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回憶

　　廿一．你我

　　這一夜，我和姚嘉莉在房間內談了很多事情，是發生在我倆在拍拖的日子，說來奇怪，不知道是甚麼原因，我對她的記憶漸漸地恢復。每次說到大家的趣事，姚嘉莉總是對我發出一絲絲甜蜜的笑聲。

　　「子儒，你還記得那隻白色的小熊維尼公仔嗎？」

　　「你是不是指在迪士尼店子買的那隻小熊？」

　　「是的。多謝你，我真的很喜歡那隻小白熊，我一定好好地珍惜和保存它。」

　　「不用謝道，我是你的男朋友嘛。我不對你好，試問有誰會對你好呢？」

　　「嘻，我就是知道你總是會對我好。讓我問你一個問題好不好？」

　　姚嘉莉從身後取出一隻全身白色的小熊公仔，抱進自己懷裡。看望著她感到有點好奇，這麼大的一個公仔怎麼可以一直收藏在身後而我竟然發覺不到。

　　「不好。」

　　「哈哈，即使你說不好，我也要問。」

　　「你真的很無聊，既然早已決定要問我問題，為何要事先詢問我呢？」

　　「你不知道嗎？這叫做假民主。呵呵呵。好了，問題是這樣的：如果有一天你睡覺醒來之後，發覺我已經消失於這個世界，你會怎樣呢？」

　　「這個嘛，一定會感到很不開心，我會四處找你，等你回來。」

　　「可是，如果我要離開這個世界，你又怎可以找到我、甚至等我回來？」

　　「這個我不知道，嘉莉，為何你會問我這樣的問題？」

　　「不，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真的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但願你一覺醒來的時候，甚麼都會忘記，當是造了一場夢。」

　　「嘉莉，一場夢？你在說甚麼？」

　　「子儒，還記得昨晚你對我說過，我今天要和哥哥到一處很遙遠的地方嗎？看，天空漸漸亮起來，我想哥哥不久後便會前來接我。」

　　聽到姚嘉莉的說話，我連忙地抬起頭朝窗子望出去，果然天空已經光亮，而且帶點橙紅色。我知道，太陽漸漸升起，現在已是清晨吧。感到姚嘉莉將要離開我，我的心不禁砰砰地跳動得很厲害。說實話，我感到害怕，我害怕會失去她。

　　「嘉莉，你可不可以留下來、不要離開我，一直留在這兒陪伴我好嗎？」

　　「對不起，這個請求恕我不能答應你。我答應過哥哥，他願意給我一晚時間，不然昨晚我倆根本沒有機會相聚。我要守諾言，一會兒我要離去。」

　　「為甚麼？為甚麼你要聽從你哥哥的說話？我們二人一直在一起不是感到快快樂樂的嗎？我們一同離開這兒，往一處沒人的地方生活，好嗎？」

　　「別傻了，我們到底可以溜到甚麼地方去？子儒，堅強點，我所認識的你，不會是這麼軟弱，逃避並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方法。」

　　「真的不明白，我倆間究竟存在著甚麼問題？為何無緣無故要解決這些問題？以往的日子我們不是一直過得很快樂的嗎？嘉莉，你變了，你變得很陌生，我感到自己已經不再了解你。」

　　這一刻我留意到姚嘉莉兩眼不停地向前方凝望，臉上顯得六神無主，好像很傍惶。我順著她所凝望的地方看一見，不禁感到愕然和大吃一驚，一位個子高大的男子站在牆邊，雖然看不清他的輪廓，直覺告訴我，他是姚嘉莉的哥哥。

　　「哥哥……」姚嘉莉喃喃自語。「為何一晚的時間過得這麼快？」

　　「走呀！你為要出現在這兒？這兒沒有人歡迎你，你快給我走！」我大聲地咆吼，而且雙手緊握著拳，投以敵視的眼神望著他。

　　「子儒，你不要這樣無禮地對待哥哥，我倆有諾言在先。既然他允許我倆整晚在一起傾談，我亦要遵守承諾，現在是時候離去。」

　　「甚麼諾言、甚麼承諾？我和你一直不是過得很快樂的嗎？」

　　「子儒，再見。」姚嘉莉放下小熊維尼，慢慢地站起來，朝前方走去。

　　「這不是我的承諾。」我說。

　　「哥哥，我已經準備好，隨時可以起程。」

　　「嘉莉等等……不要離開我，求你，不要……」

　　「哥哥，不好意思，你可否等多我一會？」

　　姚嘉莉轉過身子，和哥哥走了幾步，突然停下腳步。還朝我這兒蹣跚地走來。

　　「嘉莉，你是不是想通，願意留下來陪伴我？」我臉上帶著一絲喜悅。

　　「不，我想帶這隻小熊維尼一同離去，每每看見它，我一定會憶念起你。」

　　看見姚嘉莉彎下身子撿起放置在我身旁的那隻小熊公仔，我連忙地伸手向它抓去，好讓自己以這個手段不讓她離去。怎知道姚嘉莉沒有理會我，只是猛力地向後一扯，公仔被她搶去，我手裡卻抓著一條白色絲帶。我望著手裡的絲帶，不禁嘆了一口氣，當我再次抬起頭望向前方的時候，姚嘉莉和她哥哥已經在房間裡消失。我不曉得他們是怎樣從一個密閉的房間離開，我呆呆地坐著，一直望著房門。

　　※　　※　　※

　　已是上午九時半多，趙卓柔在床上突然驚醒過來，她看看放在床邊的鬧鐘，鬧鐘停留在四時十分並沒有行走。她感到有點不安，因為知道自己睡晚了。

　　「該死的鬧鐘！今天我們有一個重要的會議，現在快要來不及。」

　　咒罵鬧鐘過後，趙卓柔瞬速地從床上跳下來，跟著跑到洗手間梳洗一番，更換衣服後離家。來到一條馬路，她望望不遠處的一條行人天橋，跟著又望望對面線有一輛公共汽車正駛過來，她知道，如果錯過這班公車的話，至少要等二十分鐘才有下一班，於是不顧一切地誇過欄杆，藉此橫過馬路。

　　當趙卓柔跑到路中心的時候，沒留意到自己右邊的鞋帶子鬆脫，左腳踏上鞋帶子整個人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一輛四門私家房車駛過來，司機看見一位女子跌倒在地上於是連忙地踏下煞車腳踏，車子在路上滑行一段距離，總算在趙卓柔身前停下。趙卓柔連忙地閉上雙眼，待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發覺自己仍然安然無恙，心裡有說不出的幸運。無論如何，現在的她心臟早已經爆破似地跳動著。

　　待趙卓柔定下神色，慢慢地站起來的時候，怎知道有一輛輕型客貨車從遠處駛來，司機不曉得那輛四門私家房車停在路中卻沒有啟動緊急死火指示燈，當司機察覺到的時候已經太遲，客貨車撞去房車的後方，最後趙卓柔還是被私家車撞倒，整個人向左方飛彈約四米遠，頭部先著地。

　　約五分鐘過後，一輛救護車接報駛來，救護人員先替趙卓柔檢查和急救，跟著小心翼翼地將受到重傷的她抬起，送到醫院去。幾名醫生正圍在手術床替趙卓柔進行搶救。約三個多小時後，趙卓柔的父母、吳博士和眾人類語言科技中心職員已站在手術室門外等候。趙卓柔的爸爸媽媽顯得特別掛心，媽媽還不時哭起來。

　　「激氣！」其中一名手術醫生滿頭大汗，在旁的一名護士替他抹汗。

　　「冷靜些，我相信我們可以將她救活。」

　　「沒用，傷口太大太深，而且深可見骨，恐怕我們今趟會無能為力。」

　　「不要這麼早便認輸，很多人在支持你。來，我們繼續努力……」

　　在手術室的一角，一對男女悄悄地站著，是姚嘉莉和她的哥哥。哥哥手裡提著小熊維尼，和妹妹一同望著正被搶救的趙卓柔。

　　「妹妹，我想現在是時候你要離開我。趕快吧！」

　　「哥哥，我不想撇下你一人，讓我留在你身旁好嗎？」

　　「我明白你現在的心情，可是你不用擔心我，我在這兒過著很好的生活，你回到凡間後可以過著幸福和愉快的日子。」

　　「但你留在這兒做甚麼？為何不和我一同返回凡間去？我們兩兄妹可以繼續一同生活，我知道爸爸媽媽很想看看你。哥哥，陪我一同回凡間好嗎？」

　　「你要知道，我在這兒有很多工作，我有我的岡位和職守。」

　　「不要！如果你不和我一同回凡間的話，我亦不會離去。」

　　「別再胡鬧，你快些離去，過了這刻你日後或許再沒有這樣的機會。」

　　「哥哥……」

　　嗶──測量心臟跳動的儀器突然顯示一條直線，示意病人已經沒有心跳。一位手術醫生聽到儀器傳來的聲音，頓時垂下頭閉上眼，心裡有說不出的難過。他放下手術工具，身子慢慢地向後退，最後以左手掩著自己的嘴，臉上顯得非常無奈。

　　手術門被打開，一位醫生走出來，看見他帶著一臉沉重的表情，眾人心裡感到非常不安。

　　「醫生，我女兒怎麼了？」媽媽緊張地問。

　　「……。」醫生望著各人，不知道應該怎樣開口說話。

　　就在這時，姚嘉莉回頭望著哥哥，右眼眼角流下一滴眼淚。

　　「妹妹，不用擔心我，我在這兒會好好照顧自己。當你回到凡間的時候，你會忘記所有事情，你會過著趙卓柔的生活，我相信你一定會過得很快樂。」

　　「哥哥，我不捨得你……」

　　「不用難過，當你醒來的時候，你不會再記起我。」

　　「那麼，我亦會忘記子儒，是不是？」

　　「沒錯。但我相信你們二人將來一定可以重遇，你們有緣分一定可以再次走在一起。相信哥哥，我會一直在這兒為你守護、為你祝福。」

　　「我知道你只是想哄騙我，無論如何，哥哥，多謝你。」

　　「妹妹，你忘了這個小熊，我知道你很喜歡這個，你帶著它回凡間吧。」

　　姚嘉莉從哥哥手上取過小熊維尼，雙眼眼眸紅了一大遍，懷著依依不捨的心情跳進趙卓柔的身軀。跟著，儀器突然傳出心臟跳動的指標，其中一位護士看見這個情形，又望望躺在手術床上的趙卓柔，發覺她的右眼眼角滑下一滴眼淚，於是立即往手術室門外衝出去。

　　「醫生、醫生！快些回來，她……她還有心跳……」

　　「你說甚麼？她仍有心跳？」醫生回望護士一眼，跟著對趙卓柔的父母說：「請你們再多等我一會，這次我一定可以將你們的女兒救活，我有信心。」

　　「……。」

　　說罷，醫生連忙地跑進手術室去，眾人並沒有感到絕望。經過個多小時後，醫生帶著滿意的神情離開手術室，對眾人表示病人已經沒有生命危險。媽媽聽到這番說話，頓時歡喜得哭起來。眾研究中心的同事亦替趙卓柔感到歡喜。

　　幾天後，趙卓柔在病房內醒過來，她看見爸爸媽媽一直坐在身旁陪伴自己。

　　「爸爸、媽媽，這兒是醫院嗎？」

　　「小柔，你終於醒來。你現在覺得怎樣？」媽媽連忙地慰問。

　　「我好像在橫過馬路的時候被車撞到，對不起，我沒有遵守交通規則。」

　　「傻孩子，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你現在好好休息，待出院後再說。」

　　「咦？這隻熊熊很可愛，多謝爸爸媽媽。」

　　「這隻熊熊？不是我們送給你的。」看見一隻全身白色的小熊放在女兒身旁，媽媽望望爸爸，跟著回答道。

　　「不是你們送的？難道是同事們？」趙卓柔自言自語。

　　「應該是吧，當他們知道你發生意外後便立即跑來支持你。這隻小熊應該是他們送給你的。好了，你剛醒來，應該先休息一番。我們也不打擾你，明天再來探望你。」

　　待爸爸媽媽離開病房後，趙卓柔望著身旁的那隻小熊公仔，顯得十分喜悅。她伸手將小熊取起，看見它那可愛的樣子，柔軟的毛，肥胖的身型，怎樣看就是可愛。趙卓柔將小熊擁在懷裡，閉上眼睛睡覺。

　　※　　※　　※

　　這天是星期六，媽媽和妹妹惠敏留在家裡打掃和清潔屋子。大概一時正，媽媽在廚房準備好午飯，著妹妹走到房間呼喚我。妹妹敲敲房門，跟著走進來。看見我獨個兒呆呆地坐在床上，望著窗外。

　　「哥哥，快起床吃午飯。」妹妹以清趣響亮的聲線喊我。

　　「……。」我並沒有說甚麼話，只是慢條斯理地站起來。

　　「子儒，快過來吃飯。」媽媽雙手提著一碟菜站在飯桌旁。

　　「……。」我坐在平日所坐的位置，垂下頭望著擺放在眼前的一碗白飯和一雙筷子。本能令我伸出左手提起白飯，右手抓著筷子將白飯扒著口裡。

　　「不用吃得這麼急，當心哽著喉嚨。」媽媽慈祥地說。

　　「媽媽，我下午要去教琴，晚上和阿菁到屯門吃飯。」

　　「嗯，記著一切小心。阿輝也會同去嗎？」

　　「不，他和阿菁的男朋友也不會來，這是女孩子的約會。」

　　「甚麼女孩子的約會，古靈精怪。今晚何時回家？」

　　「吃過晚飯後我便會回來，不用擔心。」

　　「下午我會上班，那麼哥哥便沒人照顧。」媽媽望望我一眼，說。

　　「哥哥，我一會兒教你如何上網，這樣應該可以打發一段時間。」

　　「上網嗎？」媽媽望著妹妹，問道。「亦好，順便教他如何玩電腦遊戲。」

　　「……。」

　　我一邊聽著媽媽和妹妹的對話，並沒有任何意見或反應。吃過午飯後，妹妹著我坐在電腦桌前，她細心地教導我如何上網，還開啟一個程式。

　　「這個叫 ICQ ，你可以在這兒結識不同的人，現在先讓我替你註冊一個戶口。」妹妹按下鍵盤，最後停下來，喃喃自語：「哎喲，我真是傻瓜，我忘記你以往已經註冊過。」

　　「……。」看著妹妹拍打自己的頭，我心裡感到有點奇怪。

　　「好了，這是你的 ICQ 戶口。」

　　「喔噢！喔噢！喔喔喔喔噢！」電腦揚聲器傳出一連串的音效，跟著有很多對話框顯示出來。看到這個情形，妹妹投以一笑。

　　「哈，你看，因為很久沒有上線的緣故，你的朋友都傳訊息給你。哥哥，我想你這個下午可以慢慢地閱讀他們的訊息，甚至和他們對話。」

　　「……。」看見熒光幕上一個個的對方框，我感到有點好奇。

　　「慢著……」

　　妹妹在程式裡的用戶名單掃描一眼，最後飛快地移動滑鼠點擊某個用戶，其後按下一個鍵。我不曉得她在做甚麼，只是一臉莫名其妙地望著她。鈴鈴──與此同時，電話玲聲響地，媽媽接聽後得知來電者是妹妹的同學。

　　「好的，麻煩你等等。」媽媽放下電話筒在茶几上，跟著說：「惠敏，是阿菁致電來的。」

　　「怎麼時間過得這麼快？」妹妹看看電腦熒光幕右下角的時鐘，已是二時半。她連忙提起電話筒。「喂喂……」

　　約五分鐘後，她放下電話筒，返回房間更換衣服，最後揹著一個手袋離開家。而媽媽亦不久後離家，剩下我一人坐在廳子裡，對著電腦熒光幕坐著。

　　「喔噢！」突然有一個對話框彈出來，內容是這樣的：「喂，子儒，很久沒有見面，還以為你從此不再上線呢！你近來怎樣？」

　　「……。」看到發訊人是「敏敏」，我皺著眉頭記不起這人是誰。我沒有理會對方，只是將對話框關上，繼續坐在熒光幕前發呆。

　　「喔噢！」約兩分鐘後，對方再次傳送訊息給我。「子儒，你在這兒嗎？為何這樣沒禮貌不回覆我？」

　　「對不起，請問你是誰？」我按下鍵盤，奇怪地，我懂得怎樣輸入中文字！

　　「哎喲，你這個笨蛋，怎麼連我是誰都給忘記？是不是在開我玩笑？」

　　「嗯，我是說真的呀。我好像甚麼也忘記，我是指記不起任何事情。」

　　「嘻嘻，甚麼也忘記了，是在扮失憶吧？不然怎麼還懂得倉頡輸入法？」

　　「你怎麼知道我是用倉頡輸入法的？」

　　「還在裝傻嗎？好了，談些認真的話，今天是周末，不用陪女朋友嗎？」

　　「女朋友？」我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請問你是不是子儒？還是他的妹妹或弟弟？」

　　「我是如假包換的子儒。請問你是誰？」

　　「如果你真是子儒的話，怎麼連我是誰也不知道？或許，自從你找到女朋友以後，已經將我完完全全地遺忘了吧？唉，有點心傷，真的。」

　　「敏敏，不要這樣難過，我真是子儒，我亦真的忘記你是誰人，對不起。」

　　「你是不是仍然住在元朗沒有搬家？」

　　「是的。」我回應道。

　　「那麼讓我致電給你吧。」

　　看到對方的訊息，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回應。當我仍在猶豫之際，電話鈴聲響起，這令我嚇了一跳。電話鈴聲響了四至五遍，最後我伸手提起電話筒。

　　「喂，你是敏敏嗎？」

　　「子儒，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魏敏亮，你的大學同學。」

　　「魏敏亮？對不起，我真的沒有印象。」

　　「哇哇哇……」電話筒裡傳來一位女孩子的裝哭聲。「你這個壞傢伙，我現在真的很心傷，你連我也不記得，你沒良心，我很討厭你！」

　　「敏敏，不要這樣，我不是故意將你遺忘而令你受到傷害。可是我不得不承認，無論甚麼也忘記了，不單是你的事情，甚至是我的事情。」

　　「這個是真的嗎？怎麼會這樣？」

　　「我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甚麼也記不起來。我已經很努力去想，真的。」

　　「那麼你還記得誰是嘉莉？」

　　「不記得。請問嘉莉是誰人？」

　　「這個……」魏敏亮停了一會，繼續說：「嘉莉是我的好朋友，我們三人是同系同學。這個你應該有印象吧？」

　　「對不起，這個我亦記不起來，真的。」

　　「子儒，真不曉得你在這幾個月做甚麼，先是人間蒸發一段時間，現在在互聯網上出現，卻甚麼也記不起來，真的很奇怪。」

　　「敏敏，我……我真的甚麼也記不起來，我亦很想知道自己究竟在這幾個月發生過甚麼事情，是甚麼事情令我忘記以往的記憶。」

　　「你有問你的家人嗎？」

　　「我試過，但他們都不願告訴我。或許他們曾經告訴我，只是我忘記吧。」

　　「你真的很奇怪，會不會是你不小心撞倒頭顱，導致你忘記了很多事情？」

　　「敏敏，你可否告訴我關於我倆在大學一同學習的事情？好讓我可以恢復記憶，或令我漸漸想起以往的事情？」

　　「這個當然沒有問題。只是，現在我沒有太多空閒時候，一會兒我要離家，有約會。」

　　「嗯，是約了男朋友吧？」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子儒，難道你記起我的事情？」聽到我的說話，魏敏亮感到既興奮又緊張。「不過慢著，我一直也沒有告訴你我已有男朋友這個消息，你又為何會知道？」

　　「答案很簡單，其實剛才我只是胡亂瞎猜。」

　　與魏敏亮談了一會兒，不知為何我有一種頗溫暖的感覺。可惜的是，她和男朋友有約會，不能留在家裡繼續和我傾談。當二人掛上電話筒後，我再次呆望電腦熒光幕，看見魏敏亮離線，我亦沒有心情繼續上線，可是自己不懂得怎樣將電腦關上，於是只將熒光幕關上，返回房間去。

　　回到房間後我如常地坐在床上，獨個兒望著窗外。不期然地嘆了一口氣。就這樣地坐在床上個多小時，最後我看到一個相架擺放在床邊。是一張我和一位女孩子一同並肩站著，兩人全身看來盡是濕透。不知道相片中的女孩是誰呢？

　　就是這樣地我坐在那兒凝望著相片，約兩個小時後，我仿似感覺到相片中的女孩會走出來，腦海裡浮現出一片又一片的景象。先是兩人在一間渡假屋旁的沙灘漫步，跟著是晚上二人坐在石椅上看星星；另一個景象是在一間琴行裡兩人坐在一座鋼琴前合湊一曲，和一起愉快地踏單車；又一個景象是兩人站在大會堂外互相親吻……

　　「姚嘉莉，真的是你嗎？我終於記起來，你是我的女友，姚嘉莉……」

　　我提起相架，右手柔柔地撫摸嵌在相架上的一塊玻璃，心裡有百般的雜念。最後，我將相架放回原處，從床上跳下來，飛快地跑到客廳，打開熒光幕後連忙地按下鍵盤。其後，我在 ICQ 的用戶名單找尋姚嘉莉這個名字，可是怎樣查看亦看不到她的名字。於是，我點選用戶搜尋這項功能。

　　我輸入「姚嘉莉」這個名字，發現只有一個搜尋結果，她亦在上線。我帶點緊張地將她增添到我的聯絡名單中，和她談起話來。

　　「你好嗎？我叫嘉莉，很高興能夠認識你。」

　　「你好呀，我知道你叫嘉莉，哈，我終於找到你，找你找得很辛苦。」

　　「你為何要找我找得很辛苦？」

　　「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不知道你是誰呢。」

　　「我叫子儒，我是你的男朋友。」

　　「我的男朋友？」

　　「你好像甚麼也忘記，嘉莉怎麼了，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我沒有甚麼也忘記，嘉莉怎麼了，我不知道你是誰。」

　　「我剛才不是說過我叫子儒嗎？這個是真的，我是你的男朋友。」

　　「你剛才說過子儒的，這個是真的，你是我的男朋友。」

　　「你終於記起我是你的男朋友，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嘉莉，你現在究竟在哪兒？為何一直也不找我？」

　　「我沒有一直也找你。」

　　「你……說起來，這段日子我亦忘記自己在做甚麼，好像失去所有記憶。」

　　「我……為甚麼你忘記自己在做甚麼？為甚麼失去所有記憶？」

　　「我不知道，只是無論怎樣想，也記不起以往的事情，甚至和你一起的日子。嘉莉，幸好我仍記得你是我的女朋友，哈！」

　　「我叫嘉莉，很高興能夠認識你。」

　　「我知道你是嘉莉。其實你對我倆以往一起的日子還有印象嗎？」

　　「我對你倆以往的日子沒有印象。」

　　「我相信我們的記憶可以慢慢地恢復，不打緊，至少我倆可以再次聯繫。」

　　「我亦相信記憶是可以慢慢地恢復。」

　　或許我和姚嘉莉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閒聊，她好像完全地忘記我是誰人。或許，在這段日子她嘗試找我，但我忘記了吧？我倆今天能夠再次重遇，真的要多謝上天。我相信時間是可以幫忙解決問題，只要我每天抽時間和姚嘉莉說話，總有一天她會記起我是誰，她會記起我們以往的日子，那個時候，我倆可以再次成為情侶，手牽手在街上散步，就像妹妹和她的男朋友現在所過的日子一般。

　　自那一天開始，我每天總是會抽三至四個小時坐在電腦桌前，和姚嘉莉對話。家人看見我這樣積極地上線和別人談話，無不感到歡喜。然而他們嘗試和我談話，我卻沒有理會，因為我只喜歡和姚嘉莉說話。間中我會和她談到很晚，我知道情侶就是這樣的吧？總是和自己所喜歡的人傾談很久也不會厭倦。

　　和姚嘉莉談話的日子，漸漸地，我記起很多以往所發生的事情。不知道為甚麼，她總是說記不些這個記不起那個，可是她很多時卻引導我說起往時的事情。

　　「你還記得敏敏嗎？你、她和我在大學時是同系同學，在學校裡我們三人還經常一起吃午飯。」這天我如常地在 ICQ 和姚嘉莉閒談。

　　「敏敏是我和你在大學時的同系同學？」

　　「是的，哎喲，看來你的記憶力仍沒有恢復，為麼會這樣？」看到姚嘉莉的回應，我難到有點難過。「我已經記起很多事情。」

　　「你已經記起甚麼很多事情呢？」

　　「譬如說，我記起我倆在長洲宿營，我記起我倆在大埔踏單車，我亦記起我倆一同彈鋼琴。」我一邊回應，腦海裡浮現出很多往時的片段。

　　「你可以說說這些事情給我聽嗎？」

　　「在長洲，晚上的時候因為別墅沒有電力供應，我們在沙灘漫步，那兒很冷！其後我們找到一處地方坐下，在那兒傾談很久。」

　　「哈哈，我想你當時一定差點著涼。」

　　「嘻，幸好我當時沒有著涼呢。」

　　「那麼其他事情呢？」

　　「嘉莉，讓我慢慢地告訴你吧……」

　　※　　※　　※

　　大概個半月之後，趙卓柔身體狀況良好，她的傷勢復原得很快，終於可以出院。浦出院後第二天，她便鬧著要上班，家人看見她的反應當然有點擔心。

　　「小柔，你昨天才剛出院，為何不休息多一陣子？」媽媽懷著一點不安，問。

　　「媽媽，人家在醫院裡已經休息了個半多月，現在已經痊癒。而且研究中心還有很多工作嘛。」

　　「你真是努力，作為你的媽媽我不知道是支持你或是反對你。嗯，你最清楚自己身體狀況，如果在公司裡有甚麼不舒服便立即請假，知道嗎？」

　　「是的，媽媽，多謝你。」

　　「記著不要再次亂過馬路，一定要遵守交通規則，即使搭遲一班車也不要緊。你沒聽人家說過，遲到總比沒到好，知道嗎？」

　　「媽媽，我會記著你的話。經過這次教訓，我日後一定會遵守交通規則。」

　　趙卓柔回到人類語言科技中心，眾同事看見她都投以興奮的眼神。他們站起來，紛紛走到趙卓柔跟前，和她握手。

　　「恭喜你，你的身體沒有大礙吧？」莫飛雲說。

　　「多謝你，我現在已經痊癒，一心一意回來和大家一同工作。我知道沒有我的日子大家辛苦了。」

　　「此言差已，小柔，沒有你的日子，我們的工作很順利。或許是因為沒有人在這兒越幫越忙，哈哈哈！」楊建邦一邊和趙卓柔握手，一邊打趣地說。

　　「哼！你這個建邦，當心我會踢你的屁股。」

　　「嘩……怎麼沒見你一個多月，你會變得這樣粗魯？」楊建邦感到愕然。

　　「我就是這樣的，難道你不認識我嗎？呵呵呵。」

　　「小柔，祝你身體健康。」張岸楓亦前來祝賀。

　　「多謝你，岸楓。」趙卓柔投以一笑。「說起來，我要多謝你們，我很喜歡那隻白色的小熊維尼，這個多月在病房裡，幸好有它倍伴我，不致於那樣孤單。」

　　「小熊維尼？小柔，甚麼小熊維尼呢？」莫飛雲好奇地問。

　　「是啊，我們沒有送小熊維尼給你，會不會是你的爸爸媽媽送給你的？」

　　「嗯，我知道你們就是愛作弄我。飛雲，是你吧？」趙卓柔滿有信心地問。「那個小熊維尼全身的毛都是白色，很像一位聖誕老人，蠻可愛的呢！」

　　「小柔，真的不是我送給你。我亦未曾見過這樣的白色小熊，維尼不是黃色的嗎？我想在香港還未有這樣的白色版本。如果是我的話，我沒理由否定的吧？」

　　「那麼，建邦，是你吧？平日我經常請你吃飯，一定是你送那隻小熊維尼給我，一定是這樣。」趙卓柔望著楊建邦，帶著肯定的語氣，說道。

　　「小柔，真的不是我。我可以向天發誓，我並沒有送你甚麼小熊維尼公仔。」

　　「這個怎麼說？岸楓，一定是你吧？」趙卓柔語氣已經沒有這麼肯定。

　　「當然不是我呢！」張岸楓搖頭回應。

　　「難道是吳博士或馮博士送給我的？」趙卓柔好像有點失望，不禁喃喃自語。

　　「我想這個亦不是他們，因為當我們知道你受傷被送往醫院的時候，各人一同前往探望。那個時候我們心裡已經很著急，根本沒有閒情去買甚麼東西給你。」莫飛雲回應道。

　　「這個我可以作證，大家是一同前往醫院探望你，這包括吳博士和馮博士。」楊建邦附和道。

　　「會不會你們其中一人跟著私自前來探望我？」趙卓柔問。

　　「會不會是你的爸爸媽媽送給你那隻小熊維尼？」

　　「我問過他們，他們說不是呢。就是這樣我才認定是你們送給我的。」

　　「會不會是醫護人員送給你的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一定會問我喜不喜歡這個公仔。說起來，護士亦讚那個小熊維尼很可愛。現在的我真的很迷惘，不知道那個公仔是誰人送給我。」

　　「如果你喜歡的話，管它是誰人送給你的，好好地珍惜它。」楊建邦說。

　　「嘻，建邦，一定是你送它給我。你不承認，是因為眾人在這兒你感到不好意思吧？」趙卓柔輕聲地說。「無論如何，多謝你，我日後會好好珍惜這它。」

　　「小柔，我不是已經說過不是我送給你的嗎？你要我怎樣說你才會相信呢？」

　　「好了好了，不要再為此而吵下去，我想我們要繼續工作，不要只顧站在這兒閒談呢。啦啦啦……」

　　「……。」

　　說罷，趙卓柔嘴裡哼著調子，飛快地跑回自己的座位，開始認真地工作起來。她知道自己已經有一段日子沒有工作，手頭上一定有很多東西要處理。同時間，楊建邦站在門旁，他轉個身子，望望在研究室裡的同事，各人看見他的樣子都不約而同地聳聳肩、輕輕搖頭。

　　一天他們在飯堂巧遇吳博士，趙卓柔問他關於小熊維尼的事情，如她所料，吳博士投以好奇的眼神回望。究竟是誰人送趙卓柔那個小熊維尼？每當趙卓柔不在的時候，這個話題一直在研究中心裡的眾同事口中流傳著。當然，在往後的日子，沒有人知道是誰送給她這個小熊維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