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追求
十一.心窗
這天是星期天,我約會姚嘉莉,行程是早上前往大埔踏單車,下午逛街,到晚上一同到大會堂參觀演奏樂團表演。我們相約在上午十時半於她住所樓下等候,當然,因為不知道候車和公共汽車的確實行程時間,而且我本人凡事也不願遲到,更何況這次是約會女友?於是,我很早已到達大埔。
來到姚嘉莉居住的樓下大堂,我看看腕錶才九時四十五分,想必自己真的早了很多。我站在大堂,望望那裡的三部升降機在上上落落。這邊廂一名婦人兩手挽著幾個膠袋帶著小朋友,應該是剛從街市回來;那邊廂幾位十來歲青少年身穿鮮紅色球衣在互相傳著一個足球,應該是等待隊友再一同到球場踢球。
大堂還有另一邊,可以說成另一角落,並不顯眼,要不是我故意走過去一看,也不知道原來是擺放著住戶的信箱。其中一部升降機到達地面,幾名青年從裡邊走出來,還有一對情侶手牽著手。不知道是甚麼原因,看到他們手牽著手,我感到自己有點兒孤寂。
我再看看腕錶,九時五十分,噢,天啊!站在這兒那麼久才過了五分鐘,我輕輕地搖頭。跟著離開大堂,往附近的一個公園逛逛。我知道,即是在大堂繼續等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反正姚嘉莉會準時到來。
來到距離附近不遠的一個露天廣場,看到不少家長陪伴小朋友在這兒玩耍。有的在打羽球,有的在踏單車,有的在做體操,有的在玩搖控車。我找來一張空置的椅子坐下,看著他們在嬉戲。過了約十多分鐘,剛才在大堂等候隊友的幾名穿著紅色球衣青少年,正盤著足球經過露天廣場。我望著他們盤著的足球,視線慢慢地從廣場的一邊轉移到另一邊。最後,我看到一位女子經過,她穿著一套鮮藍色外衣和一條深黑色牛仔褲。她是魏敏亮。
我站起來大聲地叫喊,當魏敏亮聽到人家呼噢她的名字,亦轉過臉兒望過來。
「子儒,你好呀,怎麼會站在這兒的?」
「敏亮早晨。我在等候嘉莉,但太早到來,所以呆呆地坐在這兒。」
「哈,原來如此。為何不直接上她的家呢?」
「不好意思的,況且我不知道她住在哪兒嘛。」
「讓我告訴你吧,她是住在十……」
「哎喲,敏亮,不用告訴我。一來不知道她願意被人家知道住在哪兒,二來我不知道她看到我到她的家裡找她會不會感到不高興。」
「看來你很為她著想,看到你們這樣,我感到有點……哈,還是沒有甚麼。」
「你這個敏亮,不知道你在說甚麼,哈哈!另外,為何這麼早外出?」
「我剛才到髮型屋理髮,看,你覺得我這個髮型怎麼樣?」
「這個……」
魏敏亮在我身前輕輕地轉了一圈,最後還望著我投以一個微笑。看到她的舉止,仿似一個女模特兒,我不禁微笑起來。說實話,雖然我不知怎樣去定義一個髮型好看不好看,可是魏敏亮樣子甜美,平日上學的時候常常穿著誘人的服飾,她又懂得自我打扮,依照這個推理,她現在的髮型一定很好看。
「怎麼了?我的髮理好看嗎?」
「你很好看呢!即使沒有理髮樣子還是可愛。」
「你不要這樣口甜舌滑,你已經有女朋友的啊!」
「嘻嘻,人家在說事實,不是在說甜言蜜語。說起來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你,無論在大學演講廳或者課室,甚至在餐廳和圖書館,你近來好像失蹤。」
「不,人家還不是如常地上課下課,只不過在你眼中已經沒有我的存在吧。」
「哎喲,這個是真的嗎?」
「哈,這個要問問你自己,我怎麼知道。呵呵。好了,我現在要回家,下午還要參加親戚的婚禮。你繼續在這兒等候你眼中的天使,再見。」
「敏亮再見。」
魏敏亮轉身便背著我走,我輕輕地揮手,但她並沒有看見。我繼續坐在那兒。大概十時半我亦跑到姚嘉莉樓下等候,這個時候卻看到她早已站在大堂望著我。
「子儒早晨,我比你早到呢!」
「不是啊,我在四十五分鐘前已經來到這兒,剛才到附近的公園坐坐罷了。」
「哦?那麼為何你不上來我家坐坐?早些告訴我嘛,我住在十五樓 A 座。」
「嘻,這個嗎?我不知道你住在哪兒,而且上你家好像不好意思的嘛。」
「傻瓜,你可以到附近找電話亭致電給我,而且上來我家有甚麼不好意思?另外,又是一個很好的理由你要買一部手提電話,是不是?」
「我是男孩子嘛,不知道你的家人看到我之後會有甚麼反應。」
「說起來,他們一定會很好地招呼你,甚麼問你很多切身問題,嘻嘻。」
「為、為甚麼?難道他們擔心你會結識壞朋友嗎?」
「不單止這個,你剛才不是說過,你是男孩子嘛,他們一定會擔心得要緊非常。除了這個,他們還會測試你的體格、人格和性格,嚴重些的話,可能我倆的時辰八字亦會一拼考慮,看看你有沒有不合格的地方,呵呵。」
「哼!你這個嘉莉,剛才是一直在戲弄我嗎?」
「對不起,人家不是故意的。不要說這個,我們一同去踏單車好不好?」
姚嘉莉伸出右手牽著我的左手,左手還輕輕地撥動我的頭髮,跟著輕輕地撫摸我的臉兒,我亦微微點頭。二人就這樣地離開大堂。這個時候,魏敏亮在大堂的另一邊出現,原來她剛才並沒有立即回家,一直在大堂的另一邊站著。她看到我和姚嘉莉手牽著手離去,不期然地咬著嘴唇,心裡感到酸溜溜。
來到一間租單車的店子,姚嘉莉向我推介一款運動型的,我看過後輕輕地搖頭,因為我小時候沒有踏過很多次單車,恐怕我不會踏這款呢。姚嘉莉看見我的反應,對我投以一絲微笑,跟著端來另一輛單車。
「原本想和你比賽,看誰最快到達大尾篤,看你的樣子想還是不用比賽。」
「怎麼了,嘉莉,你經常踏單車的嗎?」
「我在中學時曾經代表學校參加校際女子越野單車比賽,得到第四名呢。」
「越野單車?而且得到第四名,試問我這個普通的一名男子又怎樣和你比。」
雖然不知道甚麼是越野單車,可是單憑這個名稱便使我愕然,怎麼樣看姚嘉莉都不像是喜歡運動的一位女孩,看來從這一刻開始我要對她改觀。
「但你是男的嘛,氣力應該比我的大。」
「你知道嗎?我原本想著今天能夠和你一邊踏單車一邊談心。」
「噢,原來是這樣。恐怕這趟你會失望。因為在踏單車的時候比較難談心。」
「是嗎?如我之前所說,我小時候沒有怎樣踏過單車。」
「這個不打緊,讓我今天帶領你一同欣賞附近的風景吧。」
姚嘉莉以左肩膀輕輕地頂撞我的心胸,看到她那爽朗的神情,不禁自問自己甚麼也不曉得,好像比不起自己的女朋友。無論如何,我接過姚嘉莉端給我的一輛單車,不由分說地騎上去。
「這輛單車座位高度恰當好處,嘉莉,我們可以出發啦。」
「子儒,不用這麼著急,首先要細心檢查單車性能,看看有沒有問題。」
「噢,這個嗎……」聽到對方的說話,我連忙地從單車上跳下來。
「記著要檢查兩個煞車器有沒有損壞或已經磨損。」
「噢,是的、是的。」
口裡說著好的是的,心裡卻在慌亂,因為我不曉得怎樣檢查嘛。我只是蹲在單車旁裝出一副用心檢查的樣子,跟著右眼斜斜地偷望姚嘉莉怎樣檢查,看到她雙手按著煞車器,還來回地用力握放,我跟著她的動作去做,但沒有認真和細心地察看。
「我這部單車性能很好,沒有問題呢。子儒,你的怎麼樣?」
「我、我這輛單車性能亦很好呢。我們現在可以出發。」
「好的,那麼我們沿著這條路子走,到達大尾篤的時候休息一會和吃午餐,再在那兒逛一會兒便返回來好嗎?」
「好的。今天你便是這個旅程的嚮導,哈。」
這樣地,新的旅程正式展開。由於很久沒有踏過單車,我亦戰戰兢兢起來。雖然踏單車是甚麼人們所說的非線性技巧,即是當你懂得怎樣踏單車的時候,縱使你很久沒有再踏或練習,你還是不會忘記踏單車這個技巧。
在回程途中,天空漸漸佈滿黑雲,我擔心將會下大雨。結果,我的擔心還是發生了。天空開始下起毛毛細雨,我一邊踏單車一邊朝著姚嘉莉叫喊。
「嘉莉,看來將要下大雨,我們應該怎麼辦?暫時在一旁躲避雨點好嗎?」
「如果天空要下雨,我們即使在一旁等著,雨應該不會停的吧。」
「這個我不知道啊。那麼你是想說,我們繼續往大埔踏嗎?」
「是啊,如果現在躲在一旁避雨,不停雨的話,今晚便來不及到大會堂。」
「我明白,那麼我們一同加油。」
結果,天空還是下起大雨來。我們二人在沒有穿著雨衣的情況下,在雨中踏著單車返回大埔。雨越下越大,害得我和姚嘉莉感到非常狼狽。然而,狼狽的不單止我們二人,還有很多青年和我們一樣在滂沱大雨下踏單車呢!
好不容易地終於回到大埔,我們交還單車給租借公司後,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兒,不知道應該做些甚麼。這刻我望望腕錶,是下午五時十分。
「看!我們現在像是一對『落湯雞』,全身盡是濕透。現在應該怎麼辦?」
「我想我們首先回家更換衣服,沖過熱水澡,再準備吃晚飯和聽演奏樂。」
「那麼我先送你回家,再回到家裡更換衣服吧。」
「不用回家啦,你或許來我家,我怕你在乘車時會著涼啊。」
「這個嘛,會不會不太好意思呢?乞嗤!」
「哎喲,看你現在已經在打噴嚏,我真的擔心你會著涼。身子要緊,怎麼在這個時候仍然會覺得不好意思的呀?況且我的爸媽不在家。」
「那麼好的。」
知道姚嘉莉的父母不在家,這個令我安心起來。哈,不知道為甚麼,我很擔心如果要見她的父母,自己不知道應該怎樣應付嘛。
我們牽著手一同前往姚嘉莉的家,哈,我們就是愛牽手,只要一放學,不論是車站或是在街上,不論是餐廳或是電影院,我們二人的手總是互相牽著,好像被甚麼厲害的東西粘著。
進入她的家,我感到有一種特別的感覺。這種感覺卻不知道應該怎樣形容。她看著我呆呆地站在廳中一角,於是跑到我身後,輕輕地將鐵閘拉上,還關上大門。
「怎麼呆呆地站在這兒?到廳中坐坐吧。」
「我、我要脫鞋子嗎?」
「這個我沒有所謂,但最好還是脫鞋子,媽媽昨天晚上拖地後,再三叮囑爸爸和我不要這麼快將地板弄髒。另外,請你等等我,我先回房找衣服。」
「那麼我在這兒等你。」
看著姚嘉莉脫過鞋子後朝房間走去,我亦將鞋子脫下。跟著往廳中站著。我環顧大廳,客廳約八百平方尺,有一部黑色的鋼琴放置在牆邊,鋼琴旁是一張電腦桌。客廳的另一邊是一個組合櫃和電視櫃。
看到在電視櫃上放置幾個相架,相架裡是姚嘉莉由幼稚園至中學畢業的相片。看見姚嘉莉小時候的樣子,雙眼大大臉兒圓圓,和現在一樣就是可愛。
除了畢業相片外,還有幾個放置生活照的相架。一位長髮女孩傾則著身子輕輕地靠在一棵大樹旁,瞇上眼睛對著大樹樹幹微笑。有一張照片,是在室內拍攝:一位女孩坐在一座鋼琴前以右手彈著琴鍵。另一張照片,亦是在室內拍攝:同一位女孩戴上一條頭巾,雙手托著一個大蛋糕從一個廚房走出來,蛋糕上還有一枝蠟燭燃點著。
在相架旁擺放了幾個運動獎杯和獎牌,有金色的,有銀色的,而牆上亦掛上幾個放了證書的框架,我略略地看過證書的內容。我感覺到,姚嘉莉不論是學習、運動或是鋼琴演奏也一樣了得,將來必定會是一名女強人。
「這套衣服就給你穿,你現在先洗澡去。」
「看來你很厲害,無論辯論、越野單車比賽、游泳和鋼琴統統都取得獎項。」
「還記得我和你在長洲談心那一晚嗎?我說過爸爸媽媽對我的學業和品格很嚴謹的,經常為我操心。他們亦鼓勵我多些參加課外活動,充實自己。」
「這個我記得啊,是真的。哈,我的記性不是很差,不要說人家沒心肝。」
「那麼你呢?想必你在中學學習的時候也曾取得獎項。」
「說來愧慚,我只曾和另外兩位朋友參加過學校的歌唱比賽,但最終落敗。」
「不打緊的。好了,我們不要光是站在這兒談天,你先到浴室洗澡吧。」
「我先洗澡,那麼你呢?你不怕著涼嗎?」
「我可以先更換衣服嘛,跟著再洗澡,但你卻不可以這樣嘛。」
我微微點頭,跟著正想伸手接過姚嘉莉手上的一套衣服和浴巾,姚嘉莉卻將手縮回去。她豎起左手食指,示意我給她等一會兒。我微微點頭,跟著她從房間裡取出一部相機和一個三腳架。
「你在做甚麼?」
「難得我們二人一同變成濕小雞,先來合照,想必這張照片很有紀念價值。」
就這樣,姚嘉莉雙手緊緊地擁著我,還將臉兒貼在我臉龐。二人定睛地望著照相機,傻乎乎地站在那兒好一會兒。拍過照後,我伸手接過衣服和浴巾,看到她望著我,跟著望向右方,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得知浴室在自己的左手邊。我慢慢地往浴室走去,脫去盡是濕澀的衣服,扭開花灑洗澡。
大概十多分鐘過後,我以浴巾將積在身上的水抹乾,跟著小心翼翼地將那套衣服張開,上衣是一件灰色運動衣,有一條深藍色牛仔褲,和一條粉紅色女性內褲。我將浴室門微微打開,左手將這條內褲端出門外,感到好不意思地問姚嘉莉。
「嘉莉,這件 un un 是你的吧?」
「這個是我的,將就一次,人家沒有男性的內衣嘛!」
「但,這個……」
「想必你全身已經濕透吧?現在只有兩個選擇,一是不穿,二是穿這個。」
「我當然選擇穿這個。」
「你不用擔心啊,我會替你保守秘密,不會告訴任何人。而且這是上星期新買來的,我之前還沒有穿過。」
站在浴室的我,望著那條女性內褲苦苦地笑著。無奈地我將它將上,難道我要不穿內褲一會兒在街上走嗎?幸好姚嘉莉的身型和我差不多,雖然我個子比她較高,她的運動衣和牛仔褲卻非常適合稱心。
「這套運動衣和牛仔褲很適合我呢。」
「哈,去年清貨大減價時很便宜,我心想將來自己個子會長高長大,所以將它們買下來。怎知道一直也沒有機會穿上,原本打算將它們丟掉的。」
「還沒穿過便將它們丟掉?不覺得有點兒浪費金錢嗎?」
「這個我亦知道,我所指的丟掉不是真的扔到廢物廂,而是送到一些義務機構。子儒請你現在不要動,讓我環繞你一圈看看。」
「為何你要環繞我看看?」
「哈,怎樣也看不出你正是穿著我的小可愛,一會兒一定不會被人家看出。」
「說起來真是難為情,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啊!不然我會身敗名裂。」
「哈哈,現在你有痛腳在我手,請你做我的『奴隸獸』吧,呵呵呵。」
「你這個笨蛋,我早已推測到你會這樣地說。哼!我將來一定會報仇的。」
「好了,現在我要洗澡去,一會兒再談吧。或許你在大廳坐坐。」
我聽從嘉莉的說話在大廳的沙發坐下,這時看到她全身仍是濕透,不禁想到她剛才根本沒有更換衣服。來不及問她她已經將浴室門關上。
「上天真是愛作弄人家,昨天攜帶雨傘卻沒有下雨,今天忘記攜帶卻……」
「媽媽,不用擔心,我們還不是沒有濕透。」
突然聽到有人將鐵閘拉開,跟著是鑰匙開啟木門的聲音。這一刻我才醒覺姚嘉莉的父母剛剛回來,我連忙地吞下一口唾液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你是甚麼人?為何在我們家中?」
「伯母、世伯,你們好。我是嘉莉的同學……」
從大門走進來的是一對成年男女,男的看來已經四十多歲,穿著一套便服,佩戴外形四方的眼鏡,樣子嚴肅;女的看來三十來歲,身穿一套淨綠色連身裙,樣子很像姚嘉莉,尤其是她的雙眼。直覺叫我知道,他們是姚嘉莉的父母。
「哦?原來是嘉莉的同學,那麼嘉莉在哪兒呢?」
「她、她現在正在浴室洗澡,我們剛才到……」
「來來來,請先喝一杯熱茶。女兒剛才沒有招呼你,還請失敬。」
「不、不用這麼客氣。我們剛才到大埔踏單車,怎知道回程時下大雨,真不幸。嘉莉知道我住得很遠,所以提議我上來洗澡。」
看到姚嘉莉的父親連忙地端來一杯熱茶,我亦站起來伸出雙手有禮地取過那杯熱茶。跟著他們二人分別地坐在我左右身旁,一邊凝望著我一邊和我傾談。
「你是修讀中文大學會計學系的吧?不知道你在學習上有沒有問題呢?」
「現在已經是二年級,我覺得最難過應該是去年,剛剛學習時甚麼也不懂,感到壓力頗大的呢。」
「是啊,阿女在大學一年級時也感到很大壓力。不過第一年的大學生活是這樣的,我也是過來人,經常對她說:不要太過著緊地看成績,凡事盡了力便可。」
「伯母,看來你很愛惜嘉莉。真是令人羨慕。」
「不要這麼說嘛,我也不怎樣懂得照顧她,很多時候也對這個頑皮女兒顯得束手無策。說起來,她在中學時唸女校,沒有多少機會接觸男生,如果平日和你相處上有甚麼地方不禮貌,還請你見諒。」
「不要這麼說,嘉莉待人接物非常有禮貌。這是真的。」
「談了這麼久,也不知道你叫甚麼名字和住在哪兒。」
「我叫戴子儒,居住於元朗,但因為距離很遠,現正在大學宿舍裡居住。」
「是的,由元朗到火炭想必要花很多時間。住宿舍是不是自己燒飯的?」
「不,說來真的愧慚,我不懂得怎樣煮食呢。」
「噢,是嗎?那麼日後有空的話,多些上來這兒坐坐,讓我煲湯給你喝。」
和姚嘉莉父母談了一會,我不知道應該怎樣說下去,只是低下頭像是躲躲閃閃地坐在沙發上。無論如何,從剛才的對話內容,直覺告訴我,他們對我沒有任何反感,而且很喜歡我似的。這時嘉莉從浴室裡走出來,我抬起頭望向她,粉藍色運動上衣和深藍色長褲,她的頭髮濕濕的,樣子蠻漂亮。
「爸爸、媽媽,怎麼你們會在這兒?而且和子儒坐在一起,噢……」
「我們早上探望過姑長,他很好呢。下午回家有甚麼不妥當呢?」
「不,沒有甚麼不妥當呢。讓我來介紹,這位是我的同系同學,他叫子儒。」
「在你剛才洗澡的時候,我們已經談過話呢。」
「噢,那麼你們有沒有說我甚麼壞話中傷我呢?」
「當然有啊,子儒還說你上課的時候經常打瞌睡,而且沒有留心聽講。」
「嘉莉,我剛才沒有這樣說啊!」
「子儒,不用這麼擔心,我知道媽媽剛才在說笑。」
姚嘉莉走到媽媽跟前,雙手擁著對方的脖子,還向媽媽的臉兒吻去。看到她們的舉動,我心裡感到這個家充滿著溫馨。當然,我不是在暗示自己的家不溫馨,但我在家裡從來也沒有這樣地擁著父母甚至吻他們的臉兒。或許,我是男孩子。
「子儒,今晚留在這兒和我們一同吃晚飯好嗎?」
「這、這個嗎?」
「哎喲,今晚我和子儒會到大會堂聽演奏樂,我們大概不會回來吃晚飯。」
「是這樣嗎?真是可惜呢。那麼,子儒,日後記著多些上來啊!不用客氣,就當作是自己家便可。」
「是的。」
這一刻姚嘉莉以左手手肘輕輕地撞我的心胸,我凝望著她,樣子顯得頗尷尬。她望望我,跟著笑起來。很快地,姚嘉莉跑到房間去,取來兩件外衣,還將其中一件遞給我。
「子儒,你可以穿這件外衣,雖然是女裝,我相信在晚上人家是看不出。」
「哈,但這件外衣有兩個毛毛球,怎樣看也是女裝的吧?」
「嘻嘻。爸爸媽媽,我想我們現在也要出發,不打擾你們今晚二人世界。」
「阿女,你們今晚何時會回來呢?」
「這個,我想十一時前應該可以回來,不用太過擔心。」
「子儒,記著今晚當一個護花使者,不要讓女兒一個人回來。」
「世伯,知道!」
姚嘉莉的爸爸伸手按著我的左邊肩膀,還定睛地望著我。看到他那嚴肅的表情,我不禁感到緊張非常。我連忙地叫喊回應,姚嘉莉的媽媽看著我的舉止,輕輕地搖頭,還暗笑起來。
我們離開姚嘉莉家,隨著姚嘉莉將鐵閘輕輕地關上,我們頓時手牽著手。她的媽媽這時靜悄悄地在站在門旁,透過防盜眼偷望我們。當我們進入升降機後,媽媽走到爸爸身後,輕輕地擁著他的腰。
「爸爸,我剛才看到他們手拖著手,你覺得子儒這個男孩子怎麼樣?」
「哈,看來你很八卦。子儒嗎?我覺得他頗好,第一個印象給我感覺很好。」
「我也有這個感覺,看來阿女和他一起應該沒有問題。」
「你知道嗎?子儒身上穿著的是嘉莉的衣服。剛才他對我們說,在出外踏單車回程時下大雨,嘉莉還著他上來洗澡嘛。」
「說起來又是的,哈,即是說他在穿著嘉莉的衣服。兩人的感情應該有一段時間吧?我們的女兒也很厲害,瞞著我們不知多久呢。」
在前往車站途中,我們經過一個公園,在公園內沒有途人,姚嘉莉提議我們先到附近餐廳用膳,大概七時半前往沙田大會堂聽演奏樂團。由於上午的時候我已經選派姚嘉莉當今天活動嚮導,當然對她剛才的行程和計劃沒有任何反對聲音。
「子儒,不知道剛才在我洗澡的時候,爸爸媽媽和你談些甚麼?」
「哈,沒有甚麼,只不過問我一些私人問題。另外,嘉莉,其實我們可以留在家裡吃晚飯,為何你剛不想呢?」
「這個嘛,當然不要留在家,爸爸媽媽一定會問長問短,甚至跟你談很久。」
「你不想我和他們談話嗎?」
「嘻,我想,現在還未是時候。子儒,說實話我還未有這個心理準備。」
「這個不打緊,將來要是你覺得時間適合的話,再邀請我上你家。」
「沒有問題呢,乞嗤、乞嗤!」
「哎喲,嘉莉,看來你著涼啦。」
「不,我沒有著涼,只不過剛才有人在說我壞話。」
「如果是人家說你壞話的話,你不會只是打兩個噴嚏,而是『乞嗤、乞嗤、乞嗤、乞嗤、乞嗤』。」
「你這個子儒,是在作弄我嗎?人家現在感到很冷啊!」
「想必是剛才我先洗澡,你卻沒有更換濕透的衣服。都是我不好,對不起。」
聽到姚嘉莉的說話,我亦看到她身子打了個寒顫。我停下腳步,將手裡提著的一扇雨傘交給她。跟著我將外衣脫下,示意要披在她身上。開始的時候她連忙地搖頭,可是我投以認真的眼神望著她。看到我罕有地這樣認真,姚嘉莉向我點頭。這一刻,我的左手微微地繞過姚嘉莉的身子,將外衣披在她身上。
姚嘉莉低下頭,身子微微地向前傾,還以前額輕輕地撞向我的心胸。我看到她的舉止,伸手將雨傘取過來,這一刻,自己的心臟不知為何跳得很厲害。二人就這樣地站著,良久,她抬起頭望著我,我亦帶著含情脈脈的眼神望著她。
「做甚麼這樣地望著人家?」
「一直以來我沒有怎麼認真地凝望你,現在細看,你很可愛。」
「你是以這種說話哄騙女孩子的嗎?」
「我沒有告訴你?你是我的初戀情人,我不懂得怎樣哄騙女孩子。」
「嘻,你這個笨蛋。」
姚嘉莉嘴唇呈以一個半月形狀,向我發出淺笑。她再次以前額輕輕地撞我的心胸,其後張開雙手擁著我的腰,還以臉兒貼在我心胸。這一刻,我不知道應該說些甚麼。而她,看到我的臉兒漸漸變得紅紅的,不期然地喑笑起來。
「嘉莉,我……」
「子儒,你想說甚麼?」
我沒有繼續說下去,將臉兒緩緩地靠向姚嘉莉跟前,她慢慢地將眼睛合上,還微微地蹺高雙腿。這一刻,我亦閉上眼睛,將身子向前傾,嘴唇輕輕地觸及姚嘉莉的嘴唇。這是我的初吻──雖然只是一瞬間的接觸,卻令我畢生難忘。
※ ※ ※
星期一,我上課時看不見姚嘉莉的蹤影,晚上在宿舍裡致電給她。原來她生病了,她告訴我清早時起床發覺全身乏力,額頭感到熱熱的。早上的時候媽媽向公司請半天假陪伴女兒前往診所,醫生說她著涼,要留在家裡休息好幾天。
姚嘉莉之所以生病,是因為我吧?如果星期天的時候我讓她先洗澡的話,她必定不會著涼,加上下雨天,在大會堂裡有冷氣開放。唉,我真是一個粗心大意的男朋友。
「不用擔心,我會替你抄筆記,明天放學的時候我到你家探望你。」
「今天看新聞報告,有一位健碩的男子因為感冒菌溜進大腦而死亡。」
「傻瓜,不用這麼擔心,你只不過是著涼。你剛才不是對我說,早上的時候醫生說你只要休息幾天便會痊癒嗎?」
「子儒,當我聽到那段新聞的時候,我真的很害怕。我下午不停地想,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怎樣強壯亦敵不過細小的病菌。」
「我向你保證,過幾天後你便會痊癒,不要這樣杞人憂天。」
「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離開這個世界,不知道你會怎樣呢?」
「不要說這些不吉祥的話,你只不過是著涼嘛。」
「我不依,你要告訴我,如果將來我離開這個世界,你會怎樣?」
「我答應你,如果將來有天你比我早離開這個世界,我會一直想念你,不會和別的女孩子一起。」
「子儒,現在你必定會這麼說,將來的事情誰人知道?或許我離開這個世界之後,你立即或不久後便會找別的女孩子,最後一起。」
「哎喲,我對你是真心真意。雖然我們走在一起只有一段很短的時間,我知道我們將來必定會一生一世在一起。因為在我心裡打從開始一直有著這個信念。」
「是真的嗎?無論如何,子儒,很多謝你。」
第二天放學後,我獨個兒離開學校,前往姚嘉莉家。沿途我經過一間文具店,不經意地察看到櫥窗內擺放著一些錢罌和音樂盒。想起昨天她對我的一番話,我停下腳步以及往後退,跟著走進文具店內逛逛。文具店雖然不算很大,卻有很多不同的東西擺賣。
經過一個架子,我看到幾個趣緻的鎖匙扣,於是伸手取過來看。有一個鎖匙扣是一塊葉子,有一個鎖匙扣是一條魚兒,有一個鎖匙扣是一隻小貓。最後我看到一個鎖匙扣,是一條鑰匙,我不期然地注視著這個鑰匙鎖匙扣。最後我將它買下來,打算一會兒到姚嘉莉家的時候送給她。
叮咚、叮咚!來到姚嘉莉家門外,我懷著緊張的心情伸手按下門鈴。一會兒後姚嘉莉將大門打開和將鐵閘拉開,邀請我進她的家。其後她將大門關上。
「嘉莉,你今天感到怎樣,身子應該好點,是不是?」
「是的,多謝子儒。我今天感到有點疲倦和乏力,全身好像沒有氣力。不知道是不是感冒菌跑進腦裡。」
「傻瓜,怎會感冒菌跑進腦裡。你感到疲倦和想睡覺,是不是準時服藥呢?」
「是啊,我按著醫生的指示,每隔四小時服藥一次。我是不是很乖呢?」
「哈哈哈,是的,你很乖。」
「嘻,乖的孩子是不是有禮物收?」
「那麼我送你一份小禮物。」
我打開書包,從裡面取出一本筆記本,遞給姚嘉莉。
「只是一本筆記嗎?我還想要其他東西。」
「怎麼你會這麼貪心。」
「嘻嘻,你妒忌我可以這麼貪心嗎?」
姚嘉莉舉起右手豎起一隻手指,一邊說話一邊將手指輕輕地貼著臉兒,示意要我給她一個吻。我亦將身子微微向前傾,向她的臉兒吻下去。
「你現在病了,不知道最想到哪兒去?」
「我很想和你一同到維園逛,說來慚愧,我到現在還未曾到過這兒。」
「不要慚愧,我也是呢!那麼,當你病癒很我倆一同到這兒逛,好不好?」
「這個當然好啊!多謝你。」
「還不要這麼快便道謝,嘉莉,我還有一樣東西想給你。」
「看來我今天有很多禮物呢,哈,真幸福。不知道這是甚麼禮物?」
我從書包裡取出剛才在文具店買的鎖匙扣,交到她的手裡。
「是一個鎖匙扣,希望你喜歡。」
「是一個鑰匙鎖匙扣,子儒,為何你會送這個給我?」
「是因為,我知道這條鑰匙會將你的心窗打開。從今天起,你不用再擔心自己的人生和將來。你不用再擔心會患上甚麼絕症,你不用再害怕黑暗,你不用再擔心男朋友會離棄你。」
聽到我的說話,姚嘉莉心裡頓時感動起來。她將鎖匙扣握在手裡,左足踏前一步投進我的懷裡,緊緊地擁著我。
「子儒,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