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時裝店
叮噹叮、叮噹叮……聖誕節來了,無論在街道上或是商場內,隨處都可聽到熟悉的聖誕樂曲,《普世歡騰》、《平安夜》、《鈴兒響叮噹》等等,使這個寒冷的冬天帶來一遍溫暖和歡樂;在街道上偶爾會看到幾名穿上聖誕老人服飾的小丑,向途經的小朋友派發糖果;在櫥窗內可以看到不同的聖誕老人飾物、可愛的鹿兒、漂亮的聖誕樹,看上去會使人的身心悠然地感到熱哄哄。
「乾杯!慶祝我們久別重逢!」
「祝大家聖誕快樂、新年進步!」
「亦祝全香港市民明年一切順順利利,人人有工開!」
傍晚七時,位於屯門市廣場附近的一間自助餐廳內,一圍桌子上放滿不同的食物,六位男女坐在餐桌旁,喜氣洋洋地高舉盛滿飲品的杯子互相祝賀。
「轉眼間我們已兩年多沒有見面。」健文喝下一口飲品,放下杯子說道。
「是啊,方庸,怎麼回港也不通知我們?要不是湊巧地在街上遇見,今個聖誕我們不會一起坐在這裡相聚。」坐在健文身旁的一位女子,阿韻,說。
「不好意思,因為我也是兩個月前才返港,跟著忙著找工作,想不到香港今年經濟不是想像中那麼好。」
「經濟不景,自九七年至今,算起來已有五年。哈!香港人適應力這麼強,甚麼也習慣了。」綽楓打趣地說道。「方庸,那麼你現在從事甚麼工作?」
「我在灣仔一間私人公司當程式編寫員,按照客戶要求編寫相關軟體。」方庸先是望望坐在身旁的凱娜,然後回望綽楓回答道。「你們又如何?」
「我在一間中資機構當系統管理員。」綽楓回答。
「我在一家物流管理公司工作,間中要到深圳逗留。」阿韻回答。
「我在和記從事程式開發,他們正在發展第三代流動通訊,將會於明年底或後年中可全面投入服務。」健文跟著回答。「每天總是忙個不停,真要命!」
說到這裡,方庸、綽楓、健文和阿韻從銀包裡取出幾張咭片互相交換。坐在方庸身旁的凱娜和坐在綽楓身旁的麗瑩則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互相對望一眼,嘴角翹起難為情的微笑。
「和記黃埔,是一間大型誇國企業,真是了不起。」方庸一邊看著手裡的咭片一邊說道,言語間流露出羨慕。
「不要這麼說,你比我們還要厲害,大學還沒畢業已有機會隻身跑到外國。」健文不經意地伸出右手牽著阿韻的左手。「那麼你女友天娜呢?」
「我嗎?我在大學時主修美術設計,和方庸一同回港後看來不太幸運。香港沒有太多和我所修讀有關的設計公司,所以直至現在我仍是待業中。」
「不要灰心,我亦是待業青年。自從會計師樓八月份栽員至今,已先後找了四個月工作。」麗瑩終於開口說話,然後依著男友的肩膀。「幸好綽楓在這段時間一直支持我,不然平日生活會成一個問題。」
「這裡有三男三女,卻有兩位女子找不到工作,即是說男孩子比女孩子較厲害。」綽楓打趣地說。
「甚麼男孩子較女孩子厲害啊?當心你剛才的說話會造成性別歧視。」
「哈哈,綽楓,想不到現在的你仍然經常將男女互相比較。」想起在大學的時候他總是將男性地位推高,方庸笑著回答。「其實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兩性吧?」
「綽楓,當心今晚你要頭頂啖罐睡覺!」
「哈哈哈!就是說過,男孩子再多厲害,還是會敗在女朋友手裡。」
「我也是這麼說。誰說香港女性較遜?看,幾乎所有男性也要臣服於女性。」
麗瑩伸手扭著男友的耳珠,痛得坐在椅子上的他蹦蹦地跳,亦逗得眾人捧腹大笑。如阿韻所說,縱使香港的男孩子有多厲害,他們還不是要聽從和照顧女友?這時兩位侍應分別地端來眾人所點選的食物,他們亦開始提起碗筷吃自助晚餐。
「各位應該知道,阿韻是我的中學同學,自中五會考以後我倆便開始發展。而綽楓和麗瑩則是大學同學,雖然不同學系,不過二人在一次舞會中認識。」
「健文,你怎麼突然說話這樣隱晦,不明白你想說甚麼?」
「他是想問我和你是怎麼認識。」凱娜笑著回答,麗瑩聽到後笑起來。
「啊!原來如此。其實我和天娜是於酒吧裡認識,在一次偶然機會下。」
「真是意外,這麼純情的你竟然會跑到酒吧去結識女孩子?」
「甚麼與甚麼嘛,為何我不可以到酒吧?」方庸以帶有孩子般的語氣反問。
「剛才你提及過,返港是因為希望多些時間照顧媽媽。那麼,天娜,你又為何會與他一同返港?」
「這個……」凱娜停頓一會,繼續說:「是因為他。」
「哈哈哈,方庸果然厲害,竟然可以隻身走到外國,卻兩人一同返來。」
「天娜,不知道你現正在哪兒居住?」
想起凱娜談及回港是因為方庸,阿韻心底裡感到頗好奇,於是開口問道。方庸聽到她的說話,腦海裡浮現出兩個星期前下班後獨個兒乘搭交通工具回家,沿途中手提電話響起的回憶……
※ ※ ※
「先生,你聽到嗎?」
「甚麼?」
「你的手提電話已響很久。」
「啊!謝謝你,不好意思……喂?」
在公共汽車上層前座,方庸雖然是張開眼睛透過玻璃窗望著車外的風景,心卻是飛到不知哪裡去。突然間在車廂內傳出很久的手提電話鈴聲,眾乘客在左顧右盼,坐在方庸身旁的一位年輕女子最終柔柔地拍打他的肩膀。這刻方庸才醒覺自己的手提電話在響,於是連忙地從衣袋裡取出來接聽。
「方庸你好,我是天娜。」
「天、天娜?」
原來來電者正是平日一直在思念著的她──凱娜,方庸立即站起來驚訝地叫喊,上層車廂裡每個乘客都投以古怪目光注視過來。他當然感到十分尷尬,額頭上亦慢慢地流下一滴冷汗,立即坐回座位裡。
「你現在有空嗎?我想見你。」
「我正乘車回屯門,你在哪兒?」
「等等我,小姐,請問這兒是甚麼地方?喔,謝謝你……」
「……。」
「方庸,我在沙田新城市廣場二樓。」
「可否等我約一個小時?下車後我會立即前往沙田。」
「沒問題,我在這兒等你。」
說畢,方庸關上手提電話,放它進衣袋的時候感到自己的心砰砰地跳。每天一直在想念的凱娜,已經好一段日子沒有她的音訊,由於沒有她的聯絡地址和電話,自機場離別後一直沒有她的消息。怎麼現在她又突然致電給自己呢?
十多分鐘後到達屯門市中心,方庸立即下車,再轉乘路線 263 公共汽車前往沙田火車站。來到新城市廣場,他的手提電話再次響起,凱娜告訴他現正在二樓商務印書館看書。
得知對方已經到來,凱娜特意走出書店等候。良久,看見方庸喘著氣跑來,她不發一言地向前跑,張開雙手不顧一切、緊緊地擁著他,在眾人面前哭了出來。方庸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樣做,只是默默地站在那兒屏息著氣。
良久,方庸兩手繞過凱娜的身子,輕輕地掃撫她的背藉以安慰。
「不要哭了,我在這兒。」
「我這幾星期很想你,真的很想你。只是,嗚嗚嗚……」
「現在先讓我們吃晚飯,淚遲些再流。」
「嗯。」
凱娜被逗得哭笑不已,她將臉兒貼著方庸的胸,一邊搖頭一邊拭眼睛。眼淚還未被拭乾,她再次緊緊地擁著他,不知是甚麼原因再一次哭起來。
「天娜乖乖,在大庭廣眾地方哭,會給人家笑。看!這邊一位小男孩在說姐姐真是醜怪;看!那邊一位女孩在掩著眼不敢張望……」
「這些我都不要理會,只要能夠再見你,甚麼也變得不要緊。」
「這個……呀!現在我感到肚子很餓,讓我們先吃晚餐好嗎?」
「好的,不過你請客。」
終於,凱娜不再流淚。方庸垂下兩手,右手順道牽著她的左手,轉身向前走。在她的臉上流露出一個笑容,不但沒有拔足跟著對方走,反而猛烈地拉扯他的手。
「怎麼了?」方庸停下腳步,感到異常好奇。
「傻瓜,不曉得地方的話別亂走,當心迷路。那邊沒有餐廳,跟我來這邊。」看見方庸傻瓜的舉動,一切依然沒變,凱娜掩嘴偷笑。
※ ※ ※
想起在沙田新城市廣場二樓的情景,凱娜將雙手托著下顎在自我陶醉。方庸看見她一直沒有反應,於是伸出左手在她臉上揉下去。
「怎麼了?」凱娜兩眼一睜,好不容易地回過神來。
「傻瓜,人家在問你問題,你的心飛到哪兒去了?」
「甚麼?噢,是、是的,」凱娜紅著臉兒回答。「我在方庸的家暫住。」
「嘩嘩嘩!想不到你們二人竟然發展到同居地步。」健文故作驚訝地叫喊。
「哈哈,你別裝模作樣。」方庸取起杯子,輕敲對方的杯子,喝下一口飲品。
「那麼,方庸,當你回港後你是怎樣找到這份工作?」綽楓好奇地問。
「這個嘛,我想大概是運氣好而已。」方庸回答。「我在互聯網的求職網站找到很多和資訊科技有關的工作,於是以電腦文書處理器寫了多封職位申請信,附加自己的履歷一拼電郵出去。」
「現在市道低迷,有回覆嗎?」麗瑩續問。
「意外地,過了幾天我收到多間科技公司回覆,於是挑選自己較喜歡的幾家大機構,進行面試。」
「你真的很厲害,回港後並不用花太多心機便能夠找到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嗯,甚至可以選擇到哪家公司面試,真是厲害。」
「不要這麼說,找工作的路子亦不是怎麼順利,我亦遇上很多難題。」
「遇上問題也不用擔心吧?反正天娜一直留在家裡陪伴你。真是幸福。」
「不,阿韻。天娜在兩星期前才到我家暫住,之前的日子我們一直沒有見面。」
「是真的嗎?」除了方庸和凱娜這對小情侶外,眾朋友們異口同聲地問。
「是真的。」
凱娜一邊點頭,一邊想起到達機場和方庸一家人離開機場的情景……
※ ※ ※
在機場候車處,方庸取出一枝藍色原子筆,在一張咭片背後寫上聯絡電話,遞給凱娜。隨後,他和家人一同登上公共汽車。看著車子慢慢地駛離車站,凱娜感到有一種失落感。她抓起背囊揹著,左手提著手提包,右手拉著行李箱,姍姍地離開候車站。
當凱娜走進機場大堂後,才發覺附近環境變了很多,與十七歲那年離開香港時的機場環境截然不同。她感到這兒的建築特色很像三藩市國際機場。詢問一位機場職員,才知道自己身處在一所新機場,不是昔日位於九龍灣的啟德機場。
「這裡真的不是啟德機場?」凱娜吃驚地問。
「不,啟德機場在九七年已經關閉。這兒是位於赤臘角的香港國際機場。」
「赤臘角?」在她腦海,浮現出以往曾經看過國際新聞,報導關於香港回歸前後的事情,其中一項是新機場開幕。只是,她好像未曾聽過赤臘角這地方。
「離島區,在大嶼山。」
「如果要到粉嶺,可以乘搭甚麼交通工具?」
「地下鐵路,機場快線到九龍塘,再轉乘火車到粉嶺;或是 A43 公共汽車直接前往粉嶺;當然,乘搭計程汽車亦是一個途徑。」
想起方庸和家人都是乘搭公共汽車回家,凱娜於是按照職員指示走到公共汽車站等候,到達粉嶺車站再轉乘計程汽車。來到永寧村,闊別多年,她感到有很多地方已經改變。想起小時候和哥哥一同與其他鄰居在圍村嬉戲玩耍,及玩耍過後兩兄妹總會手裡拿著雪條一邊吃一邊回家。可是,她知道這些令人懷念的時光已經不再復返。這一刻,她心裡哼著小時候喜歡唱的童謠:
「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
凱娜牽著三件行李,在圍村的路子蹣跚地走,細心觀察四周的環境。村裡的人看見她都會以好奇的眼光凝望她,尤其是一班在村內生活已久的青年男子,看見一位打扮漂亮的女子拖著行李走,感到她就是一位天上降下來的仙女。
凱娜沒有理會,繼續向著自己的家裡走。約十多分鐘後,來到一個轉角處,知道只要再前行不遠便是自己以往的家。這時體型消瘦的一位中年男子打開木門,從屋子裡走出來,還回望屋子叫喊起來。
「動作快點,我在外邊等你。」
「阿爸!我是天娜,這邊啊!」
「天娜?你……怎麼真的回來香港?」
「嗯,我在兩個月前曾經致電給你的嘛!嘻,現在是不是感到很意外呢?」
「意外?是的,你令我感到非常意外。這麼多年沒見,你長大了很多,還真的會讓我認不出來。你近來好嗎?」
「我近來很好,你呢?」
「不過不失。想起來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面,不知道媽媽和哥哥在哪兒?」
「他們仍在美國,只有我獨個兒回來。」
「我們可以走囉!怎麼一直站在這兒,咦?這位是……」
這時一位年紀比凱娜稍大的女子從屋裡走出來,看見攜著行李的凱娜,不期然地從她的頭打量到腳底。鵝蛋的臉形、浮凸的胸部、纖幼的蠻腰、修長的美腿,女子感到站在跟前的凱娜的樣子很面善。
「她是我前妻的女兒。」爸爸望著女子,點點頭。「天娜,快喊姨姨。」
「姨姨。」凱娜有禮地點頭打招呼。
「……。」一時間,四周的空氣漸漸凝聚起來,各人只是站在原地保持沉默。
「嗨!我們不要只顧站在這兒,天娜,你吃過早餐沒有?」爸爸拍拍手,問。
「剛才在機場吃過。」
「不打緊,現在你先進屋放下行李,跟著和我們出外坐坐、聊聊。」
「是。」
凱娜依著爸爸的指示走進屋子裡,第一眼使她感到,屋子的環境和間格依舊,沒有甚麼特別轉變。可是大廳四處都是放滿雜物,空的啤酒樽、零食紙屑、報章雜誌,隨處可見。
凱娜將行李安置在大廳裡的沙發旁,發覺沙發上有幾本翻開了的花花公子成人雜誌,頓時變得臉紅耳赤尷尬非常。她不看一眼,轉身打算走出屋子,卻好奇自己的房間在這麼多年會變成怎個模樣,於是溜進去一看。
房間內放置了很多雜物,還有一箱箱的東西閣在床邊,四周凌亂不堪。很難想像,這是昔日屬於她的房間,當時她下了不少功夫保持四周整潔。良久,凱娜離開房間、走出屋子。
「你不是曾經承諾不會照顧前妻的兒女?」
「天娜不是留在這兒長住,她只會逗留一段很短的日子。」
「很短的日子?看來不像,剛才她不是拖著三、四件行李回來的嗎?」
「不要這麼樣,她獨個兒回來,剛才也說過媽媽和哥哥仍在美國,難道要她一個人住酒店嗎?怎麼說她是我的女兒。」
「哼!先旨聲明,她要睡在大廳,我不要她睡在我的房間。」
「怎麼要她睡在客廳,剛剛說過,畢竟她也是我的女兒啊!」
「要麼她睡在大廳,要麼我睡在大廳,任君選擇。」
「這個,這個……」
爸爸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起來,而站在門旁的凱娜聽到他們的對話,心裡感到女子是故意高聲地說話,就是要讓自己聽到,明示或暗示自己不受觀迎。很多時候,女孩子的直覺都是準確的。凱娜立即裝作甚麼也聽不到,心底裡卻有一點難過。她在想,闊別這麼多年,為何爸爸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難道這是媽媽當年主動向他提出離婚的原因?
「我們可以起程,不知道你們打算到哪兒?」凱娜有禮地問。
「原本打算到村口附近一家茶餐廳吃早點,不過天娜回來,現在改變主意。讓我們到一處較好的地方吃東西吧。」
「嗯,謝謝阿爸。姨姨,你覺得如何?」
「哼,難道我可以反對嗎?」
※ ※ ※
鏡頭一轉,返回理工大學多媒體創新中心,方庸和凱娜穿上黑色絨質緊身衣,在身上和四肢分別地被兩位同學貼上感應球後,凱娜突然笑起來。
「你在傻笑甚麼?」
「嘻,你還記得四個月前的聖誕節嗎?」
「當然記得,吃晚飯的時候大家比賽鬥快喝啤酒,結果我們二人輸掉,被他們以口紅在我們臉上劃得像老鼠。」
「他們還強迫我們披上紅色袍子,記得袍子邊是白色的,我們要在人來人往的街上害羞地走。哈哈,都是你的錯!」
「怎麼會是我的錯?當時是你主動提出要與他們比拼,你知道我一直不懂喝啤酒,喝一丁點兒也會醉的。依我說,都是你的錯!」
「哎喲!你竟然反過來惡人先告狀?明明是你不懂得喝啤酒導致我們輸掉。」
「不過話又說回來,天娜,直至現在我仍摸不清為何你要離家出走。」
「這些都已是過去,我不想再提及或談論呢。」
「我明白,不過你真的打算不回家嗎?」
「你真是賴皮,我們不是約法三章,從此不提及這件事的嗎?怎麼你現在毀約,我不依啊!看,他們已經準備好一切,我們要準備拍攝廣告特輯。」
「好的、好的,我們不要談論這個。天娜,我們不是在拍攝廣告特輯,而是作動作擷取,一會兒還要作影像掃描。看來今天我們要忙個不停。」
「是。」
花了大半天,得到劉教授與同學們的指導和幫助,要模擬真人一舉手、一投足的動作資料已經透過動作擷取技術儲存在可讀寫光碟裡;而凱娜和方庸的情侶檔外型亦透過影像掃描儲存在另一片可讀寫光碟裡。
這一刻,眾人終於可以舒一口氣。餘下來的,就是方庸那一組編程人員對這些資料作出整理、歸納和後期製作。對他們來說,這些不是甚麼難題,眾人有信心在三、四個月的時間內完成為月半景灣而製作的電腦模擬片段。
下午三時,與劉教授等人道別後,方庸和眾同事一同離開理工大學。這時一輛白色開篷兩門跑車駛過來,在一處行人道旁停下。一位方臉短髮、戴深黑色鏡框眼鏡、身材略肥的男子打開車門下車,看見遠處有一位女子朝自己走來,於是向前一拐一拐地行走。他,正是逸謙。
「嗄、嗄,弟弟,午安。」若琳跑到逸謙跟前,喘氣地說。「幸好我及時趕來,沒有遲到。」
「姊姊,你好。」逸謙回答。「不用著急嘛,遲到也沒有所謂。」
「不,一會兒還有很多事情要辦。」若琳一邊說,一邊從書包取出一份資料夾,遞給逸謙。「這是富豪海灣的資料,你取回家後慢慢看。」
「謝謝。姊姊一直待我那麼好,不知道應該如何報答。」
「你永遠也是我的好弟弟,只要能令你開心,這些只是小事。」若琳望望腕錶,搖頭道。「好了,現在不能和你談下去,我們遲些再見。」
「爸爸問你今晚會回家吃飯嗎?」看見對方正想轉身離去,逸謙問。「難得這位大忙人能夠抽空回家陪我們吃晚飯。」
「今晚……應該有空。是的,爸爸回家吃飯,即使沒空也要回家見他一臉。」說畢,若琳打了一個 OK 手勢,跟著轉身離去。
仍是站在那兒的逸謙望著姊姊的背影,心裡多謝她這幾星期為著自己的事情而四處奔波。他打開資料夾,看到一本樓盤資料介紹和幾份關於發展商及銀行借貸的詳細資料,於是將資料夾蓋上。
就在這時,他看見一位眉清目秀的陌生女子站在前方,一直凝望著自己。逸謙亦站在原地凝望著對方,被她那旖旎的笑容深深地吸引著,還感到自己的心在砰砰劇跳。她的樣子、她的打扮、她的輪廓、她的微笑,簡正像已逝世的女友一樣美若天仙,仿如仙女下凡。
「湘湘……」逸謙輕聲地叫喊。
「天娜,怎麼站在那兒?」方庸站在前邊很遠的地方叫喊。
「來啦!」凱娜回應,跟著紅著臉兒,低下頭和逸謙擦肩而過。
「……。」
逸謙嗅到凱娜經過而留下的體香,深深地被對方的姿色吸引著。看著她走到眾人群裡,良久,他才搖搖頭回過神來,知道對方並不是湘湘。看看手裡的資料夾,他轉身一拐一拐地返回跑車裡。
這天晚上吃過飯後,方庸的爸爸媽媽立即返回房間傾談,好像有甚麼重要事情要私底下商討。凱娜如常地將碗碟叉筷取到廚房清洗,方庸看見了尾隨進廚房。
「天娜,不如這次讓我來洗碗筷好嗎?」
「不好。」凱娜搖搖頭。
「為甚麼?」方庸當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已經說過很多遍?男孩子幫忙做家務,雞手鴨腳,只會越幫越忙。」
「你忙了一整天,一定很辛苦的吧?天娜乖,讓我來洗吧。」
「你忙了一整個星期,一定很辛苦的吧?方庸乖,讓我來洗吧。」
「唉,我就是知道鬥不過你,如果你喜歡忙的話,我亦不打擾你。」
「哈哈哈,你不要站在這兒吱吱喳喳,快給我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看電視。」
「知道了,不用頂撞我嘛!」
凱娜將臀部頂撞對方,迫他離開廚房。方庸顯得無可奈何,唯有聽從指示,乖乖地走到大廳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等候凱娜將碗筷洗完。這一刻,他想起好友在聖誕節的時候說過,即使男孩子再多厲害,還不是要服從女朋友的命令?
「方庸,你知道哪裡是富豪海灣嗎?」過了幾分鐘,凱娜問道。
「不知道。」方庸搖搖頭。「為甚麼?」
「沒甚麼,只是好奇地問問而已。」
半小時後凱娜從廚房走出來,看見客廳只有方庸一人,他仍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感覺上與平日有點不同。她坐在沙發上,輕輕地將身子依靠著他。
「喂喂,怎麼今晚你不用打開手提電腦工作?」
「因為現在是非辦公時間也。」方庸笑起來。
「不過你平日晚上吃過飯後總會工作的啊!」
「嘻,因為這個多月有一個很要命的計劃,就是今天我們到理大預備的那個。只是,過了今天一切也像是鬆了一口氣,跟著的日子我的工作不會太困難和花時間。」
「不明白。」聽到方庸的解釋,凱娜搖搖頭。
「不打緊,我只是想說,現在我不用將工作帶回家裡。」
「那麼你有多些時間陪伴我,真是太好了。」
「是的,不過過了今晚才陪你多些好嗎?」
「為甚麼?」凱娜眨眨眼睛,表示詫異。
「因為現在播放的電視電影進入高潮,我想繼續追看。」
「嗯,沒問題。那麼明晚開始,你吃過晚飯後要陪伴我,不可以賴皮。」
「一定。」
說罷,凱娜站起來,走到電腦桌前坐下,開著熒光幕後啟動 ICQ 。看見平日在這個時段不會上線的好朋友瓊現在竟然在線,她倒是感到莫名其妙。
「瓊,你好。在西岸現在差不多是早上六時,怎麼這麼早仍在線? 😮 」
「晚安天娜,是啊,昨晚我沒睡覺。因為有一份報告書要在今天早會提交,所以開夜。現在報告書已經完成,卻不敢睡覺,恐怕一會兒忘記起床。 -_- 」
「那麼你一會兒上班有精神嗎?」
「不用擔心,喝一、兩杯咖啡便可撐到下班,今晚再早些上床睡覺。」
「真是辛苦你。 :ooo 」
「哈,不要這樣說。你又怎麼樣?在香港生活習慣嗎? ^^” 」
「雖然四周充滿壓迫感,不過到現在仍未找到工作,所以這方面不太擔心。只是,天天留在家裡真是讓人感到發荒。 :< 」
「為何不找工作呢?那樣的話生活有所寄託,而且時間會過得較快和充實。」
「嘗試過很多遍,就是不成功。」
「不用著急,相信你很快便可找到工作。」
「這句話我聽了很多遍。 ;p 」
「你仍記起誰是安迪嗎?」
「是的,他怎麼了?」
「聽安迪說,他和兩位好朋友於上個月在市中心合資開了一間時裝店,好像在一間大型構物商場裡。」
「嘩,他真是了不起。 🙂 」
「我也是這麼認為。好了,我想現在要離線,一會兒還要洗澡和吃早餐,跟著上班。天娜,不好意思,遲些再和你談好嗎?」
「嗯,瓊再見。」
「再見。」
當瓊離線後,凱娜看到沒人在線上,於是伸伸懶腰,正想將電腦熒光幕關上的的時候,突然靈光一閃,像是想起甚麼。她啟動一個瀏覽器,在雅虎香港網頁輸入「富豪海灣」這四個字,然後按下輸入鍵。
不消一會,搜尋結果顯示出很多相關網頁。凱娜細心地閱讀每個搜尋結果所連結的網站。看到關於富豪海灣的樓盤資料,她豎起十隻手指頭在心算,即使自己工作一輩子也沒可能賺到這麼多錢。心裡在猜疑為何香港人可以這麼有錢,住四、五千多平方尺的高級洋房。
「我不明白,為甚麼香港人可以這麼富有?」
「你是指……」
「他們可以住大屋,即使我工作一輩子仍沒有機會買這麼一個單位。」
「你現在想住大屋嗎?」
「不是啦,我在看關於富豪海灣的資料。」
「是的,因為他們是老闆,做生意的,找人家替他們賺錢;而我們只是打工仔,無論做得多勤力亦只是替人家賺錢而已。」
「即是說,如果要成為富有人家的話,我們不要當員工,而要當老闆?」
「可以這麼說,不過做生意風險會較大。老闆們可以賺大錢,亦可以蝕掉本錢,甚至欠下很多債務。我個人認為,還是持中庸之道最好。」
「哈,真的沒有改錯名字,怪不得你的名字叫方庸。風險嗎?」
是的,如果做生意沒有風險、每一個商人只會賺大錢的話,想必所有人都會從商,那麼誰人來打工呢?正當方庸繼續聚精匯神地看電視電影,察覺不到凱娜何時已悄悄地坐在沙發上,她還伸出左手,以食指和中指代表一對小足,在方庸的右邊大腿上游移。
「天娜,你做甚麼?」
「我突然間有一個提議。如果我要開設一間時裝店,你說好不好?」
「時裝店?不是不好,只不過你懂得開公司的技巧嗎?你知道現時的商業市場嗎?你有這方面的經驗嗎?最重要的是,你有資金本錢嗎?」
「任何人初初嘗試的時候也是沒有經驗和技巧的嘛!我可以借閱很多關於這方面的書本來看,而且會實地考察。我覺得,最大的問題是資金。」
「就是嘛,沒有本錢,如何談開設公司呢?」
「所以,我想和你商討商討。」
凱娜一邊說,一邊伸手摸方庸的身體,弄得他感到癢癢的。方庸嘗試伸手將對方的手移開,不過她並沒有放棄,繼續伸手在他的身體上亂摸。摸了一會,甚至舉起雙腳跪在沙發上,放肆地以身體壓著方庸。
「喂喂喂,聽聞這兒是家裡,爸爸媽媽在房間,可能會走出來的呀!」
「我不理會,你快些答應我喔。」
「答應你甚麼?」
「不要裝傻,我們剛才一直在討論甚麼的。」
凱娜伸手在方庸的腰部騷癢,弄得他不停地扭動身子。
「快鬆手啊!哈哈哈……你是說開設時裝店?不是說過我們沒有本錢嘛!」
「怎會沒有?你不是已經工作了好幾個月,在這段時間我們沒有甚麼開支。」
「讓我計算給你看。首先我月薪只有一萬四千元,扣除四千元給爸媽作為家用、扣除二千元還政府資助、扣除每月五千元我和你的零用,只剩下三千元罷。」
「一個月三千元,現在也儲有一萬餘元吧?」
「你知道嗎?一萬多元根本不足夠開設公司呀!」
「依你這麼說,即是我的開舖大計實行不來,是吧?」
「我想是吧。天娜,不用擔心,我一定會支持你。也許當你找到工作後,我們一同儲錢,約一年半載,我相信你可實現這個夢想。」
聽到方庸剛才所說的話,看到他那認真的神情,凱娜心裡感到一陣暖流,漫不經意地彎下身以臉兒挨在他的心胸。
「嗯,方庸,謝謝你。」
「電冰霜裡有水……」
這時媽媽打開房門,一邊走往客廳一邊叫喊,還打算從電冰霜取出一碟水果盤給兒子和凱娜吃。只是,看見凱娜整個人壓在方庸身上,她感到詫異。聽到媽媽的聲音,凱娜立即彈起來,端正地坐在沙發上。
可是,一切已經太遲了。媽媽就是看到二人剛才的舉止。
「呀!這齣電影特技真的拍得不錯。」方庸立即指手劃腳。
「是啊!尤其是剛才那個男主角飛身閃避兩發子彈的時候。」凱娜連忙點頭。
「你們繼續,我剛才甚麼也看不到。」媽媽說畢,立即返回房間。
「哎喲!剛才不是說過爸爸媽媽在房間裡,現在真是多難為情。」
「嘻,不過,看來伯母頗開通。」凱娜一邊伸出左手,一邊暗笑。「我們要繼續嗎?」