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宿營

　　一九九八年二月五日，星期四，天晴。今天的一堂導修課，因為值日助教病了未能上課，改為同學們自修。「班代」看見班上坐了頗多同學，於是提議舉辦一個班會活動，令大家更加團結。可是，很多同學知道助教沒有出席，紛紛不約而同地離開課室，誰也不想無聊地坐在課室裡討論這個班會活動。

　　這一刻的我，對眾同學的行為感到有點失望。回想起在小學和中學的時候，同學們對班會或學會活動都非常踴躍，為何大學的班會活動會變成這樣？

　　「怎麼啦，現在只剩下不足十人。我們要取消這個活動嗎？」女班長說。

　　「不，即使只有幾人都可以舉辦一些活動，我一定會參加的呢。」魏敏亮回應道。說起來她真的頗活躍，經常對班務和活動都很投入。

　　「不知道我們應該舉辦怎麼樣的活動呢？」男班長問道。

　　「或許我們到離島，痛快地玩一整天？」另一位同學回答。

　　「如果到離島遊玩的話，我提議多留一、兩天，這樣會比較有樂趣。」魏敏亮提議道。「還記得在中學的時候，我和同學們到長洲留宿三日兩夜，一大班晚上在沙灘圍著圈子坐下，互相訴說在學校的校園生活。」

　　「這個我也經常記著呢！」聽到好朋友的說話，姚嘉莉興高采烈地插著嘴。

　　「你們兩人是在同一所中學學習的？」

　　直覺叫我這樣地去想，我問魏敏亮，她聽到我的問題後微微點頭表示認同。哈，這刻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們二人經常形影不離，原來是中學同學兼好朋友。

　　「留宿嗎？是一個頗好的提議呢。」這時女班長拍手贊同。

　　「不知道我們何時有空呢？近來的功課和測驗有點密密麻麻。」

　　「不如下個周末和周日，你們覺得如何？」男班長想了一會兒，跟著提議。

　　「我沒有問題。」姚嘉莉翻看自己的日程簿，得知下星期六和星期天有空。

　　「咦？下星期六正是情人節，這麼巧的呢！」另一位女同學看到記事本上印著「情人節」這三個字，於是笑了起來。

　　「那麼，各位也可以請你們的另一半一同來參與，覺得如何？」男班長問。

　　「哈，這個我沒有意見，反正我沒有男朋友。」姚嘉莉認真地回答。

　　「這麼巧的？我也是沒有女朋友。」另一位男同學連忙地回答。

　　「或許在這天你們各自找到男、女朋友呢，哈哈哈。」一位同學望望姚嘉莉，跟著又望望剛才那位男同學，最後打趣地說，引來班上眾同學的笑聲。

　　「子儒，你會參加這個活動嗎？」魏敏亮輕輕地拍我的肩膀，我回頭望著她。

　　「這個嘛，我暫時未有打算，平日很少參加這些活動。」我回答道。

　　「不打緊，今次和我們一同參加，習慣後你便不會感到陌生。」

　　「是啊，如果你不參加的話，有人會感到不快樂。」姚嘉莉附和著。

　　「哦？有人會感到不快樂？不知道這人是誰呢？」對於姚嘉莉的說話，我感到莫名其妙。

　　「不知道呢。」姚嘉莉斜著眼睛望著魏敏亮，對方看見她的舉止，連忙伸手扭她的右手手臂。「嘩！你這個變態，我的手臂很痛啊！」

　　「哈哈哈……」聽到姚嘉莉的叫嚷，同學們再一次笑了起來。

　　當魏敏亮放學回家後，媽媽正在廚房弄晚膳，發覺家裡已經沒有鹽，於是著女兒到樓下的一所超級市場。魏敏亮返回房間放下書包，書包旁是一台化妝檯，化妝檯的玻璃鏡貼上幾張照片，是聖誕聯歡舞會中所拍攝的。一些是和好朋友、好知己姚嘉莉一起拍攝，而另一些則是和一位心儀的男孩子站在一起拍攝。

　　魏嘉莉望望那些相片，心裡發出一絲微笑，跟著轉個身子跑到大門外。來到街市附近，她經過一間文具店，看到櫥窗擺放著一些文具用品和飾物擺設，於是呆呆地站在櫥窗旁凝望著那些飾物。

　　無意間她看到一個陶瓷製的小豬錢罌，小豬的身體胖胖的，樣子蠻可愛。站了好一會兒，魏敏亮幻想著情人節那天將會發生的一件事情。

　　※　　※　　※

　　「這個沙灘和那些雪白的浪花很美麗。」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美麗的景色，大自然真是奧妙。」

　　「其他同學呢？怎麼突然不見了其他人的？」

　　「這個我也不知道。他們像是故意走得很慢，好讓我們二人可以並肩而行。」

　　「哈哈，子儒，你真是懂得和我開玩笑。」

　　「我不是說笑的啊。敏敏，前天我逛街的時候，看見一件東西很趣緻，那個時候就是很想將它送給你。」

　　「哦？不知道這件東西是甚麼來的？如果我有機會看一眼的話多好啊。」

　　「登登登登──這是送給你的，看看這是甚麼來的？」

　　「嘩！這個音樂盒很別緻、很特別。其實我也有一件東西想送給你。」

　　「哦？不知道你想送甚麼東西給我呢？如果我有機會看一眼的話多好啊。」

　　「子儒，哈，登登登登──這是送給你的，看看是甚麼來的？」

　　「嘩！這個小豬錢罌很可愛。敏敏，多謝你。」

　　「子儒，怎麼你將臉兒靠得這麼近的？難道你想和我……」

　　※　　※　　※

　　此時魏敏亮才醒覺自己站在櫥窗旁，還將嘴唇靠在玻璃處。她睜開雙眼看到很多途人在凝望著自己，感到非常尷尬。她低下頭連忙地走進文具店，最後將那個小豬錢罌買下。跟著轉個身子返回家裡。

　　「我回來啦！」魏敏亮滿是歡喜地將家裡的鐵閘打開。

　　「買了鹽沒有？」聽到鐵閘被人拉開和魏敏亮的說話，媽媽從廚房探頭一望。

　　「噢，我忘記剛才要到超級市場買鹽呢。」魏敏亮將左手按著自己的嘴唇邊。

　　「你說甚麼？難道你剛才不是到超級市場去嗎？」看見女兒右手提著一個膠袋，媽媽感到莫名其妙地問。「手裡所提著的那袋東西不是鹽來的嗎？」

　　「嘻嘻，這個不是呢。我剛才跑到文具店去。媽媽，我現在再替你到超級市場買鹽，對不起。」

　　「又會這樣的，真搞大懂你在做甚麼。」

　　媽媽看到桌上擺放著的一個盒子，好奇心的驅使下提起來一看，原來是一份禮物。媽媽輕輕地搖頭，望著女兒剛剛離去的背影，輕輕地暗笑起來。

　　※　　※　　※

　　時間過得比想像中還要快，轉瞬間已經到了二月十四日，星期六，我一清早便被響過不停的鬧鐘吵醒。我在瞇瞇矇矇的情況下伸手將鬧鐘拍打一下，然後坐在床上。寒冷的天氣真的令人不想起床，最後我還是躺在床上，雙手抓著被子的一邊覆蓋在自己身上，繼續睡覺。

　　過了不知多久，房間裡隱約地發出滴嗒滴嗒的聲響，我睜開雙眼望著天花板，太陽光線穿過窗櫺射進房間。這刻我才醒覺，今天是班上眾同學相約到長洲兩日一夜的宿營，我們定了在十時相約於中環碼頭。一直賴在床上的我，連忙地坐起來。

　　「哎喲！已經九時半，我竟然睡晚了。」我提起鬧鐘凝望著，口裡喃喃自語。

　　我將臉兒望向房間另一邊的一張床，被子被整齊地對摺，放置在枕頭邊。我知道同房昨晚已經離開宿舍回家，要不是今天在中環匯合，想必我昨晚也會離開宿舍返回元朗和家人一起渡過周末周日呢。

　　無論如何，我連忙地從床上跳到地上，以接近光速（其實我在中學時是修讀文科的，所以不太清楚光速有多快，總之後快）的速度跑進宿舍共用的洗手間梳洗。我連忙地將牙膏擠在牙刷上，口裡含著一口清水，吐出後將牙刷放進嘴裡。

　　與此同時，我站在馬桶前將褲子拉下，一邊刷牙一邊小解。哈，你們或許會覺得我很不衛生，但人家已經遲到嘛！梳洗過後，我再次以光速──這趟甚至快過光速──的速度跑回房間，更換一套運動裝、提起一個昨晚已經整理好的旅行袋，然後離開宿舍，乘搭火車和地下鐵路到達中環。

　　這時已經是十時半多，比眾同學原本約定好的十時正遲了半個多小時，我很擔心他們會覺得我不打算到來而撇下我，一同乘搭渡輪前往長洲離我而去。我喘著氣站在碼頭邊往四周環顧兩回，果然看不到同學們在附近聚集。我輕輕地搖頭嘆氣，最後垂下頭望著自己所穿著的鞋子，察覺左腳所穿的鞋帶鬆脫。

　　「你遲到了。」

　　「……。」我放下旅行袋蹲下身子將鬆脫的鞋帶綑綁，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從身旁傳過來，於是斜斜地抬起頭。「是嘉莉？」

　　「只得你一人嗎？」姚嘉莉望著我，問道。

　　「這個，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的吧？」我綁好鞋帶之後，慢慢地站起來。

　　「我在這兒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但看不見任何同學到來。」姚嘉莉帶著感慨的語氣向我說。「我還以為自己聽錯集合地點。」

　　「你不是和敏亮一同來的嗎？怎麼現在只有你一人的。」

　　「她早上告訴我，家裡有點事情今天不能離開。她答應我明天早上便會到長洲找我們的。」姚嘉莉一邊解釋著，一邊以雙手揉著手臂。「你知道嗎？我在這兒呆呆地等了這麼久，誰也沒有出現。」

　　「你感到寒冷嗎？」看到她的舉止，直覺叫我知道在冬天的日子，站在大風吹的碼頭等候是一件苦事。

　　「我現在才真正體會到甚麼是寒風刺骨的滋味呢。」姚嘉莉打趣地說。

　　「哈，你還有雅興在說笑的呢。」我望著她投以一個淺笑。「現在已經將近十一時，我想他們只是空口說白話，恐怕不會前來。」

　　「為甚麼你這麼肯定？」

　　「想起來，下星期一有一科測驗，星期二又有兩份功課要交，他們會抽空到長洲玩兩日一夜才怪呢！還有，今天是情人節嘛，想必他們都要陪伴另一半。」

　　「說起來又是的。測驗嘛，如果平日上課時留心看筆記的話，應該不會有甚麼困難。至於功課方面，不是應該平日便做妥的嗎？為何要留待至遞交前一、兩天才做呢？」

　　「哈，不是每一個同學都有著和你一樣的想法。至少我也是這樣，明天的功課今天才開始做，嘻嘻。」我以笑去掩飾自己的懶惰。

　　「不會吧，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為何還到長洲？」

　　「是因為大家在上星期商討好這兩天會到長洲嘛，不然我也不會來呢。」我帶點抱怨地說。「我不喜歡順口開河，怎知道現在眾人都失蹤了。」

　　「子儒，現在只是剩下我們二人，你想取消這個宿營活動嗎？」

　　「這個我沒有所謂，嘉莉，你想取消它嗎？」我反問道。

　　「我早已和家人說這兩天會和同學到長洲玩，他們亦向公司請假回大陸探望姑長。我回家的話恐怕只會是呆呆地渡日。」姚嘉莉望著我，想了一會。「敏敏明天也會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或許我們一起先到長洲去好嗎？」

　　這一刻，我腦海裡浮現出很早以前某天獨個兒經過學校西餐廳時的情境，記起那時姚嘉莉將我在聖誕舞會時有份的照片都要沖晒出來，不期然地叫我想到，她很想和我一同去旅行。這麼大年紀的男孩子，還是第一次感到被女孩子暗戀的滋味，嗯，很甜蜜。

　　「這個，好的。」

　　「那樣的話真是太好了！」

　　我微微地點頭，跟著伸手提起放在地上的旅行袋。看見姚嘉莉臉上流露出喜悅的神情，不知道為甚麼，我心裡也感到高興。這個時候，姚嘉莉亦伸手提起放在地上的手提袋，然而看見她的神情好像有點兒吃力。

　　「你的旅行袋是不是很重的？我這個較輕，和你交換來提好嗎？」我走到姚嘉莉身前，在沒經她同意的情況下嘗試提起她的旅行袋。

　　「這個不太好吧？」

　　「嘩！內裡盛著甚麼東西？為何這麼重的？」明顯地她的旅行袋比我的重很多，畢竟我是一個個子頗高大的男孩子，所以我輕易地將它抓起。

　　「我帶了很多東西來，包括幾套衣服、即食罐頭、清水，還有兩對鞋子。」

　　「嘉莉，聽聞我們只是來這兒兩日一夜的宿營，也不用帶這麼多東西來吧？這個會不會誇張了一點呢？」

　　「這個我不知道，只是，我擔心如果有甚麼事情發生，這些物品可以維持幾天的生命嘛。」

　　「其實真的不用這麼擔心，我相信在長洲一定有很多士多。好了，這個旅行袋就讓我來幫你提取。你提我的，比較輕。」

　　姚嘉莉向我點頭道謝，我回望她微微點頭。我們兩人交換過旅行袋後，一同走到港外線碼頭，經過往長洲渡輪的閘口，跟隨著其他人一同乘搭渡輪。

　　「告訴你一個秘密，這是我第二次乘搭渡輪。不知道我們坐上層好不好？」

　　「這個當然沒有問題。」我望著暗笑中的姚嘉莉，回答道：「我也告訴一個秘密給你，這是我第一次乘搭渡輪，呵呵。」

　　「哦，是第一次嗎？」姚嘉莉臉上流露出不相信的樣子。「以往你未曾到過離島的？」

　　「沒有呢，自小時候開始，我很少和同學或朋友到離島遊玩。」我停頓一會，繼續說：「其實不是很少，而是從未到過離島。」

　　「說起來，我不比你好得哪裡去，也只是在中學六年級時和同學們到長洲，不然我也沒有機會乘坐渡輪呢。」姚嘉莉說。

　　「即是說，你對長洲那兒的環境比我熟悉，這次的活動你便是組長。哈！」

　　「看來你選錯人，我的認路能力很低，恐怕我倆都會迷路，甚至不能回家。」

　　「不能回家？聽起來真的很可怕。」

　　「笨蛋，我只是隨便說說嚇唬你罷了。」姚嘉莉左手掩著嘴笑起來。

　　「原來如此，你這個蠢蛋，不要這樣嚇唬人家嘛！」

　　在上層，姚嘉莉趕忙地跑到近窗的座位坐下，還對著我招手。我們二人坐在那兒，將旅行袋放在桌上，跟著一直保持著沉默。

　　「坐在船邊，這兒還有兩個救生圈，如果一會兒沉船的話我們可以立即抓起它們。」姚嘉莉向我解釋著為何選擇那兒坐下。

　　「你看過《鐵達尼號》而萌生這樣的陰影嗎？」

　　「嘻，或許是吧。」姚嘉莉回答道，但她的眼睛並沒有直接望著我。

　　渡輪一直在海上航行，坐在我們對面的是一班青年男女，他們圍在桌子坐著玩撲克，偶爾會傳出笑聲和喝倒采的聲音。他們的聲線充斥在整個上層。往右手邊一看，是兩位青年男女在座位上默默地互相依偎著，想必是一對情侶吧。

　　在右前方是三位打扮入時的女子，她們不時在座位裡掩著嘴大笑。說來也奇怪，現在雖然已經到了二月中，但氣候仍然很寒冷， 她們三人的衣著卻薄得很。這給我一種感覺女孩子都是愛美而不愛惜身子的動物。

　　「媽媽，我要到船頭看海景啊！」這時一位小男孩在我身旁擦過。

　　「阿明，不要像盲頭蒼蠅般在這兒亂跑啊。」尾隨的是一位婦人，應該是小男孩的媽媽。

　　看到渡輪上的眾生相，每個人正做著不同的事情，但各人都是有著同一個目標：前往長洲，令我感慨人生的奇妙。哈哈，是我突然想得太成熟吧？

　　「子儒，為何你獨個兒在暗笑，是不是身體感到不舒服還是在發神經？」

　　「……。」我仍然是獨個兒在冥想，聽不到姚嘉莉在呼喊我。

　　「戴子儒，你聽到我的說話嗎？」

　　「嘩！」突然有一道響亮的女聲在我耳邊叫喊，我整個人立即站起來，雙手掩著耳朵叫起來。

　　「你做甚麼？」姚嘉莉兩眼瞪得大大的望著我。

　　「這個……」環顧四周，我看到所有乘客都轉過臉兒凝望著我，我感到非常尷尬，最後靜悄悄地坐下。無論如何，這刻的我臉兒已經變得紅紅的、熱熱的。

　　「唉，子儒果然是一個笨蛋。剛才的舉動真是挺失禮人家。」姚嘉莉搖著頭，口裡還帶著好像是很惋惜的口吻對我說。

　　「你這個蠢蛋，為何剛才在人家的耳邊大叫？」我垂下雙手還將雙眼瞪著她。

　　「我不是蠢蛋。剛才人家呼喊了你好幾回，但你總是呆呆地坐著傻笑，不知道你是不是生病，或是有精神病的。」

　　「哼！人家身體狀況都很正常。剛才你令我在眾人面前出醜，請你當心，我一定會報仇。」我輕輕地握著拳頭，皺著眉頭望向姚嘉莉。

　　「做甚麼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人家？哈哈，你知道嗎？現在的你竟然臉紅，很像紅蘋果。你是男孩子來的嘛，竟然會臉紅，哈哈哈。」

　　「我哪有臉紅？只是陽光照射到我的臉上才產生這樣的錯覺吧？」

　　聽到姚嘉莉的說話，我頓時咬著嘴唇，找著理由替自己辯護。雖然如此，我還是低下頭望著自己的大腿。說起來，我也覺得自己有點兒那個，竟然在眾人面前做出這樣失禮的事情來。

　　「笨蛋，我們到達長洲啦！」

　　「你說甚麼？誰人是笨蛋？」

　　「剛才回答我的人是笨蛋嘛……」

　　當我抬起頭的時候，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個島嶼，如姚嘉莉所說，我們到達長洲。你們知道嗎？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到長洲，這麼大的一位男孩子，竟然仍有緊張的心情，哈哈。

　　輪船慢慢地靠近長洲碼頭，但船身不停地左搖右擺，我坐在座位裡緊緊地抓著椅背。當輪船隱定地停泊在碼頭後，眾人都朝出口奔跑，好像在競技比賽中要爭取第一名出線似的。

　　然而我和姚嘉莉二人卻沒有著急，只是一直坐在那兒，等大部分乘客離開後才站起來。這個時候我望著她，只見她嘴角帶著微笑。

　　「你笑甚麼？」我好奇地問。

　　「不告訴你。」姚嘉莉聳聳肩，跟著跑到我的跟前，我尾隨她一同來到碼頭。

　　「這兒便是長洲，空氣果然比市區的來得清新。」我將旅行袋放在地上，張開雙手深深地吸入一口氣。

　　「你不是住元朗的嗎？我想元朗的空氣和這兒差不多吧？」

　　「不，近年元朗區漸漸發展成為新市鎮，高高的樓宇到處可見，而且還開始興建很多行人天橋。」我垂下左手提起旅行袋，回望姚嘉莉答道。「空氣已經變得沒往時那樣清新。」

　　「看來除了離島之外，香港各地區都受到空氣污染。」姚嘉莉有點感慨。

　　「不要這樣，難得來到長洲，不要想別的事情，開開心心地享受這兩天吧。」

　　「是的，笨蛋，你說的很有道理。」

　　「喂喂，怎麼總是稱呼人家笨蛋的呀？」不記得從何時開始，姚嘉莉便以「笨蛋」來稱呼我。每每聽到這個名詞，感覺就是怪怪的。

　　「這個我喜歡，哈。笨蛋，有人被人家稱呼為笨蛋……」

　　「哼！那麼你便叫蠢蛋吧。」我望著姚嘉莉，伸出舌頭向她吞吐。

　　「我不是蠢蛋，但你就是笨蛋。」姚嘉莉亦向著我伸出舌頭吞吐。

　　「好了，我們不要只是呆站在這兒討論誰人是蠢蛋誰人不是笨蛋，現在應該怎樣打算？是不是應該去找地方留宿？」

　　「留宿方面班代在上星期已經辦妥。」姚嘉莉取出一本記事本，掀到其中一頁寫著一個地址。「哈，這兩天的住宿費用應該是班會代我們支付的吧？」

　　「不知道我們應該向左或是向右走呢？」看見左手邊遠遠的有一座廟，而右手邊遠遠的又有一座廟。

　　「我也不知道呢，讓我看看地圖。」姚嘉莉從旅行袋邊取出一張地圖，張開來看。

　　「想不到你連地圖也準備好，真是細心。」我走到對方身旁，看著她手裡的那張地圖，得知左手邊的那一座廟名叫北帝廟，右手邊的那一座名叫關公忠義廟。

　　「不單止地圖，我甚至帶來指南針、電筒、甚至是其他救生用品。」

　　「救生用品？不用吧？」我打量一會，繼續問：「會不會有點兒誇張呢？」

　　「電視機不是經常有登山遠足的廣播，旅行時要準備這些東西的嗎？」

　　「但我們現在不是去登山遠足，又或者是野外露營嘛。」

　　「哼！如果我現在沒有帶地圖來，你知道我們應該怎樣走嗎？」

　　「這個……」被姚嘉莉這麼一說，我當然不知道怎樣回應。

　　姚嘉莉在地圖上找尋一會兒，得知長洲碼頭的位置，跟著只見她右手手指不停地在地圖上指劃。在中學時期我已經對地理科沒有多大興趣，所以我沒有協助姚嘉莉找尋所租住的渡假屋位於地圖哪兒，反而呆呆地站在一旁望著在長洲上的人們。

　　「找到了，往左手邊吧。」

　　「讓我看看我們的渡假屋在哪兒？」我取過姚嘉莉手上的地圖，她還以左手食指指著某處。「我們的渡假屋位於東堤小築附近。」

　　「東堤小築嗎？」聽到我的說話，姚嘉莉感到有點兒愕然。

　　「你好像有點害怕似的，為甚麼？不會是因為在東堤小築早前有很多人自殺，你感到害怕？」

　　「我哪有害怕！我不相信世間上有鬼神存在的。」

　　「哈，是嗎？那麼我們一同往渡假屋吧。」

　　走了一段路子，我們先是前往屋主取過門匙，跟著朝渡假屋走去。良久，我們找到渡假屋，姚嘉莉以手裡的門匙將大門打開，連忙走進屋子裡。

　　「終於來到這兒，地方看來頗大呢。」姚嘉莉說。

　　「原本是十人來渡假的，怎知道現在只有你和我。」

　　我踏進屋子後左顧右盼，視察大廳的環境。在大門的左手邊是洗手間和浴室，在隔壁的是廚房，廚房過後是相連的兩間房間。大廳擺設雖然不怎麼華麗，勝在甚麼東西也有，包括電視機、錄影機、微波爐、電冰箱、飯桌、沙發等等。

　　「不，應該是三人。敏敏明早也會來這兒與我們一起。」

　　「啊，這個我忘記了。你在中環碼頭和我說過的，她今天因為家裡有事情而不能前來。」

　　「來吧，我們別只顧留在這兒。不要浪費時光，我們的行程很密密麻麻。」

　　姚嘉莉將我手裡的旅行袋取過去，將一直提著的旅行袋交還給我。其後將她的旅行袋放在其中一間房間內，跟著跑到大廳向我說。我對著她點頭表示同意，我亦將旅行袋放在另一間房間內的床邊，取出一個照相機，跟隨著她離開屋子。

　　「不知道我們先要前往哪兒呢？」我好奇地問。

　　「這個我也不知道呢。」姚嘉莉向我伸出舌頭。

　　「怎麼了？剛才你不是說我們有很多節目的嗎？」

　　「我只是說我們的行程密密麻麻，但我沒有說節目是我編排的啊。」

　　「哼！你這個蠢蛋，我們不是在碼頭那兒約好，你是今次活動的組長嗎？」

　　「喂喂喂，你這個笨蛋，組長這個提議只不過是你單方面一廂情願。我一直也沒有點頭認同，呵呵呵。」

　　「那麼，這是讓我發揮腦力的時候。」我將兩手輕輕地按在太陽穴，裝出很認真地用腦力去思考的樣子。「不如我們先找地方吃午膳，跟著再研究到哪兒玩好不好？」

　　「哈哈，剛才想得這麼認真，還不是想不到甚麼。」

　　聽到我的說話，姚嘉莉不經意地將身子向後彈跳。哈，看來她感到很震驚。無論如何，她看看佩戴在左手腕的手錶，還以右手摸摸肚子，向我點頭表示應同。

　　「讓我請你吃午餐吧，不過你付錢。」我打趣地說。

　　「無聊。只有笨蛋才會說這樣無聊的話。」

　　我們走到附近的一所麵店，坐下來後向侍應點了兩碗麵。同時間，我看到鄰座的一對外國情侶，女的手裡提著一份旅遊簡介，而另一圍桌子的一班青少年，其中幾人手裡提著一模一樣的旅遊簡介。我回頭望著麵店外，發覺門外有一輛單車，一位男子在向途人派發旅遊簡介。

　　「嘉莉，請你等等我。」說罷我站起來，朝男子走去。

　　「喂，你想到哪兒去？」看見我跑了出外，姚嘉莉大聲地叫喊。

　　我從那男子手裡取過一份旅遊簡介，飛快地跑回麵店裡去。

　　「看我找到些甚麼？」我坐在位子裡，將旅遊簡介遞給姚嘉莉。

　　「咦？你怎麼找到這個的？」姚嘉莉感到很歡喜，連忙將簡介打開翻看。

　　「只不過是看到其他人手裡都有這樣的東西，於是心想他們一定是從某些地方取來的。」

　　「你真是細心呢。」

　　「不是的，這只不過是巧合吧？」

　　同時，一位男侍應端來兩碗粉麵，姚嘉莉一邊閱讀簡介一邊吃著麵，最後向我提議今天和明天的行程。對於凡事都沒有所謂的我，當然認同她的提議。根據她的提議，我們吃過午膳後，先是往大石口天后廟附近的一家租單車地方租借單車，跟著前往南邊的張保仔洞遊覽。過後我們踏單車回到這兒附近吃晚飯。

　　明天我們打算一清早前往碼頭等候魏敏亮，跟著一同到東灣沙灘漫步，中午退房後會到附近吃海鮮，還會到觀音灣那兒觀看不同的石頭。最後是讓魏敏亮提議到哪兒遊玩。大概五時許我們會一同再次前往碼頭乘船離開長洲，各自返家。

　　「怎麼樣？這樣的活動是不是很精彩？」

　　「是的。」我點頭回應。「但我的駕單車技術不太好，一會兒你不要踩得很快啊。」我央求道。

　　「我的技術也不是太好的呢。」姚嘉莉對我說道。「另外，你知不知道張保仔洞的由來？」

　　「哈，你想考我嗎？」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從前有一個人，他叫張保仔，發現了這個洞，所以日後人們叫這個洞張保仔洞。」

　　「哈哈，戴子儒果然是一位笨蛋。」聽到我的回應，姚嘉莉掩著嘴強忍著笑。

　　「你真的認為我是這麼笨的嗎？」看到她的舉止，我亦暗笑起來。「剛才只不過是隨便說說逗你開心。」

　　「是嗎？那麼請你告訴我真正答案吧。」姚嘉莉顯出不相信我的說話的樣子。

　　「張保仔是一名海盜，很久以前他將所偷來的金銀珠寶埋藏在附近的洞穴內，所以人們將他躲藏的洞穴稱為張保仔洞。當然，現在洞穴內早已沒有任何金銀珠寶。」

　　※　　※　　※

　　好不容易地到了傍晚，玩了一整天都感到很疲倦。我和姚嘉莉踏著單車返回租單車舖子，將單車退回後二人一同步行回渡假屋。

　　「今天我玩得很開心，在中學時一直以來都要應付會考，加上在家裡是獨女的緣故，根本沒有太多時間和機會到別的地方旅行。」姚嘉莉臉兒流露出喜悅的神情。「子儒，不，應該是笨蛋，多謝你。」

　　「哼！我在重申一點，我不是叫笨蛋。而且你也不用向我道謝呢。」

　　「無論如何，我今天真的玩得很愉快。」姚嘉莉向我瞇著眼睛，笑了起來。

　　「走了一整天路子，真的很倦。看！我們已返回渡假屋。」來到渡假屋大門前，我從衣袋裡取出門匙將大門打開。

　　「那麼，你要先洗澡嗎？」

　　「我沒有所謂呢。」

　　「那麼先讓我洗澡吧，好嗎？」

　　「當然沒有問題。」

　　姚嘉莉返回房門，從旅行袋裡取出一套運動服飾走進浴室。大概半個小時後，她洗過澡後從浴室走出來。而我亦提著一套便服走進浴室去。

　　晚上十時半，我們二人坐在廳中觀看電視節目。可是不知是甚麼原因整間房子沒有電力供應，電燈熄掉，電機和錄影機關了，姚嘉莉不期然地吃了一驚。

　　「怎麼了？為甚麼沒有電力的？」

　　「不用擔心，想必是燒掉保險絲，我們到屋主那兒問問吧。」

　　「好的。現在這兒很黑暗，我很怕啊。」

　　「不用怕，你不是帶備電筒來的嗎？」

　　「這個是的，那麼現在讓我回房間裡取。」姚嘉莉從沙發裡站起來，跟著又對我說：「子儒，但現在這兒很黑暗，伸手不見五指。我真的很怕黑暗，你可不可以陪我一同返回房間？」

　　「這個……」我心裡想著一些事情。「沒有問題。」

　　「你在哪兒？我現在很害怕啊。」

　　我亦從沙發裡站起來，跟著被姚嘉莉的右手觸碰著心胸，想必她的雙手正在搜尋我所站著的位置。

　　「我在這兒。」我仍舉起左手觸碰著她的右手。「不用害怕。」

　　「我可以抓著你的手嗎？」姚嘉莉問道。「你可以陪我一同到房間嗎？」

　　「好的。」我拉著她的手，摸黑地走進她的房間。

　　來到房間，姚嘉莉找到手電筒，但發覺電筒裡並沒有裝上電池。

　　「我不依！竟然忘記帶電池來。」

　　「噢。其實，一般人都會將電池安裝在電筒裡。」

　　「這個我亦知道，但昨晚我檢查電筒的時候，發覺電池已經耗盡，所以我將電池扔掉。跟著還提醒自己今天要買新電池，怎知道最後亦忘記了。」

　　「原來如此。不用擔心，我們一會兒向屋主詢問發生了甚麼事情，跟著再一同到便利店買電池好嗎？」

　　「好的。」

　　「外面風大，而且晚上沒有太陽曬著，順便帶一件風衣吧。」

　　「知道。」

　　就這樣地，姚嘉莉從床邊取起一件風衣，將它穿在身上。而我亦伸出左手牽著她的右手，一同往大門走去。在短短距離的路程，我的左手被姚嘉莉抓得牢牢的，而且有點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