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意外

　　正當各人仍在歡笑著的時候，趙卓柔掩著嘴不期然地向身後望，看見楊建邦臉兒雖然流露著笑容，她感到對方心裡有點難過。說實話，她隱約感覺到對方為何會有這種難過感覺。待各人返回自己座位繼續工作，趙卓柔看到楊建邦獨個兒往研究室外走去，於是站起來追了出去。

　　「建邦，多謝你。」

　　「哦，是小柔。為何突然向我道謝？」

　　「因為我，你花了很多時間在虛擬嘉莉上，不知道我怎樣做才可以報答你？」

　　「傻瓜，不用說到報答這麼嚴重吧。這是我的份內事嘛，加上我很喜歡這個構思，所以每天在編程的時候都是感到蠻歡喜。嗯。」

　　「傻瓜的是你而不是我，無論你怎樣說，我也要報答你。」

　　「你不是想以身相許吧？」

　　「哈哈，這個你很想。不知道你今晚下班後有沒有空？和我一同吃晚餐好嗎？我請客。」

　　「小柔，多謝你。但請客這個好像是稍微嚴重吧？」

　　「依你所說，即是今晚有空，是吧？那麼我約了你啊，不可失約。再見！」

　　「喂、喂……」

　　趙卓柔左手打了一個 OK 手勢，立即轉個身子往後方走。看到她的背影，楊建邦來不及反應，對方已經跑回研究中心去。望著空蕩蕩的走廊，楊建邦幻想著這時劉雅蘋站在他身旁，雙手挽著他的右手手臂，還向他投以一個淺笑。

　　站在那兒好一會兒，他跟著轉個身子繼續往前走。

　　※　　※　　※

　　一年半後，二○○三年五月。

　　近來香港情況並不樂觀，先是很多機構結業，跟著又爆發非典型肺炎。和姚嘉莉在街上逛的時候總是看見人們佩戴口罩，大家無不感到人心惶惶，尤其是在大眾場所聽到有人咳嗽的聲音，其他人都會敬而遠之。

　　同時美國和其他國家組成聯軍，以存有化武為由攻打伊拉克，全球反戰聲音不絕。從電視上看到伊拉克人民受傷，這包括小孩子和婦嬬，心裡就是感到戰爭所帶來的禍害。為何現在的人口裡盡是說在文明社會，以文明方法解決問題，那邊廂卻以暴力去解決一切？

　　時間過得比想像中還要快，轉瞬間我和姚嘉莉在中文大學完成工商管理碩士課程。你們或許會覺得奇怪，為何我倆現在才畢業？是的，在一年級的暑假，我們二人一同報名參與一家小型機構當實習生，所以我倆遲了一年才畢業。說起來，能夠和女朋友一同在大學學習，一同在機構實習，那種感受很難以筆墨去形容，只知道，天天能夠和自己所喜歡的人在一同，感覺很溫馨。

　　是的，畢業後我們打算向同一家機構申請職位，如果同時被獲得取錄的話，二人日後又可以天天見面。然而事情並不如我倆所想般，這幾年香港經濟並不景氣，很多公司早以北上遷移。很多小型企業公司已經結業，雖然我和姚嘉莉所實習的小型公司仍然開業，對於我們的申請卻沒有處理。

　　我們亦嘗試向其他企業申請職位，亦有幾次面試機會。可是不是他們所提出的薪資很少便是工作時間不定，還要求員工不定時往中國逗留一段日子。雖然姚嘉莉對工作時間不穩定沒有抗拒，可以對於我來說這個並不願意，結果，一個月過去，我倆仍然是待業中。哈，這是人們經常掛在口邊的「雙失」青年。

　　「想不到香港現時的經濟這麼差勁。子儒，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真奇怪，翻開報章雜誌，求職專欄還有很多空缺職位。」

　　「就是嘛，可是這些職位不是和物流有關便是做一些低層工作，亦要求員工北上。看來我們也要接受這個現實。」

　　「有工沒人上，有人沒工上。正如某位高官所說，只好怪職位錯配。」

　　「嗯。但你好像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嘉莉，不如我們往外地旅行幾天，先散散心，回來時繼續努力找工作吧。」

　　「子儒，你想往外地旅行嗎？但……」

　　「說起來，我倆拍拖已差不多六年，還未曾到過任何地方。」

　　「這個，看來我明白你的用意。不知道你想到哪兒遊玩呢？」

　　姚嘉莉望著我問道，我亦望著她，站在那兒一言不發。二人這樣地站著，四目相投，我這時才發覺到，自己的女朋友雙眼是那樣明麗，怎麼一直也沒有察覺到的呢？無論如何，我呆呆地注視著，她漸漸地皺著眼眉，覺得我好像生了甚麼病。

　　「我嗎？你知道我這個男孩子的德性，做任何事情也沒有所謂，只要是你喜歡的話，無論是新加坡、韓國、馬來西亞，或是其他地方，任君選擇。」

　　「哈，真的任何地方也沒有所謂嗎？那麼到美國吧。」

　　「怎麼了，嘉莉，你想到美國旅遊？打仗啊！」

　　「哎喲，不知道剛才誰人在說只要人家喜歡，無論到甚麼地方也可以的嗎？」

　　「你是在嚇唬我嗎？你以為我真的不敢到美國旅遊，只怕最擔心的人是你。」

　　「那麼好吧，我們現在就到旅行社報名！子儒，現在便和我一同去旅行社。」

　　「嗯，但我聽人家說過，參加旅行團的話是很沒趣的。因為無論去哪兒也是一伙人，逛購物商場或景地的時候，都要等候整隊團友。」

　　「依你所說，是不是不想到美國呢？」

　　姚嘉莉朝我這兒走過來，最後停留在我的左手邊，右手輕輕地朝我的胸部撞過來。我望著她好神氣的樣子，心裡就是感到有一點妒忌。你們應該知道我的為人，遇上甚麼事情總是不會服輸，小時候無論做錯甚麼事情也會替自己找藉口掩飾過失。是的，我就是不願意認錯，你們可以說我不願承擔責任。

　　「哪有！我剛才是說，不要參加旅行團。要旅行的話，只是我們二人去。」

　　「這個……」二人爭持到這個地步，好像互不相讓，找不到下台階。

　　「怎麼樣，看來你在猶豫。如果是的話，我們現在可以取消的啊！」

　　「不用。我沒有猶豫，不知道我們何時到領事館申請旅行簽證？」

　　「就現在吧！」

　　「哈，你不知道領事館每天只開放上午給人家申請簽證的嗎？好像是八時半至十一時的。現在已經是下午四時多，早已關門。」

　　「好的，那麼我們明早一同到領事館。」

　　※　　※　　※

　　「阿女，我有沒有聽錯？你和子儒打算到美國旅行？」

　　「你沒有聽錯，媽媽。這個是真的，我們今早已經到領事館辦好簽證，亦到旅行社訂了機票，兩個星期後可以取呢。」

　　「但現在美國很危險啊，攻打伊拉克嘛。」

　　「媽媽，你不用太過擔心。新聞報告不是說美國攻打人家，我們會沒有危險的啦。況且子儒聽人家說過，即使美國被恐佈分子襲擊的話，他們只會襲擊東岸，我們打算到三藩市去，一定不會被人家襲擊。」

　　「雖然你已是碩士畢業生，也不要把媽媽當作一位無知的小學生。現在美國攻打人家，試問人家又怎會不還擊呢？阿女，看來你還是不要去才沒有危險。」

　　「哎喲，人家已經簽了証和訂了機票，差不多七、八七元啊。」

　　「七、八千元？看來你和子儒真的很富有，可以要求退回機票嗎？」

　　「媽媽，難得人家現在有空，在這十多年一直努力學習，還未曾到過甚麼地方遊玩。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答應你，下不為例。」

　　「唉，我知道現在和你說甚麼也沒用，你已經先斬後奏，我對你奈何不了。」

　　「多謝媽媽，給你一個吻。」

　　「哎喲！媽媽現在正下鹽到菜裡，被你突如奇來的吻害我下得太多。現在怎麼辦？」

　　姚嘉莉知道自己闖禍，連忙地轉個身子，一邊伸出舌頭一邊往房間走去。她躺在床上，雙眼望著天花板，想起一個星期前她和男朋友因為一時意氣用事，結果真的買了機票到美國去，想到這裡她不禁掩著嘴笑了起來。

　　兩天後。在一列地鐵車廂內，我左手握著扶手，右手牽著姚嘉莉的左手。無意間看到她的左手手腕除了佩戴著一隻腕錶外，還有一條淺綠色珠鏈，當其時我感到有點愕然。

　　「嘉莉，你的左手怎麼會有這樣的一條鏈子佩戴著？」

　　「你指這條嗎？」聽到我的說話，姚嘉莉立即將左手抬高，還在我臉前搖晃。「這是媽媽昨天特意到黃大仙幫我求的。」

　　「怎麼無緣無故為你求這樣的珠鏈？是不是用來增加桃花運？」

　　「哈哈，怎麼又會和桃花運有關？你不是想我結識其他男孩子吧？兩天前告訴媽媽，我倆幾星期後便會到美國旅遊，結果她昨天突然走到黃大仙去。人家不停地說不要和拒絕，怎知道媽媽強行將它佩戴在我的手腕。」

　　「嗯，原來是這樣。」

　　我垂下右手，兩眼仍是注視著那條淺綠色珠鏈。倆人站在車廂裡保持著沉默，聽著列車在路軌上行駛時產生出來的噪音。過了一會，姚嘉莉以右手輕輕地拍我的心胸，我抬頭望向她。

　　「你知道嗎？當媽媽知道我倆打算到美國旅遊的時候，顯得有點兒擔心。」

　　「那麼，你是不是想取消這個行程呢？如果是的話說出來吧，我會尊重你的意見。」我將臉兒轉到姚嘉莉那邊，問道。

　　「不要說笑了，我不會取消這個行程。現在甚麼也準備好，旅遊證件啦、機票啦、甚至是暫時放棄寫求職信找工作，為的都是這次能夠和你到外地散散心。」

　　「嗯，看來我倆現在有點像騎虎難下。」

　　「哈哈，你這麼說，是不是對這次旅遊很擔心？如果是的話說出來吧，我會尊重你的意見。」姚嘉莉模仿著我剛才的說話。「不要逞強。」

　　「我怎麼會怕！」這時我用左手拍著自己的心胸，就是感到甚麼也不害怕。

　　「說起來，我在互聯網內認識幾位住在美國的朋友。如果有空的話，我們可以找找他們，或許他們願意當我們的導遊呢。」

　　「住在美國的網友嗎？」聽到姚嘉莉這麼說，我頓時斜著雙眼注視她。「是男抑或是女來的？」

　　「是男的耶。哈哈，你現在的樣子好像在告訴我你不喜歡我在互聯網上認識異性。」姚嘉莉伸出右手往我的頭頂輕輕地拍去。「我的蜜糖兒，你是一個男孩子來的，不要這麼小器。」

　　「哼！我哪有小器。」

　　「還裝傻嗎？和你在一起和拍拖已經有一段日子，你現在心裡想著甚麼我也知道呢。嗯，你這個專制怪獸不用擔心，我只喜歡子儒一人。」

　　有時候我會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姚嘉莉所說那麼專制。比著是你，你也不太願意女朋友在互聯網上結識很多異性朋友吧？說真的，很多時候從她口中得知她總是結識很多異性朋友，雖然未至於相約出來見面，試問誰又會能夠接受或不吃醋呢？

　　距離旅遊還有一個星期，姚嘉莉在家裡早已執拾好一箱行李。她每天還是不放心，總是會抽空不厭其煩地將行李箱內的物品再三檢查一遍。哈，我想她對這個旅行充滿興奮。看到書桌上的鬧鐘，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時，她想起一位經常在電子佈告欄系統對話的網友，心血來潮下登入互聯網。

　　如她所料，對方早已登入系統。看到對方的名字，姚嘉莉發了一個會心微笑。

　　「小雞雞，給你告訴一個好消息，我下星期和男朋友到美國旅遊，現在的你是不是感到有點妒忌呢？ 😀 」

　　「哈，我沒有聽錯吧，小嘉莉。怎麼我要妒忌？我不是一直在這兒工作嗎？」

　　「我不是在說這個，而是說我能夠和男朋友一同旅遊，嘻嘻。 ^^ 」

　　「憑你的語氣，我感到你現在很愉快。是不是第一次和男朋友遠遊？」

　　「是啊，你怎麼會知道？我沒有告訴你這是我第一次旅行，啦啦啦……」

　　「不告訴你，這是我的秘密。說起來，不知道你們到美國哪一個州遊玩呢？」

　　「嘻，在你現在逗留的加州，我們會乘搭飛機到三藩市，應該在那兒遊玩。不知道你所住的地方和這兒遠嗎？」

　　「我是在聖荷西附近居住的，這兒距離三藩市約四十五哩，從那兒駕車的話朝南方駛約半小時至四十分鐘。請問你們打算逗留多久？」

　　「我倆打算在這兒逗留兩個多星期，如果可以的話，不知道你願意抽一天半天和我們的見面，甚至當我們的導遊嗎？好讓我請你食一頓晚餐。」

　　「這個當然沒有問題，當你們一天導遊和免費司機。晚餐嘛，不用請的呢，能夠和你們一起我感到開心。說起來，現在這兒天氣蠻好的呢，你們一定會喜歡。」

　　「不知道跟著的日子會否下雨呢？ 😮 」

　　「這個你大可不用擔心，這兒的氣候很好，一年只有幾星期下雨，多是在二月或三月期間，餘下來的日子都是天晴。真的不可思議。」

　　「小雞雞，那麼一言為定，不知道我可以怎樣和你聯絡呢？」

　　「我給你聯絡電話，當你有空的時候可以致電給我，我便可以到三藩市找你們。不過記著要給我一天時候預先通知，不然我或許臨時不能抽空前來。」

　　「這個我明白，小雞雞，多謝你。我想，現在是時候睡覺，很倦呢。」

　　「不用謝呢，那麼我和你今晚談到這兒，小嘉莉晚安。」

　　※　　※　　※

　　在美國三藩市一間汽車檢查和維修中心，一位穿著補藍色工人服裝的男子站在一輛鮮紅色的四門房車旁，這時左邊司位座位的車門被人打開，一位身材苗條的女子下車，她是一所租用汽車公司的負責人。

　　「不知道這輛車子有甚麼問題？」男子問道，沒錯，他是那名維修人員。

　　「剛才有一位客戶對我們表示，這輛車子的煞車系統好像有點問題，麻煩你檢查檢查，如果是煞車系統有問題的話，將它維修妥當。」

　　「明白。」

　　男子將那輛鮮紅色房車駛到汽車維修台，爬到車底下用工具開始檢查起來。大概過了兩個多小時，他將煞車系統維修妥當，正把一顆重要的鏍絲固定的時候，中心內的電話突然響起，其中一位工友接聽後向他納喊。

　　「嗨！阿明，是醫院致電來的，他們說你的妻子快要妊娠，想你到醫院去。」

　　「我的太太要妊娠！我的太太要妊娠！」聽到工友的說話，他顯得異常興奮。

　　「哈哈，這兒由我來吧，你快些到醫院去會見妻子，不要讓她一人。」

　　「是的，多謝你。那麼你可以幫我固定最後一顆鏍絲嗎？」

　　「這個當然沒有問題，一切交由我來吧。不知道最後一顆鏍絲在哪兒？」

　　「我已固定了一半，在近前軸位置。」

　　「沒有問題，這兒由我來。你快些準備。」

　　「那麼，我們明天再見。」

　　「怎麼樣，明天還打算來工作嗎？真是一個不識趣的傢伙，你應該逗留在醫院陪伴夫人嘛！向公司請一個星期假期，這兒由我們來應付可以的了。」

　　「這個……我明白。多謝大家，那麼現在我離開啦！」

　　「這顆鏍絲很容易辦。」看著對方匆匆地離開維修中心，跟著又看到輪胎旁有一顆未固定的鏍絲，他粗心大意地只將這顆鏍絲固定好。「不用半分鐘便完成。」

　　※　　※　　※

　　在香港。二○○三年五月三十一日，星期六，天還未亮我已經揹著一個旅行背囊和攜著一個行李箱獨個兒乘搭 E34 機場接駁巴士，從元朗前往機場。我和姚嘉莉相約在香港國際機場聯合航空候機間等候，是的，我們今天將會在十一時半乘搭編號八○六班機直接飛往三藩市。

　　來到國際機場，看看腕錶，還有十分鐘才到九時，我站在那兒望著航機資訊顯示屏，航機要在十一時半才起飛，我才醒覺自己太早到達這兒。我嘆了一口氣，不期然地埋怨自己做任何事情總是擔心會遲到而很早到達。當我打算轉個身子找一張椅子坐下來等候女友的時候，左邊肩膀突然被人拍打著。

　　「子儒你好。」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姚嘉莉。「怎麼這麼早已經來到這兒？」

　　「哈，嘉莉早晨。你還不是很早便到來到這兒嗎？」

　　「我只是剛剛到來，卻看見你站在這兒嘛。」

　　「我亦是剛剛到來這兒不久，大概早你十多分鐘罷。看來我們太早到來呢。」

　　「也不是的，還記得當我們在旅行社向職員查詢訂購機票的時候，職員告訴我們自九‧一一之後，在離境那天我們要提前兩個小時登記的嗎？如要在十一時半離境的話，不是九時半便要來到這兒？」

　　「你這樣地說，我有印象呢。」

　　「那麼，我們現在排隊登記吧。」

　　航空公司保安職員要求我們將李行箱打開，好讓他們檢查。我們按照他們的指示，跟著將背囊和行李箱寄艙，只留下我的一個腰包和姚嘉莉的一個斜揹袋套在身上。由於要在十一時才可以到南閘登機，我和姚嘉莉手牽著手在機場內四處逛。

　　最後，我們在十一時正式登機，第一次乘搭飛機，心情少不免有點緊張。自小時候，每每看到電視劇集，人們有機會乘搭飛機，心裡頗是妒忌。因為，乘搭汽車和輪船的機會多的是，唯獨我未曾坐過飛機。

　　然而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當你得不到想要的東西的時候便很想得到，可是當你得到的時候，卻會感到還不是甚麼一回事。坐在飛機艙那狹小的座位，沒有多大的活動空間，沒有甚麼東西可以做，只可是望著一個小小的熒光幕。唉，還有十三個小時飛行，真的不知道我們呆坐在這兒做甚麼，簡直在浪費青春。

　　然而，姚嘉莉的神情卻和我剛剛相反，她感到很嚮往似的，或許是因為是坐在窗旁，一直可以望著窗外的緣故吧？從飛機慢慢地移動至飛入雲層只不過是半個小時，從窗內望去我們已經在雲層之上，姚嘉莉這時望著我。

　　「怎麼了，剛才你不是一臉很嚮往的樣子嗎？」

　　「現在甚麼也看不到，只是一片一片的白雲。剛才看到很多高樓大廈，從高處望下去，像是積木。」

　　坐長途飛機，就像在囚室中一般，雖然我未曾有坐牢的經驗，日後亦不想有呢。只是，我好像深深體會到囚犯失去自由的時候所得到的感覺是怎樣。也不曉得我倆在機艙裡怎樣渡過這十多個小時，只是感覺到，如果日後有機會旅遊的話，一定會挑選距離香港不遠的地方。真的很怕坐飛機，很怕坐長途飛機。

　　終於，飛機在五月三十一日上午八時半安全地到達三藩市國際機場。我們二人來到海關，由於保安很嚴謹，他們要求我們將背包、手提行李，甚至是手錶、外衣和運動鞋脫下來，放在他們遞給我們的幾個淺綠色盤子，好讓檢查機器偵察。

　　姚嘉莉將腕錶和珠鏈脫下，按照指示放在盤子裡。由於盤子是淺綠色的緣故，姚嘉莉忘記將珠鏈提起。奇怪的是各人都沒有察覺。經過海關後，我倆在行李輸送帶取回自己的背囊和行李箱。二人在機場內才醒覺，我們除了訂機票到來這兒外，甚麼也沒有準備。

　　「看！我們終於到達三藩市。坐了大半天，雙腿快要發軟，身子倦得很。」

　　「這兒就是三藩市，氣溫比想像中有點寒冷。子儒，我們現在提著行李，跟著怎樣？」姚嘉莉提著行李箱，站在我跟前。

　　「嗯，猜猜甚麼，我們除了訂機票外，好像甚麼也沒有準備。我們是不是應該乘搭交通工具到三藩市呢？」

　　「這個真是一個很好的問題，說實話，我不知道呢。我還以為你早已計劃好一切，計劃好我們在這兩個星期的行程等等。現在看來，我們甚麼也沒有計劃過。」

　　「這個怎麼辦？我們才剛剛到達這兒，不會是天天逗留在機場吧？」

　　「不用擔心，我們現在先於機場內走一趟，一定會找到前往三藩市的交通工具。到達市中心，我有信心可以找到旅館逗留。有了地方安置，隨後的事情便會變得很簡單。」

　　「看來我們現在沒有其他選擇，唉，怎麼我們沒有考慮過到達美國後應該怎樣做。」姚嘉莉提起行李，帶點投訴口吻向我說。

　　「嘉莉，對不起。看來是我太天真，甚麼也沒有準備好便和你一同到來這兒。」我伸出右手拉著她，帶著抱歉的語氣。

　　「子儒，不要怪責自己……」姚嘉莉望著我，跟著暗笑起來。「這個不是你的錯，我也有責任。」

　　「但人家是男孩子嘛，這麼簡單的事情我卻從沒有考慮過。」

　　「現在已是要求男女平等的年代，況且這次旅遊我也有份參與，不應該只有你一人去負責任。」姚嘉莉放下行李箱，握著我的雙手。「來吧，我們一同起程前往三藩市市中心。」

　　結果，我們像一對盲眼老鼠在機場內四處撞來撞去。最後，我們來到地面那層，看見一輛前往火車站的穿梭巴士停泊在一旁。看到朝北走的火車路軌終站是在三藩市的，我和姚嘉莉就是感到歡喜。

　　「你好，請問車資要多少塊錢？」穿梭巴士不是很大，大概可以容納二十人。看到司機座位後方有一個架子放置行李箱，我和姚嘉莉將背囊和行李箱放置好後，我用英語詢問司機。

　　「這是免費的。」司機有禮貌地回答。

　　我和姚嘉莉乘搭穿梭巴士，大概二十分鐘後我們到達聖馬刁火車站。根據指示牌我們知道跟著到來的一班火車是前往三藩市。我看看腕錶，現在已是早上十時半。幾經轉接，我們二人提著行李到達三藩市市中心。哈哈，你們知道嗎？雖然行程只是剛剛開始，對我倆來說這個可算是一個奇蹟。無論如何，在三藩市市中心這兒有很多人，很熱鬧，第一個感覺是，很像香港的中環地區。

　　「子儒，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先找找附近有沒有旅館，跟著將背囊和行李箱安置後再到附近逛逛。」

　　二人在市中心揹著背囊和拖著行李，在人群中向左走向右走。在炎熱的天氣下我們二人早已汗流浹背，雙腿亦開始感到發軟。這一刻我才後悔，平日沒有怎麼抽空做運動，現在只不過是走一段短短的路子，已經喘不過氣來──很懷念在高中時期我是班際四乘一百接力賽代表，我班還得到第一名的日子。

　　「哎喲，我現在很倦啦，雙腿走不動。」

　　「嘉莉，不要蹲在這兒，我們繼續向前走好嗎？」

　　「但人家現在已經倦得很，子儒呀子儒，我們現在應該到哪兒？」

　　「這個我也不知道，或許再向前走一段路，看看附近有沒有旅館。」

　　「但我們已經花了一整個上午，提著這麼重的行李在三藩市，你看，雙手也紅腫起來啦。」姚嘉莉伸出雙手向我端過來。

　　「我心愛的嘉莉，我的雙手還不是一樣變得紅紅的？」我亦將雙手端給她看。

　　「你是男孩子，雙手紅腫也不要緊吧。可憐的是我這個女子，我不依啊！」

　　「可是你早前不是對我說過，現在已是一個男女平等的年代，我的雙手和你的雙手應該是平等的吧？」

　　「哈哈，我不和你說話。你總是愛欺負我。」

　　「我哪有！嘉莉，我們不要光是站在這兒，繼續向走好嗎？」

　　「我感到很倦啊，真的走不動。」姚嘉莉一邊說一邊蹲在地上。「我放棄。」

　　「不要蹲在這兒嘛。」看到她的舉動，我亦走到她的跟前蹲下。

　　「子儒，我有一個提議。」姚嘉莉一邊打開斜揹袋，一邊取出銀包。

　　「怎麼了？」看到她從銀包裡取出一張小紙條，我感到有點莫名其妙。

　　「找一個電話亭，致電給小雞雞。還記得早前和你提及過我在互聯網上結識了很多網友嗎？小雞雞是在這兒工作的，他應該可以找到方法安置我們。」

　　「原來是這樣。嘉莉，你很聰明，幸好你事先和網友談及我們到來這兒旅遊。當初我還向你抱怨，真的不好意思。」

　　「現在不要說這些話，讓我們到附近找電話亭。」

　　我攙扶姚嘉莉，二人一同站起來。我左顧右盼，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個電話亭，於是牽著姚嘉莉的手一同朝電話亭方向走去。我提起電話筒，取出早前在找換店兌換的零錢，將幾個硬幣投進電話機，望著姚嘉莉手裡的小紙條按下那個電碼號碼。待電話接通後，我將它遞給姚嘉莉。

　　「嘉莉，電話已經接通。我想還是由你來和你的網友對話比較合適。」

　　「喂，我想找小雞雞。」姚嘉莉取過電話筒，語氣認真地說。

　　「小雞雞？請問你是誰？」電話筒裡傳來一道男子的聲線。

　　「我是小嘉莉，請問你是不是小雞雞？」姚嘉莉顯得既緊張又擔心。

　　「嗯，小嘉莉，你們已經到達加州吧？」

　　「是的，可是我們現在遇上困難，想你幫幫忙。」

　　「不知道是甚麼困難呢？」

　　「我們現在於三藩市，應該是市中心吧。我和男朋友走了整個早上，仍然找不到旅館。現在真的不知道應該怎樣做。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我才致電給你。小雞雞，對不起，我不是想打擾你的。」

　　「也不用說著打擾。反正我現在沒有甚麼做，頗是閒著呢。」

　　「不知道你現在正做些甚麼？可不可以抽少許時間到來這兒幫我們一把？」

　　「我現在逗留在家中創作小說，不知道你們現正在哪兒？」

　　「嗯，我只知道是在三藩市，但不知道確實位置，真是頭大。」

　　「不用緊張，你可否告訴我附近有些甚麼建築物？」

　　「讓我看看。」姚嘉莉四處張望，跟著看到距離身後約一個街區有一間迪士尼商舖。「在街的角落有一間迪士尼。」

　　「是迪士尼嗎，那麼你可否看看在迪士尼旁是不是有一間叫名 Border’s的書店？」小雞雞想了一會，繼續說。

　　「好的，麻煩你等等。」姚嘉莉回答，跟著轉身望過來對我說：「子儒，你可不可以跑到那間迪士尼，看看附近是不是有一間名叫 Border’s 的書店？」

　　「好的。你在此等等我，我很快會回來。」

　　說罷，我不假思索地朝迪士尼跑去。果然在旁有一間如姚嘉莉所說的書店，結果我們相約在迪士尼等候姚嘉莉的網友。大概五十分鐘後，一位個子不算太高的男子朝我們走過來，他的外貌不算很俊朗，短髮粗眉。

　　「你們好，請問你是不是小嘉莉？」

　　「你是小雞雞吧？很高興能夠認識你。」姚嘉莉伸出右手，和對方握起手來。「這位是我的男朋友，他叫子儒。」

　　「子儒，你好。」他亦和我握起手來。「叫我小雞雞可以的了。」

　　「小雞雞是你在網上的暱稱吧？」

　　「嗯，是的。哈哈，你知道小雞雞是甚麼來的嗎？」

　　「這個我知道呢。你也真是蠻風趣的，竟然用這個名字做暱稱，會令人多難為情，哈哈哈。」我打趣地說。

　　「喂喂，你們在說甚麼，怎麼二人都在大笑。說起來，小雞雞是甚麼來的？」

　　「小嘉莉，你還是不要知道甚麼是小雞雞比較好，呵呵呵。」小雞雞掩著嘴暗笑起來。「好了，現在不是談笑的時候，或許你們跟我來，我先駕車在這兒繞一圈，看看你們覺得那兒會比較適合，跟著可以租旅館，甚至是租用汽車。」

　　小雞雞一手提起姚嘉莉身旁的行李箱，跟著離開迪士尼商舖。姚嘉莉和我看著對方離去，於是尾隨著他。

　　「租用汽車嗎？」走了幾步，我感到有點好奇。

　　「是的，在美國這兒，如果駕車的話可以去較多和較遠的地方，而且不用等候公共交通工具，平日可以省卻很多不必要的等候時間。」小雞雞回答道。「想起來，我剛剛來到這兒工作的時候，因為沒有汽車平日很不方便。」

　　「原來如此，可是我沒有這兒的駕駛執照，恐怕不容易租用汽車呢。」

　　「小雞雞，我有一個提議。」說到這兒，姚嘉莉插嘴說話。「你可否替我們租用一輛汽車？我們會支付所有費用。」

　　「嘉莉，這個不太好吧？一來駕車真的不是太必要，看看這兒四周都是人，這兒是旅遊區，交通一定是很方便。」我望著姚嘉莉說道。

　　「但我們將會逗留在這兒兩個星期嘛，難道你只想在市中心一帶活動？其實還有很多非遊客的地區，相信是值得一去。」

　　我和姚嘉莉一直討論著租用汽車與否，我嘛，當然不想。一方面要勞煩人家替我們租用汽車，一方面我不覺得有這個需要。況且，如果違反交通規則或發生甚麼意外的話，小雞雞必定要付出全責。可是姚嘉莉就是認為有一輛汽車可以四處遊覽，不必只是逗留在三藩市。

　　「如果你們真的認為租用汽車比較好的話，我可以幫你們。」

　　「小雞雞，我不是聽錯了吧？你願意幫我們？」聽到對方的說話，姚嘉莉顯得異常高興。「看，人家都不辭勞苦地幫我們，子儒，難得人家有這顆幫人的心。」

　　「為甚麼？」我大惑不解，於是問小雞雞。

　　「沒有甚麼特別原因，只是，一來我和小嘉莉在互聯網上認識已有一段時間，二來我亦曾試過體驗過沒有汽車代步的不方便。」

　　「子儒啊子儒，我們也租用一輛汽車，好嗎？當是我懇求你好嗎？」

　　男孩子最怕的是心愛的女友在耳邊不停地撒嬌和懇求，不用片刻，我已經心軟起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結果，當然是姚嘉莉得勝，得到小雞雞的幫忙，我們來到一間汽車租用中心，看見很多不同類型的房車。

　　「不知道你們想駕怎麼類型的汽車呢？」小雞雞問。

　　「嘉莉，我可以提出要求嗎？」看見這麼多不同類型的房車，我心裡蠻歡喜。

　　「這個當然可以，反正是你負責駕駛，我在這兩個星期有免費司機，呵呵。」

　　「那麼的話，我想試試這輛鮮紅色的四門房車，可以嗎？說起來，我自小時候已經有一個心願，日後想駕駛這樣的汽車。」

　　「沒問題。」小雞雞向我投以一個微笑。「記起兩年前的暑假，我亦是駕著一輛鮮紅色的房車和女朋友到洛杉機旅遊。」

　　我牽著姚嘉莉的手，一直跟隨小雞雞，最後經過一位服務人員講解，小雞雞亦以他的名義填寫好租用表格。結果，他駕著車子返回旅館，還讓我坐在司機座位。

　　「真的很多謝你，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向你感激。」看見他正想離去，我說道。

　　「不用謝呢，助人為快樂之本嘛！不知道你們打算逗留在這兒多久？」

　　「大概兩個星期，兩星期後的星期六傍晚會回港。」

　　「那麼，在星期五的時候你再聯絡我，我會前來替你們退還這輛汽車。你們記著通知我，不然我要賠償損失。還有，千萬不要違矩，如衝紅燈、超速或違例泊車，不然我會遇上麻煩。」

　　「這個我當然明白，小雞雞。真的很多謝你呢。」姚嘉莉亦感謝地道。

　　「我們是好朋友嘛。好了，我想現在也要回去，我們兩星期後再見。」

　　「不知道你回去做甚麼呢？如果有空的話，可以和我們一同逛整個下午。」

　　「哈，不用了。我不想當你們二人的電燈泡，而且我仍在創作一篇小說，打算在十月份在網站上發表。」

　　「你是說，你喜歡創作小說嗎？」聽到小雞雞的說話，我感到有點不可思議。「哈，很少聽過男孩子喜歡這個玩意。」

　　「是的，小雞雞和他的女友有一個個人網站，在那兒還發表了很多他的小說創作。雖然我平日沒有抽空看，但是覺得很奇怪為何他會有這麼多時間，呵呵。」

　　「好了，我還是不打擾你們二人。再見。」

　　「等等，可否問你最後兩個問題？在這兒附近有甚麼景點是值得去參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