哈，你很可愛。」

　　「嘉莉，看！今晚的星星很美麗呢。」我舉起右手指向天空。

　　「你不用拉開話題，嘻嘻。」姚嘉莉無意間將臉兒傾則，看到天上的繁星，感到非常愕然。「說起來，今晚的星星真的比平日晚上所看到的要多和光亮，為甚麼呢？」

　　「因為市區的光害比這兒的較為嚴重。」

　　「甚麼是光害？」

　　「光害是光源從不同的光源物件照射，令到四周較光。例如高樓大廈的燈光，在馬路上行駛的車輛所投射出來的燈光，又或者是街燈、商店的霓紅等光線，將星星的光遮敝，令我們很難看到天空上星星所發出來或反射出來的光。」

　　「原來是這樣的。不知道除了離島外，在哪兒可以看到很多星星呢？」

　　「你知不知道在新亞晚上可以看到很多星星的？間中我看到一班男女在那兒提著望遠鏡，應該是天文學會的會員。」

　　「我沒有宿舍留宿，所以對晚上的校園生活並不了解。」

　　這一晚，我和姚嘉莉談了很多不同的話題，包括小時候的，中、小學的，甚至是大學的校園生活。說來也很奇怪，我們二人似乎真的無所不談，平日大家在學校裡也沒有怎樣坐在一起傾談，今晚竟然在這樣的環境下互訴心事。

　　說到我現在的感覺，當然感到十分興奮。說實話，我從末試過用手擁著一位女孩子，她還躺在我的胸膛。大概一時半，姚嘉莉打了幾個呵欠，想必是感到很疲倦，我提議和她一同返回渡假屋睡覺，她亦點頭贊同。

　　我從椅子裡站起來，舉起雙手伸出一個懶腰，舒展筋骨。姚嘉莉看見我的舉動，亦站起來模仿。我們二人沿著沙灘漫步，剛才看到的眾青年男女仍然圍在一起坐著傾談，而那些坐在樹下依偎的情侶已經離去。

　　來到渡假屋我提著門匙將大門打開，伸手到位於左手邊的電燈開關按鈕按去，發覺大廳的電燈並沒有開著。站在我身後的姚嘉莉看到這個情形，感到十分緊張。

　　「怎麼了？仍然沒有電力嗎？」

　　「看來我們給那個婦人騙了，她說找電力公司人員來維修，但現在仍沒有電力。」我回頭望著姚嘉莉，繼續說：「或許我們現在再次找她理論吧。」

　　「現在嗎？」姚嘉莉看看腕錶，右手向腕錶按下去，藍熒光色從錶面散射。「已經是深夜二時，想必人家早已睡了。我們現在還是不要找她，不然只會白走一趟。」

　　「但是……」我停了一會，明白姚嘉莉的說話，於是點頭贊同。「好的，明天清早讓我們找她理論，如果她不給我們補償的話一定會投訴。」

　　「那麼我們各自返回房睡覺吧。」姚嘉莉著，跟著她摸黑地走到自己的房間。

　　「嘉莉晚安。」我將大門關上，跟著走回自己的房間。

　　「子儒晚安。」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還有很多地方要逛呢。」

　　我將房門輕輕地關上，脫下大衣。嚴寒的天氣使我不假思索地跳上床上，將一張厚厚的被子蓋在身上，閉上眼睛睡覺。噢，躲在被子裡真的很暖很舒服。

　　「子儒……」

　　「有人在叫我嗎？」突然間我隱約地聽到有人呼喊我的名字，於是睜開眼睛。

　　「子儒，你聽到我的說話嗎？」

　　我聽到好像是姚嘉莉的聲音，於是坐在床上探頭望著房門。然而我卻聽不到任何動靜，房間內一片沉默。過了一會，我躺回床上兩手向被子一抓， 繼續睡覺。

　　「剛才是錯覺吧？」

　　「子儒呀子儒，你是不是已經睡著？你聽不聽到我的說話啊？」

　　正當我合上雙眼的時候，再一次聽到姚嘉莉的說話，我的而且確地聽到的，於是睜開眼睛。我下床後掀起一件剛才脫下的大衣把它穿上，來到姚嘉莉的房間門前，舉起右手輕輕地敲門。

　　「嘉莉，是不是你在呼喊我？」

　　「子儒，門沒有被鎖上，請你進來好嗎？」房間裡傳出姚嘉莉的說話。

　　我將門鎖一扭將房門打開，看見姚嘉莉整個人瑟縮在被子下，她聽到房間門被人打開的聲音，於是探頭出來看一眼。

　　「嘉莉，你是不是睡不著？」我問道，想起剛才我們在沙灘旁的對話，於是問：「你是不是害怕黑暗？」

　　「你知道嗎，平日在家中我是開著房燈睡覺的。」姚嘉莉停了一會，繼續說：「雖然窗外有街燈照進來，現在一個人在這兒我感到很害怕，睡不著。」

　　「這個怎麼辦？不知道我怎樣可以幫倒你忙？」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今晚可不可以陪伴我？」

　　「這個嗎？」站在房間外的我聽到這樣的請求，不期然地豫猶著。

　　「如果你覺得不好意思或不方便的話，那麼請當我剛才沒有說過這句話。」

　　「好的，你等等我。」

　　我走回自己的房門，將一個枕頭和一張大被搬到姚嘉莉的房間去。其後將枕頭放在姚嘉莉身旁，以被子包著身子坐在地上。

　　「子儒，真的很多謝你。我現在沒有那麼害怕。」

　　「不用客氣，嘉莉晚安。」

　　說罷我閉上眼睛睡覺，姚嘉莉亦則著身子望著我，跟著閉上眼睛。

　　「我是在聖羅撒書院唸書，不知道你是在哪一間中學唸書的？」

　　「聖羅撒書院？」

　　「你的反應告訴我，你未聽過這間書院嗎？這是一間位於沙田的女校。」

　　「是不是天主教中學來的？」

　　「哈，被你說中呢。你怎麼會知道？」

　　「如果我說剛才只是瞎猜，不知道你會不會相信呢？」

　　「我相信的。」

　　「哈，為甚麼？」

　　「因為我……還是不告訴你，讓你心思思，嘿嘿。」

　　「又會這樣的。」

　　「就是因為是一間女校，而且我在家中是一名獨女，從小時候便希望有機會和男孩子相處。不要只是說我的，那麼，你是在哪一間中學唸書的？」

　　「天主教崇德英文書院，位於洪水橋，在元朗和屯門之間。」

　　「雖然我未曾聽過這間中學的名字，但我知道它是一間天主教學校。」

　　「嘉莉，你真是一位聰明伶俐的女孩子。」

　　「你這個笨蛋，不要這樣地取笑人家嘛！」

　　「怎麼又稱呼我是笨蛋的？我剛才真的不是在取笑你啦。」

　　「我喜歡稱呼你做笨蛋，笨蛋、笨蛋！」

　　「哼！你經常都愛欺負我，那樣的話我不理睬你。」

　　「隨你喜歡，嘻嘻。看嘉莉多厲害，經常都可以欺負人家。」

　　「其實，在女校學習的感覺是怎樣的？」

　　「這個嘛，我比較喜歡在男女校學習，因為可以學習和體會到與異性相處時的態度。和一般的青少年沒有兩樣，班上很多女生都很想談戀愛。」

　　「啊，是真的嗎？那麼，你也很想談戀愛吧？」

　　「你真是諸事八卦，我不告訴你。還是要讓你心思思，呵呵呵。」

　　「不告訴我即是默認了……」

　　也不知道我們二人談了多久，我已經感到很疲倦，雙眼就是張不開。

　　「子儒，你睡了嗎？」沉默了一陣子，姚嘉莉開口說話。

　　「嘉莉，你還是感到害怕嗎？」雖然這刻我感到很倦，但仍輕輕地問。

　　「你這樣地坐著睡覺會不會很辛苦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或許和我一同睡吧，我不會介意。但你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

　　「不打緊的，我這樣睡不感到辛苦。你是女孩子來的啦，和男孩子睡的話將來會沒有男孩子願意追求的。」我回答道。

　　「不理會有沒有別的男孩子追求，只要你在我身邊……」

　　「你說甚麼？」這時我已經感到很累，早已聽不到姚嘉莉的說話。

　　「不、不，我剛才沒有說甚麼。子儒晚安。」姚嘉莉連忙地說，跟著望著漸漸熟睡的我，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亦合上雙眼睡覺。

　　※　　※　　※

　　第二天清早，太陽光線射進房間內，照耀在我的臉龐。這時我醒過來，瞇矇中看見仍然在床上熟睡的姚嘉莉，我感到有點驚訝。

　　「為何我會在這裡的？而且嘉莉在這兒睡覺，昨晚我們做過甚麼？」我凝望姚嘉莉的臉兒，想了一會兒。「記起來了，我們在沙灘旁談話，昨晚因為沒有電力的緣故，她希望我逗留在身旁陪伴。」

　　「呼……呼……」房間很寧靜，我想到姚嘉莉睡覺時的呼吸聲。

　　「說起來，第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望著嘉莉，她睡覺時的樣子蠻可愛的呢。」

　　「鈴鈴──」正當我雙手托著臉兒望著姚嘉莉，怎知道電話鈴聲在房間內響起，把我嚇了一跳。

　　「你做甚麼？」姚嘉莉頓時張開眼睛，看到我靠在她身旁凝望，不禁問。

　　「我、我、我剛剛醒來，看來你睡覺的樣子頗可愛，所以一直望著你。」

　　「鈴鈴──」電話響聲仍然響個不停。

　　「噢，我的手提電話在響。」姚嘉莉坐在床上，彎下身子取起擺放在我身旁的一個旅行袋。最後從旅行袋裡取出一部手提電話。「喂？」

　　因為不知道來電者是何人，這刻的我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恐怕被人家誤會為何一清早我會在姚嘉莉身旁。我只是望著姚嘉莉，她一邊談電話一邊對著我搖頭微笑。

　　「你剛才在笑甚麼？」約一分鐘後，姚嘉莉將手提電話關上。想起剛才一直對我微笑，我問她。

　　「是敏敏致電來的，她現在已經到達中環碼頭，準備乘渡輪來這兒。」

　　「啊，這個我忘記。你昨天和我提及過敏亮因為有要事而不能到來，她今早會和我們一同匯合。」我附和著。

　　「我們亦要準備，一會兒到碼頭等候敏敏。」姚嘉莉一邊將手提電話放進旅行袋，一邊對我說。「子儒部下，我現在命令你先到洗手間更衣和刷牙洗臉。」

　　「知道！」我站起來，將右手屈起貼近太陽穴，佯裝是一位士兵接受總司令的名令。跟著返回自己房間取出牙刷牙膏，走到洗手間梳洗。

　　「哈哈，你果然是一個笨蛋。」看到我的舉動，姚嘉莉捧腹大笑。

　　當我梳洗完畢後從洗手間走出來，看到姚嘉莉雙手抱著一套運動服和牙刷牙膏坐在廳中沙發等候著我。

　　「報告總司令，我已經梳洗完畢。這回輪到你，待你更換過衣服後我們一同到碼頭等候敏亮，跟著三人一同吃早餐，然後找屋主結帳。」

　　「好的。說到結帳，我想我們要找她算帳，昨晚害我差點兒不能睡覺。」

　　「是的，在結帳時我會和她算帳。」我點頭同意。「說起來，也是因為她我倆才有機會相處在一起。」

　　「好了，我們現在不要光是站著，等我呀！」

　　姚嘉莉說完便走進洗手間去，她將門關上後，身子靠著門站著，左手按著自己的心胸感受著正跳得劇烈的心臟。其後，她將頭顱輕輕地撞向門邊，閉上眼幻想著一些事情。

　　「為何女孩子總是要花那麼多時間在打扮上？」良久，姚嘉莉從洗手間走出來，她上身穿上一件深啡色毛衣，配上一條藍色牛仔長裙。我問她。

　　「哈，你又知道女孩子會花長時間在打扮上？是誰人告訴你的？」

　　「我曾聽過電台節目，有一次他們談論香港女孩子的缺點。」

　　「原如是這樣，說實話我又不覺得這是一個缺點。只不過是想令自己打扮得美麗，哈。」姚嘉莉投以一個微笑。「男孩子投訴，是因為他們妒忌吧。」

　　「這個我不知道怎樣去回答你，我不是過來人，嘻嘻。」看著她的一身打扮，我繼續說：「不過說實話，你今天看起來比平日較漂亮。」

　　「你這麼說，即是暗示我平日不漂亮，是不是？」姚嘉莉向前走兩步，站在我跟前。

　　「不、不是這個意思。」我連忙舉起雙手回答。「我們現在一同前往碼頭。」

　　「是的，不然我們會遲到。」

　　「那麼讓我攜帶鑰匙，嘉莉，讓你先走。」

　　離開渡假屋，我如常地將大門關上，跟著急忙地朝碼頭方向走著。你們知道嗎？我是故意加快腳步，頭也不回地走著。姚嘉莉不知道我發了甚麼神經，然而她並沒有說任何話，只是默默地跟著我。

　　「子儒，你今天做甚麼？為何走得這麼快這麼急的？」

　　「哦？我今天走得很急嗎？」走了一段路子，姚嘉莉終於說話投訴。而我亦停下腳步回望姚嘉莉一眼，跟著走在她的跟前。

　　「是啊，而且你不理會我，只是筆直地向前走。」姚嘉莉點頭回應。「可惡的是昨天走了一段長路子，今天我的腿子感到很麻痺呢。」

　　「說起來，我的腿子也是感到麻痺的。」我回答道。

　　「你知道嗎？高中時候我是班際接力代表，怎知道兩年沒有緞練，現在變得這麼不濟。」姚嘉莉望著我，繼續說：「日後我要花點時間做運動。」

　　「嘉莉，可不可以伸出你的左手來？」

　　「做甚麼？」姚嘉莉並沒有任何豫猶，一邊將左手伸出來一邊望著我。

　　「讓我牽著你走好嗎？」

　　「……。」

　　我伸出右手端在姚嘉莉跟前，牽著她的手，尷尷尬尬地問道。這一刻，我的臉兒亦漸漸變得通紅，心跳得很急，腦海裡甚麼也想不到。被牽著手的姚嘉莉並沒有說話，只是低下頭望著地面，微微點頭。

　　「即是怎麼了？」我明知故問。

　　「你為何選擇我？」姚嘉莉抬起頭，望著我反問道。「如果其他女孩子喜歡你的話，不知道你又會不會選擇我呢？」

　　「選擇你是因為我喜歡你。不知道你剛才的說話有甚麼含意？」

　　「這個……」站在我跟前的姚嘉莉呆呆張望著我，從她的眼神我可以揣測她心裡想著一些事情：「其實，敏敏是喜歡你的。」

　　「嘉莉，你在想甚麼？」

　　「沒甚麼，我們繼續向碼頭走去，敏敏現在正乘著渡輪前來。」

　　姚嘉莉沒有將剛才所說的話作註解，然而對於當時的我來說，根本沒有怎樣去理會。我牽著她的手，二人一同朝碼頭方向繼續走。

　　「這是我第一次被男孩子牽著走路的。」來到碼頭，姚嘉莉鬆開左手，看到手掌滿是汗水。她感到有點兒緊張，抬頭望著我發出一個會心微笑。

　　「我也是第一次牽著女孩子，剛才很緊張。」

　　我的右手掌亦冒出很多汗水，原來，第一次和異性拖手，手掌是會冒汗的。我和姚嘉莉的情侶關係就是在這天清早正式開始。雖然我倆的開始不是怎樣甜蜜、怎樣完美、怎樣像很多愛情小說中男女主角精彩的邂逅、偶遇、散步和對望般動人，對我來說卻是畢生難忘。

　　你們或許會好奇我為何會喜歡姚嘉莉，可能是她那種獨有的氣質，當我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心裡就好像有一種微妙的感覺。雖然我倆一直都是同系同班同學，大家真正互相自我介紹和認識卻是在二年級。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們認識當天是在演講廳裡，由魏敏亮不小心撞到我身上開始。

　　※　　※　　※

　　另一方面，魏敏亮獨個兒坐在渡輪的上層，巧合的是她所坐的位置剛好是姚嘉莉昨天清早所坐的那個座位。她的耳朵佩戴著一對耳筒，正聽著便提式光碟歌曲。

　　「船船呀！」一位年約四歲的小男孩在上層看到一艘輪船在距離不遠處駛過，於是一邊走廊奔跑，一邊指手劃足地叫喊。

　　「是啊，我們現在也是在船船裡呢。」媽媽恐怕兒子在航行時搖晃得厲害的渡輪上走來走去會摔倒，於是離開座位去到兒子身旁。

　　「不呀，我要看船船。」小男孩看見媽媽走近，不停地搖頭向後退。

　　「來啊，不要隨處跑來跑去，會摔倒的啊。」媽媽向兒子招手。

　　正當小男孩繞過船頭跑，經過魏敏亮身旁的時候，他失去重心跌倒在地上。看到這個情境，魏敏亮趕忙地將耳筒除下，走到小男孩跟前蹲下身子扶起他。

　　「小朋友，你有沒有大礙？感到痛嗎？」

　　「多謝姐姐，我不痛。」小男孩被扶起後站著，搖頭回答魏敏亮。

　　「你看！剛才一直在說你不要四處亂跑，現在真的摔倒了。」媽媽連忙地跑過來，抱起男孩在自己懷裡，跟著向魏敏亮道謝：「小姐，多謝你。」

　　「不用客氣。」

　　「姐姐再見。」

　　魏敏亮對著媽媽笑了笑，最後招動左手向小男孩道別。小男孩看到對方的舉止，搖著左手向她道別。隨後，魏敏亮將耳筒戴在自己的頭上，繼續聽著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